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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在那之後那個奇怪的嚮導又悄無聲息，伊達鶴丸的訓練進展到下個階段，三
日月宗近去接了幾個很簡單的小任務讓他出去跑跑，從燭台切光忠那裡得到的小
道具解析到一個程度，笑面青江已經能複製出功能差不多的裝置，順便讓伊達鶴
丸拿去試驗。
這時間裡他們也破獲了兩個看起來曾經是那個組織的據點，但是就跟發現伊
達鶴丸的那個據點一樣一無所獲，那個組織為何要廢棄這些據點是謎。
讓伊達鶴丸感到高興的是他的朋友們從山上下來了，三日月宗近讓他們小聚
兩天，聽說了伊達鶴丸的最新進展之後，他們都為他高興，燭台切光忠還特地開
了一瓶珍藏的酒說要好好慶祝，伊達鶴丸倒是有些尷尬的說他們也不過就是上了
幾次床，三日月宗近怎麼想他也不知道，說慶祝也太早。
「而且我是伊達家的人了，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話雖然說的這麼滿，不過時間一到三日月宗近準時來接他時，伊達鶴丸還是
乖乖上車了。當然非常時期，事情還沒有結束，所以他沒有留在伊達家，等到結
束之後他一定會回去。想歸這麼想，當三日月宗近說要帶他回三条家一趟時，伊
達鶴丸下巴差點沒有掉下來。
「不是說還要掩飾我的存在？」
「家父提早回來了。」
「欸？」
多年來由於溯行軍肆虐，飛行變得具有一定程度危險性，海上航行的時間比
較長但相對安全，三条家主海外散心兼營事業多年，伊達鶴丸本來覺得他應該不
會這麼早回來。
「家父是五条家命案的關係人，數珠丸認為他回來可以釐清案情，不過我也
沒有想到他買了這麼早的船班。」三日月宗近想可能他們早前探問五条家的事情
時，父親就注意到了吧，「他說他想見你。」
「你為什麼不早說啊。」坐在副手座的伊達鶴丸發出哀號。見家長？不，他
的認知裡面他們不會走到這一步，而且他今天穿的很隨意，就是破牛仔褲跟破襯
衫，完全不適合家庭拜訪這類的行程啊。
「我提早說了你會上車嗎？」
伊達鶴丸得承認三日月宗近說得有道理。
「他還不知道我們的事，你就當是去見家族裡長輩吧。再說哨兵穿舊衣還頗
正常的，你這衣服保養的看起來還可以」
「有什麼差別啊？我以前去你們家衣著都會特地整理好啊。」伊達鶴丸簡直
要昏倒。混亂之中他忽然意識到三日月宗近用了一個奇怪的詞彙，「等等，什麼
叫做『我們的事』？」
「那要看你怎麼定義。」
「令尊如果知道我跟你是炮友關係，應該會想把我掃地出門吧。」伊達鶴丸
自嘲。
「原來你是這樣看待我們的關係。」
「不然呢？誰會跟朋友上床啊？」
「你不喜歡嗎？」
如果指的是上床這件事情的話，當然喜歡啊。伊達鶴丸抱著頭發出無聲的哀
號，結果惹的精神鏈結的另一端鶯丸一直發笑。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就是了，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兩情相悅，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伊達鶴丸的耳朵紅的都要滴出血來了，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三日月宗近
會說這種話，「你說什麼傻話啊三日月宗近？你只是內疚想要補償我而已吧？覺
得以前沒有來的及救我所以打算拿你的下半輩子來補償我嗎？這種同情我可不收
啊。」
三日月宗近的手依然穩穩地握著方向盤，沒有因為伊達鶴丸這一番發言而忽
然把車子摔出去。
「哨兵是領域性很強的，哨兵要跟哨兵住在一起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住
在我家裡的這段期間我沒有想把你趕出去，覺得有你在的時候很好，我想要繼續
這樣的生活下去，可以嗎？」
這是什麼？伊達鶴丸覺得自己的大腦又當機了一次。告白？有同居告白這種
東西嗎？三日月宗近在跟他告白？他好不容易想起來自己有精神鏈結的嚮導，於
是趕忙詢問鶯丸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三日月宗近不會是腦子進水了吧？
〔就答應他吧。〕鶯丸柔聲的回答，〔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你確定不是他腦子進水還是我幻聽幻視？〕
伊達鶴丸只敢用指縫偷看旁邊的三日月宗近。
〔我確定他腦子沒進水，你也很正常。〕
〔這個世界哪裡不對勁，竟然連鶯都這樣。〕他在心裡抱怨了鶯丸之後，深
呼吸了幾次，「等任務結束再說。」
對，等任務結束再說，人是會變的，到哪個時候會變成怎樣還不知道呢。
「好啊。」不知道他腦內盤算的三日月宗近也很爽快的答應了他的請求，接
下來直到三条家之前，他們都沒有再說過話。
＊＊＊＊＊
三日月宗近車近家門的時候很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伊達鶴丸緊張起來，於是
他讓岩灰色的野兔出現在伊達鶴丸的懷抱裡，畢竟伊達鶴丸還滿喜歡牠的，希望
能有效舒緩伊達鶴丸的緊張感。
當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門在車子前面打開的時候，伊達鶴丸不自覺抱緊了野
兔，感覺到精神鏈結另一端的鶯丸輕柔的支撐著他。三条大宅從外觀上沒有什麼
太大的變化，不過人事已非，伊達鶴丸幾乎無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不能下次嗎？」伊達鶴丸抱緊了兔子低聲問著，三日月宗近感受到自己的
精神嚮導緊迫而不安，於是讓車子剛剛開過大門然後停下。
「抱歉，是我太自作主張。你先冷靜，五分鐘之後如果覺得還不行，我們就
回去。」
「十分鐘。」
「好，十分鐘。」
「如果我說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們三条家呢？」
「那你就是在賭氣。」
伊達鶴丸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我很害怕」
他從沒有想過會這樣的回到三条家，不對，或許是他已經不想了
「嗯。」三日月宗近握住了他的手，「年輕的時候，我以為我既然是首席哨
兵了，那麼就是什麼都能做到了吧，可以拯救任何人之類的。現在想起來真是傻
啊。」
伊達鶴丸安靜地聽著。
「雖然那時候沒來得及，不過現在幫你擋一擋家父應該還可以吧。」三日月
宗近自嘲的笑了下，「再說去接你前，家父和我稍微談了下，我也是覺得應該是
沒有什麼問題，才敢帶你過來的。」
「伯父為什麼想要見我？」
「他似乎找到了令尊令堂的一些線索，當然，是『真正的你的父母』。」
本來三日月宗近想以這個作為驚喜，不過現在伊達鶴丸的狀況還是提前讓他
知道好些。對於父親的行動他也是很驚訝，但是想來大約是為了賠罪吧。
「幹麻這麼大費周章。」伊達鶴丸嘴上這麼說，三日月宗近卻可以感覺到兔
子的壓力減輕了，「等我一下，好歹整理個頭髮。」
「好啊。」三日月宗近看他對著鏡子擠眉弄眼，仔細的撥弄著頭髮，調整著
臉上的表情，但是全程都沒有要三日月宗近把兔子收回去的意思，他感覺兔子似
乎不討厭這樣，那就等會兒再說了。
＊＊＊＊＊
三日月宗近把車停好之後伊達鶴丸就把兔子塞回他懷裡了，於是把兔子收回
精神圖景休息前他被兔子咬了兩口踢了兩腳，大概因為這樣很好笑所以伊達鶴丸
笑了起來。
「還算滿常發生的。」三日月宗近不介意在他面前出糗，把車鑰匙交給了僕
人，「你要參觀一下庭院再進去嗎？」
「好啊。」伊達鶴丸拉拉褲腰踢踢腳，又清清喉嚨，雖然只是穿著破牛仔褲
跟破襯衫，抬頭挺胸他認為自己也是有點架勢的，「就當做我從來沒有來過好了。」
然而他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地把這裡當成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
他十五歲之前所有美好的回憶，絕大部份都發在三条宅邸，比如他小時候在
這個庭院裡跟小狐丸比過摔跤跟賽跑，不幸的是他總是輸掉的那一個，那時候總
是會有個溫柔的聲音笑著叫他們不要淘氣了，來陰涼的地方喝果汁吧。
又或者是跟小狐丸共用一張書桌讀書的時候，解題解到累了兩個人開始把腳
踢來踢去，會有個聲音適時地敲敲門叫他們休息放鬆一下。
積壓許久的難過心情慢慢湧上，燈光籠罩下的庭院有些地方跟回憶並不相同
，於是伊達鶴丸終於停住了腳步，但他又不想讓三日月宗近知道他難過，那端的
鶯丸正輕柔的拍撫他，於是他為了轉換一下心情，就指著前方未曾見過的事物發
問。
「這是你以前跟一期一振約會的地方？」那是一間有著透明帷幕的休息場所
，從他們站的地方看過去，裡面的陳設看起來像個小臥室，床鋪桌椅一應俱全。
「在這裡約會不就是讓人觀賞活春宮嗎？」
「你想到哪裡去了？」三日月宗近一臉黑線，這裏白天可以不受風雨影響的
看風景，晚上則可以躺在床上看星星，是兄弟們搶著霸佔的區域，沒有想到被伊
達鶴丸講成這樣。
「在這兒放床不就是做給別人看？岩融和石切丸都是哨兵，眼力好耳力佳，
做什麼他們都能從房子裡知道吧，然後再開無線分享給小狐丸不，大概只有岩融
會這麼幹，小狐丸會說我為什麼要看三日月宗近的肉色畫面，岩融會哈哈一笑說
三弟體力好花招也不少。」伊達鶴丸自顧自編起故事。
「原來你腦子裡都在想這些。」三日月宗近覺得有些咋舌。
「不然呢？」伊達鶴丸挑了挑眉。
「你很想在這裡？」三日月宗近估計家裡哪個試圖拉長耳朵偷聽對話的哨兵
可能會覺得後悔。
「要收費。」伊達鶴丸瞄了他一眼。
「呃，送你嚮導順毛？」
「莫名其妙外星人，我只是覺得如果要做給別人看的話，那要收費而已。」
「你之前還說了要拍給別人看。」三日月宗近專注地凝視他，試圖跟上他的
思緒，「你打算賣我們的影片，還是你在生氣？」
「都不是，單純只是覺得可以賺一筆的話，幹嘛跟錢過不去。」伊達鶴丸把
手交叉在背後，自嘲的笑了笑，「話都說這麼白了，你還要讓我進三条家見令尊
嗎？」
畢竟三条家一堆頂級哨兵，耳力都好得很。
「進來吧。」三日月宗近卻毫不動搖地對著他伸出手，「我說過你可以
依賴我。」停頓了一下，「我也不在意你拿去賣錢。」大不了他通通買回來就是了。
伊達鶴丸被他的態度弄的無話可說，只好乖乖跟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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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兩個人在庭院裡的對話，該聽的都聽見了，聽不見的也都從兄弟那裡聽
見了，四兄弟們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敢看坐在主位上的父親。
管家還記得昔日臉頰有些圓滾滾的隔壁家小少爺，看見跟在三日月宗近身後
進來的青年，著實吃了一驚，三日月宗近把外套脫給他，伊達鶴丸的肢體僵硬，
緊緊的跟在三日月宗近身邊，倒是讓他想起伊達鶴丸小時候曾經黏在三日月宗近
身邊的樣子。
「父親，我帶鶴丸回來了。」
「都坐吧。」三条家主淡淡的一句招呼，化解了空氣中的尷尬。問題是坐哪
裡？伊達鶴丸看著今劍挪動了一下位置，招呼他坐在岩融跟他中間，未料三条家
主直直指著身邊的空位，要伊達鶴丸跟小狐丸、石切丸同坐一張三人座沙發，把
三日月宗近趕到岩融、今劍那裡去。這讓伊達鶴丸忍不住胡思亂想這樣一期一振
當時是坐哪裡，到時候大包平來提親又要坐哪裡。
三条家主把茶几上一份資料夾推給了他，「剛好我在國外時發現了與你家族
有關的訊息，動產跟不動產的資料都在裡面，現在這些都是你的了。」
這麼直接的開場殺的伊達鶴丸措手不及，所以這是叫他滾去國外的意思？他
不期待三条家的溫情，但直接把這些塞給他是什麼情況？
小狐丸跟今劍則是在心中慘叫，忘了伊達鶴丸如今有稀疏的精神障壁，也有嚮導鶯丸幫他擋著，兩個人幾乎是直覺的要安撫伊達鶴丸，結果讓遠方的鶯丸擋了出去，但鶯丸同時也煞住伊達鶴丸，沒讓他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還有這個，現在也是屬於你的了。」
三条家主把靠在單人沙發座旁用布厚實包裹住的長條狀物體放在茶几上。
「打開看看。」
伊達鶴丸愣了一下，手伸出去了又縮回來，表情有些凝重。
〔就打開看看吧。〕
〔我覺得如果打開了，我就不是我了。〕
〔我大概知道是什麼。〕遠方的鶯丸透過他的感官也能看見這件物品，心裡
略有了底。
「內人很喜歡你，曾經和我商討過，希望能從五条家那裡將你要來，由三条家
撫養你，當時是我反對。雖然五条家作為三条家的分家，三条家有這個權利，但
是我家有五個孩子，而五条家只有你一個，這個舉動怎樣都說不過去，所以內人
也就沒有再提起了。」
三条家主與三日月宗近同樣的眼睛凝視著伊達鶴丸。
「如今五条家只餘你一個，財產歸你，你成了哨兵，這刀自然也歸你。」
伊達鶴丸張了張嘴，腦子裡滾過一堆髒話，嘴裡卻說不出半句話，於是他氣
惱的向自己的嚮導抗議。
〔鶯！〕
〔既然能拿的盡量拿，那麼是你的東西為什麼不拿？〕
〔我不要被施捨！〕
〔這不是施捨，三条家主說了那麼多，就是拉不下臉來跟你道歉，但是要在
不驚動『塔』的情況下把已經收歸『塔』的刀要回來，那可是不容易的。〕
〔那我該說什麼？感謝他特地跑這一趟？還是感謝他為我找回這一切？〕
〔你也可以繼續什麼都不說啊。〕
於是伊達鶴丸當真就什麼也不說，只是把布包巾打開，裡面是一把只有白鞘
的刀，白鞘上刻著鶴丸國永幾個字，他把刀拔了出來，細長的刀身閃亮的有如鏡
面，映著光線隱約可以看見細小的刃紋。
伊達鶴丸當然認得這把刀，他也知道正式的儀式上，不管他覺醒成為嚮導或
是哨兵，這把刀都會重新裝上特別訂製的刀拵，繼承刀的他就可以襲名為「鶴丸
國永」。
這是他原本應該擁有的未來。
他深吸口氣。
「我想要灰底銀色的刀拵。」這是他進了屋子裡來的第一句話，「手柄的地
方不要柄捲，但是要金色龍膽花形目貫，足金物跟兵庫鎖也要金色的。」
「可以。」
為什麼是龍膽花？三日月宗近把問題吞了下去，至少伊達鶴丸願意回答問題
並提出要求就是好事。
「第三件事情，」三条家主頓了一下，讓三条兄弟們剛落地的心又提了起來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個對象定下來。聽聞你跟古備前鶯丸友成有來往，
目前又暫時住在三日月宗近那裡，如果這兩個都不是的話，選擇伊達家的人對於
要重振五条家的你不利。」
「誰說我要重振五条家的。」伊達鶴丸握著刀柄隨意地揮了兩下，也不管場
上哨兵們已經想衝出來阻止他，「說不定基於三条家的作為，我想毀了三条家呢。」
「那就證明內人與犬子都看錯人了。」三条家主不甚在意，「如果你不是為了恢
復五条家的家名與自己的身份，為何執起此刀？為何進我家門？」
「是三日月宗近堅持要我來的。」伊達鶴丸不情不願地把刀收回鞘裡，又拿
布裹好，把責任全都推給三日月宗近。
「 鶴丸。」三日月宗近的低聲輕喚並沒有責備，只是有些懊惱，「你不想看
看你的父母長什麼樣子嗎？」
「我——」
小狐丸不用兄長使眼色，趕忙打開了資料夾，第一頁就是一張有點年歲的全
家福合照，和現在的伊達鶴丸長得頗為相似青年簇擁著一名同樣膚髮皆淺色的美
麗女性，女性懷裡抱著一名容貌討喜幼兒，正試圖伸出手來不知道抓握什麼。
伊達鶴丸內感覺到眼前彷彿閃過了一個天旋地轉的畫面，還有恐怖的撞擊聲
音。
下一刻他就完全失去意識。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