四十三
每天的生活也仍舊那樣子,一早起來到學校去、上課、考試,接著放學,只是,現在天天
有人陪著我一齊上下學——我有了一個男朋友,也是我的同班同學周稚河。我們同班算起
來已有兩年多,直到兩個多月前,剛開學不久,說過的話大概沒有超過兩句。簡直不可思
議。
周圍沒有人知道我和周稚河的事。不可能去說。有誰發現的話,又怎麼樣?也沒有多想,
同班同學相處友好一些,哪有什麼。就一方面順其自然,一方面有些下意地避免可能傳出
不好的話。
放學後我和周稚河仍舊一起去總圖。不去總圖的時候,還是一塊走,只是要避開曹凌雋和
趙瑋博他們幾人,就算他們不知道我和周稚河交往,但我們突然在大家面前表現熟悉,他
們一定起疑,之前我又完全沒有跟他們提過任何關於周稚河的事。周稚河也沒有和呂正奇
他們那些人說起來,以前他放學也常常獨自回去,或者去K書中心,現在他和他們分開行
動,並不太奇怪。
我自己倒不覺得想理由麻煩,曹凌雋和趙瑋博他們放學也總有他們自己的事,比如打球,
比如和隔壁班的誰誰約了,或者陪誰誰看書,各種各樣的,我以往也不是天天都和他們一
塊放學。
但是現在我們幾乎天天去總圖看書。周稚河倒不會盯著我用功,他自己也要讀書,不過我
問他功課,他就來教我,那時也不能不認真,但是連做了三天的數理題,簡直頭昏腦脹,
這樣下去,還沒有學測,我已經先受不了。
這天,週五放學,我在三多商圈站下車,在閘道旁和周稚河會合了出去。我們到上面大遠
百的大戶屋吃飯,點完餐之後,我道:「你有沒有讀書計畫?」
周稚河道:「幹什麼?」
我道:「我的讀書計畫很簡單,一個禮拜看三天的書,剩下兩天寫作業,禮拜六休息,禮
拜天補習,晚上休息。」
周稚河點頭。
我道:「可是我覺得現在我的計畫被打亂了,禮拜六也只休息半天。」
周稚河道:「嗯。」
我道:「我不想每天放學都去總圖。」
周稚河道:「哦。」
我瞥了瞥他,道:「你明白嗎?」
周稚河道:「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我們見面太頻繁了。」
我立刻道:「我哪有這樣說!」
周稚河便看來,他面無表情:「那你什麼意思?」
我急忙解釋:「我是說,我們,我們放學不一定都要去念書,你,你懂不懂?」
周稚河道:「不懂。」
我一陣洩氣,就看見他嘴角揚了起來。原來他剛剛故意的,我道:「喂!」
周稚河就道:「那這樣的話,我們放學就各自回去了。」
我道:「也不是這樣!」
周稚河道:「那怎樣?」
我道:「我們可以做——」說著,瞥見服務生過來了,連忙閉嘴。
服務生推著車,送上兩鍋牛肉壽喜燒,還有兩杯可樂:「請慢用!」就走了。
我看了看眼前冒出熱氣的食物,又瞧了瞧周稚河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彆扭。不禁道:
「我們應該不要吃一樣的,不然服務生以為我們是那個,唔,情侶。」
周稚河淡淡地道:「我們是啊。」
我對上他的視線:「啊?噢——」馬上很窘。我道:「一時忘了。」
周稚河無語。我看他一眼,乾巴巴的笑了笑,就要拿起筷子湯匙,聽見他道:「那今天就
不去了。」
我朝他看去,愣了一愣。
周稚河道:「吃完飯就回去。」
我有些失落:「啊?這麼快?」忍不住道:「我們,我們才碰面一下子。」白天上學不算
,根本沒機會說話。
周稚河道:「我以為你看我看膩了。」
我瞪大眼:「我哪有!」急了起來,就道:「我是不想一直看書,又不是不想一直看你。
」
周稚河眼睛微微地彎起來,嘴角掛著笑。我霎時臉上熱了一熱,道:「幹嘛,笑什麼笑。
」
周稚河道:「沒有啊。」
我微微憋了口氣,才道:「反正,我的意思就是,我們不看書,也不用馬上回家,我們可
以做任何的事。」
周稚河看著我,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我實在狐疑:「真的?」
周稚河又點頭:「嗯。」不等我開口,又道:「吃完飯再說。」
我頓了一下,道:「噢。」
吃完飯出去了,周稚河便向手扶梯走去。我道:「不搭電梯?」
周稚河踏上階梯:「去廁所。」
我在他後面跟著,道:「廁所這層樓也有啊。」
周稚河道:「這裡太多人用了,很臭。」
我道:「有什麼差別?都是廁所。」
不過周稚河堅持,我們連下了兩層樓,到八樓的廁所。八樓賣男性服飾,真是靜悄悄的,
沒有幾個客人,我們兩個學生走在這裡簡直顯眼。周稚河朝我看了一眼,便拉住我的手,
我嚇了一跳,他立刻轉彎走入一個通道,廁所就在那邊。有一個清潔的牌子放在外面,隔
壁女廁隱隱傳出打掃的動靜。
周稚河把我拉進男廁,裡面沒有半個人。他帶著我進去一間隔間。我放輕聲音:「幹什麼
啊?」
周稚河仍舊拉著我的手,他道:「抱一下。」
我愣住:「啊?」
周稚河道:「你不是說我們可以做任何事,現在先抱一下。」
我無話可說。看看他,才道:「在廁所好怪。」
周稚河道:「抱不抱?」
我臉上隱隱地發熱,點了點頭,另一手便抱在他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觸感柔軟的羽絨外
套。我忍不住摸了又摸:「這個好軟。」
周稚河一手也放到了我的背後,他道:「不要說話。」
他聲音帶著熱氣拂過我的耳邊,我感到心跳加快起來。他側過頭來,湊近一些,親了親我
的臉龐。我兩眼睜睜地對著他看,完全管不住臉紅。他目光低低的,跟著俯下臉,吻了過
來。他的唇在我的嘴上摩挲。我忍不住閉眼,和他的手指交握起來。
突然外面不知道誰關門,砰的一聲!接連幾個動靜,大概打掃的人過來這裡了。我霎時睜
開眼,僵住不動。周稚河沒有放開我,只把我的手握緊了。他持續吻我,舌頭探進我的嘴
巴裡。我不禁用舌尖碰了碰它。他輕輕含住我的下唇。
那打掃的人好一會兒才走了。
我喘了口氣,看看周稚河。他道:「你要呼吸啊。」
我瞪著他,道:「誰不呼吸。」
周稚河抿起嘴笑著。我瞧著他,心又噗通噗通地快速跳著,道:「你臉有點紅。」
周稚河看著我,他一點也不彆扭:「嗯。」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自己臉上反而滾燙起來似的,簡直不敢看他了。他靠了上來,我跟他又
擁抱著一下子。我聽外面似乎沒有聲音了,就低聲道:「要不要出去?」
周稚河道:「嗯。」他鬆開我,就要開門。
我道:「等一下,一起出去很怪。」
周稚河道:「外面沒人吧。」
我道:「萬一剛好有人進來,他會奇怪我們兩個怎麼一起從裡面出來?」
周稚河無語,一會兒說:「那你先出去。」
我道:「你先出去。」
周稚河道:「好吧。」就開門出去了。
他似乎去洗了手,一會兒外面便沒什麼聲音。我等了一下子,打開了門,頓了一頓,在對
面小便斗前站著一個男人準備小便。大概他被我嚇了一跳,掉過來看看。我低著頭,隨便
洗了手出去了。
周稚河在外面等著。我看看他,有點窘。他倒是笑了出來,我瞪了他一眼。我們向著剛剛
過來的通道走去,我不禁道:「有人在裡面。」
周稚河道:「他剛才進去的,你不趕快出來。」
我哼了一哼。在了外面,隨便逛了一圈,簡直沒什麼可看。就又往下一層樓,雖然禮拜五
,可是逛街的人沒有幾個,有些冷清。周稚河伸手過來,我便拉住他的手。他道:「明天
要不要去別的地方?早上就去。」
我道:「你不看書嗎?」
周稚河道:「我什麼時候看都可以。」
我道:「哇,好厲害哦。」
周稚河瞥了我一眼,我便哈哈地笑。他忽道:「明天二十四號。」
我道:「嗯,今天二十三號。」
周稚河一陣無言。
我道:「不然呢?」
周稚河道:「明天十二月二十四。」
我腦筋轉了一轉,才恍然大悟,明天平安夜。就道:「噢。那我們,我們去哪裡?」
周稚河道:「都可以。」
我點點頭,又道:「我們要準備禮物嗎?」
周稚河道:「你想要嗎?」
我只道:「現在準備來不及了吧?」
周稚河道:「現在買,就在這層樓,你選一個。」
這層樓都是嬰幼兒用品,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倒是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