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 鳳笙山 (限)

作者: yidia0229 (漢兔貓)   2020-08-16 18:4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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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雲聚集在一塊,天空黑了一片,籠罩住整個鳳笙山,些許閃電的光亮短暫的照亮山
林,又很快回歸黑暗,隱隱雷聲一直不落下來。
  「噹!」
  「噹!」
  「噹!」
  氾濫的河岸邊,架了一座高聳的祭祀台,神殿的祭司將鉦鼓敲出連續三個清脆的響聲
,彷彿像是告訴天地,他們要來奉上安寧的代價。
  龍笛高亢的聲音隨即穿透整個肅穆的空間,穿著白色祭祀袍服的雅之,隨著笛聲一步
一步走上祭祀台,到達祭祀台中央後,所有奏樂都停止了。
  雅之抬手,寬鬆的袍袖順著滑落到肘,露出精實的手臂,當那手腕落下時,琵琶和箏
相繼奏起,為獻給河神的舞蹈伴樂。
  女巫捧著從神殿請出的鳳笙,並不演奏,看著雅之隨樂起舞,強壯卻又柔韌的軀體,
隨著節奏莊嚴而緩慢的舞樂,旋身、跳躍,讓寬大的祭袍展開,舞出極具生命力的姿態。
  舞的速度越來越快,鉦鼓和太鼓加入了演奏的行列,神樂響徹雲霄,最終在最高亢的
那一刻,雅之縱身一跳,躍下祭祀台,落入了河中。
  雷鳴終於落下,湍急的河水將雅之捲入其中,很快就將那一抹白隱去。
  半晌,烏雲散開,河水恢復了平靜。
***
  車子駛過兩個城鎮,城市的景色逐漸轉變成自然的色彩,人造的建築逐漸減少,香川
坐在副駕駛座上,手上拿著地圖,「這一帶還真夠荒涼的……根本是被放棄的地方嘛!」
  「連柏油路都沒有,唉!回去之後得檢查底盤了。」握著方向盤的陽太答道,後座的
情侶檔奏元和莉子在越來越顛簸的路程中依然睡得很熟。
  「再往北走,會到達最靠近鳳笙山的小村莊,可能到時也很晚了,不知道有沒有地方
能住……網路上什麼資訊都沒有。」
  「提議去這種地方拍婚紗,也真是累人呢。」陽太嘆氣道。
  「沒辦法,為了漂亮的景色嘛!」香川說。
  鳳笙山在K國的北方,從最近的城鎮到達這裡還要再開上將近十二小時的路程,合夥
經營婚紗攝影工作室的香川和陽太一般不會接這種無法事前來探勘拍攝場地的案子,無奈奏元和莉子是舊識介紹的,對方又花了高價錢,指定到人煙稀少、自然樣貌保持完整的鳳笙山來拍婚紗照,兩人只好依著客戶的要求,帶著設備和即將結婚的新人上工。
  從早年那些寥寥無幾的照片來看,鳳笙山的景色確實是美得驚人,這也是香川願意花
費時間接這個案子的主要原因。
  好的景色總是讓著迷攝影的人不由自主地淪陷。
  經過鳳笙村的區域告示牌之後,天色早已漆黑,車子駛進了長滿雜草的林徑,更顛簸
了。
  「往這個方向沒錯啊……應該會看見河流的,村子在河岸口的一旁,怎麼一直沒看到
呢?」香川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比對周遭的景色說。
  車子在林子裡緩緩前進著,能見度極差,只能靠車前燈勉強識路,陽太有些不安地問
:「真的是這裡嘛?總覺得完全沒有人煙呢……」
  突然,巨大地「框!」一聲,車子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劇烈的搖晃了一下,陽太趕
緊踩剎車,後座的兩人也被吵醒了。
  「哇,慘了!撞到什麼東西了?」陽太趕緊拿著手機打開手電筒,下車察看,香川也
跟著下車,車子的擋泥板被撞凹了一些,往車底下一看,有塊石板杵在底盤下方,應該就
是方才撞上的東西,還好沒有卡住。
  確認車子沒事之後,香川起身,這才聽見了山林中有隱隱約約的淙淙水聲,突然發現
不遠前坐落幾間房屋,透著光亮,看來就是那個小村莊了。
  陽太回到車上,將車往前開到村落前的廣場,呼喚後座的兩人:「奏元、莉子,下車
吧。」
  一行四人拿好行李往前走去,一眼望去十來間平房,並沒有看見旅店的招牌,只有一
間獨棟式洋房在地勢最高處,香川想那應該會是這村子裡較具聲望的人才能住的,於是去
敲門。
  前來應門的是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高大少年,聽了香川的詢問,回答道:「啊……
很少會有外人來的,所以沒有旅店經營,如果不嫌棄的話,這裡能夠讓你們借住幾日。」
  少年的眼神十分清澈,身軀微微前傾,帶著些許期盼一樣地望著香川一行人,已經開
了將近十二小時車的陽太粗魯的抓了抓頭髮,和香川對看一眼,這房屋看起來雖然老舊,
但也沒有別的選擇,與委託拍攝的情侶二人商量後,就決定住下。
  知道他們要借住,那張帶著些許稚嫩的俊美面容露出了喜悅的表情,香川想或許是因
為在這深山野嶺的,正值青春的少年不甘寂寞也是正常。
  被領進屋子,香川才注意到這裡不是普通的老舊,燈還是煤油燈,屋子裡沒有現代電器,但很整潔,一點灰塵也無。
  「夜深了,家主已就寢,客人們也先休息吧。」少年邊走邊說。
  香川正要應聲,這時屋裡突然有道低沉的男聲響起:「雅之,怎麼對客人如此無禮呢
?」
  轉頭一看,一個纖瘦的男人穿著鬆垮的睡袍,肩上披著外套,少年聲音有些遲疑:「
竹間先生……」
  竹間走近他們,被喚作雅之的少年乖順地站在原地,男人抬手順了順他的衣領,又輕
撫了少年的臉龐,吩咐道:「去準備一些茶水,讓客人們先緩一緩吧。」
  香川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男人骨節分明的手上,總覺得那指頭觸碰的方式有些曖昧
,帶著一些眷戀。
  少年點頭離去,竹間這才轉頭看向香川一行人,「不好意思,他年紀小,沒有什麼招
呼客人的機會,請跟我到客廳來吧。」
  「謝謝您特地迎接,打擾到您就寢,我們感到很抱歉。」香川說。
  「別這樣說,客從遠道來,是鳳笙村難得的喜事。」竹間說。
  一行人在客廳落座之後,男人正式介紹了自己:「我是竹間,雅之是我照顧著的孩子
。」
  作為攝影團隊的主導者,香川向男人說明了來到此處的目的,男人認同的點頭道:「
鳳笙山的景色確實非常美麗。」
  「非常歡迎你們來這裡攝影,不過這村連電力公司都不願來,生活上很簡陋,希望你
們不要嫌棄。」
  「不會的,我們這裡才是叨擾了,按照往常的經驗,停留個兩日我們就會能完成工作
,麻煩您收留了。」
  雅之送上茶水後,就退到一旁去站著,竹間伸手去拉他,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安撫似
地握著少年的手。
  從男人出現之後,雅之的神態一直有些說不上地怪異和緊繃,香川一邊和竹間談話,
一邊觀察著。
  喝了熱茶,確實舒緩了許多疲憊,另外三人早已忍不住打了幾個呵欠,竹間主動結束
了談話,雅之領著四人,分別入住了兩間客房,將眾人安頓好就離去了。
  
  陽太和香川一間房,夜裡稍微擦洗過身體之後,兩人各自躺在被褥裡,黑暗中,陽太
的聲音顯得有些虛:「總覺得這個地方古怪古怪的,我們還是早早拍完早早離去吧。」
  「就是老鄉下,你在城市待太久,一時不習慣罷了。」香川有些隨意地說,從首都搭上火車的時間算起,這趟將近二十四小時的路程讓他很疲憊,必須盡快恢復體力,好應付隔日上山拍攝的工作。
  「也許是你說的那樣吧……不過我還是覺得不怎麼自在……」
  「別想了,趕緊睡吧。」香川睏倦地說,很快睡著了。
  
  半夜下起大雨,窗外稀哩嘩啦地雨聲吵醒了香川,他想著都醒了,乾脆去上廁所。
  出了客房,底端的房間門沒有關好,透著微弱的光,香川走過去時,聽見年輕的男孩道
:「竹間先生,外頭好可怕呀……」
  「別怕……你只要在意我就好……」成熟男人道,那低醇的聲線帶著些許喘息和痛吟。
  從房裡傳出了頻率相當規律的吱呀聲,還有些許拍擊聲,「嗚……」男人的悶哼洩漏
出來,「竹間先生的裡面,好熱……」少年的聲音呢喃般的訴說。
  那房裡發生什麼事情呼之欲出,明知不應該,但窺視的慾望在此刻戰勝了理智,香川
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想從門縫裡偷看,不料卻直接和面對門口的竹間對上視線。
  竹間光裸著身體,年輕的男孩從後頭伏在他身上,猛力衝撞著,即便沒有看見交合之
處,光是那喘息、肉體相擊的聲音和淫靡的氣味,就能讓人知曉裡頭正在進行的事情。
  男人斯文優雅的臉龐此刻泛紅著,眼神有些迷離濕潤,和香川對上視線了也並不慌張
,仍然投入在慾望當中,甚至變本加厲的扭著腰臀,刺激著身後的男孩更猛烈抽插,逼出
他一聲比一聲高亢的呻吟。
  煤油燈照映的影子在屋裡隨火光搖晃著,在風雨交加的夜晚中顯得特別詭譎,「雅之
……你是我的……我的……嗯……」竹間在喘息之間不斷重複著,他的身軀隨著抽插的頻
率晃動著,那張俊美的臉上佈滿汗水,盯著香川的眼神帶著狠戾。
  
  像蛇盯住老鼠一樣。
  眼前的艷色應該讓人興奮,香川卻只感到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轉身逃回
客房,連廁所也顧不得上。
  快速的鑽進被窩中,香川回想方才那一幕,總算知道剛開始見到竹間先生和雅之互動
之間的親密感從何而來的。
  他看著天花板,方才因為睏倦以及見到尷尬場面而忽略的風雨聲清晰起來,香川越聽
越覺得不對勁,嘈雜的聲響中隱隱約約好像夾雜著人的吶喊聲以及窗戶被拍打的聲響,外
頭的樹影搖曳,好像真的有人在外頭,讓人不安。
  他想到方才聽到的話語,雅之在害怕什麼呢?
  閉上眼睛、摒除雜念,香川逼迫自己必須冷靜、休息,最終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隔天早上,大雨還在下。
  香川先醒過來,他起身走到窗戶前,看著外面的狂風驟雨,嘆了一口氣。
  這麼惡劣的天氣,拍攝工作沒辦法進行,他們的行程得延後了。
  等陽太醒來之後,他們二人一同到餐廳,竹間和雅之早已等在那裏。
  「兩位先生,早安。」雅之先行問好,和昨夜簡單樸素的浴衣不同,他穿著一襲白色
的袍子,看起來有些隆重。
  竹間也微笑著和兩人點頭問好,神色如常。
  香川斂眸,沒有看向他,只是點頭表示回應,在長桌落座時,選了一個離竹間較遠的
位置。
  早餐準備的是傳統料理,簡單的米飯、三樣醃菜和熱騰騰的味增湯。
  一直到香川準備盛第二碗湯時,奏元和莉子才匆匆入座,兩人臉色看起來都很蒼白,
明顯沒有睡好。
  「今天這樣,沒辦法拍攝了呢。」香川用完早餐說道。
  「希望今天下午停雨,能藉雨水拍一點景也是不錯。」陽太樂觀地回應。
  一直以來都對拍攝很有想法的情侶二人沉默地吃著早餐,有些不對勁,香川不好當著
竹間和雅之的面詢問,只好按捺下來。
  過一會兒,門鈴聲響起,雅之起身離開餐廳去應門,來者是四個村人,臉色凝重,雅
之引導他們到客廳,竹間留下一句:「你們慢慢享用。」也起身過去。
  竹間後腳才踏出餐廳,奏元立即壓低聲音問:「你們昨天晚上,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
的聲音?」
  香川和陽太對視一眼,就算覺得有異,在事態不明朗之前,他們不能捕風捉影地在此
時引起客人的恐慌,因此有志一同地搖頭。
  在場唯一的女人開口時,聲音帶著些許顫抖,「我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奏元牽著莉子的手,一臉疲憊:「我也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陽太勉強掛著笑容:「我昨晚倒是睡得很熟,會不會是兩位到陌生地方睡不好的緣故
呢?」
  香川也趕緊附合道:「我也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呢。」
  情侶檔看著他們一臉堅定的樣子,也不禁懷疑是自己神經敏感,稍微鎮定下來,「或
許是吧……希望今夜能睡得安穩。」奏元說,也反過來安撫女友:「我們莉子可是要漂漂
亮亮來拍婚紗的。」
  莉子勉強點了點頭,這件事算是暫時揭過。
  吃完早飯,他們打算各自回房,先將拍攝要用的東西整理出來,經過客廳時聽見爭執
聲,來訪的村人看見四人出現,突然噤聲。
  竹間神色難看,但還是開口介紹:「這是嚮往鳳笙山景色而前來的旅人。」
  其中一位村人突然笑了一下,驚訝道:「居然會有人來到這裡,真是難得。」
  另一位則道:「既然有外人在,我們也不必再多言,走了。」
  四位村人皆起身,魚貫往外走,其中一人在經過時,對著站在最前方的陽太和香川,笑咪咪地問:「還不知兩位的名字?」
  「我是陽太。」
  「我是……」香川正要回答,竹間突然厲聲說:「夏木,你們最好趕快離開這裡。」
  叫做夏木的男人「嘖」了一聲,跟著另外三人的腳步離開了這間屋子。
  竹間一臉疲憊地坐著,雅之則向四人躬身行了一個禮,香川也點頭回禮,想起前一晚
那二人做的事情,既做不到無動於衷,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於是沉著臉走回房間。
  奏元和莉子不想待在自己房間,一塊擠到香川和陽太的房裡。
  「手機快沒電了,真傷腦筋,這裡也沒辦法充電。」奏元抱怨著。
  「早知道不要跑這麼遠的地方了。」莉子也附合道。
  香川和陽太沒說什麼,人都已經在這裡了,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他拿出手機,其實山
裡訊號不好,電話可能都打不出去,更不用說網路了,電量剩下不到十%。
  作為過去經常在野外工作的攝影師,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情況,只要相機有電,一切就沒問題。
  他想著行程要延遲,可能會影響到原定四天後要進行的拍攝工作,試著打電話給委託工作的大學教授說明情況。
  原本想應該打不出去,沒想到電話接通了,他趕緊抓緊時間:「山本教授,我是香川
,不好意思,我現在在北縣的鳳笙山這裡,因為這裡正在大雨,延宕了拍攝的行程,一時
半刻回不去,可能會影響到去拍攝您發表會的行程……」
  山本教授的聲音聽起來很吃驚:「鳳笙山?那兒不是……沙沙沙……還能待人嗎?」
  收訊不太好,聲音斷斷續續,聽見山本教授的問題,香川沒多想,應道:「行的,這
裡有好心的村人收留了我們。」
  「這樣啊……我知道了,會先找其他人來拍攝的。說起來真是有緣,我就是鳳笙山出
身的呢……沙沙沙……沒想到還有人住在哪兒,知道收留你們的村人是誰嗎?……沙沙沙
……搞不好我也認識呢!」
  「是叫做竹間和雅之的人。」香川回答。
  「竹間?不認識…...但我還在那兒的時候,倒是也有一個朋友叫做雅之呢……可惜
……沙沙沙……真是懷念……」電話另一頭蒼老的聲音帶著緬懷的口吻說。
  突然,山本教授的聲音大變,「你剛才說,那裡已經連下了幾天雨嗎?」
  香川回答:「是的,看起來連開車離開都有困難。」
  「你們最好趁雨勢稍小的時候……沙沙沙……那裡……沙沙沙……危險……沙沙沙…
…」
  電話斷了。
  香川將手機拿到眼前看,已經沒電了。還好順利聯絡到了山本教授,他想。
  他望著窗外持續不停的大雨,除了等雨停,他們別無他法。
  收拾完器材,也鄰近中午,一行四人走出客房,屋子裡很安靜,竹間和雅之不見人影
,但餐桌上留了午飯,還有一張字條,讓他們可以在屋子裡隨意行動。
  吃飽飯,陽太提議,「這屋子是早期建築,拍一些室內照也合適,不如我們先拍一些
吧?」
  奏元和莉子想了想,與其在這裡待著一天豪無進度、胡思亂想,找點事情做確實也好
,於是答應了。
  他們回到自己房間去著裝,香川和陽太則拿了器材在屋子裡尋找幾處適合拍照的地方,沒想到,等了許久,奏元和莉子都沒有出現。
  他們去敲了客房的門,毫無回應,香川試著轉動門把。
  門開了,但裡頭沒人。
  「會不會也在屋子裡找拍照的地方?」陽太問。
  如果那兩人離開房間,他們應該會聽見聲響,香川看著陽太,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只
點點頭:「我們在屋裡找一下吧。」
  
  從昨夜到現在,他們只有在這屋子裡的一樓行動,到處都找不到二人,上了二樓,和
一樓的整潔截然不同,那裡積了厚厚的灰塵,半個人影也沒有,二樓廊道的底端還有一個
樓梯通往閣樓,香川先爬上去,也沒見到那對情侶。
  他隱約聽見了大門打開的聲音,可能是陽太跑出去找人。
  從閣樓窗戶往外望,他想看看那兩人是否跑到外頭,這棟洋房距離河流相當近,一望
出去馬上就能看見河岸。
  定睛一看,在河流蜿蜒處的一個沙洲上,架了一個高台,有一群村民聚集在那個高台
下,一片灰樸樸的服裝中,一抹淺藍色和一抹紅色的人影夾雜在裡面,正是奏元和莉子之
前挑選要用作拍攝的休閒服的顏色。
  雖然看不清樣子,但應該是那對情侶沒錯了,香川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跑出去湊熱
鬧也不說一聲。
  「陽太,別找了,他們在外頭……」
  香川朝著屋外大喊,心想陽太應該能聽見,但喊了幾聲,陽太完全沒有回應。
  也許是離得遠了,所以聽不見?
  從高處往下望,河水暴漲、洶湧奔流的樣子讓人害怕,他瞇著眼睛去看高台上的景象
,有一群人坐著,而有一人穿著白色的衣服在跳舞……好像是雅之?
  然而下一秒,那抹白色的身影便跳下了木台,墜進河裡。
  「!」
  湍急的河水很快將墜落的身影吞噬,香川瞪著木台的方向,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突
然一陣天搖地動,巨大的鳴響從山林的深處發出。
  是地震。
  香川趕緊蹲低身體,抱著頭躲在閣樓的角落。
  等了許久,一直到周遭不再搖晃,確定安全之後他才起身。
  鳥鳴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往外看,香川發現大雨停了,河流恢復成平靜的樣子。
  那座高台消失了,村人們也都不見了,他看著眼前一派祥和的景象,感到頭皮發麻。
  再怎麼說,那座高台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分鐘地震時間就撤的乾乾淨淨?如果坍塌了,
怎麼可能一點殘骸都沒有?那上頭的人、那些村民去哪裡了?
  他趕緊下樓,想找到陽太,但到處都找不到,不知道為什麼,他想到早先聽見的開門
聲,直覺絕對不能離開這棟屋子。
  只好待在屋子裡等待著。
  他不安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在客廳掛著的老照片中,發現了一張大合照,昨天那四
個村人還有雅之都在裡頭,有些人穿著像是祭祀的袍子,正中央的那一位看起來像女巫的
人抱著一個由長短不同的數支竹子綁成的東西,看起來像某種樂器。
  照片上註記的日期已經是六十多年前了。
  他在另一張照片上,看見雅之和另一個男孩的合照,底下註記的日期只比大合照早一
點,寫著「山本和雅之」,香川愣了一下,仔細端詳另一個男孩的臉,確實很像山本教授的輪廓,但山本教授現現在已是個遲暮老人。
  想到山本教授電話裡說的,難道這個雅之就是山本教授認識的那個雅之?怎麼可能?
壓抑著內心的不安,香川知道事情不太對勁,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等了一下午,結果只等回一身泥濘的竹間。
  雅之沒有回來,陽太、奏元和莉子也沒有。
  
  面對他的詢問,「他們只是在村民那裏作客,晚一點就會回來了。」竹間一臉平靜地
道。
  心中的不安到達最高點,香川情緒激動地衝上前去扯住竹間的衣領,咬牙切齒道:「
我看見雅之掉下去……你少說謊了!」
  竹間一怔,苦笑道:「沒想到你竟然看得到。」
  「我不管你們在做什麼,陽太、奏元和莉子必須安然無恙!」香川厲聲道:「他們到
底在哪裡?」
  竹間黯了黯眼神,低聲道:「在這座山林中喊出他們名字的時候,他們就屬於這裡了
。」
  「你是什麼意思?!」香川激動地搖晃著竹間,對方被他勒住衣領,臉色脹紅,卻憋
著不再說話。
  香川瞪著他,微微冷靜下來,他想那三人一定出事了。
  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裡,必須報警。
  連平常最寶貝的器材也顧不上,香川拿了車鑰匙就要往外去,打算開車到最近的城鎮
尋求支援。
  竹間擋在屋子的大門前,哀求道:「拜託別出去,再等一晚,他們會回來的,相信我
。」
  「閃開!」香川一把將竹間推到一旁。
  瘦弱男人一個趔趄「碰!」的撞到一旁的櫃子,發出痛苦的悶哼。
  「別開門!」竹間虛弱的喊,但香川不聽,仍然打開了門。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當場愣在原地。
  外頭看不見任何一間房子,一片漆黑,濕黏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在微弱的煤油燈照映下,所見之處都是泥濘。
  突然有大量嘶吼呼喊的聲音撲面而來,「退下──」竹間淒厲喊了一聲,衝上前去將
大門關起來。
  香川嚇得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心臟怦怦怦怦跳著不停。
  煤油燈的火苗滋啦了一聲,一切回歸平靜,屋裡只剩竹間哭泣的聲音。
  「就等一夜,求求你……」纖弱的男人邊哭邊道,往前撲到香川身邊,扯著香川的袖
子懇求,只差沒磕頭了。
  香川一時反應不過來,這一切實在太超乎他的認知,只能呆愣地瞪著竹間哭得梨花帶
淚的臉。
  比起陽太和那對情侶之於自己,竹間和雅之如此親密,他應當更加擔憂痛心,他腦袋
裡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男人嘴角突然出現一抹紅,香川回過神,急喚了一聲「竹間先生!」,下一秒竹間就
昏倒過去。
  下意識的將男人接住,他大吃一驚,平時有衣服修飾看起來還好,真正碰觸才發覺
竹間纖瘦的身板幾乎沒什麼重量,蒼白的俊美臉龐看起來很虛弱,他能感覺到這男人……或許時日不多。
  香川用袖子擦去竹間唇角流下的血,將人抱回了主臥,幫著換了乾淨的衣服。
  拉了一張椅子守在竹間的身邊,他合衣假寐休息,打算就等一夜,很快真正睡過去。
  這一夜香川睡得並不安穩,竹間夢囈得很厲害,在男人微弱的聲聲呼喊中,他夢見了
前一晚雅之伏在竹間身上的場景,然而隨著眼前的畫面晃動著,他突然發現壓在竹間身上
的是他自己。
  緊緻、熱嫩的腸道包裹住他的,他感覺到自己正賣力抽插、攻擊著男人,恍惚間,他
聽見自己的聲音道:「竹間先生……別哭……讓他帶你走好不好……不要留在這裡了……

  「我不要……我離開了你要去哪裡……」竹間咬著衣服,手腳並用著攀著他,不肯鬆
勁,含糊地道:「不是說好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嗯……哈……你這騙子……」
  那聲音似爽又疼,帶著濃厚的泣音。
  可香川感覺自己的眼眶發熱,像是也要跟著哭泣一樣。
  竹間聲音中的那股難過纏繞在他心上,讓他久久無法平復,只能試圖在夢裡安慰這脆
弱纖細的男人。
  被窗外的刺眼陽光喚醒時,香川看見了坐在床邊的雅之。
  「真是……」雅之默默流著眼淚,替竹間順著頭髮。
  揉了揉眼睛,香川看見雅之的身軀透出些許光線,只能瞪著眼前的景象。
  「雅之……?」他忍不住開口。
  雅之轉頭看他,伸出食指抵在唇中央,做了一個「噓」的樣子,可惜還是吵醒了床上
的人。
  竹間從睡夢中睜眼,看見雅之,他猛地起身,緊緊抱住消失了一夜的少年,虛弱的道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雅之沒說話,只是輕拍著男人的背安撫他。
  待竹間情緒平復下來,雅之讓他再休息一會兒,領著香川到走廊。
  甫一關上主臥的門,雅之立即跪下來,對著香川磕頭。
  「香川先生,請您,帶走竹間先生吧…..」
  香川怔住,「什麼意思……?」
  鳳笙山是K國的最北處,這裡盛產竹子,在古代以製作傳統祭祀樂器鳳笙聞名,匠人
製作鳳笙時,一心一意,全神貫注,從採竹、削竹到製成鳳笙,無不謹慎敬仰,長久下來
這些投注的精神,造就了竹間這位山神。
  然而,鳳笙山這一帶之所以會如此崇尚祭祀,乃是因為這裡的大河會吃人。
  每年冬末春初的時候,便會迎來大雨,這裡的人相信,如果過了二月雨還不停,代表
河神發怒,若不安撫河神,那麼未來一年皆會大雨,讓山林中的竹子因多雨腐爛,村人無
以生計,要離山去外面求生,也過不了氾濫的河川。
  安撫河神的方式,便是給他村裡最健碩的男兒。
  雅之是鳳笙山最後一位祭祀的人。
  雅之一族是最早製作鳳笙的人,從幼年起他便有異能,可以看見作為神靈四處晃蕩的竹間,他能和竹間說話,找到最好的竹子,做最好的鳳笙。
  他對鳳笙的執念與愛,是鳳笙村裡最虔誠的。
  他作的鳳笙彷彿有靈性一樣,吹奏出來的聲音怎樣就是比其他匠人製作的好聽,賣最
好的價錢,惹了其他匠人的忌妒,因著這些人的私心,雅之被選為河神的祭品。
  生在這裡,雅之不怨。
  不是他,也有別人要被作為祭品。
  然而竹間不能接受,祭祀時他被封在雅之親手做的鳳笙裡,他不願為這場殘忍的殺戮
奏樂,卻仍要眼睜睜看著雅之被大河吞吃。
  這條大河根本沒有河神,有的只是這些愚蠢渺小人類的私心與貪婪。
  雅之被迫祭河,他離了鳳笙之後,用盡全力以整個鳳笙山為代價祭拜雅之,山上的所有生物和林土都被填入了那條吃人的河。
  即便如此,雅之也無法復生。
  為了留住雅之,竹間不擇手段,在這裡建構虛像,困住了村人們的生靈,在這裡日復一日陪雅之重演當年死亡的情景,讓雅之想不起自己已經死亡,必須離去。
  村人們的靈魂叫囂著要竹間放過他們,每夜在風雨中呼喊,但竹間的怨恨早已根深─
─他們必須陪雅之,這是他們應該贖的罪。
  雅之無力改變,只能等待契機,最終等來了香川一行人。
  「您的同伴在山林中說出了名字,差點要被帶走的……竹間大人去帶回了他們,他還
是很溫柔的……捨不得傷害您……」雅之一邊流著淚,一邊試圖說服香川相信他。
  突然,主臥的房門打開,竹間從後勒住香川脖子,「……你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
要來破壞我們的幸福……」
  那勒人的手勁連孩子都不如,香川明白,那是因為竹間已經耗盡神力的緣故。
  雅之去扯開竹間的手,哽咽道:「這不是我要的幸福,我希望您可以離開這個拘束您
的地方,別在被我困住,也放過那些被您困住的生靈……」
  聞言,竹間跪地流淚,他的執念造就雅之的執念,在此數十年,幸福的假象終於被打
破。
  
  雅之去取來了竹間寄附的鳳笙,跪在地上,豆大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對著香川道:「竹間大人已經沒有了我,沒有了山,只剩下您了,求您未來能好好祀奉,讓他
免於消散人間的命運……」
  竹間憤怒地嘶吼道:「你這騙子,你說會永遠和我一起的……」
  「我的永遠在這裡便是盡頭了……竹間大人您的永遠,還很遠啊……」雅之邊哭邊道

  香川不知不覺也流了滿臉的淚,他捧起鳳笙,承諾道:「我會帶走他的。」
  雅之抬起頭,他的身軀越來越透明,最終只餘他如釋重負的聲音:「謝謝您。」
  離開了這棟屋子,香川才看見鳳笙山真正的樣貌。
  這座山早已失去生機,便成了光禿的高聳土丘,沒有山的樣子,也根本沒有河流,
只餘一些雜草、小樹生長著,那座幻化的洋房因為竹間力氣消散,在香川踏出門的那一刻
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往下走,在接近平地的地方看見了車子,陽太、奏元和莉子三人昏睡在車裡,好像
被封印了一樣,一直到香川去敲響車窗,他們才醒過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睡在車上,
對早先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了記憶。
  
  回到都市,香川一行人才知道,他們以為只是過了幾日的時間,其實是過了整整一個
月,四人的親屬都已報警,但搜救隊到了鳳笙山發現那裡光禿無物,毫無人煙,於是只能
當作失蹤,由警察接手偵辦。
  他們如何消失了一個月又平安歸來,一時成了熱議,事件平息之後,他帶著雅之交給
他的鳳笙,到了一間之前委託他拍攝過的神社,想讓竹間大人在那接受祭拜。
  「啊……這位大人必須跟著您呢。」祭司道。
  香川怔了下,祭司又解釋:「這是因著人的愛憐而生的萬物神,不能離開人的。」
  於是香川只好又將鳳笙帶回家,從那之後幾十年,竹間大人便一直與他生活在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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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走山又走鐘的故事。
有靈異但應該不可怕(?)
俺的噗:https://www.plurk.com/vaninlin0806
作者: Legolasgreen (西裝背心是萌物)   2020-08-19 15: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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