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願子如雲 (14)

作者: wsx321edc (poli波哩)   2020-12-09 15:48:25
※不考究不嚴謹古風,朝代國名皆為架空,與現實毫無關聯
「參見陛下。」程毅身著米白素衣,一入內便朝他單膝跪下行禮。
這套路跟上回有八成像。周衍心裡暗叫不妙,表面則氣定神閒,「免禮免禮,反
正你也不是真想拜我。有何事直說罷。」
「陛下願大赦我金國百姓實屬不易,必得當面致謝,是以今日特地求見,在此謝
過陛下大恩大德。」程毅又一鞠才起身,他神情輕鬆,柔柔地看向周衍,「另承蒙
陛下厚愛,讓我對政務有所奉獻,只不過書信有其限制,若陛下不嫌棄,我可與陛下
當面談論,或陛下有其他需要,我亦願效犬馬之勞,替陛下解憂。」
儘管做了預想,周衍這回仍被嚇著了,這番話聽起來和歸降沒有兩樣,程毅這意
思是,他肯歸順靖國?
「你,你,你說……願……願效……那,你,你,你別喊我陛下了。」周衍腦子
還未轉過來,嘴倒是支支吾吾地先講了最在意的事。至於陸昕在旁一臉恨鐵不成鋼,
他當作沒看到。
「那陛下要我如何稱呼?」程毅問。
「你大概不喜我的字,就直接喚我姓名吧。」周衍說,「……信裡那樣稱呼就挺
好。」
「那我喚陛下周君可好?陛下也毋須客氣,叫我子雲吧。」
「子雲。」周衍立刻照著喊,見程毅眼中含情流轉,又喃喃喊了遍:「子雲。」
陸昕摀臉,簡直不忍直視自個兒家這位率領千軍萬馬、橫掃天下、併吞多少部落
國家的堂堂一國之君對著眼前青年露出嬌羞害臊的蠢樣,他決定一等皇后娘娘回宮定
要抱怨一番。
「咳嗯。」周衍驀地感受到一股惡意,趕緊正色,「子雲,你近日怎了?突然說
這事?」
程毅淺笑,說:「我不過看清了現實,如今只望餘生能對百姓有所貢獻,也不枉
我曾為皇子了。」
「你不會又在暗算什麼罷?」
「周君莫要多疑,若不信我,我便如常乖乖待在偏宮就是。」
信,信,怎麼不信,可這事不好處理啊。周衍心想雖程毅降伏,在宮裡行走讓人
瞧見亦為不妥,然他若要與人談論事務,也不宜天天往偏宮跑,思來想去,就聽見
陸昕道:「陛下,書房與陛下寢宮間尚有一處養心閣無人使用,平時也甚少閒人經過,
陛下看可好?」
「好,好,甚好。」周衍自然點頭。
陸昕乾脆送佛送到西:「若程公子不介意,我今兒讓人打掃完,傍晚便可入住。」
「多謝陸大人。」程毅朝對方一福,隨後告退離開。
養心閣位於清蓮池畔,原為皇上休憩用,為求安寧,刻意造得低調樸素,又周圍
多挖了水道隔開,即使有人賞花遊走至此,也不易靠近閣門打擾,可謂清幽適居。
程毅遷入後,周衍便三不五時來此報到,他們常在養心閣前廳外的湖上涼亭談論
事務,那兒景色嫻雅,微風徐徐,亭子一面由樓牆擋著,另兩面有樹叢遮掩,十分隱
密,本意或是欲供皇上與人談情調笑,這下倒剛好讓身分懸殊的兩人待著,不致引人
注意,甚是誤打誤撞物盡其用。
雖然周衍覺得他們也確是在談情就是。
他倆上從刑法制度、官吏任免、文務武令,下到風土民情、祭祀節慶、雞鴨牛羊,
幾乎無所不聊,周衍為北遼梟雄,許多南方習俗不怎了解,施政治理難免遇阻,橫生
糾紛,這會兒程毅給他耐心解釋,他倒豁然開朗不少。
其實周衍早不慣金國繁文縟節,比如當初他將陸昕留在身邊,便有幾名留職的
金國老臣頗有微詞,說宮中有妃子女眷,不合禮數云云,雖然當下他用「反正陸總管
不愛姑娘」為由打發掉,可諸如此類的嘴碎仍不時傳至進他耳中,聽著也煩。直到
程毅將金國禮教一路傳承娓娓道來,他方了解其中顧慮,也有了底,知曉該如何調整
應對,才能一甩他野蠻皇帝的戲稱。
當然了,南人對文節禮儀一向自視甚高,周衍也非硬要迎合不可,只不過眾目睽
睽下給雙方顧點面子,事情確實會好辦許多。
兩人聊的詞不達意時,程毅會備好筆紙,圖文並茂論述,也因此,彼此碰碰手、
靠靠肩的機會便多了。起初周衍還主動避開,但看程毅無任何反感,他膽子漸大,摸
摸摟摟樣樣來,只偶爾鬧得大了,會遭程毅怒瞪,罵他不專心,他才乖乖正襟危坐。
周衍畢竟是個王,親手打下的領地萬不該又毀在自己手上,是以多數時候他相當
正經,收了意見回頭亦會和眾臣商議實行,尤其在程毅舉薦下,他不吝拔擢不少金國
官員,令朝廷上下人盡其才,更利於政。
而他們第一次乾柴烈火,卻是程毅主動燒的。
那日周衍得閒,一到涼亭,見石桌上擺著一盤花糕,程毅已吃了兩三塊,似是心
情愉悅。
「怎了如此開心?」周衍笑問。
「無事。」程毅也朝他一笑,推開食皿,將一本儒學經論置於桌上。
周衍最怕這種倫理道德,可人都來了又不好轉眼就走,只好扯扯嘴角坐下。程毅
的嗓音十分悅耳,饒是如此,不到兩刻鐘他已昏昏欲睡,哪知眼皮剛落,身側就被輕
輕撞了下,他抬眸看去,程毅竟捱到身邊,媚眼如絲地與他對望,他忍不住伸手將
青年攬到懷裡,後者依著他胸膛蹭了蹭,在他頸邊低道:「我,我清過了,要麼?」
清過什麼?要什麼?再聽不懂他周衍就是木頭!他瞬間清醒,一把扛起程毅往內
室去,兩人荒唐了整整一午後。
從此,兩人關係又有了變動。
程毅非矯情之人,做都做了,不會轉眼不認,後來對於周衍的毛手毛腳亦愈來愈
容忍,偶爾還在亭子便糾纏親暱起來,要不是陸昕仍站在不遠處守著,搞不好周衍早
將他就地正法。
說起陸昕,程毅與他之間倒是微妙。雖陸昕頂多在時辰晚了過來提醒周衍應用膳
歇息,可就這幾句話間,程毅仍感到生疏防備。他不意外,陸昕向來忠心,某次有了
機會,他便朝對方直道:「陸總管放心,雖然難免情動,但我像是要他不務正業麼?」
陸昕搖頭,他對兩人所談政務多少有些注意,他看得出程毅皆是誠心相授,若目
的是利用美色誤人,那也差得遠了,反倒他還覺得對方過於盡心盡力,莫名詭異。
「你究竟打什麼主意?」他問。
「陸總管,話說得太明便沒趣了。」程毅一哂,「且陸總管有心思盯我,不如多
留意留意南方,莫要給人鑽了空去。」
「留意南方?你為何如此建言?」陸昕微凜,他憶起前陣子暗衛稟報,說偏宮後
院某日半夜傳來輕微聲響,待他們查看,發現石牆不似自然鬆動,挖開一瞧,那竟有
小道,他讓人監看數日無果,事後回想,若非杞人憂天,便是早已有人從那兒來去過
了,要不是程毅出去,就是有誰偷溜進來。說起來要怪他,忘了程毅原為武將,縱使
關押受虐又大病一場,總是練武的身手,要避開暗衛的耳目,並非不可能。
然程毅不答,他終無法得知真相,只得默默將那話放在心底,暗自派人多加留意。
國事情事一路順暢,周衍卻惱著。
他與程毅儘管相談甚歡,每日仍得分別回寢宮休息,他注意到當他轉身離去,
青年神色總有些許落寞惆悵,待發現他回頭,又立刻掩上。
想來歸降敵國於程毅已然不容易,可既願意退步,他是否也該多點表示?
某日,周衍摺子批到一半,放下筆墨,問:「陸昕,若要討好人,該如何做?」
陸總管睨了皇上一眼,道:「贈些珍稀小物。」
周衍心想程毅為大金國皇子,什麼稀世珍品沒見過?「不成,還有麼?」
「送些甜點糕餅。」
程毅為大金國皇子,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也不成,還有麼?」
「不然看那人日常缺什麼便送什麼吧。」
缺什麼?故國、地位、親朋好友,真巧,都是他奪的。「你能不提些有用的!」
陸總管當著皇上的面翻了個白眼,「我的好陛下、周公子、周大爺,您想討好的
人要的您給不起,何苦為難自己?」他見這位好陛下、周公子、周大爺聞言塌下臉,
吁口氣,放緩語調:「不然陛下帶人去走走吧,人悶久也是會愁的。」
「去哪兒走?」周衍皺眉苦惱,忽地靈機一動,「下月中秋,要不我帶他去賞燈
逛街?」
陸昕一聽差點暈倒,「皇上,要走走在宮內足以——」
「這皇宮原本他就住了,他還有哪兒沒看過?有啥好走?」周衍說,「那便這樣,
到時你備兩匹馬在南側門候著……」
「屬下認為不妥,陛下,您莫忘程公子善武,若他想不利於陛下,實在難以防
範。」
「我武功難道還差了?況且我既知道他想不利於我又怎會大意?你多派幾名暗衛
護著也就是了。」
「那親兵要幾人——」
「什麼親兵!不用!我是皇帝他是囚奴,我帶他出宮還要跟著一群衛兵昭告天下
啊?」
原來陛下還記得自己是皇上而程公子是囚奴啊。陸昕嘴角抽動,手緊握拳,要不
如此他怕自己會失手朝周衍臉上揍下去。「屬下即刻去辦。」
周衍滿意地頷首,忽想起什麼,又道:「對了,還有一物要你去尋……」
又是一年夏末,為迎中秋,皇后娘娘以莫要讓皇帝太過孤單遭人恥笑為由,把
兒子都叫了回燕京一趟。
這半年,周黎回北遼去,周連則到南方巡視,兄弟亦許久不見,聊了不少話,
周連忍不住抱怨父皇待那亡國奴太過寬容,周黎卻若有所思,草草應幾句便罷。
今日難得妻兒都在,周衍讓自家人聚在一桌吃頓飯,順道接風洗塵。他身邊左右
坐著二名兒子,皇后蘭妃則在對向,一邊是小女兒周葵,另一邊是蓉妃的長女周萃。
自蓉妃戰歿,蘭妃就將周萃與周連視作己出地顧著,平時關心督促沒少,適逢節日也
會將人一同帶著慶祝,早無任何嫌隙。蘭妃忙著給左右愛女布菜,卻不管對面三人吃
得如何,周衍習慣了沒說什麼,周連則被姊姊順著也塞了不少菜,倒是周黎,低頭垂
眸,一頓飯似是吃得有些鬱悶。
「黎兒怎麼了?」周衍注意到,便問。
眾人聽聞,皆抬頭看向太子殿下。周黎一愣,趕緊說:「無事,父皇母后毋須掛
心。」
蘭妃不依,立刻拆親兒子的台,「黎兒是思春唄,是霍將軍家千金麼?是否求婚
被拒了?黎兒哪邊不合人家的意呀?」
周衍一驚:「求婚?為何我不知?」
蘭妃道:「黎兒害臊,想把人追到了再稟告唄,可惜被甩了。」
周黎嘆氣:「母后,孩兒沒有被拒,您別給孩兒觸霉頭。」
周連插嘴:「想不到那姑娘眼界這般高,連我皇兄也看不進眼裡。」
周黎瞪了三弟一眼,「我沒有被甩。」
周衍又道:「為何只有我不知?」可沒人理。
「那你怎如此憂愁?哎,若不知如何開口向霍將軍提親,儘管告訴母后,母后替
你說去。」蘭妃吃了口菜,又順手夾了肉到周葵碗裡。
「霍將軍也知?那為何只我不知?」周衍道。明明與妻兒如此靠近,怎他卻湧起
一股被排擠的孤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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