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究不嚴謹古風,朝代國名皆為架空,與現實毫無關聯
周衍以手摟著青年腰際,呼吸均勻,應是已經睡去,然程毅卻清醒著。他窩在對
方懷裡須臾,才悄悄起身,再一次跨坐到男人身上,搜出暗藏的匕首,朝對方中腹
狠狠刺下。
周衍剎然驚醒,反手就往身上人揮去,力道之大,直接將程毅撞下床。
「你!你……你為何……」周衍滿臉震驚,不願相信方才伏在他身下迎合歡喘的
人竟出手刺殺他。
程毅起身,抹掉嘴角血漬,眼中毫無波瀾,逕自撈起周衍的衣裳穿上,轉身就要
出閣。
「等等!你,子雲,你允過我不逃——」周衍按著腹部傷處,使力撐起身體,可
匕首插得極深,不宜貿然拔出,亦無法恣意移動,他一想到這是青年用盡全力所致,
便覺又痛上幾分,「你是……唔……你真如此恨我?」
程毅聞言,冷笑一聲,「我要如何不恨你?」見周衍神色茫然,他又道:「自
那日在大殿上受辱我便盼著從你身上討回來,而今,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也多虧你
癡心妄想,竟以為我會心悅於你,周衍,你我仇深似海,莫再自作多情了。」語畢,
他轉身即離。
眨眼間內室除了周衍忍痛的粗喘,再無其他聲響。
等陸昕發現,已過了一刻鐘。
他知程毅留周衍下來過夜,兩人做些什麼他心知肚明,所以刻意離得遠些候著,
後因聽到養心閣傳來瓷器破碎聲方走近查看,也幸好周衍沒用喊的,否則恐被誤以為
是歡愛聲而遭忽略。他一進房即目睹血染滿床、人似昏厥,霎時大驚失色,立刻上前
替周衍止血,一邊喊來暗衛去召太醫及稟告皇后娘娘,慌忙一陣子,才想到程毅不知
何去。他心底有了推測,可不敢貿然斷定——是程毅親自下手?抑或對方目標實為
程毅卻誤傷皇上?
陸昕待暫時處好了傷口,叫下暗衛一問,才知有一人早些獨自離開了養心閣,由
於天色昏暗,又那人穿著周衍的衣服,步伐穩健,一絲慌亂都無,且行走順暢,擺明
認得宮內格局,種種跡象加在一塊竟讓暗衛認錯了人,以為是皇上離去,就這樣白白
錯失了對方的蹤跡。
那人八成就是程毅。暗殺皇帝實為重罪,可陸昕尚不知兩人間出了什麼事,明明
出去賞燈回來一副甜甜膩膩,怎轉眼鬧出這齣。又倘若程毅早有預謀,故意在外遊街
時安分,卻於回宮後行刺,有違常理,此等深沉心機,難怪暗衛乃至周衍都大意。
總之此事已非他能獨斷處理,他招來親兵先胡了個理由讓人關上城門巡查皇宮,剩下
便等皇后及太醫趕來再做打算。
蘭妃原在寢宮裡抱著晴妃睡,忽被細細敲門聲吵醒,認出那是暗衛手法,隨即
起身隔著門問:「何事?」
「秉娘娘,皇上有異,陸總管請娘娘去一趟。」
蘭妃一聽便知不妙,她迅速披上外衣拿起佩劍,再到床邊對著悠悠轉醒的晴妃
道:「我出去會兒,早上你先用膳,不必等我。」
晴妃應了聲,揉揉眼,又睡去。
蘭妃步出寢宮時已變了一副表情,她很快來到養心閣,進房關門,見三名太醫正
圍在床側,試圖按壓傷口拔除匕首,冷冷地問一旁陸昕:「怎回事?」
陸昕老實將周衍被程毅留宿之事如實稟告,但因不確定究竟是何人下手,倒也說
得委婉。
蘭妃聽完便道:「去喚黎兒與連兒過來,皇宮城門命人關上了麼?」
「是,娘娘,小人以公主的貓兒走失為由,已要衛兵多打燈巡著,也吩咐城門須
先關上,未得命令不得任意開闔。」
蘭妃讚許地點頭,這時情況尚未明朗,人是一定要抓,但消息尚不宜外漏,先
派人巡著也好,縱使目的不是抓人,至少能起到牽制作用。
那邊太醫們抹汗呼氣,終於將刺傷處理妥當,在蘭妃示意下,陸昕先將太醫請到
附近憩房候著。
周衍這時徐徐醒來,他看清身旁人是蘭妃,呼了口氣,不待蘭妃開口,就將事情
概略講了。「刺殺我者,是程毅。」他說完最後一句,只覺胸中一股滯氣,差點喘不
過來,蘭妃拍了拍他背,覆住他的手,說:「夫君好生歇著,剩下我來。」
沒多久周黎與周連抵達,兩人還沒進門,周連的嗓音先傳了過來:「我就說那
姓程的不安好心!枉父皇待他如此仁慈,竟恩將仇報,此等卑鄙小人,定要將他碎屍
萬段——」
「你小聲點——」
周連本還要再罵,周黎一看父皇與母后神情嚴肅,趕緊捏捏弟弟手臂讓他閉嘴。
自古有云君王不露喜怒哀樂,周衍面對人也總是該輕鬆便輕鬆,該肅穆便肅穆,
然而他並非沒有情緒起伏,只是再深的,他習慣掩著,即使大怒大悲,除蘭妃等親近
之人,甚少有外人真見過。現下他雖不語,周黎已感覺父皇與常日不同,隱隱地似憤
似怨,不容調笑。
周連識相安靜下來,與兄長佇於床邊,陸昕則在一步外候著。
此時蘭妃說:「你們父皇無性命之憂,太醫道血雖流多了,但匕首未傷及五臟六
腑,好好休養很快便能恢復。」見兩名孩兒都舒了口氣,蘭妃續道:「暗殺皇帝,不
能姑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黎兒,你立刻帶親兵將皇宮裡外搜一遍,務必將人抓拿
歸案。此事事關重大,但適逢中秋,且目前尚不知是否有同夥,未免有人趁機作亂,
暫不宜將消息傳出,亦不可封城宵禁。」
「母后,這樣怎可能抓到人!」周連忍不住抗議。
「連兒莫急,按時辰來算,人應還未能出城。」蘭妃說,「這幾日燕京人多口雜,
要是流言蜚語傳開,更難善後。又若節慶當日發生皇上遇刺這等噩耗,亦會影響我國
威信,不利於政,是以搜查不得太過張揚。連兒先傳本宮命令,派幾隊親兵分開巡街,
對外就說節慶人多,預防宵小扒手便可,外城門口也須加強查審,若遇形跡可疑之人,
先扣下再說。」
「是,母后。」周連應下。
「還有,須令各地將軍縣令提高警覺,慎防逆賊藉機起事。這些都得速辦,且
留意不可對無關之人洩漏半分,最好今晚就能及時把人押回,千萬莫擾了百姓過節
興致,懂麼?」
周黎、周連與陸昕皆點頭。
「今日國宴家宴照常,皇上就用染上風寒為由不去,有誰問起,也都這麼說。」
蘭妃交代完,轉向周衍,語氣柔了幾分,道:「夫君與程公子小打小鬧本宮雖可睜一
隻眼閉一隻眼,但可沒允你賠上性命,你莫要忘,既為靖國皇帝,你便不該如此隨興
處事,夫君是否想過,若真讓程公子取走你性命,消息傳出去,這靖國還能穩麼?百
姓還能安麼?」
周衍不說話。
「他既然如此對你,你便別再自欺欺人,你如何討他好,終究蓋不住他的恨意,
挨了這刀,望夫君能徹徹底底醒悟,斷了念頭吧。」蘭妃按了按男人的手背,最後對
陸昕說:「將諸位太醫先留在宮中,好生招待著,莫讓消息走漏。」
眾人隨後各自領命而去,蘭妃則待在閣中伴著周衍,直到對方又累得睡去。
再說回程毅這邊。那晚他走出養心閣,並不急於離開皇宮,反而隱身鑽進小徑藏
匿。到底還是在宮裡住過幾年,他記得某幾條小道少有人注意,他如此一路循到御膳
房附近,雖天未亮,果不其然那邊已人聲吵雜。
這日是中秋,按習俗宮內最少也得辦個午膳宴請眾官眾臣,又菜色必須磅礴,
食材必得新鮮多樣,御廚們肯定半夜就要趕工上陣,一旁備料端皿的奴僕也不會少,
算上搬運伕,來來去去幾百人,他要混進去並不難。
程毅盯上一個到茅房小解的男僕,趁著人尿完,從後頭一把將人敲昏,扛到一處
倉房,剝下對方外衣換到自己身上,再以稻草覆蓋對方,接著把周衍的外袍折好塞進
腰間衣內捆住,最後手指抹了點灰,糊在臉頰、眼角與鼻梁兩側,完成簡單易容,
這才朝御膳房去。
御膳房要忙的活兒多,擠了不少人,有些還是臨時被喚來,所以並非大夥對彼此
都熟悉。程毅繞了繞,進到灶房,看砧板菜刀放著沒人切,便上前頂替,一旁剁肉切
豬腳的大娘掃了他一眼,問:「你會麼?」
程毅拿起刀,回問:「該如何?」
「豆芽去頭去尾,切等長,浸水潤過再燙。一旁那籃瓜也得去蒂頭,削皮,切薄
片,沾鹽糖淋油醃漬。」
「行。」程毅手起刀落,雖不比大娘俐落,但也非生手。這會兒趕時辰,大娘看
他動作麻利,也不再說什麼。
不久,程毅餘光瞄見周連帶著兩名親兵過來,草草晃過一圈,與管理膳房的官臣
講了幾句,又大致掃了眼僕役容色,卻大概沒料到他這皇子還會切菜,便略了他這方
向,又走了。程毅淡淡一笑,想不到從前在北方當小廝遭人使喚,學過不少雜活,竟
在此時派上用處。
他忙一會兒,趁著有人要運米招人,自告奮勇去了,跟著幾個男丁一齊通過衛兵
檢查,就這樣安然出了皇宮。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