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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爾林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他很快想起來為何自己會長時間忍耐飢餓,進行危險的節
食,他正在躲避一場猝不及防的追擊。
他原以為這個地方很適合魔物混居,陽光普照的地區人們普遍開朗熱情,不容易排外
,再加上阿爾瓦的農業發達,肥沃的土地年年豐收,人類與魔物某種程度很相似,基本的
生存需求被滿足,殘忍的攻擊性就會減少,居民顯得比較善良。
最重要的是,這種遠離中央的地區,向來不會有真正的聖職者進駐。
像亞爾林這種長年與人類共處的淫魔,只要不遇見神使,又不犯下違反常理的失誤,
能輕鬆地融入當地,不被識破身分。
──如今,兩種情況都符合了。
他在大街上遇到那個金髮綠眼的神使,被一眼識破不是人類,又在公園裡釋放引誘的
氣味,與一群男人在路邊交媾。
「身體還好嗎?」這時,眼前的人類溫和地朝他搭話。
亞爾林眨了眨眼,除了緊張造成的脈搏加速之外,想不出自己有哪裡不對勁,就看見
男人的眼神朝著棉被掃了一眼,似乎正在斟酌要如何啟齒。
「如果您需要的話,這裡有藥膏,雖然不像飯店裡的醫藥箱那麼齊全就是了。」
他們四目相對,陷入短暫的安靜。
亞爾林困惑地動了動鼻子,嗅聞得出男人拿來的小罐子帶著草藥氣息,是適合塗抹外
傷的植物。
處於緊張狀態的頭腦努力運轉,亞爾林好一會才想起來,人類很容易因為性交而受傷
。真的是非常脆弱的種族。
「謝謝你……先生。」亞爾林努力回想著這個人的姓氏,可是困惑佔據了他大部分的
注意力。
他沒有見過任何人類發現他是魔物後仍對他說敬語,即使沒有識破他的身分,見過他
在交歡時的放蕩模樣之後,很少有男人不會對他改變態度──在那極少數之中,大多數依
舊保持愉快的對象,原本就把他當作玩物。
對方微微一笑,「叫我戴納。」
亞爾林頓時回想起來,的確有一些女性會這麼親暱地喊著這個男人,有的是他的飯店
員工同事、有的是久居的熟客,戴納要不是在服務客人,就是在與女孩子們調情,所以亞
爾林對他向來沒什麼印象。
亞爾林沒有太大的幹勁,只為了填飽一兩次肚子,去跟一群女人搶食一塊難度很高的
肉。
「這裡距離飯店有點遠,不介意的話,您可以在這裡休息到傍晚。」戴納說道,「我
今天上晚班,到時可為您帶路。」
亞爾林開始懷疑,眼前的男人並未識破他的身分,只認為他是一個淫亂的同性戀,喜
歡多人露天性愛。
這似乎可以解釋他剛醒來時,男人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亞爾林總覺得對方心情異常
愉悅,卻出於禮貌或矜持而刻意克制。
「戴納,你為什麼說敬語?」亞爾林脫口問道。
他和人類打交道很長時間了,看得出眼前的男人本性並不那麼恭謙有禮,那種過度禮
貌的態度反而像種外殼。
「您目前還是我們飯店的客人。」納特微笑,「我不會為了一點私生活的行為,就隨
便論斷客人,這點不用擔心。」
這時,門口傳來動靜。
亞爾林才剛弓起背警戒,下一秒大門直接被從外頭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推門而入。
這是一個格局方正的小房間,亞爾林一睜眼就不覺得自己在建築裡,從牆壁透進來的
空氣流動與建材,比較像是從倉庫或馬廄改建而成的休息場所,這意味著不如房子牢固,
室內也沒什麼遮蔽處。
「……」進門的男人一眼就看見了亞爾林,看到他渾身赤裸坐在床上,先是愣怔了下
,隨即蹙起眉頭。
亞爾林深吸一口氣,本能讓他渾身戰慄。
高大的褐髮男人端詳著他,男人的身形比戴納還要高,體格也較為健壯,包裹在衣物
下的肌肉並不誇張,卻飽含近乎野性的力量,僅僅是站在那裡,就散發著強烈的雄性存在
感。
亞爾林很確定這個人如果想的話,即使他全力逃脫,都能毫不費力地擰斷他的脖子。
「嘿,老哥,敲個門好嗎?」戴納也看向來人,語氣不快。
這讓亞爾林繃起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點,那個男人怎麼看都對他不太友好,亞爾林一
時間還以為這是某種拖延時間的圈套,戴納與他閒聊是為了等獵人來。
男人不為所動地站在門口,看起來比戴納還要焦躁,「你他媽的在搞什麼東西?」
「我們出去談。」戴納站起身,雙手拉起薄薄的棉被,輕柔地蓋住亞爾林赤裸的身子
,彷彿藉此順道諷刺那個男人有多麼不懂得避嫌。
站在門口的男人雙手環胸,反而用更凌厲的神情瞪著亞爾林看,視線掃過他光裸的肩
頭、剛睡醒的臉龐後,眉間的皺痕更深,亞爾林被看得有點瑟縮,不自覺想朝戴納靠過去
時,男人瞄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戴納,又來回看著他們兩個。
亞爾林意會過來,這個人正在替戴納擔心。
「我馬上回來。」用棉被將他裹好,戴納朝他安撫一笑,俯身用悄悄話般的音量補充
,「不用怕,德維特只是長得兇。」
戴納說話時靠得很近,呼出的氣息碰觸著亞爾林的唇,彷彿要親吻他般的親暱。亞爾
林發現他的第一印象沒有錯,這個男人比他這個淫魔還要習於調情,做起來彷彿喝水般自
然。
門口傳來一聲煩躁的咳嗽,亞爾林感覺到一股殺人般的視線,戴納則是一副不痛不癢
的模樣,聳了下肩膀朝門外走去。
以往和人類男性上床時,也不時會有被對方的妻子或女友捉姦在床的情形,亞爾林不
想淌渾水,視線在房裡逡巡,試圖找到自己的衣服。
戴納走出門外,順手要帶上門,這時,德維特低沉的嗓音從門縫鑽入,「──昨天半
夜社區裡傳出有淫魔出沒,你一個晚上沒回來,我就知道跟你有關。」
碰。
大門被匆匆關上。
亞爾林轉著的腦袋瞬間僵住,從床上匆忙起身。那扇門並沒有那麼牢靠,亞爾林能聽
見門外傳來爭吵聲。
「你不能就這麼一聲不響把魔物帶回後院!這個家還有孩子,真的孩子,你不能繼續
這麼任性了。」
「拜託,他是吃男人,又不吃小孩,先擔心你自己吧。」戴納以一種很陌生的語調嘶
聲道,「何況他是住得起我們飯店高樓層的魔物,餐桌禮儀比你這個大老粗還要好。」
亞爾林在那家飯店住上好一段時間了,從未聽過優雅的飯店領班用這種語氣說話,在
那個叫德維特的男人面前,戴納聽起來像個叛逆期少年。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不管外表多誘人,他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你不該搞上
淫魔。」男人低沉的嗓音彷彿十分頭疼。
趁著那兩人爭吵時,亞爾林匆匆在屋裡走動,這看起來像是戴納的地盤,卻不是真的
寢室,屋內沒有像樣的衣櫃,而他的衣服不見蹤影,亞爾林一個抬頭,發現自己的上衣掛
在窗外的晒衣場裡。
這時,門外傳來戴納的聲音,彷彿是個在市場看到玩具想要買的小男孩,他大聲而堅
定地說道,「我們可以養他!」
亞爾林驚恐地瞪大雙眼。
屋內隱約傳來響動。德維特微微蹙眉,戴納立刻有不好的預感,匆匆把門打開,只見
倉庫裡空蕩蕩的,而窗戶保持著半開。
「該死。」戴納匆忙繞過屋子,晒衣場早已沒有半個影子。他們的房子沒有圍牆,要
一聲不響地離開並不困難。
「這樣也好,他沒有意願。」德維特幸災樂禍。
「──教會已經發出通緝令,他不能就這樣一個人跑上街。」戴納回過頭,咬牙切齒
,「如果他出了什麼事,都是你害的。」
德維特沉默了下,顯然並不是無動於衷,然而他嘴上仍說著,「他是魔物,本來就不
該襲擊人類。」
「準確地說,是男人們襲擊他,搞了他一頓。他是被操的那一個。」戴納翻了個白眼
,「只是打野炮,罪刑有嚴重到要被在身上開幾個洞嗎?」
教會已經出動搜索,還有配槍的警察幫忙協尋,即使這個地方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聖
職者,這種程度的通緝,會讓獵人們配備裝有聖水的彈匣,那隻淫魔要是不幸遇上後者,
很有可能灰飛煙滅。
「他以人類為食,就要承擔這樣的風險。」德維特移開視線。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德維特。」
「因為我必須保護你和麥爾斯。」男人板起臉,不在乎弟弟是否對他失望。
亞爾林成功脫逃,往飯店的方向走去。
幸好這附近沒什麼高樓層的建築,使得阿爾瓦最好的飯店標誌十分顯眼,即使真的有
段距離,他不太費力地就找到回去的路。
從那個高大男人的口氣聽來,魔物狩獵可能已經開始了。
這種平靜的小鎮平時沒什麼戒心,一旦出事時,反應往往比大都市來得劇烈。
城市人往往事情不發生在眼前就事不關己,發生個連環殺人案都未必能影響一般人日
常起居,而鄉村裡一點風吹草動,都能使得所有人凝聚起來,大範圍搜索異己。
理智上,亞爾林知道越快離開阿爾瓦越好,可是他的全副家當都還在飯店房間裡,不
僅是閃閃發亮的寶石飾品,那些絲綢舞衣、舞鞋和彩帶,都是他跟隨著雜藝團工作時傳承
下來的,有錢都未必訂製得到,亞爾林希望至少能帶走那些衣飾。
街上隱隱有著不安定的氛圍,如果在無人的巷子遇上巡邏隊會更難脫身,亞爾林挺直
著背脊,沒走暗巷,反而專挑大路走。
他保持著高度警戒,留意周遭是否有聖職者的氣息,一邊踏著狀似輕盈的步伐,彷彿
只是個出外散步的旅客。
畢竟他的黑髮並不常見,行人不時對他投以目光,兩個持槍的警察遠遠看見亞爾林,
稍微頓了下步伐,打量起他。亞爾林回以困惑又好奇的眼神,警察們點了個頭,看到亞爾
林看著他們眼睛回以禮貌的微笑,便不再留意他。
亞爾林順利回到飯店,正鬆了一口氣時,發現飯店的櫃台站著幾名一看就是獵人的男
性。
有雀斑的年輕領班注意到他,面露古怪的眼神,亞爾林頓時胃部一沉。
那個叫狄克的年輕人向來很迷戀他,與他打招呼時都會帶著害臊的笑容,試著找話題
與他閒聊時還會緊張得結巴,亞爾林將這個雀斑男孩歸類在儲備糧食,要是真的餓得不行
時,會考慮嚐嚐。
亞爾林站在原地不動,狄克對他露出害怕的眼神可不是個好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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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淫魔小客串了一下,追他的是逛街的亞撒: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