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標題:You'd fit my lonely arms so perfectly
原作者:boxofwonder
原文連結: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2628422/chapters/5864243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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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前言:
感謝我的 beta 們,點墨和貶貶,還有各位幫我想標題的人,謝謝幫我這麽多。
這是篇溫暖又幽默的故事,一共六章,我會從2020/12/20至2020/12/25每日更新一章,當作慶祝聖誕節的小活動,希望你閱讀時,也會感受到當初我閱讀帶來的快樂和暖意。
正文:
第一章:對我輕聲吟唱搖籃曲
安靜使他發狂。
在工作上,大地總是忙到天昏地暗,必須一直盯著他同事們的進度(西谷和田中肯定會讓他早年掉髮,然後成為慢性高血壓病患)。他得說一整天的話,他的雙手沒有停下來過,只能匆匆喝一口咖啡,在工作中擠壓出時間吃掉他的午餐,一邊工作時臉頰都還是鼓的,因為食物還來不及嚥下去。
壓力很大,疲累至極,他真喜愛這樣。
但到了一天的尾聲時,他就會感受到沉在他腹部底層的恐懼。
大地一點都不喜歡回到他的公寓,對他單單一個人來說,那個地方太大了,牆壁過於慘白,空間太赤裸、太空蕩,所有的一切都太過空虛。大地會回到那,但當他離開時,所有的事物都還是跟他離開時一樣。
他的馬克杯在咖啡桌上,用過的餐具在水槽裡,被他隨意丟擲的待洗衣物在籃子裡(和周圍),沒有任何事物改變,沒有任何事物歡迎他回家。
(這根本稱不上家,這只是一個遮風避雨和生活的場所,但這不是家。)
只有當收音機的聲音從廚房消失,而電視用白噪音填充剩下的空間時,他才可以再度呼吸,舒緩他肩膀上的緊繃。靜謐是個有趣的東西,它總讓他覺得自已無法呼吸,好似它從空氣中抽走了氧氣,當他還和結住在一起完全沒有這些問題。
他家事沒做多久就完成了,大地想要把屋子弄得一團糟,但在他每天下班後都在整理家裡的條件下,這目標很難達到。他走到窗戶旁準備開始擦拭,窗檯從兩週前就光可鑑人,但這重複性的動作可以舒緩他的壓力,除了電視蒼白、不斷變化的閃光外,其他燈光都熄滅了。大地可以看到窗外輕柔的落雪,那些雪花既大又鬆軟,慢慢地飄向地面,完全不受風的干擾,輕輕地降落在廣闊雪地上。
大地清理完窗戶後,他只是抓著抹布,單單站在那兒。當外面的世界被雪花覆蓋時,他的心臟在胸口平穩又安靜地跳動,萬物都很安詳,當然,這持續不了多久。
最後總是這樣,他腦內思緒開始咆嘯,再次從他腦海深處向上噴湧,他思念自己的家人與朋友,但他們在遠方;他想念那些相陪的夜晚;他想念一起外出用餐,或只是小酌幾杯;他想念一起運動的時光;他想念那些在他搬家以前,他曾經擁有、且視為理所當然的社交圈。
(這不斷使他懷疑搬家這決定。)
道宮結最近每兩天就打電話給他一次,總是催促他出門去。
「難怪你完全不認識工作上以外的人,現在你不是在工作,就是躲在你自己的公寓裡!」
「我沒有躲在自己的公寓裡!」大地反駁她。電話另一端迎來一陣沉默,他完全可以透過話筒,感受到他最要好的朋友用死寂的目光盯著他。
他無法解釋為何他自己不乾脆直接放棄與結爭鬥,用出門這行動終結對方正在對他嚷叫的責備。並不說他個性害羞,在家鄉生活時,認識新朋友從來不對他構成問題,但偏偏在這裡……他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一個人自己出門聽起還很彆扭。
他想著,結說的可能沒錯,再這樣下去,有一天他會與自己的工作結婚,然後最終孤獨地死去。深深嘆了一口氣,大地打算今天早點上床休息,一股突如其來的疲憊深深浸入他的骨髓,讓他想要蜷縮在床上,然後直直睡個三年都不醒來。
然而,他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嚇得大地瑟縮了一下,以高達曲速九(註一)的速度踢走他剛才腦內的沉思。他懶得拿起剛剛掉下去的抹布,自言自語地說,結可能有預感她必須關心大地的生活,所以現在打電話給他,準備騷擾大地到他願意出門為止,真是個完美的時間點。
大地按下通話鍵,拿起電話壓到他的耳邊,準備開口揶揄她料事如神的直覺,但沒預料到的是,他還沒出聲就被一道陌生的嗓音打斷。
「你不會相信我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旭!」
「呃——」大地頓了一下,想要告訴來電者實際上他並不是旭,而且根本不知道電話另一端是誰,但那男人(聽起來像是男的)完全不給他開口的餘地。
「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那烤箱被惡魔控制了嗎?對!它簡直是卡到陰了!我發誓,這烤箱是邪惡的撒旦之子!不然沒有其他的解釋!」
大地不禁發出一段全是氣音的笑聲,另一端氣惱的聲音似乎對烤箱充滿了熱情。大地再度嘗試提醒這位陌生人他打錯號碼了,但持續在下一段慷慨激昂的吼叫中被無視。
「你知道嗎?它燒了我為谷地做的蛋糕,但我切下邊緣拯救那塊蛋糕,然後用奶油和亮粉補救,谷地很喜歡,所以算了!然後我想把千層麵烤得酥脆一點,極其酥脆,但老天爺又燒焦了!還有記得有一次甚至連在裡頭的烘焙紙都著火了嗎?好吧,還好房子沒有跟著燒起來!千幸萬幸沒有意外發生,但這都不是重點。我剛說,我懷疑這烤箱根本中邪了,或者它就是單純超級難搞!它就是我們家裡的問題兒童!不,忘掉剛剛那句,問題兒童是奶油球才對,不敢相信牠竟敢對我的盆栽做出那種事,但這也不是重點!」
大地已經放棄打斷這段義憤填膺的演講,現在,他坐上了沙發,聆聽起一系列有趣卻又有點驚悚的經歷,偷偷瞧看一個瘋狂世界。在這裡頭有一個瘋魔的烤箱、還有會折磨盆栽的問題兒童奶油球。大地不禁好奇話筒另一端的人到底長什麼模樣、奶油球究竟是誰、還有真正的重點到底是什麼。
在一個短暫的停頓中,那位陌生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大地意識到在他神遊時,他又錯失了插話的良機。
「好!所以,一個卡到陰的烤箱,老天,我恨死這個烤箱了!我差點都想踢爆它,我發誓,我會撐著枴杖保持平衡,然後用我完好的那隻腳踢爆它,旭,你等著。不,別擔心,我不會這樣做,我不會,我會好好休養,再也不會走在冰上,老天爺,我恨這一切,為什麼冰面總是要針對好人,旭,我這麼善良,至少我一直嘗試做個好人。我想要的不過就烤一些餅乾來吃,因為我現在甚至無法離開這個家,所以我用盡我最後一丁點材料,做出一塊完美的麵團,那塊麵團真是完美,旭,連天使都要哭了。」
不要大笑出聲真的越來越難了。
「然後我把這些純潔無瑕的完美小麵團留在那來自地獄的烤箱內,這些孩子還這麼年輕,完全沒做錯任何事,它們擁有短暫、但卻美味無比的未來在等著它們,生來就注定要香脆入口,它們每一個都是。但悲劇發生了,對它們來說無疑是一場悲劇,而對我來說也一樣,因為現在我沒有剩下任何一片餅乾,旭,我好絕望,我試著咬了烤焦的餅乾一口,你有咀嚼過灰燼嗎?不要輕易嘗試,絕對,不要嘗試。」
到這個時候,大地必須承認,聆聽這些令人精神錯亂的故事發展帶給他很大的樂趣,他甚至不再試圖去打斷對方。
「老天,奶油球,那不是要給你吃的!我保證,這隻貓會吃下所有任何出現在牠眼前的東西,甚至是那些原本擁有大好前程的麵團所剩下來的灰燼。好,總之,我恨全世界,我還是被困在家裡,而且快要發瘋了,然後現在又面臨一個重大危機,因為我一塊餅乾都沒有,我沒在開玩笑,我甚至可以直接把砂糖舀來吃,但我把糖都用完了。我現在這麼渴望甜食,是因為我的腳踝受傷了,被困在這四天都沒有與任何任人類接觸,我所擁有的只有奶油球和公主,而且不論我對牠們說多少話,牠們卻連叫一聲都懶得回應。我真的說太多了,抱歉,喔天啊,我真該閉嘴了。」
大地幾乎可以說是失望對方竟然就這樣停下了,前幾分鐘他一直強忍著笑聲,身體不斷顫抖。他非常樂意繼續聆聽這位超級荒謬、但又可人的陌生人,繼續嘮叨關於奶油球、公主、還有這位神祕聲音主人的冒險,像是烤焦餅乾或是在冰上滑了一跤,不過也許現在該告訴對方他不是那位「旭」了,也只能這樣了。
但他一張開嘴,所發出的聲音全都是笑聲。
這實在有點難為情。
「這並不好笑。」神秘的來電者告訴他,聲音可以聽出他嘟起了嘴巴。
「對不起。」大地使勁講出字語,還是持續不斷地笑著。他倒向一旁,電話被擠壓在耳朵與沙發之間,在笑聲從他口中溢出時閉著眼睛,這感覺太好了。與此同時,那位災難的甜點師正異常地安靜,「我剛才發現我對一個陌生人大聲嚷出我的人生」的那種安靜。
「噢,你,不是,旭。」
在終於完全冷靜下來後,大地深吸一口氣,一個愉快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
「就我所知,我不是。」
「嗯,這……嗯,哇,我現在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大地又輕輕笑了起來。
「哇,所以,你知道我貓咪的名字,還有我的烤箱卡到陰,只是還不知道我的名字,而我所知道的只有你不是旭……老天,我真的非常抱歉——」
現在大地毫無困難地去打斷他正在說的話。
「你可以叫我大地。我的烤箱挺合作的,而我沒有養貓,雖然我最好的朋友認為我該去領養一隻。」
「你該聽她的,貓咪是最棒的生物。」
「對盆栽來說顯然不是。」
這位現在不是很陌生的陌生人笑了起來,那笑聲充滿暖意又有驚人的感染力,大地臉上的笑容不禁愈發燦爛。
「對盆栽來說的確不是。我叫菅,我的家人包含公主、問題兒童奶油球、被摧殘的植物、還有一台魔化的烤箱,我的家庭總是一團亂,但它還是好可愛。」
「我一點也不懷疑你說的話。」
大地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內心話講了出來,他調整姿勢使自己背躺在沙發,眨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為什麼?不過謝謝。」菅的用字雖然嚴肅,但他的語調透著玩味。他們安靜了一陣子,但這沉默很舒適,並不會令人感到無所適從。
「你真的沒有養貓?」
「你肯定可以跟結處得很好,她總是說我的人生太悲哀了。」
「喔,她可沒說錯。」
字面上意義地,一點也沒錯,不過大地快速甩掉這種想法——事實上,當菅(現在)平靜又愉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忘記他所處的現實一點也不困難。
「為什麼每個人都對貓這麼執著?狗明明看起來更忠誠。」
「有一次我生病時,公主一整天都陪在我身邊,我是說,牠依偎在我臉龐,差點使我窒息,不過,牠努力幫我加油打氣了。所以我要否決你的觀點,貓也很忠誠,你敢再說任何意見看看,我很樂意跟你決鬥。」
「用你現在站不起來的腳踝?」大地說完立刻咬起下嘴唇,不確定這玩笑是否開得太過火。
「……這招太下流了,大地。」
菅仍是打趣的語調,大地從沒來有這麼喜歡過一個這樣喊他名字的嗓音。
「是你先說我的人生很悲哀。」
「我只是附和你朋友說的話。」
「我覺得自己被深深冒犯了,我還以為你站在善良的一方?」
「只有當我攝取足夠糖分時,每個人都會在特殊時刻發現自己的黑暗面。」
「太想念餅乾了?」
「甚至得了相思病。」菅用非常肅穆的語氣回答,大地又笑出聲來。
「天啊,嚴重到這種程度,我都想出門幫你買餅乾了。」
「你這樣做的話,我會永遠愛你。哎,你不是唯一人生很悲哀的人,只是比我糟一點罷了,因為我至少還有貓。」
他的胃部像是被輕輕扯了一下,某個東西正在他心底竊竊私語。也許,大地不會介意拋棄所有常識,出門買餅乾,去親自見見這位擁有貓咪與被卡到陰的烤箱所組成的怪異家庭的陌生人。
「嗯,我也有植物陪伴。」大地坐起身子,盯著窗戶旁街燈溫暖光芒下的模糊輪廓,想知道那盆栽現在委靡不振的程度,假如它只剩百分之十二的部分還活著,那還能不能配稱為植物。「重要的是,沒有任何貓嘗試謀殺它,我倒是有點不經意地達成這目標了,但——」他笑了,重複菅的那句話,「這不是重點。」
「不,不不不,大地,你剛是告訴我,你有機會養活一株植物,但你就放它在那邊等死嗎?起來,現在快去澆水,你沒好好珍惜這個機會的事實深深刺傷了我。」
大地確實站了起來,還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服從了。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則拿起一支玻璃杯,到水龍頭下裝滿水,當水聲滲過話筒時,他聽到菅發生滿意的哼鳴。
「你真的去澆水了。」菅的聲音透著笑意,甚至帶著一絲惡作劇的意涵,大地想知道他的眼睛是否也正在閃爍。
「我不希望你跑來用拐杖打我。」
他在乾涸的泥土和窗台上(喔糟糕)倒上一些水,然後把那仍剩半杯水的玻璃杯擺在盆栽旁,也許下一次他會記得澆水。(應該還是不會記得。)
「啊,那太苛刻了,我發誓我是一個親切的人。」
大地舔了一下嘴唇,完全不懷疑菅所說的,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與他拌嘴。
「除非你沒吃到你的餅乾。」
他坐倒到沙發上,伸手去拿遙控器關掉電視,背景的噪音突然讓他覺得很厭煩。
公寓還是跟往常一樣空蕩,但現在感覺卻迥然不同——因為菅的聲音在那。
也許他該把燈打開,不過……
「我有資格得到餅乾,大地,通常一個快速的購物之旅就能解決這件事,都是那該死的天氣的錯,該被責備的是雪和冰與寒冷,不是我。」
「喔,顯然一切都超出你的控制之外。」
「我很高興你——奶油球,我最後一次——」
大地聽到另一端發出一些模糊的聲響時,他笑了起來,菅持續不斷說著話,但不是對他,而是對他的貓。
「聽好,我告訴過你——不准跳到桌子上,老天,看看你做了什麼,那個馬克杯長得那麼漂亮,不准那樣看我,罪證確鑿就是你做的,你必須承擔這後果,我不會同情你的。現在走開,我不想要你的腳沾上碎片,快,開溜的時間到了。公主,待在你原本的位置!直到我祭出新的公告之前,都不准進入廚房!」
菅深吸了一大口氣,停頓了幾秒,他注意到大地在他自言自語時仍不斷笑著。
「真是漫長的四天。」菅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但絕大部分是向他挑釁,大地完全可以想像出他雙手橫放在胸前的模樣。(除了一點,他完全不知道菅長什麼樣子。)(但假如他看起來跟他的聲音一樣美麗,該死的。)
他真的、真的很喜歡聆聽菅的嗓音,還有那些有趣又古怪的行為。
這通電話本該在接起後的三十秒內就結束,至少在他整整二十六年的生命裡,大地從來不曾隨機與一位陌生人開始談天。但對於菅,他破例了,菅完全沒有一位初遇的人該有的陌生感。
「老實說,受傷是最糟糕的,我是一位咖啡師,我習慣不斷與人交談一邊工作。現在我沒有辦法去上班,在這種恐怖的大雪中無法出門,我也不能去運動,而這一切都快把我逼瘋了,但也許我不該對一位陌生人抱怨這麼多,嗯?真抱歉。」
大地眨眨眼,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個引起他興趣的點上。
「運動?」
「啊,對,在我空閑的時間裡我會去打排球,我是說,如果我沒有扭到腳的話。」
在他沒有預期的情況下,大地的腦海中出現兩道顏色鮮豔的驚嘆號,排球,這裡有排球隊?距離他上一次打排球已經是好久以前……
在他整個人深陷進沙發後,他才發覺自己有多思念排球,聽到一位陌生人不經意地提到這項運動,赫然間,懷舊之情就像一袋排球般狠狠砸向他,力道之大。
「你打什麼位置?」他問,無法克制自己。
「我是舉球員!你也打排球嗎?」
大地發現自己從陷在沙發中的姿勢坐了起來,背部正好好地靠在沙發背上,他抬起頭,這樣他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世界。雪仍然下著,外面的世界繼續運轉,他們倆也繼續天南地北地聊著,這像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如呼吸一般自然,他們之間的談話幾乎像是反射動作,來回拋著問題與答案,中間穿插戲弄性的評論。
大地知道了奶油球至少十三起破壞事件,還有一次菅正捧著熱湯時,公主害他摔了一跤。
大地從小熊軟糖事件中結摔斷自己的右手臂,也害得大地跟著一起摔斷左手臂,一路講到他的高中時代,而且每個人在同學會上仍稱他們為石膏俠侶。(菅笑得太過厲害,大地都可以聽到他把手稱在桌子上,整整喘了兩分鐘的氣。)
四小時過去了,大地笑得如此頻繁,他的臉頰都因此犯疼,自從他搬家之後,他第一次感到這麼溫暖與放鬆。
他的頭倚著沙發靠墊,然而要保持清醒越來越困難了,時間怎麼走得這麼快……
他處在的客廳仍是一片黑暗,不過他幾乎沒有注意到周遭環境,直到現在菅說:「也許我該去睡覺了,公主在過去幾個小時內坐在床那邊不斷瞪我。」
「對,我也該睡了,除了沒有貓在瞪我。」
「這點真哀傷。」
「你們這些貓奴真是不可理喻。」
「呵呵,大地,我還以為你現在有點喜歡我了呢?」
可能還比「有點」超出更多,大地咬緊嘴唇,拒絕真實地回答這個問題,或是根本不回答。
「去睡吧,菅。」
「你也是。」
他仍然可以聽到那美妙聲音裡的笑意,而大地不想要菅就這樣掛斷電話,他不想要他們之間這古怪的聯繫終結。這就像一道咒語,為他近期孤獨的小生命中注入一點點魔力,但咒語很快就要消失了,像泡泡一樣破滅。
「謝謝你照亮我的夜晚,大地,我原本以沒有餅乾會毀了這夜晚,但我必須說,你拯救了它。」
你根本不知道你為我的夜晚增添多少光芒。
「你也是,謝謝你……與我聊天。」
機不可失,此刻他該詢問菅,他們可不可以有機會再一起聊天,但隨著一秒一秒流逝,他們之間的沉默向外蔓延,使得空氣愈發稀薄,轉而被尷尬與遲疑填滿,在放鬆的一夜過去後,這是一個很大的轉變。
「所以,嗯,」菅清了清喉嚨,「晚安,大地。」
「晚安,菅。」
有股壓力催促他去說些什麼,去拯救這一切,為了讓菅繼續待在他的人生中,但這壓力最終扼殺了大地。他想把全世界的字詞都搜刮出來,但沒有一個感覺適合傾吐。
他們兩個都沒有掛斷電話,只剩電訊噪音掠過聽筒,當大地終於鼓起勇氣,深吸一口氣鎮定自己,他聽到菅的嘆息,然後掛斷電話。
沉重的寂靜圍繞著他,而大地一點都不想要起身,一點都不想要打開任何燈光。
他的手機因為被握了這麼長的時間,仍帶著人體的溫度。
他脫下褲子,連同褪下其他全身上下的衣物,蜷縮起來蓋上被子,這時他已經過於疲累,再也無法做任何夜晚的例行瑣事。菅的聲音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對他低聲吟唱搖籃曲。
隔天早晨大地徹底地睡過頭。他睡眼惺忪、跌跌撞撞地走進廚房,覺得今天的一切從他起床開始就有些微地不對勁,收音機還是在播放著音樂,但大地把頻道轉成低沉的背景噪音,他太過疲累了,無法再承受任何音樂,也許他只是想嘗試憶起菅的笑聲。
事實上,他一整天都在不斷想著這個男人,更凸顯大地是多麼地孤單和可悲。(或著是菅這人有多美好。)
今夜要做的家事甚至比昨晚還少,所以沒什麼事能真的讓他從手機上轉移注意力,手機安靜地躺在那,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誘惑他。
大地想要拿起電話打給菅,再一次和他說話,聽到他的聲音、歡笑,還有聆聽他那些關於貓的荒謬故事。
他是這麼渴望,而這幾乎在他內心成了一種疼痛,時間過得越久,他就越無法下定決心按下播號鍵,而這只使得他越來越糟。
我明天會打給他,他這樣告訴自己。
(並沒有發生。)
也許菅會打給我。
(並沒有發生。)
*註一:曲速為《星際爭霸戰》裡星艦於太空中長距離移動時,使用的超光速單位,曲速九為光速的七百二十九倍。
譯者碎碎念:
全文已譯好,接下來會每天發一篇,AO3的發文會比這邊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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