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這時，上課鐘響了。周稚河就道：「你先回教室，我遲到沒關係。」
手機不見的人是我，是我自己粗心，周稚河又沒有義務要幫我找到。就算他覺得遲到無所
謂，我也不能同意。剛才我太慌張，漸漸冷靜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被父母親念一頓
。
我拉住他，道：「遲到會被扣分。算了，如果真的有人撿到送去教官室，手機不會跑掉，
等下課再去。」
周稚河才道：「好吧。」
鐘已經響過好幾下了，外面幾乎沒有學生的身影，教室樓還有一段距離，我們急忙跑步過
去。一口氣衝上樓，我氣喘不停，喉嚨一陣緊縮，簡直想吐。周稚河也有些喘吁吁的，跑
得太急了。我講不出半句話，周稚河朝我看來，我點點頭，他才先走了。我努力平復氣息
，往前邁步。教室內有些吵鬧，教生物的老師還沒來，又隔了那麼久的第一節課，大家都
有些浮躁，你一言我一語的。我從後門進去，周稚河正走到了他的座位。他脫下外套，目
光微微轉過來，和我的視線對上。我眨了一下眼，他抿了抿嘴，掉了回去，在椅子上坐下
。
我走到位子上，也把外套脫了。我坐下來，實在覺得熱，捲起了衣袖。流了很多汗，我感
覺後背溼透了。旁邊林毓涵似乎瞧了過來。我朝她看去，她馬上像是沒事似的翻著她的書
。我決定她不說話，我也不會跟她說什麼，裝傻到底。
現在也沒有心情理她。老師進來了，還是同一位女老師。她是不點名的，馬上要大家把課
本翻開，拿起粉筆在黑板寫字。這整堂課，我總覺得心浮氣躁，老師在講台上面說的話，
彷彿怎樣也不能理解。黑板上的字句，我照抄下來，越寫，越亂七八糟。越想著手機的事
，越感到懊惱。其實我比周稚河更想要立刻去教官室看看，尤其已經知道有人撿走了我的
手機。但是，對方接起來又掛斷，也有可能並沒有想要歸還。
老師宣佈下課了，她一出去，我立刻起身。
似乎是王俊為喊道：「吳梓文你去哪裡？」
我沒有回頭：「上廁所。」
走出了教室，我加快腳步，在樓梯口突然有人拉住我。我嚇了一跳，是周稚河。他馬上鬆
開手，道：「一起去。」
我一愣，剛才太著急，完全沒想到等他。就道：「噢，好。」
周稚河便往下走了，我跟上他的腳步。他默不作聲。我瞥了瞥他，一時也沒有說話。我覺
得似乎應該解釋一下，可是，要解釋什麼？我也不知道他不高興什麼，他真的不高興了嗎
？他只是不說話。
下樓之後，周稚河也沒有出聲，直到教官室。我和他一進去，喊了聲報告，裡面只有一個
中年女教官，她從位子上抬起頭來。她像是認得周稚河。她道：「周同學？有什麼事嗎？
」
周稚河道：「教官，早上開學典禮我同學的手機掉了，不知道有沒有人撿到了送過來？」
女教官彷彿朝我看了一眼。我忍不住有些緊張，隱約挪到周稚河背後。女教官倒是站了起
來，她走到旁邊的鐵櫃拉開門，抱出一個小紙箱，一面道：「這麼巧，之前下課有人送來
一支手機，剛剛才歸檔。」就取出一個塑膠封口袋，裡面裝著一支白色的手機。
是我的手機，透明的保護殼，上面貼了一個卡娜赫拉白色小雞的貼紙。我霎時鬆口氣。
女教官把它從封口袋拿出來。周稚河轉過頭，對我道：「確認一下，這是你的嗎？」
當然他認得我的手機，大概刻意在教官面前問的。我點了點頭。
女教官道：「來，同學你解鎖給教官看。」
我接過我的手機，馬上用手指解除了鎖定。女教官看了，拿來一張表格讓我簽名。她道：
「學校沒有明訂不能帶手機，不過注意一下啊，不要在上課時間拿出來，還有，小心保管
，不要再掉了。」
我道：「好的，謝謝教官。」
周稚河也向教官道了謝，忽道：「請問教官，您認識送手機過來的同學嗎？」
女教官把紙箱放回了櫃子裡，一面道：「我也不知道認不認識，那時候我不在，陳教官收
下來的，好像是一個女同學吧。」她往我們看來：「怎麼了？」
周稚河道：「沒有，謝謝教官。」
他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跟著他一塊出去了。回教室的路上，我忍不住吐了口氣，道：「還
好撿到的那個人送到教官室。」
周稚河道：「嗯。收好。」
我連忙把手機放入褲袋：「收好了。這樣應該不會掉了吧？」
周稚河看來了一眼，不語。
我道：「不知道那個女同學是誰？」
周稚河道：「誰知道。」
我看看他，道：「幹嘛？」
周稚河道：「沒幹嘛。」
他加快腳步。我一愣，道：「喂？」就追了上去。我道：「幹什麼啊？你不高興嗎？」
周稚河一時不出聲，才道：「我為什麼會不高興？」
我道：「我怎麼知道——噢。」就記起前面沒有等他的事。我道：「我，我就是急著去看
我的手機在不在。」
周稚河淡淡地道：「對，你的手機。」
我心裡一堵，就道：「幹嘛這樣說話？」
周稚河道：「我怎麼說話？」
我道：「你自己知道。」
周稚河道：「我知道什麼？」
我回嘴：「問你啊。」
周稚河道：「問我什麼？」
我道：「我怎麼知道！」
周稚河往我看來，我也向他看去。他轉開了，一言不發，踏上了階梯。他腳步倒也沒有很
快。我在他後面，看他不出聲，也不想說話了。上樓之後，我們也都沒有開口，一前一後
地進了教室。

不要賭氣好好說話啊你們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