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上攻
※原名DAD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玩火自焚,不習慣的接觸帶來的害羞讓沈延真有點無
所適從,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打算逃跑,再害羞也要忍下去,因為逃跑就輸
了,而這是他自己開始的遊戲,無論如何都不想成為先認輸的那個人。
仔細想想,自己還真是個不稱職的朋友,明明是來探望處於困境的李常
瑞,仍忍不住去接觸李承鈞,儘管應該試圖與李常瑞對話,但卻捨不下現在
的處境,先前的害羞隨著時間經過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讓人沉溺的安心
感。
或許是因為獨力撫養兒子,李承鈞很多時候都會表現出讓人意外的細心,
有時會不假思索為他整理翹起的頭髮或替他擦拭嘴邊沾到的食物醬汁,明明
只是普通的動作,然而他卻會為此動搖,即使對方根本沒有其他意思,僅僅
是出於善意照顧他。
對沈延真來說,這些是堪稱奇妙的體驗,他與家人之間的肢體接觸不多,
每個人的私有領域與界線都很明確,在他記憶中,上次被親人這樣攬著,應
該是小學三年級以前的事情,都已經是高中生了,也不會再讓父母這樣照顧
他。
跟同學或朋友之間也是一樣,勾肩搭背之類的動作並不少見,但不會有
人這樣碰他的頭髮,所以李承鈞這些行為帶給他的感覺很特別。
就像是因為他是孩子所以願意一再讓步,即便退到無路可走的地方也會
盡量考慮不傷害他的選擇,所以情人節時收到玫瑰時才會主動開口向他解釋,
而不是讓他帶著那種鬱悶的心情回家。
想到這裡,沈延真的目光在客廳裡繞了一圈,卻沒找到自己想看到的東
西。
「之前的花瓶呢?」他不禁問道。
李承鈞正在滑手機,聞言轉向他,「收起來了,畢竟花也凋謝了。」
沈延真登時沉默下來。
說不出為什麼,沒有用處的東西收起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仍舊有一
絲難以言喻的煩悶在心底慢慢擴散開來。
「關於發現盜圖的事情,我想好謝禮了。」他突然道。
「你想要什麼?」
「之前那個空花瓶,應該還沒丟掉吧?」
「還在。」李承鈞顯然有點意外,「你想要那個?」
「嗯。」
李承鈞起身去取花瓶過來,就放客廳櫃子裡而已,沈延真看著對方將花
瓶遞過來,伸手接住,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將花瓶放在原本的地方。
「這是做什麼?」李承鈞沒有掩飾茫然的神態。
「我想要的不是花瓶,而是花瓶一直放在這裡,維持空置的狀態。這就
是我要的謝禮。」他平靜道。
李承鈞看起來像是正在消化他的言論,又或者在思考他的要求出於什麼
動機,不過對沈延真來說,這是不用解釋的事情,他就是想要這樣,不需要
任何理由或藉口;反過來說,沈延真想要的是讓李承鈞每次看到空花瓶時會
想起有人曾經送過花。
過了一會,沈延真轉過身,發現李承鈞臉上是有點微妙的神態。
「這種謝禮不行嗎?這讓你很困擾?」他不由得問道。
「不,沒關係。」李承鈞的目光從花瓶上收回來,與他視線相交,「你
希望的話,就放在那裡吧。」
對方這麼乾脆,反而讓沈延真產生一絲猶豫,補充道:「這個謝禮沒有
時間限制,你什麼時候想要挪開都無所謂。」
「如果你想要一直放在那裡也可以。」李承鈞平靜道。
「那就好。」沈延真心滿意足,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一樣貼著李承鈞,
又回到先前被攬著一般的姿勢,這一次他還稍微縮短了距離,不過李承鈞依
舊沒有推開他。
「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我不做任何違反法律的事情。」
這句話自己到底還要聽幾次。不過他已經預料到答案了,所以也不怎麼
失望。
因為隔天還要上課,李常瑞也還不想見人,當晚李承鈞沒有留他過夜,
確認時間還趕得上捷運後,主動送他下樓,與他道別。
沈延真在捷運上發呆,想起了那句「我不做任何違法的事情」,總覺得
自己忽略了什麼事情,絞盡腦汁思考了好一陣子都沒有結果,在離開捷運站
準備走路回家時,鬼使神差地意識到剛剛險些錯失的念頭是什麼。
……與未成年人的性行為是犯罪。
他從李承鈞那裡得知,李常瑞還未與女友聯絡,至今也沒有戳穿真相,
但沈延真總覺得在哪裡看過相關的宣導文章,即使同樣是未成年人,也很可
能因此面臨法律的懲處。
如果李常瑞準備分手,或者更進一步要求償還之前被瞞騙轉帳的款項,
事情鬧大了的話,女友那方也可能因此以性行為相關的法條指控李常瑞,儘
管李承鈞應該也明白這件事,也應該知道要請律師處理,沈延真依然愈想愈
在意,回家後洗過澡,躺在床上時翻起了法律條文。
畢竟還只是高中生,也沒有法律相關知識,法條本身太過艱深,所以沈
延真看得很慢,索性鍵入關鍵字搜尋相似背景的討論文章,在確認過李常瑞
與其女友之間的性行為並沒有觸犯法律後,他不由得鬆了口氣。
正要關掉網頁時,沈延真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那天晚上,沈延真考慮了很久,還是沒能決定要不要再去一趟李常瑞家,
不過隔天上學時,因為李常瑞連續三天不在,堆積在座位上的講義、作業與
批改後的考卷不斷增加,他終究還是將那些東西塞到書包裡,準備親自轉交
給對方。
雖然別有目的,但有正當的藉口自然是最好的。
這一天放學時臨時有社團集會,結束時已經超過六點了,沈延真索性直
接前往李常瑞家,如他所料,這時的李承鈞也是剛回到家中,正準備吃晚餐。
李承鈞先是問他要不要一起用餐,沈延真答應了,但決定先去看看李常
瑞。
敲了敲門,對方沒有任何動靜,他猶豫了一下,只得道:「我順便把上
課發的講義跟作業帶來了,就放在門口,你等會自己拿進去。」
裡頭傳來有點悶的嗓音,「你今天有看到她嗎……」
沈延真微怔,連忙道:「沒看到。」
李常瑞問的是女友,按照原本的計畫,對方本該是今天回來的,不過不
知道為什麼沒上學,或許是又多請了幾天假也說不定。
不過對方既然問了,那就代表還沒有跟女友聯絡過,某種程度來說,這
其實是好事,如果女方用一時鬼迷心竅或被親友慫恿之類的藉口哭著道歉意
圖挽回,李常瑞心軟的可能性很高。
對方安靜下來了,沈延真留下一句「我會吃了晚餐再走」,隨即自覺地
轉身離開那道門,回到餐桌旁坐下。儘管還是有些擔心李常瑞,不過他從李
承鈞口中得知,李常瑞的狀況有慢慢好轉,也沒有拒絕定時送到臥室門口的
三餐,只是躲著不想見人而已。
沈延真稍稍鬆了口氣,吃了晚餐,坐在客廳沙發上,隔著一段距離瞧著
李承鈞,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
「你比我想的還要狡猾。」他不禁道。
李承鈞轉頭望向他,「你說什麼?」
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那些話像是自有意志一般脫口而出。
「你強調的重點一直是自己不會違反法律,所以一般人會覺得你的意思
是不跟未成年人做任何可能觸犯法律的事情,以大多數人的觀點來說,未滿
十八歲即是未成年人,以這個邏輯思考,當然是拒絕與未滿十八歲的對象交
往也拒絕性行為的意思。」
李承鈞專注地望著他。
「這是相當常見的誤解。」沈延真吸了口氣,控制著語速,「去翻法條
就知道了,只要雙方年滿十六歲,都出於自願也並非性交易的話,發生性行
為本身並不違法,也就是說合法性行為跟成年與否是兩回事。」他頓了頓,
「你第一次見到我時我才十五歲,但在情人節生日的時候我就已經滿十六歲,
擁有性自主權了。」
既然不是違法的事情,那沈延真也不願意讓對方以法律為盾牌用以蒙蔽
他阻擋他。
通常談到成年與未成年的分界時,一般人的回答是十八歲,以民法的角
度來說,二十歲才是成年,即使修法將二十歲下調為十八歲也是一樣,現年
十六歲的沈延真既是所謂的未成年人,也同時擁有性自主權。
在理解事實後,他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李承鈞從未真正拒絕過他,而
是沈延真自己在名為未成年跟犯罪的兩道牆前停了下來,佇立不前,不知道
那只是對方虛張聲勢的表現,所以從未真正嘗試越界。
李承鈞似乎有些驚奇,「你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你之前說我未成年。」沈延真撇了撇唇,「我後來想起了一件事,李
常瑞被騙的事情要是被揭露,對方惱羞成怒直接用未成年性行為違法提告該
怎麼辦,但是他們兩人當時都已滿十六歲,不涉及其他外因,兩情相悅,沒
有違反法律。」
「原來如此。」李承鈞凝視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釋。
「我也是在那時才發現不對勁,他們兩人都年滿十六歲就不構成犯罪行
為,為什麼我們之間會是犯罪?你總是說我還未成年、又說你不會犯法,但
這兩者根本沒有正相關。」因為開始感到緊張,沈延真說話的聲調愈來愈高,
「情人節那天送我巧克力,是因為知道我滿十六歲所以才故意送的吧?」
李承鈞安靜了好一陣子。
沈延真有點不安。自己應該沒弄錯吧?為了確認真相還真的去翻了法條,
讀了不少文章,如果從一開始就搞錯狀況還振振有詞地發言的話,未免太丟
臉了。
「猜對了。」李承鈞笑了,望著他的目光分外明亮。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