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篇台語漢字書寫
BGM:〈煮飯花〉
煮飯花
伊行甲比平常時較慢,細膩共手頭的碗捀咧,寬寬仔踅過庄尾彼欉老榕仔樹,阿川的
厝就佇頭前。
他走得比平常還要慢,小心地捧著手上的碗,緩緩地繞過村尾那棵老榕樹,阿川的家
就在前面。
日頭拄欲落山,四界人兜攏是婦人人煮飯的芳味,伊的腹肚嘛小可仔枵矣,伊驚阿川
等久袂堪得枵,趕緊跤步行對怹(in)兜門跤口。
太陽剛要下山,到處人家裡都是婦女煮飯的香味,他的肚子也有點餓了,他怕阿川等
太久餓得受不了,加緊腳步走向他家門口。
拄欲共喝,阿川就對內底雄雄走出來,伊驚一趒,險寡仔規个碗攏捙去。
剛要叫他,阿川就從裡面突然跑出來,他嚇一跳,差點整個碗都翻倒。
阿川伸手共扞咧,「哎喲!阿青!你是咧趕狂啥?險仔共你挵落去。看你半工猶袂來
,我拄欲來揣你呢。啊你手提彼啥?」
阿川伸手扶住他,「哎喲!阿青!你是在趕什麼?差點撞到你。看你老半天都還沒來
,我剛要去找你耶。你手上拿那是什麼?」
「花啦。」
「閣提花來喔?」阿川佇阿青肩胛頭搭兩下,共消遣:「你真正誠文雅呢,定定按呢
送花來予我,比人咧送查某囡仔閣較骨力。」
「又拿花來喔?」阿川在阿青的肩膀拍了兩下,揶揄他:「你真的很文雅耶,常常這
樣送花來給我,比人家在送女孩子還要殷勤。」
伊心肝搐一下,面上猶是笑笑,「無啦,啊就門跤口有種,無送人嘛是放予蔫去,就
想講提來送……」
他心裡抽了一下,臉上還是笑笑的,「沒有啦,就門口有種,不送人也是放著枯掉,
就想拿來送……」
阿川越頭行轉去內底,順紲共阿青手內捀的碗提過去,囥佇桌頂,「你會當提去送佮
意的姑娘仔啊。」
阿川轉頭回去裡面,順便把阿清手上捧著的碗拿過去,放在桌上,「你可以拿去送給
喜歡的女孩子啊。」
碗內貯半碗水,兩蕊茄仔色的煮飯花浮佇水面,半開半合,微微仔清芳。
碗裡裝著半碗水,兩朵紫色的煮飯花浮在水面,半開半閉,微微清香。
阿青略略仔笑一下,手去弄花蕊,「你就知影我無啥物佮意的查某囡仔。」
阿青稍微笑了一下,手去玩花朵,「你知道我沒有什麼喜歡的女孩子。」
阿川看伊無啥愛講,無閣加共詼。阿青人緣投閣骨力,對待朋友嘛袂窮分,毋過
歹(bai2)佇傷頇顢講話。真濟人想欲幫伊講親情,伊攏推辭講無著急揣某,逐家落尾
攏袂來佮伊囉嗦這。
阿川看他不太想說,便沒再去揶揄他。阿青人英俊又勤奮,對待朋友也不計較,就是
壞在不擅言詞。很多人想要幫他作媒,他都推辭說不急著找老婆,大家後來也都不再跟他
囉嗦這些。
阿青看阿川恬落來,趕緊代先講話,攑頭四界看,「你衫仔閣囥規堆無去洗。」
阿青看阿川安靜下來,趕緊先說話,舉頭四處看了看,「你衣服又放整堆沒去洗。」
「我就無閒啊,普渡咧欲到矣,逐位攏咧叫米,廟仔幾若間咧叫,日本人遐嘛愛送,
送米攏送袂赴矣,轉來就忝甲隨睏去,當陣仔呼,連飯攏無通好食。」
「我沒空啊,普度快要到了,每個地方都在訂米,好幾間廟在訂,日本人那裡也要送
,送米都來不及了,回來都累到馬上睡著,有時候齁,連飯都沒辦法吃。」
「按呢哪會用得?!」阿青目頭隨結起來,「顧佮你講話,煞袂記欲來揣你食飯,咱
緊來,轉來你較早睏咧,衫仔我才幫你提來洗衫窟仔洗洗咧——」
「這怎麼行?!」阿青眉頭馬上皺起來,「顧著跟你說話,都忘記要來找妳吃飯,我
們快去,回來你早點睡,衣服我再幫你拿去洗衣坑洗一洗——」
阿青話猶袂講了,阿川隨笑出來,「你真正有夠賢慧呢,我看你毋免揣某啦,啥人娶
著你,啥人就有福氣。」
阿青話還沒說完,阿川就笑了出來,「你真的很賢慧耶,我看你不用找老婆啦,誰娶
到你,誰就有福氣。」
若按呢,你敢欲娶?
那麼,你要娶嗎?
你敢欲娶?
你要娶嗎?
阿青毋敢共看。伊驚若這馬佮阿川相對看,這句伊佇心內毋知影講過幾擺的話就會旋
出去。
阿青不敢看他。他怕若是此刻和阿川對視,這句他在心裡不知說過幾次的話就會溜出
去。
伊袂用得講。伊嘛毋免講。
他不能說。他也不用說。
就親像門口細欉仔生的煮飯花,毋免旋枝出牆圍,恬恬仔開,素素仔媠。
就像門口矮小生長的煮飯花,不必將樹枝身出牆圍,安靜地開,樸素地美。
「莫佇遐練痟話,腹肚袂枵呢?緊來食飯啦。」
「別在這理胡說八道,肚子不會餓嗎?趕快去吃飯啦。」
阿青越頭先行出去,若像咧覕。阿川無隨綴出去,向頭看彼碗水中花,學拄才阿青用
手去弄花蕊。
阿青轉頭先走出去,像在躲避。阿川沒有馬上跟出去,低頭看那碗水中花,學剛才阿
青用手去玩花朵。
「創啥?毋緊來食飯?」
「幹嘛?不快去吃飯?」
阿川應聲,綴阿青行出去,雄雄講一句:「阿青,多謝你送我花。」
阿川應聲,跟著阿青走出去,突然說了一句:「阿青,謝謝你送我花。」
「啊毋是嫌甲?」阿青目睭反白仁,做伊先行對進前去。
「不是很嫌棄?」阿青翻了個白眼,兀自先往前走。
「若像你講的,放咧予蔫嘛是拍損,提來加減鼻芳嘛袂歹(bai2)。」
「就像你說的,放著枯掉也是可惜,拿來聞聞香味也不錯。」
阿青越頭共看。
阿青轉頭看他。
佮平常時的阿川仝款,猶是啥物攏毋知的阿川。
和平常的阿川一樣,仍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阿川。
阿青嘛佮平常時仝款,微微仔笑。
阿青也和平時一樣,微微地笑。
「好啦,有我才閣挽來。」
「好啦,有的話我再摘來。」
外口的天色烏去半爿,一半猶是柑仔色、青色佮茄仔色,若像天公伯仔偃倒染料,色
水潑滿天。厝內的煮飯花共伊的色水嘛(黑乇)(too3)予碗內的水,素素仔媠,恬恬仔開,
微微仔清香。
外面的天色黑了半邊,一半仍是橘色、青色與紫色,好像天公伯仔翻倒染料,顏色潑
滿天。加裡的煮飯花將它的顏色也染給了碗裡的水,樸素地美,安靜地開,微微地清香。
Fin.
紫茉莉,俗稱煮飯花、胭脂花。花語:膽小、怯懦、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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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是詹雅雯的〈煮飯花〉
武雄老師真的太會寫詞了,
每一句都恰到好處,含蓄又充分表現無法明說的感情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