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晚安:第四章

作者: paradise1993 (凱莎)   2020-06-30 21:50:20
  他說他是劉浩瑋,大家都叫他阿瑋。
  「他母親在吞藥試圖結束生命的前一天,就是來我這裡諮商的。」我跟他說。
  如果沒錯,同一句話我已經和好多人說過了。只不過今天的狀況實在是有點特別,我
不禁按了按太陽穴,喝了一口咖啡,看能不能讓頭痛緩解一點。
  「喔!」那個叫阿瑋的人說。「難怪Kevin那幾天真的很不對勁。」
  我問他Kevin是誰,他說就是那個叫他這個時間來醫院找朱醫師的人。
  但我記得蘇惟慣用的英文名甚至不是Kevin,但我滿確定能做出這種缺德事情的只有
蘇惟。那個英文名字應該也只是隨口編的。
  我又問他跟「Kevin」的關係,看這個名叫阿瑋的年輕人支支吾吾又臉紅的樣子,大
概心裡有一點底,我便沒有再詢問下去。
──
  蘇惟每次都用奇怪的方法逃避諮商。除了第一次之外,其他時間他還是沒有出現。
  蘇家幾乎每個人都有固定的諮商預約時間,這似乎是我父親還在執業的時候就有的習
慣。我父親和蘇家的老董好像是在美國留學的朋友,而蘇老爺作風似乎是很洋派的,他年
輕的時候就習慣幫家人安排家庭諮商。
  說到蘇惟,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只是一直都沒有交集,就僅止於知道對方存在而已。
  我們甚至讀的是同一個高中。我剛進學校就聽其他同學在討論學校的風雲人物,那時
蘇惟已經是高二生。據說他從高一開始就和同校同學交往,而且一個換過一個,沒有間斷
過。
  只是,我們是純男校。
  聽說,他是蘇家的私生子。
  聽說,他和母親另外住在蘇老爺買的別莊裡面。
  聽說,他和許多男人交往過。
  這些事情的真偽我一概不知。不過,他的神祕從以前就能激起我的好奇心。
──
  「喔,呃。沒有。因為Kevin從來沒有約我出來過,所以他跟我講了這個地址、報了
時間和醫師你的名字,我就趕快來看一下。後來才想起來Kevin說他今天要帶姪子去澳門
。」
  我輕嘆了口氣,打量眼前這個年輕人。這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實在可惜太過沒有社會
經驗,才被蘇惟耍得團團轉。和他聊了一下之後,我看出他藏於心底的自卑,也看出他對
蘇惟的感情。比起蘇惟本人,阿瑋這個個案簡單明瞭的多。當然,我更希望他不是被某個
想要逃避諮商的人騙來的情況下來的。
  「喔對,還有Kevin叫我轉交這個給你,要恭喜你訂婚。」
  我接過阿瑋遞給我的紅包,抽出裡面一張信箋,上面用英文寫了新婚愉快,還有一些
林林總總的資訊。
  這些多餘的把戲,每次都考驗我的耐性。我壓抑住脾氣,擠出難看的笑容說了聲謝,
然後就收到櫃子裡。
  對我來講,蘇惟如此任性又放蕩,是我一輩子都不想扯上任何關係的人。
  只是,那晚他首次來諮商,在房間裡發生的事情遠遠超出我的控制。
  那名蘇家的長孫蘇勁恩,用了全身的力氣把他的醉醺醺的叔叔推進診間然後轉身就跑
。已經全身散發酒氣的蘇惟注意到我之後,就微掛著笑容就這個看著我,讓我想起以前在
高中時在走廊上巧遇的那個眼神。那個高傲又好看的眼神。
  他就這樣等著我開口。
  不知為何,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感覺口乾舌燥的要死。
  「朱醫師,好久不見,聽說你要結婚了。」
  他打破寧靜,感覺眼神通透了起來,讓我不禁懷疑他到底是否清醒。當時我搖了搖頭
逼自己清想,問了幾個諮商基本的問題作為開始。蘇惟從頭到尾都是微笑著回答,我看不
出來他對諮商有任何的抵抗情緒。甚至可以感覺他直勾勾地盯著我,專注地回答我的問題

  最後結尾時,我問他為什麼願意來諮商。
  「因為勁恩。也是感謝你照顧我母親。」
  聽了他這句輕描淡寫的話,我彷彿全身像被電到一樣。
  「我……」我想為自己辯解。「蘇太太……周女士她來諮商那天,狀況相當好……我
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想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失職。我確實沒有。
  「……而且,諮商師是沒有資格開藥的。我也不清楚那些安眠藥是誰開給她的。」
  「我也不清楚。」蘇惟說這句話的時候,撇開了眼神。他臉上的冷冽讓我打了哆嗦。
  「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還能呼吸。」
  「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自己是個私生子。」
  「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自己喜歡男人。」
  「我也不清楚自己當時為什麼看工作看得比我唯一的至親重要。」
  後來我只記得蘇惟嘲諷的丟了一句「看來,朱老醫師的衣缽沒有人能夠繼承。」這相
當無禮的羞辱朝我衝來,但我卻不是很生氣,甚至打從心底有點贊同。
  那之後蘇惟再也沒有出現。
  他的預定諮商時間還是沒有異動,索性我就和以前一樣有了一小時的休息時間。然而
隔幾周之後,那個時間突兀的出現了一個男人說朋友介紹他來諮商。再隔週,是一個外國
人說了同樣的話,唐突的衝進諮商室。再然後是現在常在電視上看到的當紅男模。還有好
幾個我記不得是哪裡的牛鬼蛇神。一直到今天是這位叫「阿瑋」的年輕人出現。
  我請前臺的護理師不用阻擋直接讓他們進來,我一樣幫他們進行諮商。這些人似乎都
是蘇惟的朋友。
  有這些人來諮商的當天晚上,我都會接到蘇惟私人的電話。
  他會問我諮商進行得如何,也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其他事情。我曾問他這樣做的樂
趣在哪,他一改我們第一次進行諮商時的魯莽,輕描淡寫的回答:「我只是尊重專業,把
需要諮商的人介紹給你而已。」
  聽他的回答,我也不知是著了魔起了玩心,抑或是起了怒心,和他玩起這個詭異的遊
戲。
  「劉先生,如果還有需要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另外找時間來進行諮商我們再深聊。」
  我把這位不速之客打發走之後,再次把紅包裡的信箋抽出來詳看。
  遊戲還要繼續才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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