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肉 就是個過場敘述
菸酒嫖賭毒或許還有便當
建議不要帶腦
都OK請往下/
　　我從小就喜歡吃法棍。
　　所謂法棍，是法國棍子麵包的簡稱。長長一條，打人很痛的那種棍子麵包。聽說在原
產地的法國，關於法棍的製作有近乎歇斯底里的執著。材料只能使用麵粉、鹽、酵母和
水，從長度、重量、直徑到切口大小、數量都有詳細規定。少一項差一點都不能自稱是法
棍。
　　幸好我不住法國。
　　其實在臺灣，白吐司比法棍更常見。在密度快比紅綠燈多的超商裡，隨便就能買到半
條標榜五次發酵、十道工法、十五年菌種、二十年經驗製作的白吐司，但法棍呢？不好意
思，左轉隔壁巷子有間歐式麵包店，麻煩您去問問看。
　　我家巷口就有一家專賣法棍的歐式麵包店。因為父母忙著上班，我從小吃著那家店的
法棍長大。當早餐、當午餐、當消夜，有時候一條可以啃一整天，省事又省錢。
　　其實我會喜歡吃法棍，跟我媽有點關係。她說她喜歡法國，一直嚮往去那個浪漫的國
度，於是在懷我的時候常常吃法棍、講跟法國有關的事給我聽。天知道我那時還是個發育
中的胚胎，連人話都聽不懂。
　　總之，我出生後的飲食偏好確實證明胎教之重要。
　　在我十五歲生日那天，我媽特地拿出一千塊，叫我坐公車去一間很遠很遠而且貴到哭
出來的歐式麵包店買一袋法棍，她說那是生日禮物。
　　給國中生的禮物居然是一袋麵包，換成別的小孩大概就負氣離家了。但我沒有，我是
真的開心。
　　雖然因為那家店生意太好，我去的時候已經賣完打烊，沒嚐到秒殺名店的法棍到底是
哪種天堂滋味，但仍是很珍貴的回憶。
　　所以後來我決定做一件事，理所當然把法棍當成代號。
　　任務代號：法棍。
　　成員：我一人。
　　目標：……這個先保留，講出來願望就不靈了。
　　許完願，吹熄十五歲的生日蠟燭，我離開父母，宣布自己成年。
　　兩年後，銀獅大酒家七樓。
　　金碧輝煌的VIP包廂裡，環肥燕瘦的男女共二十人分成兩排在沙發前列隊，等皇上翻
牌。
　　今天的皇上是藍董。藍不是個常見的姓氏，在南部說起藍董，怎麼想都只有那個混海
線出身，吃喝嫖賭槍毒多角經營，近年積極政商勾結跨界合作的那個藍董。
　　五十多歲的藍董保養得宜，沒禿頭也沒啤酒肚，穿起訂製西裝人模人樣的，必要時講
話也能字正腔圓不帶髒字，退一百步來看，可以算是個帥氣歐吉桑，人稱南區黃秋生之
類的。
　　最感人的是，他對待手下嚴厲，但對我們這些出來討飯吃的少爺小姐，還算有良心，
起碼我入行一年半還沒聽過有誰被他玩殘弄死或送醫。
　　這真的非常感人，希望別在今晚破例，畢竟他帶來的那個朋友看起來真的不太妙。
　　那客人……姑且稱他豬哥吧。豬哥的外表大概有四十歲，剃著極短的平頭，縮肩駝背
眼神閃爍，整個人畏畏縮縮，充滿一股在裡頭關太久剛被放出來的違和感。
　　豬哥像在菜市場挑豬肉，前前後後摸了快一個小時，幾個脾氣不好的同事被他摸到快
翻臉，還是沒決定要挑誰。
　　領班David哥第三次問他要不要換一批，得到的答案還是不用，他想再看仔細一點。
　　「看不清楚回去戴老花啦幹。」
　　不曉得誰嘟噥一句，搞不好真有老花眼的豬哥先生，突然耳聰目明起來。
　　「誰在講話？給老子死出來！」
　　我嘆了一口氣，站出去。
　　「看不清楚用摸的嘛。害人家等那麼久！」嬌嗔的口吻我自己都想吐，但好像滿多客
人喜歡的。我拿起桌上還沒開瓶的威士忌先倒三杯，「被摸得慾火焚身是我的錯，自罰三
杯。」接著，朝主人藍董與豬哥客人連敬三杯。
　　空腹灌酒喝太猛，我晃了一下，順勢倒在豬哥身上，抓過他的手，朝我褲頭裡探。他
似乎對小男生的屁股情有獨鍾，才來一個月的Allen被他捏到快哭了。
　　「我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喔。」我在豬哥耳邊吹氣，任他的手指直接穿進底褲，往
臀縫間按壓。
　　在我們家，包廂裡最多只能做半套，想來全套要上樓去開房間，大戰三天三夜都沒人
打擾。硬要在現場直播給人看也行，檯錢加倍。想無套或玩那些有的沒有另外算。有時我
會想，規矩那麼多還沒倒，幕後金主大概是個慈善家。
　　腦中胡思亂想，我忍著讓豬哥越喘越淫蕩在身上亂蹭，拉開我新買的花襯衫揉上胸，
甚至還開始捏乳頭。
　　這就過分了。那是本少爺的禁地。
　　「豬、這位大哥，」我依然笑著，把豬蹄從胸前扯開，「我們到樓上慢慢玩好不好？
這裡人好多，人家害羞。」
　　「好、好好好……我們上去、去幾樓啊？」
　　站到快變電線桿的剩餘幾人終於能撤退，領班David哥鬆了一口氣，先把其他人趕出
門，自己殿後。
　　我很敬業地抓著豬蹄在頰邊磨蹭，「八九十都可以啊。看大哥喜歡哪一樓。」
　　「黑輪。」早就挑了三個小姐開始喝酒唱歌的藍董突然出聲。
　　「老、老大！」
　　豬哥直接甩開我的手，立正站好。
　　「太醜，換一個。」
　　我的職業笑容一秒消失。少爺我入行三個月就衝上業績第一名，你當那些點檯捧場的
客人都瞎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要回嘴，坐在藍董隔一個位置的Nancy姐突然咳嗽，手上的酒潑了半杯
到胸前，白色的低胸禮服溼了大半。
　　混亂間，她瞪了我一眼。
　　要我閉嘴是吧？不過是上禮拜幫妳擋了一次酒瓶爆頭，要不要那麼有恩必報？
　　我還在考慮是否接受這人情，聽到藍董又說：「講話那個穿黑衣服，旁邊是新來的，
都帶去十樓玩吧。」
　　穿黑衣服的是Ben，他剛剛開口是幫Allen出氣，結果現在被一起打包送去VIP才能上的
十樓。
　　藍董果然是貴客，連Allen的後面還沒賣出去都知道。我跟雙眼冒火的Ben對看一眼，
朝他搖頭。
　　在這種地方談戀愛又不私奔，你們有病對吧？
　　雖然心中吐槽，我的雙腳還是不爭氣的擋在Allen面前，朝藍董說：「藍董也知道我們
家Allen剛來不懂事，萬一哪邊沒服務好，讓黑輪大哥不開心怎麼辦？黑輪大哥剛剛驗過
貨，也滿喜歡人家的，讓我跟這個小鬼換，藍董覺得可以嗎？」
　　不放心還等在門邊沒走的領班David哥直接衝過來甩我一巴掌，「這裡有你說話的
份嗎？跟藍董和黑輪哥道歉！」
　　David哥這老實人毫無演技可言居然來真的，我被打得頭一歪，嘴角都破了。
　　藍董點起一根菸，慢條斯理地抽了幾口，抬手夾著菸沒再動作。旁邊的小姐拿著菸灰
缸上去接，他沒理，就盯著David哥看。
　　David哥一個滑壘衝到他眼前，單膝下跪捧起雙手。
　　藍董沒彈菸灰，又抽了一口，沒甚麼情緒地說：「小龍，你這樣教人的？」
　　David哥的本名裡確實有個龍字，店裡只有幾個幹部夠格這樣叫他。
　　「藍董，對不起，是我沒把人教好。」
　　藍董把一口煙噴到David哥臉上，「嗯？」
　　被燻得得眼睛發紅的David哥努力瞪大眼回答：「對不起，是我沒把人教好……
爹地。」
　　天打雷劈大概也就這樣。萬年冰山臉的David哥居然臉紅了！
　　藍董一腳把人踹倒，David哥抱著肚子不敢哀號，縮在一旁動也不動。
　　抬起眼，藍董朝愣在門邊的三人交代道：「黑輪，那小鬼第一次，你節制點。」
　　直到方才還像一隻被嚇破膽的陰溝老鼠，黑輪瞬間眼睛一亮，整個人活起來，瘋狂點
頭，「我會、我會的！謝謝老大！謝謝老大！」
　　藍董一擺手，站在牆邊的兩個黑衣手下護送欣喜若狂的黑輪摟著Allen的小蠻腰，旁邊
跟著臉上寫滿殺你全家的Ben離開包廂。
　　「過來。」
　　環視包廂，唯一閒著沒事的只剩我。
　　一頓粗飽大概免不了。做好心理準備，我走到藍董面前，低頭作小兔子乖乖狀。
　　「手伸出來。」
　　我沒多想，下意識伸出雙掌平舉，等老師打手心。
　　燒了半支的菸按上掌心。
　　不是沒被菸燙過，但我不確定藍董喜歡聽慘叫還是欣賞硬漢，乾脆自己決定，忍著不
吭聲。
　　藍董那張可以拿去欺騙中老年婦女的臉皮依舊沒其他表情，拿起剛才Nancy姐喝剩的半
杯威士忌，淋上傷口。
　　「幹……」
　　被菸燙可以忍，剛被菸燙直接淋40%的威士忌誰能忍啊！
　　因為賴床空腹灌酒的我更暈了。還沒反應過來，藍董又抓了受傷的手插進桌上的冰
桶。
　　「啊──」
　　我掙扎，卻掙不開這老混蛋的手，氣到理智線斷裂破口大罵：「操你媽快放開我！」
　　就在此時，藍董笑了。
　　他伸腳踹了踹在旁邊裝死的David哥，「小龍，不怪你了。」
　　被這一踹死而復生的David哥弱弱地回：「謝謝爹地。」
　　正當我打算直接翻桌卻想起桌子因為常被客人翻來覆去後來直接焊死，不知道該怎麼
辦時，藍董放開我，把我往後一推。
　　我被兩個黑衣壯漢接個正著，聽見藍董似乎心情不錯地說：「去十樓，我親自教。」
　　被連拖帶扛離開包廂時，我彷彿看到沙發上三個同事姐姐的眼底閃爍四個大字：安心
上路。
　　關於那個晚上……嚴格來說是從晚上八點到隔天早上八點，到底發生甚麼，我不想再
回憶。
　　恭喜藍董，您所賜予寫作教學讀作蹂躪的那一夜，榮登我人生至今最慘烈記憶的亞
軍。
　　後來才聽同事姐姐們聊起，藍董已經很久沒碰男人──何其榮幸的我，難怪那晚被折
磨得死去活來。
　　最悲哀的是那老混蛋完全沒用藥、沒用道具，硬是把我操到崩潰，只能邊哭邊夾然後
喊他爹地。
　　我知道很多人都有在床上聽人叫爸爸的小嗜好，但藍董畢竟不是黃立行，以至於我叫
起來就沒那麼心甘情願。
　　更讓我不爽的是，我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居然跟David哥成了表兄弟。
　　在那之後我得到一週大假。雖然店裡的醫生說，按照我的傷勢最快也要休養半個月，
但這破店畢竟不是真的慈善事業，後面不能接客，你可以用前面啊。
　　是的，我是如此物美價廉男女通吃，CP值超高！
　　比起越操越勇（其實並沒有）的我，小Allen的命就比較苦。他從David表哥手上拿到
整整一個月的假，因為他當晚渾身是血被抬出房間，清醒後第一句話是他想死。
　　相較之下很身強體壯的Ben也被玩到剩半條命，被問起究竟發生過甚麼，Ben只是紅著
眼睛說對不起Allen，救不了他。
　　Allen家因為幫親戚作保被連累，負債八百萬。欠錢的親戚直接全家燒炭一了百了，死
到剩一個剛好外出的獨生子。Ben家也欠了一屁股債，聽說是五百多萬，還沒算藥錢。
Ben的爸媽都有毒癮，Ben能平安健康長到十九歲才被推入火坑簡直奇蹟，果然天下無不
是的父母。
　　這些數目在大哥眼中不算甚麼，隨便一晚賭輸幾千萬的大有人在。只能說人命跟賭場
籌碼一樣，各有貴賤。
　　半個月後，Ben帶著Allen跑了，過三天不負眾望地被雙雙抓回來，痛打一頓一人關一
間。
　　Allen不知道從哪裡偷藏一個軟木塞開瓶器，硬是用那一小段螺旋鐵絲把胸口捅個稀巴
爛。隔天被發現時，屍體已經涼透。
　　其實只要捅對地方就能死，搞到滿床是血，臨死之前多痛啊？傻孩子。
　　我們不敢把真相告訴Ben，騙他醫生說Allen有很嚴重的自殘傾向，怕他發作傷到客
人，把他送去療養院了。這謊話爛到狗都不信，但我還是睜眼說瞎話，這樣轉告Ben。
　　Ben聽到後沒多說，變得格外安分，不吵不鬧乖乖上班、喝酒、接客，那個月的業績還
往上升了兩名，被David哥請了一頓飯以資鼓勵。
　　在一個陽光晴朗的早晨，打掃阿姨在暫時當成雜物間的Allen宿舍房間找到同樣用軟木
塞開瓶器自殺的Ben。
　　我不知道他們有事先約好還是真愛情侶能死後託夢，只知道店裡很多人再也不用那種
設計的開瓶器。
　　一下少了兩個人，要說工作壓力變大也還好。畢竟我們這破店，平常生意真的不怎麼
樣。怪的是打從那天之後，藍董隔三差五跑來玩。有時帶朋友，有時候自己來。明明都熟
得像在走廚房，還是要擺排場挑人，結果每次挑來挑去都那幾個，一點創意都沒有。
　　詭異的是，都有我。
　　我不至於天真到以為自己受寵，但也不免擔心，只得多打聽他的八卦。
　　聽說，藍董有個躺了很久的植物人老婆，好像結婚一年多就出了車禍。藍董重傷，太
太成了植物人。傷癒後，藍董接管妻子娘家的大筆土地、財產和勢力，成為地方角頭。很
多人說那場車禍是藍董準備許久精心設計的，只是苦無證據。
　　表面上藍董很深情，為太太請了最貴的看護住最好的病房，固定每週末去探望。但實
際上？喝花酒喝到名下好幾家酒店，小三小王從沒斷過。他和妻子之間沒有孩子，外頭的
私生子和自稱是私生子的小孩倒是好幾卡車，但這男人也很鐵石心腸，一個都沒認。
　　與其說他想營造好男人形象走火入魔，不如說他爛到完全不想負責，摳到杜絕所有未
來瓜分遺產的可能。
　　一切都是聽說，畢竟誰也沒有那個熊心豹子膽跑去找當事人求證。
　　我後來待一年就離開了。不是可喜可賀終於把債還完，而是藍董講了一句話。
　　「太多人碰過，髒。」
　　髒你個香蕉芭樂！嫌髒就去找小處男小處女啊！又不是沒錢花不起。要聽話耐操技術
好又要乾淨沒開過苞，你當每個人都是蕩婦淫娃絕世名零嗎？
　　孬種如我，當然只敢在心裡吐槽。反正有人要包我就給，也算是錢多事少，何樂不
為？
　　包下我之後，藍董好像收斂許多。以往常常男女混戰大亂鬥的場合，漸漸變成只有我
跟他一對一的廝殺。我自認很盡心盡力地伺候，務求每次都榨乾他，最好他能爽到馬上風
或精盡人亡死在床上，我就可以捲款潛逃，環遊世界去。
　　可惜三年過去，始終未如願。
　　如果說做愛人數和次數的減少只是收斂，那我二十歲這年的某天，藍董的言行大概要
讓我去收驚了。
　　他給我一間品味很糟糕的小公寓，方便他任何時間開門就能來一發。
　　公寓本身的格局裝潢還不差，只是掛了幾幅醜到見鬼的畫。我入住第一天就打算拿去
丟，卻被人交代除了那些畫不能動，其他隨便。
　　不能丟也不能動，不管客廳、房間還是走廊都有，看到就討厭。我只能用黑紙貼起
來，眼不見為淨。
　　被包的日子除了跟保全一樣二十四小時待操，其餘時間也算自由，反正他電話打來我
能接到並在最快速度內趕回去就行。
　　但那天的藍董很不尋常。
　　開門就說他心情不好別惹他，也不准我講話。整晚除了叫我陪酒他灌酒，無事發生。
　　你要耍自閉回家去耍不行嗎？我日劇看到一半正精彩被迫按暫停陪你，結果你不要我
陪，又不准我回去看……到底想怎樣！
　　快天亮的時候，渾身酒氣的他抱著為了迎接他早就洗香香的我，突然開口：「她
走了。」
　　那個她是誰，基於我不會通靈占星塔羅牌，不得而知。反正我也不能講話，樂得繼續
裝啞巴。
　　「躺了快三十年，也苦了她。」
　　這下我懂了，是藍董那個工具人老婆。
　　藍董沒哭，甚至眼睛都沒紅，但我看著他的臉就覺得他很難過，很真心的難過。
　　於是我很敬業地轉過身，一把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背。
　　我很乖我一個字都沒說，藍董卻像被按到某個開關，本來掛在腰間的手突然勒得死
緊，接著就把我拖上床。
　　我到後來連叫都沒力氣。
　　那次大概是個轉捩點，後來藍董來找我的次數沒增加，但聽說找別人的次數減少了。
　　某次藍董叫我送東西去公司，因為他前晚居然把私人手機忘在我這裡。
　　我進了他的辦公室，發現牆上也掛著同個畫家的醜畫，而且是佔了半個牆面的大幅作
品。
　　「藍董很喜歡這個……藝術家？」
　　他哼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滿意藝術家這恭維還怎樣。
　　「你覺得那隻是甚麼？」
　　我盯著那幅巨畫。畫面很簡單，一棵黑色不知道是甚麼的菜，菜葉上有隻金色怪蟲，
整體用色和線條給人很扭曲很噁心的感覺，看得我渾身雞皮疙瘩。
　　我裝作是冷氣太冷搓搓手臂，想了半天說：「呃……蠱王？」
　　那種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毒蟲丟進甕裡，讓牠們自相殘殺的畫面，已是我能想到最有禮
貌的比喻。
　　「怎麼說？」
　　我把「黑菜一看就有毒，金蟲看起來也不是好東西」這種正常人都會這麼想的判斷告
訴他。
　　我窮盡畢生藝術涵養滔滔不絕，最後作結：「這幅畫是不是叫毒菜與毒蟲？」
　　不知道藍董今天忘記吃藥還是吃錯藥，居然被我逗笑了。雖然就是呵呵兩聲。
　　「你覺得誰會活下來？」
　　我以為只是來送個手機跑個腿，為什麼變成藝術討論？少爺我高中都沒念完，有必要
這樣玩我嗎？
　　「同歸於盡吧。」我懶得再動腦，直覺地說：「蟲子滿身是毒，活不了多久，毒菜被
咬爛了，應該也離死不遠。」
　　藍董盯著我，像我剛才講的是法文。
　　他點了一根菸，默默抽完才冒出一句：「原來。」
　　原來甚麼？甚麼原來？臣妾不懂啊！
　　我還想再問，但藍董已經揮手示意我跪安。
　　大概幾個月過後，我趁他某次做完心情不錯的時候問起，才知道他以前包過一個藝大
學生，是那個人的作品。
　　藝大生自稱為了賺出國學畫的學費下海，碰到當初年輕不懂事的藍董，心一軟就把他
收在身邊。半年後，大學生說拿到法國學校的申請，求藍董放人。藍董不僅同意還給他一
筆錢當生活費，約好等他學成歸國，要幫他開畫展。
　　想當然耳，連人帶錢有去無回。
　　被騙財騙色騙感情的藍董只能把大學生家裡剩下的作品全搜刮來抵債，而且不管公司
還是常住的幾處地方都掛上，算是給自己的警惕。
　　我那時大概是把智商跟精液也一起射光，在床上笑到不行，「哈哈哈哈哈……這種老
掉牙的藉口，也只有你這種老人家會上當了……」
　　於是我被拖進浴缸做了兩次。他射了兩次，卻掐著不讓我爽，就算哭著叫爸爸也沒
用。
　　隔天醒來，我超擔心靠它吃飯的寶貝會壞掉，幸好起床尿尿的時候很正常，雖然很
痛。
　　那個老混蛋還在旁邊補刀：「只能拿來撇尿，壞了沒差。」
　　沒差你媽！我瞪了他一眼，死命把那句粗口吞下肚，但我知道他聽見了。
　　他悠哉地站在旁邊，硬要跟我擠同一個馬桶。
　　「中午吃甚麼？」
　　我這殘花敗柳屁股破洞的人還能吃甚麼？「隨便。」
　　「沒有隨便。」
　　「……法棍吧。」每次這種時候我就特別想吃。
　　「昨晚被棍子捅不夠？」
　　反正都這樣了。我沒好氣回嗆他：「你又沒那根粗！」
　　藍董可能下床時頭有撞到，居然沒發火，真叫人去買了一大袋回來。
　　是那間有錢有閒也不一定能買到的秒殺名店。
　　多年後我嚼著當年沒買到的法棍，沒嚐出甚麼驚天動地的天堂滋味，非常失望。
　　我二十二歲那年，藍董正好六十──雖然外表看起來跟五十差不多，在床上的表現也
是。
　　他的大壽賀禮是副手帶著一群幹部造反，更慘的是多年密帳和政商勾結的證據被人送
到警方手裡。
　　黑白兩路都追殺，他帶著幾個沒背叛的心腹和我，一路逃進中部深山。
　　進山前經過一家歐式麵包店。大概是怕這趟路有去無回，我發瘋似的堅持要下車買麵
包。
　　藍董准了。
　　我把店裡所有法國棍子麵包搜刮一空，抱著三大袋麵包上車時，藍董說我笑得像剛搶
完銀行。
　　就算真去搶銀行也沒那麼爽吧？我想。
　　我們在山區那間別墅躲了兩天，第三天傳來好消息，已經安排好要坐桶子出去了。
　　時間訂在隔天凌晨三點半。
　　為了避免長時間等待行蹤暴露，藍董打算午夜再下山前往港口。
　　那天太早睡的我翻來覆去，被他踹了幾腳還是不安分，乾脆爬起來做運動。
　　東逃西竄將近一個月沒心情也沒時間做，對藍董而言也算是破紀錄的清心寡慾。
　　勾引沒費多大力氣，成功擦槍走火爽了一次。
　　我趴在床上喘了二十分鐘，還有點想要。在床頭抽菸的藍董冷冷看我一眼，感覺沒啥
性趣。
　　我摸摸鼻子打算睡覺，結果看他從床頭翻出兩顆藍色小藥丸吞了。
　　藍董向來自負也確實有自負的本錢，他以往從不吃藥。
　　大概是我的震驚表情太富娛樂性，他難得解釋一句：「人老了，得認命。」
　　小藥丸果然神奇，藍董的勇猛程度直追當年讓我留下心理創傷的那一夜。
　　他後來跟我上床都不戴套，或許因為如此，每次被頂到深處總讓我整個人都燒起來，
熱到不行。
　　第二次搞了很久，他遲遲沒射，甚至還故意放慢速度，一邊操我一邊聊天。
　　真是人渣。
　　「我這一生對不起很多人。當年的兄弟、合作的夥伴，後來搞政治的朋友。但我自認
對你還不壞。」
　　面對面的側入姿勢讓那根進得很深，我一手抱著他的腰，一手抓床單，邊喘邊回：
「但你對不起我爸媽，設計詐賭害他們背債，還不起你家高利貸只能燒炭自殺。」
　　他抽插的動作停下，但我差一點就要射了，用力夾緊催促他繼續動作。
　　「我媽特地把我支開，卻沒想到我沒買到麵包，回來爸媽也死了，兩頭空啊……」
　　我的視線有些模糊，繼續說，「我堂弟他家幫忙做保，最後也是被你逼得走投無路。
房子沒了、兒子被迫下海……我堂弟叫Allen，就是被黑輪玩壞那個，你還記得嗎？」
　　藍董突然加大力道猛操，皺著眉笑，「被玩壞的那麼多，哪記得住？」
　　我長長地呻吟一聲，揚起我自認最甜美的微笑：「沒關係，下去慢慢想吧。」
　　藥效發揮得差不多，但我不想有萬一。我用預藏在床單下的刮鬍刀片，直接劃過他的
後頸。
　　可惜我這角度看不到後頸切面，只看到噴了半床頭的血。
　　藍董低喘一聲，抖了抖，射在我體內。
　　原來死前射精是真的。
　　他拚著最後一口氣按下床頭燈。床頭燈沒亮，隱約的爆炸聲和火災警報卻接連響起。
　
　　「你做了甚麼？」
　　他沒回答，只說：「爹地喜歡你，一起走吧。」
　　濃煙漸漸竄進屋裡，反正我也逃不掉，被毒死或被燒死，沒差多少。　
　　只可惜留下慶功的最後一根法棍吃不到了。我還滿喜歡山下那間店，店員拿到報警紙
條的反應也很機警，有加分。
　　我在轟天巨響的爆炸聲中吻住澈底失去呼吸心跳的他。
　　「掰掰，混蛋爹地。」
　　任務代號：法棍。
　　成員：我一人。
　　目標：殺死藍董。
　　任務完成。
END

好看！最後有點相愛相殺的感覺

推，幸福真的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