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瑞雲小時候在農地裡長大,在菜園裡抓蟲、逗雞鴨鵝玩是他小時候的日常,直到他
哥要讀小學才從阿公家搬到都市。
他們家有一小塊地會種一些絕對不會吃也不會販售的作物。
他依稀記得小時候在那塊田裡阿公曾經對他說過什麼話,但記憶過於模糊不清他隱約
只記得是跟蟲有關的話題。
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所以家裡有些事輪不太到他知道,只知道每次他調皮搗蛋做錯
事都是他哥負責揍他。
「媽媽說不可以打架!」黃瑞雲抱頭在家裡上竄下跳,對抓著掃把在後面追他的哥哥
大喊。
「我沒打架!打架是兩個人以上才能成立的事我揍你算打架嘛!」
然後他的屁股就被他哥抽了一頓還告不了狀,就很可憐。
他每次回阿公家的時候常常都會看到很多哥哥叔叔,時不時身上就會有傷。他還記得
每當他問那些哥哥叔叔為什麼身上有傷時,他們總是會蹲下和他平視或摸摸他的頭,但總
是笑著對他說:「這是打架受的傷啊,雲雲可不能跟人打架啊,不然會跟我們一樣的。」
「我不打架啊,都是哥哥揍我……」黃瑞雲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提到打架的話題總是
會悄咪咪的想跟大人告狀。
結果大人們總是大笑之後就不了了之了,黃瑞雲很失望,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啊!
等他再稍微長大點,才慢慢開始意識到有一些些會打架還會跟他玩的哥哥叔叔們某天
就會突然不見是因為什麼。
所以當年跟那時候看起來很8+9的曹承遠同班,曹承遠又一天到晚快跟林巧打起來的
時候他都很緊張的跑去阻止。
他從小看太多年紀輕輕因為無關緊要的一場架而來到他們家,然後某一天就永遠不見
的人。
像曹承遠這種看起來8+9,實際上本人就是個乖小孩的人最容易誤入歧途。幸好因為
一些原因曹承遠很快就和林巧相處的融洽讓他鬆了口氣。
他已經不想再看到認識的人突然消失了。
成年之後不可避免的會知道更多事情,有一次他出門離家不到一百公尺就被一群人架
上車,並且稍微受了點傷逢了幾針住了幾天院。
出院之後沒多久他的手上多了一串像是水晶串成的手串。
他對外一律回覆出了點意外,只有對藍允希稍微多提了一點。
稍微多提了一點包含但不限於一些滿足好奇心的小問答。
「你手上這串是什麼?」藍允希好奇的看著黃瑞雲手上出院後才戴上的手串,本來預
期的回答會像是從哪裡求來的護身符或是什麼礦石材質之類的。
沒想到黃瑞雲低頭看了眼手串,輕描淡寫的回答:「喔,我哥。」
「……本人嗎?」藍允希毛骨悚然,確實好像稍微有一點點時間沒聽說過他哥的消息
了,難道……
「的一部分。」黃瑞雲沒什麼反應的用手轉了轉手串上的珠子,像是不覺得自己說出
了多恐怖的事情。
藍允希aka瘋狗本人也不太敢問,總是對所謂「恐怖故事」會有反應的人自己在講真
正的恐怖故事時沒什麼表情才更顯驚悚。
十分鐘後那個差點被死亡的黃哥哥本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來接弟弟。
「……我有點想揍你。」藍允希上下掃視了一下黃哥哥,沒看出哪裡不妥轉頭對黃瑞
雲折手指。
「不行,我會去跟承遠告狀。」黃瑞雲朝他哥揮了揮手,隨口和藍允希解釋:「沒耍
你,開放性兼粉碎性骨折,拿的一些骨頭碎片做的。」
「……做紀念?」藍允希皺了皺眉,只能往這方向猜測。不然誰沒事還會拿骨頭碎片
加工成像是水晶的手串?他剛剛都已經往黃哥哥過世然後黃瑞雲手上那串是用他哥的骨灰
做成的方向想了!雖然後半的猜測對了一半但大前提是人還在啊!亂誤導!
「算。我們家的傳統是背叛或是沒守護約定就要剁小指,剛好我哥這次骨折的是小指
就當剁過了。」黃瑞雲沒解釋的太詳細,和驚魂未定的藍允希道別後就跟他哥一起回家。
他們家在某些地方比較傳統,剁小指只是其中一項習俗。他也是這次才知道他哥發過
誓要護他一生平安不被家裡的事波及,這次的意外雖然他沒什麼大礙但其實比他幾句話形
容的還要驚險萬分。
他哥的小指還留著是他求來的,骨頭碎片做成手串也是他自己要求,同時當作對自己
的警告。
黃瑞雲跟著他哥回到阿公家在客廳和一個看起來比他小的男生會面,說是分給他的人
。
可以稱呼成小弟、保鑣、跟班之類的存在。
黃瑞雲轉著手腕上的手串,知道自己不能拒絕,聽話的把人帶回家。
跟班叫阮天麟。小他幾歲,做飯很好吃、意想不到的精通家事並且也很會察言觀色,
他偶爾會好奇為什麼像阮天麟這樣的人會……用淪落可能有點失禮,但他真心覺得怎麼會
淪落到來當他的保母。
不過在他偶然看見阮天麟在廚房殺雞時那個帶著殺氣的背影總感覺差不多明白了。
戾氣太重。
藏不住情緒的人幹不了大事。
有天黃瑞雲心血來潮邀請阮天麟跟他一起觀賞他偶像的演唱會DVD,隨口閒談:「我
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到我們家來呢。」
「來抵債的。」阮天麟目不轉睛的盯著黃瑞雲看,一開始看黃瑞雲明明有一整櫃的收
藏但每次開鑑賞會的時候總是面無表情讓他有些不解,等他長了點膽子觀察過後發現雖然
黃瑞雲總是癱著臉看但眼神瞪大著像是會發光,就很可愛。
「誰欠錢了?」黃瑞雲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自己家涉及的業務,對於他的用詞並不驚
訝。
「我爸。」阮天麟也不避諱,小少爺想知道的事情他瞞著也沒有意義。
誰都沒有真的單純到哪裡去。
「喔,」黃瑞雲也不是真的好奇:「你幹過什麼了?」
「像是中部粽那個方面……」
黃瑞雲聽了想笑:「看來你包粽子的手法也不是太好。」怕是更想當廚師料理食材吧
。
「拌水泥確實比我想像中的更吃技術。」阮天麟在黃瑞雲發現前將視線挪回眼前的大
螢幕,裡面唱歌的人他還是認不出來誰是誰。
但小少爺喜歡,那他努力一點認識。
黃瑞雲笑的不行,終於將注意力轉到阮天麟身上。他看著阮天麟皺著眉頭像是在認真
分辨演唱者,突然有了點想法:「我帶你去種菜吧。」說著人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暫停影片
。
「?」阮天麟雖然疑惑他的突發奇想,但他的工作就是人去哪他在哪所以也馬上跟著
起身做出門準備。
黃瑞雲讓阮天麟開著車大老遠地回到他阿公家,去找他哥刷了臉就直奔那塊他小時候
會去遊玩那那塊地。
「你知道這塊地嗎?」黃瑞雲三兩步踩進田裡,低著頭在他認不出來的作物裡四處尋
找。
「隱約知道,種出來的東西不吃也不賣。」阮天麟跟在他後面小心翼翼的避開作物護
著黃瑞雲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摔倒,作物踩爛碰壞也就算了反正種了也沒要幹嘛,小少爺
可不能受傷。
黃瑞雲停下腳步,蹲下看著植物葉片上的蟲子緩慢啃食葉片:「我小時候我阿公跟我
說過:『菜蟲食菜,菜跤死』,吃菜的蟲終會死在菜腳下。就算天生適合做壞事,也會因
為做壞事而死。」
「我生來就是菜蟲。」阮天麟也跟著蹲下,將那隻菜蟲撥下地一腳踩死。
就像在這塊土地出生最後在這塊土地上死亡一樣,人的開頭和結尾都是一樣的。
稍微挑戰一下玩火也不一定真的會自焚。
黃瑞雲撥了撥土把那隻慘死的蟲埋起來,他其實也不是想勸阮天麟改邪歸正,就是覺
得讓人當他保母很可惜。他想了想還是把原本想說的話說完:「這塊地以前拿來埋死人的
,後來改把骨灰拌進土裡,所以這裡種出來的東西不吃也不賣。」大概骨灰比較方便有營
養吧,對植物來說。
他轉頭看著阮天麟有些震驚的臉,往下比腳踩著的地:「有一天你也會在這裡。」
「我等一下會跟我哥說把你換走。」黃瑞雲站起身,回頭看了一下他家的方向。
「你知道了。」阮天麟有些難過,果然他還是過於明目張膽被發現了,才會被警告會
把他埋在這裡。把他調離身邊一定是小少爺最後的溫柔了。
「我知道什麼?」你還是想當菜蟲這件事?
「不是知道了我喜歡你才趕我走嗎?」阮天麟抬頭,覺得黃瑞雲就是要他表明他的錯
誤才這麼問。
「……等等,這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