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莒光
謝詠旭猛然驚醒過來,垂死病中驚坐起一般的氣魄,嚇了旁邊的季雨生好大一跳。後者本來正盯著手機,回訊息之類的,如此連手機都有些拿不穩。
「嚇到我了。」季雨生心有餘悸,「怎麼了?」
「我睡著了。」他瞠著眼眸,整個人還不在狀況裡。
「我知道啊。」季雨生覺得好笑,本來不就是因為想休息才躺下來的嗎,事到如今怎麼這麼驚訝,「你很累不是嗎,繼續睡啊,我看你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其實不只是昨天晚上,謝詠旭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在心中暗想。
睡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成為一種奢侈,聽天由命的隨機性,運氣好他能夠一覺好眠,運氣不好睜著眼睛看日出也不是沒有過。
謝詠旭已經認命自己糟糕的睡眠品質了,可是畢竟跟季雨生出來玩,他不想打擾到對方,這次有帶一些醫生開的幫助放鬆心神的藥,便是為了助眠。只是效果大概是太好了,或是前一晚他憂慮過度多吃了一顆,他今天一直處於萎靡的狀態。
偏偏他們原定的行程是要來莒光,早上七點的船班,謝詠旭還是讓季雨生挖起床的,然後踏著虛浮的腳步一副前一天縱慾過度的模樣毫無精神,季雨生去哪他就去哪。
而因為狀態不好,他連口罩都忘記帶,要不是季雨生包裡有多的,他差點連船都上不去,只能在碼頭含淚為季雨生送別。
一上了船他當場失去意識,靠著季雨生的肩膀睡得昏天暗地,直到抵達東莒,才又讓對方搖醒過來。
他勉強振作了一點,只是吃完早餐他又不行了,肚子很飽,頭上的太陽暖呼呼的,他舒服得忘乎所以,根本不想要再移動了,只想要懶洋洋地打滾曬太陽。
今天季雨生騎車,載著他來到東莒的最高點,可以俯瞰整座島也可以眺望對面的西莒,視野非常好。謝詠旭卻無心欣賞,他坐在涼亭下瞇著眼睛看季雨生拍來拍去的背影,終於向生理狀況投降。
他躺平了睡著了,直到現在才醒過來。他翻看手錶,看著錶面上的12點半眼珠差點瞪出來。他竟然睡了三個小時。
「你怎麼不叫我?」謝詠旭想要哀號,他們本來預計拜訪完福正聚落就要搭10點多的船班去西莒的,這下完全錯過了。
「你看起來很睏。」季雨生無辜地說,「睏了就睡啊。」
「但也睡太久了。」
「反正我們不趕時間不是嗎?說好這一趟是來放鬆的,如果要趕就不叫放鬆啦。」
「但你不無聊嗎?」
「其實還好。」季雨生揚揚手機,「我玩遊戲,聽音樂,很舒服。」
「你玩什麼?」謝詠旭湊到他的旁邊,然而大概是起床的時候動作太猛了,他有點頭昏,順勢將腦袋擱到了季雨生肩膀上。
他真好聞。謝詠旭有點驚訝,季雨生身上一直有一股乾燥的氣息,彷彿曬飽了陽光的味道,他以為是某一牌子的香氣,但根據他今早的觀察,季雨生沒有使用香水。
季雨生玩給他看,是一款RPG遊戲,技能效果在畫面上絢爛奔騰,而季雨生即便肩上抗了一個人手指還是動得飛快,靠著走位閃過對手的攻擊,順勢收割了對方的人頭。
「看不出來你是會玩遊戲的類型。」季雨生的技巧很高竿。謝詠旭很快瞄了一眼他的等級與裝備介面,知道眼前的人是個高手。
「我滿愛打遊戲的欸,從小學就開始玩了。」季雨生抽空指著畫面上的另一個角色給他看,「這是我弟、那個是我哥。」
「你們兄弟還一起玩啊。」
「對啊,通常都是我弟先迷上,然後就會找我和我哥一起,我們會組公會,平常解任務打副本也不怕找不到人。」
「感情真好。」
「是啊。」季雨生淺淺笑著,飛快輸入了「要下線了掰掰」的字樣向兄弟告別,毫不戀棧地關掉手機螢幕,看向謝詠旭的眼睛,「你好點了嗎?」
「睡飽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飽,從來沒有過的滿足,連帶心情也跟著輕鬆愉快了不少。被他這樣專注地看著,謝詠旭的心跳不禁加快了些,因此同樣露出笑容,「可以繼續玩了。」
「好啊。」季雨生沒有意見,站起來收拾相機裝備。
依然是季雨生騎車,因為謝詠旭說他想當廢物,季雨生只能笑著說好。
福正聚落並不遠,不過照例他們也要先繞東莒一圈,把每一寸土地都踏足了,再深度地走入風景。
東莒的人比起南竿要更少了,開闊的大道上既沒有人煙也沒有多少車,只有景緻,綿延著,從土地連到了天空,無邊無際。謝詠旭坐在後座仰望藍天,感受他正被自然被宇宙所包圍,他身在其中,他存在。
他忍不住舉起手,彷彿慶祝勝利的姿勢,長風吹奏起他的衣服,將失去的拋在腦後,還有總是困擾他的睡眠不足也是,現在的他沒事了,他擁抱灑落的陽光。
有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是正常的,也有很多時候他知道他還沒好,可是此時此刻,這個當下,他覺得自己沒有問題——現在沒有問題,以後也不會有問題的,一股強而有力的正能量。
謝詠旭突然往前撲,抱住季雨生。
季雨生嚇了一跳,卻也只是震了一下,手依然很穩。他微微回頭,無聲詢問。
「待會再跟你說。」謝詠旭大聲吼道。
然而他們一直沒有回過頭再提起謝詠旭那一時的心情,季雨生也忘記追問。因為聚落太美了,古老的工法所造的沉穩建築,深根於土地之中,成為自然的一部份。儘管謝詠旭並不像季雨生一樣有一雙特殊的眼光,欣賞美麗這件事情還是做得到的。
但也做不久。不一會兒他的注意力便從人文上移開了,蠢蠢欲動地看著細軟的沙灘與藍得迷人的大海。
當季雨生意猶未盡地拍了將近百來張照片,回過神來謝詠旭已經泡在海水裡,隨著浪潮載浮載沉了。
他失笑著,將焦點鎖定在身材如雕塑般完美的男人上。
鏡頭後是謝詠旭回望著他,「雨生。」他呼喚著他。
「我沒帶泳褲。」
「你騙人,你那包裡什麼都有。」季雨生不只分了口罩給他,還有好幾個也是想要搭船卻沒有口罩的旅客。到底什麼樣的人會準備得如此齊全,謝詠旭想不明白,唯一肯定的是季雨生說沒有泳褲肯定是推託,他說過要來馬祖游泳的,而季雨生記憶力這麼好,不可能不記得。
「真的沒有,我好幾年沒有泳褲了。」
「那也可以游啊,又沒有人沒關係啦。」謝詠旭倒是有帶泳褲,但他不想穿,脫得光溜溜的,反正四下無人,他很放心做自己。
季雨生瞥見謝詠旭擺放在一旁的衣物,還有最上方的內褲,臉頰一熱,用力搖頭。
「為什麼?你不會游泳嗎?」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真的假的?不對啊臺北市的小孩都要會游泳吧。」游泳50公尺好像是臺北市高中生的畢業門檻之一,至少他所有認識的臺北人都是這樣的,很多本來不會游泳的人也是因此學會的。
「我讀書的時候游泳池整修,高三的時候修好了但要考學測,後來我……」
「考了75級分。」滿級分肯定被學校捧著,斷不可能只因為不會游泳就不讓他畢業,謝詠旭自己領悟了。
「嗯。」季雨生紅著臉,他從來不為此感到尷尬,就像他之前不會騎車一樣,儘管身邊人總說臺灣人不會游泳怎麼辦,他也始終覺得無所謂。
可是面對謝詠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忙不迭地為自己辯解幾句,「我有打算要去學啦,我有報名運動中心的游泳課,還沒開始上課而已。」
他沒說謊,的確前一陣子他有心想要把游泳補起來,因此報名了早上六點的游泳課程──雖然是累了點,但游完剛好可以去上班,做最妥善的時間利用。
謝詠旭點點頭,並朝他伸出了手。
「沒關係,我們不去深的地方,就在這裡泡水。」
季雨生沒有動作,抓著手上的相機看著他。
「來嘛,海水很舒服,真的。」謝詠旭繼續鼓吹,拖著嗓音彷彿在撒嬌一樣。
季雨生完全招架不住他的央求,輕輕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上的相機,妥善地收在包包裡放在不會把海水打到又足夠隱蔽的一角,才開始脫衣服。
不遠處傳來謝詠旭叫好的歡呼,他背對著對方,臉上掛起了笑容。算了,溺水算了身材不好也算了,只要讓謝詠旭開心,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只是謝詠旭的裸體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這個認知清晰到有點可怕,季雨生只能努力不要看進水裡。
可是就連水面上的地方,謝詠旭都美好得宛如傑作一般。
「怎麼這樣看我?」季雨生的視線太具體,謝詠旭沒有辦法假裝沒看到。
「你身材好好。」季雨生是真的羨慕,沒有人會不羨慕的,每一寸肌理與線條都充滿著力量,簡直就跟修圖過後一樣,臉又好看,怎麼有人可以這麼完美。
他眼中的傾慕太過坦然,謝詠旭不免有些得意,不過他還是想告訴他,「其實我以前不是長這樣的。」
「嗯?」季雨生一愣,「什麼意思?」
「就是我做了很多事情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你整形嗎?」季雨生呆呆地問。
「沒有。」謝詠旭放聲大笑,戳了戳季雨生的頭,「不過我以前很胖,非常胖,我國一大概就有70公斤吧,你能想像嗎身高不到150體重卻爆表。」
謝詠旭想起以前的自己,又矮又圓手腳都短,動作也笨拙,難怪那時候大家都嫌棄他,說他是班上的絆腳石;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我以前很邊緣,長不好,功課也不好。路歸帆就不一樣了,他是班長──你知道全天下的班長都是那個德性,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老師的寵兒,也受同學歡迎,我們就像兩個世界的人。」
當年路歸帆先邁出了步伐,走進他的世界。他坐在他的鄰桌,問他、我們報告同一組好不好。
從此路歸帆和謝詠旭的名字被綁到了一塊,十四年都沒有分開。
「如果照現在的說法,他就是正義魔人那樣吧,很雞婆,但也很有正義感,他不允許班上有霸凌,大家也都聽他的;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
「所以你從那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嗎?」
「對啊,那時候我覺得他超帥,又強又帥。」謝詠旭笑道,「我從幼稚園就被人叫胖子,也會被欺負,都已經習慣了,直到他禁止大家這麼做。我真是沒有想過,在我的認知裡跟大家不一樣是會挨揍的,但他沒有,不但沒有他還改變了大家,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人可以這樣。」
「我嚮往他,非常非常嚮往他,我想跟他一樣。」謝詠旭說得堅定,當年的路歸帆就是他的理想,他的信仰,他窮極精力也想要前往的地方。
所以他得成為那樣子才行,他得配得上,不是追趕,而是與他並肩,兩人在一起。
他奮發圖強開始運動,以前他不懂運動的意義,為什麼人類要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是他被路歸帆帥到了,運動不僅僅是日常休閒,也是一種自律和砥礪,就像那則充滿正能量幹話的課文,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那個,要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動心忍性,就能無所不能。
能耐得住的人,才是真的強悍。
會熱衷於自行車便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兩人的家並不在同一個行政區,為了盡可能走進路歸帆的生活圈他會騎上30分鐘的車,無所不用其極製造出巧遇的錯覺,甚至直到一年後路歸帆才終於知道其實他家不在附近;謝詠旭始終很得意這件事情。
「我中二吧?」謝詠旭每次回想起來都想笑,他小時候真的是個屁孩,雖然單純,可是也蠢,傻呼呼地踏在路歸帆的腳步後面,一心一意追隨他的英雄。
季雨生用力搖搖頭,「不會啊。」
「超中二啊,路歸帆也會笑我,說我也太蠢了吧。」
「但他還不是被你感動了。」
「其實沒有。」
「你上次不是說營火晚會上……」
「那時候他沒有答應我。」謝詠旭解釋,「他是個善良的人,他不想傷我的心,所以他沒有揮開我。但同性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就算我們還小,壓力還是太大了,他沒有想過我會喜歡他,他措手不及,唯一一個念頭是他不想傷害我,所以當時他沒有拒絕,可是也沒有接受我。我們只是朋友。」
「這樣應該很受打擊吧?」
「說沒有挫折當然是騙人的,但是至少他沒有拒絕我,所以我不放棄,幸好執著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謝詠旭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髮,「我繼續追求他,每天寫小紙條給他,以前學的情詩你還記得嗎,席慕容那之類的……」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謝詠旭愕然看著他,季雨生的表情既無辜又惆悵,彷彿惋惜,在未來未知的情況之下如此奮不顧身,為這樣兇猛固執的愛情感到動人。
然而沒有預料到季雨生可以一字不漏地背出來,謝詠旭一時之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他無奈一笑,「75級分真的很屌欸,我連將進酒都不記得了。」
「沒有……不是……」未免謝詠旭以為他在賣弄,季雨生連忙解釋,「我以前也很喜歡這首詩,很美,然後又想到你的狀況,覺得很適合……」
「是很適合啊,我還真的寫過這首詩給他,一整個情緒勒索。」謝詠旭自嘲,「路歸帆那時候好可憐喔。」
「可是這代表他捨不得失去你啊,所以你在他心裡也有一定份量吧。」
「沒錯,我就是那樣想的。」謝詠旭點點頭,「所以我繼續死纏爛打,纏了他好久好久。剛好那時候我進入了發育期,變瘦了也長高了,漸漸變成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外觀上討喜了點,所以終於在那年暑假追到他了。」
季雨生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說話。
謝詠旭無比理解他的想法,「你想說他答應跟我交往跟我的外表有關係。」
「嗯。」季雨生不想這樣說,他不希望自己表現得這麼世俗,可是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我不是這樣看的,因為我們本來對彼此就不是沒有吸引力——不然他也不會不狠心拒絕我了,所以我很慶幸我開始運動,自我約束和控制。我的外表是我的回報,他終於對我傾心也是我的回報。如果我沒有下定決心減肥,他永遠都不會看上我。」
人類都是膚淺的。儘管有些人並不同意,但普遍社會風氣如此,必然會被影響,以容貌作為印象的依據,謝詠旭對此知之甚深。
跟路歸帆一路走來他聽過太多這樣的言論,他始終不以為意,會有這樣評價的人不也認為外在條件是重要的嗎?那他們又有何資格站在人性的制高點妄論他與路歸帆之間。
在他還是胖子的時候路歸帆就在照顧他了,他對他多好,謝詠旭都記得,而且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不為所動,路歸帆卻被影響了。
路歸帆承受了很多,他本也是天之驕子,在學生時代受盡恭維與寵愛。可後來進了大學甚至出了社會,由外顯成就所定義的價值論太殘酷,當路歸帆還在做研替,謝詠旭卻已經創立了自己的公司。
人人都說跟他在一起算是路歸帆賺到,路歸帆如何能容忍這樣的言論。所以拒絕與他結婚也有相關的原因吧,不想被論斷也不想被評價,不想再招惹更多不管重要的不重要的人的眼光。
路歸帆會沒有安全感,謝詠旭不是不能理解。他努力過,也自覺已經盡力了,路歸帆卻依舊疑心他,不肯將自己交付予他。
他傷了痛了,累了倦了,也無計可施了,於是他終於放開手,還自己一個自由。
「我沒有出過軌。」謝詠旭突兀地說,是澄清吧,也是保障,接回到昨天的話題,他外在如此,可能有點輕浮,可他絕對不會背叛所愛的人,「一次都沒有。」
「我相信你不會。」季雨生輕嘆了一口氣,他很心疼,朝前走去,將傷痕累累卻努力如常的謝詠旭抱進自己懷裡。
謝詠旭自然而然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依偎著他而季雨生的手掌放在他的背脊,一下一下的拍打著,宛若背景的浪潮,更加感受此時此刻的平靜。
兩人赤身裸體的,體溫都很高,可是他們的心卻是涼的,並不是冷酷無情,而是一種如常的恆溫,他們好好站在應該在的位置,卻很貼近,很了解。
真不可思議,他們明明認識不深,可是每一次都可以進行這樣揭露瘡疤的談話。彷彿頻率對上了,話自然也就掏心掏肺了,並不覺得尷尬。
他們享受著這個擁抱好一陣子,沒有人想要當開口打斷此時此刻的人,只希望能將這一刻延長再延長。
直到謝詠旭打了個噴嚏,太久沒動,會冷了。謝詠旭揉揉鼻子,順便掬起海水沖去打在季雨生肩上的鼻涕。
季雨生被他逗樂了,笑著說沒關係,縮起肩膀沉入海裡自己洗乾淨。他睜著明亮的眼眸,由下往上看著謝詠旭。
這個角度有點不妙啊,謝詠旭在心裡暗暗敲響了警鐘。他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壓抑親吻對方的衝動。
「要走了嗎?不然我們來不及去西莒了。」
之所以必須要去西莒其實算是臨時起意的,因為船班會綁住行程的彈性,當初謝詠旭並不堅持要來莒光,對東西莒也沒抱有太大的期待,只是單純覺得既然來了能走走也好。但是昨天吃晚餐的時候,老闆娘卻說方塊海很難得,只有西莒和法國有,他們應該要來看看。
方塊海是什麼?兩人從彼此眼中看到相似的茫然,當場google之後才知道,方塊海是洋流、潮汐與風勢的組合所自然產生的奇特畫面,當兩面浪潮從不同方向湧上岸,交會後就形成了方形,便是所謂的方塊海。
Google出來之後季雨生就坐不住了,眼巴巴地看著謝詠旭。謝詠旭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們本來應該要更早去莒光,為行程保留更多的時間,殊不知謝詠旭會就這樣睡掉了大半天。
謝詠旭自知理虧,眼下也不敢再蹉跎時間,有什麼念頭都偃旗息鼓,腦袋中只剩下一個明確的目標——讓季雨生拍到方塊海。
殊不知一向溫暖對待他們的馬祖卻在此時展現了小小的壞心眼。莒光的船班固定,他們三點半抵達西莒,隔不到一個小時便要搭船回到南竿,本來想著租個一小時的機車快去快回,卻不想當地的租車業者開價五百──等同於租車一天的錢。
謝詠旭雖看不上這點小錢,可也不甘讓人當肥羊宰,但思來想去最重要的還是讓季雨生看到他想看的,所以本來他是想要附錢了事了。季雨生卻不讓,他拉住他的手,很堅定地表示他們不租車。
「不租車很遠喔。」業者在一旁說風涼話。
「沒關係。」季雨生抓著謝詠旭,帶領他往前跑,「我看過地圖了,走過去大概20分鐘而已。」
單程20分來回就要40分了,再加上拍照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充裕,保險起見得用跑的,謝詠旭自己當然沒問題,「但你可以嗎?」
不怪他有所質疑,上一次爬山時的經驗歷歷在目,他自然擔心季雨生的體力。
「可以!」渴望拍照時的季雨生不是一般的季雨生,他奔跑得氣喘吁吁,可是眼神依舊精神的,閃爍著狂熱與喜悅的光芒。喜歡這種情緒也不過如此,不會讓任何事情阻止向前邁出步伐。
即便最後並不若所期待的,方塊海並不明顯,要很仔細還要運用想像力才能勉強看得出來,但這並沒有影響到季雨生的興致。他與來時一樣的喜悅──要謝詠旭先走去追船他會趕上的,而謝詠旭當然不會丟下他,兩人最後還是拉著手跌跌撞撞跑在一塊,在最後一秒趕上了船班──絲毫不感到可惜。
因為盡了人事,天命如此,也沒什麼好懊悔的。
一番波折之後季雨生累到不行,靠在謝詠旭身上比他更早墜入夢鄉。謝詠旭望著他的側臉很久很久,終於俯下身,在季雨生的臉上,落下一個輕到幾乎不存在的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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