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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聽說三条家主，小狐丸的爹臨時回來了，大包平難免心裡突突跳個兩下，還
以為是他跟小狐丸的事情被發現了，不過小狐丸皺著眉說是要三日月宗近把伊達
鶴丸送去，大包平一面鬆口氣覺得幸好不是自己要見家長，一面同情那個看起來
體質不佳的哨兵。
於是他把小狐丸送回三条家以後，載著鶯丸去鶯丸指定的地方，他本來以為
是去來派的秘密居所的，不料鶯丸卻要他多轉幾個彎，當他們停車時，正好也有
輛車停下來，下車的是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的深膚色青年，還有獨眼哨兵與那
個不應該存在的年輕嚮導。
大包平一直覺得彆扭，不管眼睛一顆還是兩顆，燭台切光忠就是燭台切光忠
，要他用其他名字稱呼他實在很奇怪。
「你們跟蹤？」大俱利伽羅看起來有點不悅。
「別生氣啦，是我擅自邀請他來的，剛好可以避開鶴先生。」太鼓鐘貞宗拉
住他。「沒來得及找時機跟你們說。」
自家嚮導說什麼都是對的。大俱利伽羅收斂殺氣，從後車廂扛了一個裝滿生
鮮蔬果的大箱子就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這才是你們真正的居所吧？」鶯丸好奇地看著面前兩棟比鄰的四樓公寓。
「兩邊都是我們的居所。」燭台切燭台切光忠客氣的招呼他們進來，「這一
帶的地產基本上都算伊達家的，啊，再過去那邊屬於鶴先生，但暫時由我們代管。」
「那邊？」大包平順著他的手指只過去的方向，正是他們來的方向，也是來
派居住的公寓的方向，他不是很想想太多。
「鶴先生以前自食其力的買下了一棟公寓的一戶，剛好是伊達家的產業，後
來他為了保護少爺受過一次傷，那之後老爺就把那附近幾戶地產都過繼給他了。
」燭台切燭台切光忠領著他們穿過小小的前院，前院裡有狗機靈的盯著他們，一
樓是倉庫與廚房，有隻貓從櫃子頂端俯視著他們，太鼓鐘貞宗說那是撿回來的貓
之一，鶴先生取名為龍膽，一邊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他們一路上到二樓的起
居室。
大包平跟鶯丸都不得不承認伊達老爺極為擅長籠絡人心，也難怪伊達鶴丸這
麼死心蹋地。
深膚色青年正好端著茶具與熱水上來，也不理會他們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你特地約我過來，是為了伊達鶴丸的事情吧。」
鶯丸本來可以跟太鼓鐘貞宗用嚮導的方式交流，不過現場還有哨兵，所以他
選擇了開口說話。
「不完全是，小烏丸老師也有話要我直接帶給您。」年輕嚮導正襟危坐，無
論是姿態或是眼神，都與修行之前大相逕庭，「不過我想先問一件事，我以前沒
有注意到，您是否從前跟鶴先生有過一面之緣？」
鶯丸沒有想到他問的這麼單刀直入，旁邊燭台切光忠沏茶的動作明顯地抖了
一下，「是的，那時候他應該還不叫伊達鶴丸，什麼時候發現的？」
「這兩天和鶴先生相處的時候。」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大包平很吃驚，鶯丸卻豎起了一根食指放在唇間
，「那是我跟三日月宗近還在足利將軍那裡做事時候的事了。為了他們兩個好，
別說出去。」
「所以三日月先生也在現場嗎？」伊達家的兩人也都嚇一跳。
「是啊。」鶯丸點點頭，「但我也是最近才發現，你是為了這件事情才約我
過來談的嗎？」
「這件事情是我想跟您確認的事，要談的是小烏丸老師想轉告的事。」
「小烏丸老師！」光是聽見名號大包平就坐直身體，好像那位殿堂級嚮導人
在現場一般，這次修行也受到那位嚮導指導的燭台切光忠現在很能體會首席哨兵
的態度。
「小烏丸老師回答了您的問題，他說，在哨兵與嚮導剛被創造出來的時候，
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案例，有一個哨兵陷入了非常嚴重的神遊症，當時哨兵還非常
稀少，所以不能殺死他，但又不能放他陷入狂亂破壞一切。所以有一名嚮導嘗試
修剪了他的記憶與情緒，結果他們得到了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傻瓜。」
「這個早期案例很有名，提醒嚮導不要隨意更動他人的記憶與情緒。」鶯丸
不解為什麼提了這個他聽得滾瓜爛熟的故事。
「那是因為這件事情還有後續沒有被記載在教科書上。」太鼓鐘貞宗緊張地
吞了口唾沫，「小烏丸老師說，這個連同能力跟智力都失去的哨兵事實上還是個
哨兵，只是需要找到正確的方式打開他——」
「打開？」鶯丸無意識地重複了他不能理解的動詞。
「對，打開，他可以被嚮導完全的操縱，像是傀儡一樣，比相容度百分之百
的哨兵嚮導搭擋的相容度還更高，而且還沒有神遊症爆發的風險。」年輕嚮導嚴
肅的皺起了眉頭，「小烏丸老師說，當時為了這個哨兵的去留起了兩派爭論，其
中有一些研究人員帶走了這個哨兵之後就失蹤了。」
「為什麼要帶走他？」大包平大惑不解，「他們爭論什麼？」
「爭論是要人道銷毀他，還是讓所有哨兵都變成那樣，對其中一些人來說，
這是最理想的哨兵嚮導的形式。」燭台切光忠還記得自己聽完這個往事時，嚇得
出了一身冷汗，「對那些研究人員來說，哨兵們連人類都不算，只是道具而已。」
他們都想起了失去一部分記憶的伊達鶴丸。
「但是、鶴先生沒有變成傻瓜。」太鼓鐘貞宗捏緊了自己的短褲，「他應該
和案例裡的倒霉哨兵不一樣，那些研究人員完全的消失了，倒霉哨兵被人發現時
已經成為一具殘缺腐爛的屍體。」
「或許真的不一樣。」鶯丸喃喃低語，阻止了大包平開口提到另一個鶴丸的
事情，「放心吧，他在三日月宗近身邊，真的怎麼樣也不可能造成危害。」停頓
了一下，「而且他還有你們，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但是你們做得很好。」
「那個嚮導怎麼了？」大包平舉手發問，「這個案例裡從來沒有說明那個嚮
導後來怎麼了。」
「據說他非常痛苦也非常後悔，於是跟著那些研究人員離開了，之後下落不
明。」太鼓鐘貞宗回答。
「說不定組織的厲害嚮導是他的後代？」大包平推測。
「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我們這裡失蹤的哨兵嚮導。」在場唯一的生還者燭台切
光忠否定了首席哨兵的想法，「因為他們作戰的方式很教科書，感覺就像是學校
裡教出來的一樣。」所以他雖然殘缺，還能夠勉強應對。
「有鶴先生的例子在，說不定是那些失蹤的人之中誰被改造成的？」想到這
裡，太鼓鐘貞宗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卻看見坐他對面的鶯丸忽然整個臉色發白。
「鶯！」大包平眼明手快的扶住他，「怎麼回事？」
「精神鏈結又斷開了——怎麼可能？」鶯丸震驚極了，「大包平，通知小狐
丸，敵人可能在那邊不，等一下」他閉上眼睛，再度將精神觸稍伸展出去，那一
端確實空空如也，「別輕舉妄動，我們過去。」
大包平頓了一下，「咦？現在過去？」他還沒有準備好要去見三条家主。
「需要的話我們也一起去吧。」燭台切光忠倒是沒有大包平那麼多顧忌，從
緊急醫療箱裡翻出了嚮導專用的神經鎮定藥物。
「你問清楚小狐丸那邊的狀況，然後讓他們要小心。」鶯丸接過了藥，在一
干人瞪大眼的注視中很自然的配著茶喝下去，緩過氣來才改口。
「好。」大包平這才鬆口氣，忽然想到這樣會被看破，於是趕緊拿起手機，
儘管在他的精神鏈結另一端的小狐丸已經知道了。
「三日月帶了鶴丸去了三条家。」鶯丸倒是沒有想到三日月宗近手腳這麼快
，剛才他分心二顧，感覺得到伊達鶴丸心情就像雲霄飛車一樣，他還難得的干擾
了他可能造成嚴重破壞的舉動。「以那邊的防備狀況，應該是不會有問題。」
「三日月先生這樣太急了。」燭台切光忠苦笑，太鼓鐘貞宗則搖頭，「就算
是我們，如果給的比鶴先生預期的稍微多些，他也是會逃走的。」
「聽得了勸就不是三日月宗近了。」鶯丸冷笑。
＊＊＊＊＊
伊達鶴丸倒的出乎三条父子意料之外，三日月宗近剛好來得及沒讓他額頭磕
上桌角。兒子關心的態度溢於言表，做父親的自然也看得出來。
「三日月宗近，做了決定就不要後悔。」
「我什麼時候不是如此。」三日月宗近冷淡地頂了父親一句，一把抱起伊達
鶴丸，動作熟練的很。
這時候小狐丸的手機震動響了起來，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在父親
跟兄長面前還是要表演一番，於是他接起了電話，那邊大包平把他已經知道的事
情重講了一次，還附加叮嚀他要小心。等到電話結束之後他發現父親跟兄弟都在
看他，他當然是把鶯丸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一回，並沒有說古備前那兩人在哪裡。
三日月宗近聽完點點頭，抱著伊達鶴丸轉身要小狐丸等下到靜室一下，管家
跟了過去。
「小狐丸。」三条家主看著自己的嚮導兒子之一，雖然身在國外，還是聽說
了不少事情，「你跟古備前那個哨兵最近經常同進同出，難得他們家那個嚮導竟
然沒有意見，有意思的話就趕快訂下來。」
「父親，」小狐丸微笑著回覆，「這等到把組織的事情結束掉了再說。」
「可以。」接著家主的砲口轉向了大哥，「岩融，你呢。」
「我有今劍——」
「等組織的事情結束之後，你跟今劍都去聖所挑個對象吧，就算不打算結婚
也要傳宗接代，不要跟三日月宗近一樣，忘記哨兵跟嚮導存在的義務。」
岩融跟今劍只能稱是了。
「還有你那個燒肉店，晚點營收報表拿上來讓我看一下。做生意很好，但是
三条家絕不做虧本生意。」
「是的，父親。」雖然還掛名學校教官，不過岩融現在的主業都是燒肉店居
多。小狐丸見狀很快地幫忙說話，「父親，大哥的燒肉店生意很不錯，您要不要
這幾天安排個時間去品嚐一番？聽說本來已經打算勘察第二家分店，不過為了最
近的案件的緣故暫時停擺了。」
「嗯，你安排吧，岩融。」
「好的，父親。」岩融感激的看向幫忙解圍的弟弟，他確定小狐丸知道他晚
點會給他兩張VIP招待券。
「今劍，你在數珠丸那邊的研究內容，晚點也呈上給我看。」對於最年幼的
小兒子，三条家主也沒有放鬆。
「是的，不過有一些是機密——」
「跟五条鶴丸有關係的就跟三条家有關係，既然跟三条家有關係那就沒有什
麼機密可言，畢竟我也是為了這樁事特地回來的。」三条家主冷淡的說道。
「我跟青江已經準備好胚胎了，但是目前我倆都忙，先等組織相關的事情忙
完才能打算。」在父親把砲口轉向自己之前，石切丸迅速報告了自己的進展。「
企業的部分日常已經有聯繫了，實驗室的部分晚上將資料給您。」
「不用，我跟數珠丸約了明天，到時候再給我過目就好。」三条家主點點頭
，石切丸是他最不煩心的兒子，未來家族企業的重擔可能也要讓他一肩扛下，他
又看了小狐丸一眼，衡量著跟古備前聯姻到底吃不吃虧，「古備前的嚮導剛剛說
了可能有危險？那我出去巡一下，你們都準備去吃晚餐吧。」
「是的，父親。」兄弟們齊聲，目送父親離開，才暫時鬆了口氣。
＊＊＊＊＊
三日月宗近考慮到鶯丸讓小狐丸轉告的內容，他決定先帶伊達鶴丸去靜室避
開任何外界的嚮導。
「這真的是五条家的小少爺嗎？」管家低聲問著。
「嗯。」三日月宗近點點頭，「不過暫時還不能對外公布他的存在。」
「夫人知道的話會很高興的。」
「應該是吧。」三日月宗近苦笑。他離開家的年紀太小，跟母親的關係不若
其他兄弟親密，剛才父親講的事他也是第一次聽見，現在想起來他忽然明白為什
麼母親有那樣的提案，於是一時間百感交集。接過了管家遞來的薄毯，小心地蓋
在伊達鶴丸身上，靜室已經調整成溫柔的黃光，溫度也很舒適，連三日月宗近自
己都放鬆下來，「你先去忙吧，小狐丸等下會過來。」畢竟管家只是等級很低的
嚮導，讓他梳理他們這些高階哨兵實在太為難他了。
沒多久小狐丸就抱著理應屬於伊達鶴丸的東西進來的了。
「你幫他看一下。」
面對哥哥這麼頤指氣使，小狐丸默默在心裡翻了白眼，但還是把精神觸稍伸
了過去。
「他沒事，但是在做夢……」他不是第一次窺視伊達鶴丸的夢境，但卻是第
一次看到這樣的夢境，「很奇怪……他全身是傷，年紀非常小，在一輛傾覆的車
輛旁大哭……旁邊，旁邊有一隻女人的斷手……」
他打了個寒顫，從夢境裡退出來，彷彿還能聞到夢境裡血腥的氣味。不對，
這不完全是夢境，可能有一部分是記憶，但是太早期了，所以誰也沒有發現。
「……他的父母，真正的五條夫婦，說不定死在沒人知曉的車禍裡……」小
狐丸慢慢拾綴著剛才看到的衝擊影像，下了這個結論。
「要清查五條夫婦的活動記錄太難了。」三日月宗近皺著眉，「有些資料早
就因為超過保存期限被刪除了。」
「既然父親能夠找到五條家在海外的資產，那麼能不能找到認識五條夫婦的
人？說不定他們會有些過去的通聯紀錄？」小狐丸折折手指，想著如果那場車禍
不是意外，讓他找到那些人還真想對那些人做些什麼事。
「……只能希望他們會保存超過二十年的紀錄跟友誼了。」三日月宗近語氣
混合著內疚與苦痛，伸手摸摸伊達鶴丸的額頭，昏迷裡的伊達鶴丸表情還是皺成
一團，而他一點忙都幫不上。
＊＊＊＊＊
嚮導困惑著，雖然哨兵身在遠方，但是只要他想他就能呼喚他，他的意識對
他而言就像面前的一扇門，隨時要開就開，要關就關。但是不曉得為什麼方才那
扇門直接在他面前關上，還搧了他一臉風。
風裡面好像有什麼聲音，但他不想去辨識，也不想去知道，他只想著快點結
束任務，回到主人身邊去。
＊＊＊＊＊
三条家兄弟這晚的晚餐當然是吃得索然無味，老爹回家第一天就扔了各種炸
彈讓人沒有心理準備，雖然三日月宗近跟今劍當時撿了伊達鶴丸，大家多少都想
起了那段時間的混亂與衝擊，不過這麼些天下來也慢慢平復，直到今晚老爹又提
起了他們的母親。
伊達鶴丸是在過了晚餐之後才醒來的，三日月宗近當然就陪在他旁邊，小狐
丸確認了他沒有問題之後就下去吃晚餐，並不打算在這裡當電燈泡。
三条家的靜室十分高級，牆上有特殊投影，空氣裡有薰香，耳朵裡還能夠聽
見大自然的聲音，伊達鶴丸下意識地摸摸身下的沙發，旁邊的三日月宗近還沒有
開口，他就先說了。
「你們家客廳換沙發了呢。」
「是嗎？我沒注意到。」
「我以前有段時間曾經很喜歡在你們家的沙發上面睡覺，覺得比自家的床還
舒服，睡得又香又甜又熟，每次醒來都精神百倍。所以後來我努力攢錢才買得起
同款的二手貨，卻再也沒有那種熟睡的感覺，你知道為什麼嗎？」
三日月宗近只能搖搖頭。
「一直到貞小子為我梳理精神，我才找回那種很少感覺到的舒適安心感。」
「是因為小狐丸吧。」話說到這裡三日月宗近就懂了。
小狐丸覺醒之後伊達鶴丸失蹤之前他們相處過短短一段時間，他沒想到當時
才覺醒沒有很久的弟弟竟然在那時候就為伊達鶴丸梳理過精神了。這麼說來小狐
丸那時候要他對伊達鶴丸好一點，卻又欲言又止，實情是他已經知曉伊達鶴丸家
裡的狀況了？三日月宗近覺得應該要跟弟弟再談談。
「我那時候來你家都可以吃到那天想吃的東西呢。」
「也是小狐丸的功勞。」三日月宗近點點頭，停頓了一下，「所以其實你想
跟小狐丸在一起？如果是小狐丸的話，我不反對。」
不，這人腦袋怎麼長的？不是才跟他告白過？伊達鶴丸想起莫名昏迷之前三
条家主竟然對他催婚，這父子倆根本一個德性。
「小的時候我很嫉妒小狐丸，所以會故意找藉口跟他打架，」伊達鶴丸垂下
頭去，「打架的時候還不能打贏，這樣伯母就會摸摸我的頭，幫我包紮傷口。有
時候伯母還會準備飲料跟點心，然後叫我們不要打架快點吃點心喔。我一點都不
知道她試圖領養我的事，只知道小狐丸真是好啊，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可以得到疼
愛。」
三日月宗近確實記得母親生前頗為疼愛伊達鶴丸。
「那你就不嫉妒我嗎？她也是我的母親。」
伊達鶴丸瞄了他一眼，想到鶯丸總是嫌哨兵腦袋很笨這件事。
「鶯笑我品味太差，他說品味好的會去喜歡小狐丸，品味差的才會去喜歡你。」
「他的品味也沒有好到哪去，整天守著那個愣頭哨兵當作寶。」講到鶯丸，
三日月宗近就沒在客氣，「小狐丸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喜歡那個愣頭。」
「那個愣頭哨兵害我的存款幾乎噴光。」想到這件事情伊達鶴丸仍然很生氣
。「不過，算了，都過去了。令尊找到的那些東西我會收下，但是我還沒有決定
要不要原諒三条家。」
口吻裡的生疏雖然讓三日月宗近在意，但是也只能這樣了。
「那，要吃晚餐嗎？」
「我不想在這裡吃。」被鬧了這一齣，伊達鶴丸覺得自己並不餓，但是暫時
不想再見到三条家主的心情是真的，「我們去找鶯吧，他跟我的鏈結又莫名其妙
的斷掉了，跟那個嚮導有關係嗎？他聯繫你了嗎？他有受到影響嗎？如果這樣三
天兩頭的斷掉，他的身體會不會受到影響啊？」
「他死不了的。」三日月宗近不高興他這一連串對鶯丸的關懷，「這種程度
就會死了的話，古備前家早就完蛋了。」
「話不是這麼講啊，嚮導要好好愛護，這不是你小時候教我的？」
「那是認識鶯丸友成之前。」三日月宗近擺擺手，「他懶得應付哨兵的需求
，就用身體虛弱當藉口推托，能夠跟數珠丸打得幾乎持平的傢伙，哪裏還有什麼
毛病，他家那個愣頭哨兵跟小烏丸老師慣著他而已。」
「噎？」
「你看小狐丸這樣不需要依賴哨兵也能自立自強，才是一個好嚮導的模範。」
「這樣嗎？」伊達鶴丸覺得很懷疑，「我是不覺得鶯有依賴哨兵啦」
「不要被他騙了，他對你好大概有什麼目的吧。」但是三日月宗近不是嚮導
，無法去鶯丸的腦裡翻東西看他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古備前家從前內鬥很兇
，能夠從內鬥中把那個傻得什麼都不知道的愣頭保下來，就知道鶯丸平常只是在
裝弱而已。」
「我還是覺得要對嚮導們好一點比較好。」這些麼久以來伊達鶴丸等於是靠
著嚮導們在保命的，他不認為自己可以跟三日月宗近一樣隨意冒犯他們。
「我們先去吃晚餐，然後再去跟鶯丸會合。」三日月宗近做了決定，「管家
有留我們的晚餐，你現在的體質不能漏吃一餐，你不想在這裡吃，那我們就去車
上吃。」
「欸？」伊達鶴丸愣了一下，看著三日月宗近伸出的手，他又很直覺反應的
搭了上去。
「就當作是約會吧。」
「嗯？」為什麼變成這個？伊達鶴丸確定他們一開始並不是在討論這個，他
完全被三日月宗近帶離主題了。
「一直工作也不行，今天也算是你的假日，我們就去約會吧。」三日月宗近
抓緊了他的手，伊達鶴丸試抽了兩下，奈何對方是前任首席哨兵，差距就是在那
裡。
「我好像沒有答應要交往啊？」
「那就改成出門散心。」
「那個奇怪的嚮導怎麼辦啊？」
「你在懷疑我的實力嗎？」
伊達鶴丸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話是這麼說沒錯」
「你想要自己走，還是讓我抱呢？」
「我覺得這個三日月宗近壞掉了啊。」伊達鶴丸用另外一隻手戳他的額頭。
「你可以多戳幾下。」三日月宗近隱約聽見了宅邸不同方位傳來了東西掉落
的聲音。
「我可以自己走。」堂堂一個哨兵整天讓人抱著真是太丟人了，何況這是在
三条家裡，伊達鶴丸決定要更自立自強一點，但還是抽不開被三日月宗近握住的
那隻手。
「還有一件事。」
「嗯？」
「既然你收下了那些東西，你就是五条家的家主，之後可以用這個身份對等
的跟家父說話。」
「我現在覺得你是令尊的兒子了。」破壞氣氛這點一模一樣。
「三条家血統優良，這點是公認的。」
「是、是。」
＊＊＊＊＊
後來伊達鶴丸還是因為說不過管家的關切，在三日月宗近的房間裡跟他一起
用完晚餐。三条家的管家從前是對他很好的人，現在也沒有變化，拉著他的手很
激動的說了一些話，伊達鶴丸被他弄的有點不好意思，對於自己失蹤這段期間的
生活很避重就輕的說了幾句，最後說他住在伊達家，被伊達家收留，有自己的事
業，暫時因為案件的關係跟三日月宗近同居，現在過的很好。
離開三条家時，伊達鶴丸的表情明顯輕鬆不少，胸前抱著那一小疊資料好像
抱著珍寶一樣，三日月宗近不禁感謝老管家。
而和鶯丸在三日月宗近家裡會合之後伊達鶴丸馬上關切起他的身體狀況，放
著前後任首席哨兵大眼瞪小眼。大包平對於伊達鶴丸三天兩頭就讓鶯丸不適感到
十分不滿，不過從三日月宗近那裡聽說了伊達鶴丸親生父母的事情之後他又覺得
這個哨兵也太可憐了吧，結果他的表情太明顯，於是伊達鶴丸忽然起了惡作劇的
心情，很近的湊到首席哨兵面前，半個頭的身高差讓他得以從下往上看他。
「做什麼？」大包平感覺一陣惡寒，差點就要一掌把這個冒犯他的哨兵拍飛。
「不要太靠近，笨蛋是會傳染的。」三日月宗近不是很客氣的把伊達鶴丸往
後拉，擋在他前面。
「你說誰是笨蛋啊，矮子？」大包平很不服氣，「你怎麼不問他試著對我吹
氣是什麼意思？」
「誰是矮子？」大包平忘了自己開地圖炮，連友軍也掃中，旁觀哨兵低智商
吵架的鶯丸忍不住的動手捶了他肩膀一下提醒他。
「那——」大包平還想講下去，不過遠端的小狐丸阻止了他，免得他繼續掃
到友軍。
「首席哨兵比我想的還正經八百噎。」始作俑者躲在三日月宗近背後，看起
來樂不可支。
「切，我對同樣的哨兵可一點興趣也沒有。」大包平皺著眉，一面試著搓掉
自己的雞皮疙瘩。雖然因為嚮導人數少，所以另一半不是嚮導的哨兵也不少，他
知道的哨兵與哨兵的組合有好幾個，但是大包平怎麼也想不透哨兵怎麼能跟哨兵
在一起，何況三日月宗近過去的伴侶還是知名嚮導。
瞥見伊達鶴丸的表情瞬間變得有點微妙，三日月宗近於是更抓緊了他的手。
「看來首席哨兵忘了自己先是人類，然後才是哨兵啊。」
大包平被他這一搶白，一時間還真說不出話來。
「你是因為鶴丸喜歡你才有存在價值的。」鶯丸開口救援同伴。
直到大包平被腦海裡的小狐丸勸說的總算離開三日月宗近家裡，他們又唇槍
舌戰了好幾回合。
＊＊＊＊＊
這段幼年車禍的記憶伊達鶴丸在之前實在沒有什麼印象，但反正就這麼冒出
來了，不過既然小狐丸交代了鶯丸看看能不能看到那段記憶，他也就大方的讓鶯
丸翻，鶯丸也覺得不可思議，他翻的自然比小狐丸徹底一些，不過憑著幼兒的視
線，他頂多也只能確定出了車禍，不曉得是意外還是人為的，車子墜落山谷。哨
兵也好嚮導也罷，近年來死於交通事故的還比死於戰場上的高，說起來伊達鶴丸
只是摔傷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我都不知道這樣到底算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了。」多次從莫名其妙的生死
關頭前逃過一劫，伊達鶴丸也只能兩手一攤。
「當然是運氣很好。」鶯丸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輪，「至少好手好腳，沒有
缺塊胳膊少隻腿，運氣真的很好，也真是很努力。」雖然記憶有缺損，但是光殘
剩的部分每每都讓鶯丸很想知道伊達鶴丸到底為什麼這麼堅持著活下來，那個三
日月宗近真有這等價值嗎？
「欸」伊達鶴丸眨眨眼睛，感覺心底有什麼熱熱酸酸的要流出來，「倒還真
是還沒人這麼說過」
「你做得很好啊。」雖然過程中幫不上什麼忙，三日月宗近還是堅持留在旁
邊，這時候也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頭。
雖然鶯丸很想說三日月宗近沒有立場這麼說，不過他卻感到伊達鶴丸拚命忍
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與家父聯繫上的時候，花了些時間說服他有關於你身份的事情，家父最
後也說了你一個人努力了這麼久，應該要有相稱的所得才是。」
所以這就是了。伊達鶴丸看著那一疊還是紙本的資料，卻不敢翻開第二次。
「好了，今天鶴受到的精神衝擊也夠多了。」鶯丸拍拍手，一邊埋怨的瞪了
毫無自覺的三日月宗近一眼，「你就放他一個人整理自己的想法吧。」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想一個人」伊達鶴丸求救似的看著他們，「我知道這
要求有點強人所難，可是——」
「好啊。」三日月宗近和鶯丸互看一眼，平常容易吵得不可開交的他們這時
候竟然同意了，互相都覺得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於是剩下的時間裡，他們三個人都待在三日月宗近家裡的客廳，伊達鶴丸溫
馴的依偎在三日月宗近身邊，斷斷續續的講著一些三日月宗近想知道卻一直不知
道該從何問起的事情，講到傷心的地方就開始流淚，鶯丸則是輕柔地為他舒緩那
混亂的情緒，一面小心注意著前任首席哨兵的情緒，三日月宗近就安靜地聽，偶
而點點頭，專注地凝視著伊達鶴丸，一面輕拍著他。
當伊達鶴丸不知不覺睡著的時候，天已經破曉了。
（待續）
※ 編輯: Auxo (111.246.80.71 臺灣), 12/07/2020 00:3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