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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心跳漏跳一拍,將動搖藏在臉下問:「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這兩天狀態都很不好。」
虎杖前傾上身認真地道:「如果有就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不要自己一個人煩惱。」
伏黑的手指微曲,他對虎杖的請求一向沒有抵抗力,可是若要問自己面對的「麻煩」最不
能向誰傾吐,眼前的粉髮青年肯定是第一名。
──你附身的是我喜歡的男人的肉體,而哪怕天塌下來那個男人也不可能抱我。
──他不會抱你,你剛剛親口說過,不是嗎?
──虎仗的陰莖……好喜歡。
昨夜與宿儺的對話敲打伏黑的腦殼,讓他清楚認知到連續兩晚的交纏並非單方面的脅迫,
自己也從中獲得滿足──以無視虎杖意願的形式。
就這點而言,他可說是強姦了自己的同學。
「我想替伏黑做點什麼。」
虎杖的聲音將伏黑拉回現實,那張宛若陽光結晶的臉一如往常地純粹且善良。
──而我腦中卻盡是邪念。
伏黑雙唇抿起,這樣的自己沒有被虎杖幫助的資格,垂下眼睫避開對方的注目道:「我沒
碰上麻煩,你想多了。」
「果然發生了什麼吧?」
「就算有也與你無關。」
伏黑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過頭了,然後也立刻在虎杖臉上看見錯愕與受傷的表情,胸口
隨之緊縮,咂舌焦躁地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太把別人的事擔在身上!」
「你不是別人。」
「你以外的人就是別人。」
伏黑直視虎杖的雙眼嚴肅地道:「聽好了,人一天的時間是有限的,然後除非是五條老師
那種規格外的人物,能擔負的責任也是有極限的,所以不要輕易將他人的事放到自己肩上
,弄不好你會崩潰的。」
「……不要。」
「虎杖!」
「你自己不就把我扛在肩上了嗎!」
虎杖的音量拉高一倍,望著愣住的伏黑道:「五條老師向我說過,是你拜託他保下我,所
以我才得到緩刑!」
「那是因為如果我沒有搞砸任務,你就不用吞宿儺的手指被判死刑,我對你有責……」
「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搞砸啊!」
虎杖的聲音飆得更高,前傾上身將手拍上被子道:「所以需要負責的人是我!你非但沒有
欠我,還是救了我兩次的恩人!」
「但……」
「明知道重要的人在煩惱卻什麼事都不做,我辦不到!」
虎杖揪緊衣襟,停頓幾秒再放鬆了手微微垂下頭問:「還是說因為我太弱了幫不上忙,才
不告訴我?」
伏黑手指一顫,如果說虎杖的笑容是最能溫暖他的表情,那麼對方失落的臉就是最令式神
使心塞的神態,使他先是揪緊床墊,再低聲道:「弱的不是你,是我。」
「伏黑……」
「對不起,我沒辦法告訴你詳情。」
──因為我不想被你鄙視。
伏黑將後半句話留在喉中,搶在虎杖開口前接續道:「不過只要今晚能將神社的咒靈祓除
,我的『麻煩』也會結束。」
虎杖臉上的陰霾散去,雙手握拳道:「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爭取一擊打倒咒靈!」
伏黑微微勾起嘴唇,張嘴正要對方別冒進時,哈欠聲先一步竄出口腔。
虎杖睜大眼瞳,接著噗嗤一聲笑出來,站起來走向房門道:「我回去了,伏黑你好好休息
,睡飽了再一起去解決『麻煩』!」
「是祓除咒靈才對吧。」
伏黑輕聲道,目送虎杖來到門前,在對方開門前一秒聽見令他瞬間僵直的聲音。
「別被施術者摸到喔。」
宿儺在虎杖的左臉頰上道:「否則以你那種急就章的處理,會被狠狠反噬的。」
「哈?什麼處理、反噬?」
虎杖斜眼看著自己的左臉,沒得到宿儺的回應,只得轉頭問:「伏黑,你聽得懂嗎?」
「聽不懂。」伏黑一秒說謊。
「那我待會再問……啊這傢伙九成九不會解釋,算了!我走囉,晚安!」
「現在才下午三點啊。」
伏黑低語,聽著門扉關閉的聲響,躺上床墊合攏眼瞳,右手在棉被中遊走,輕輕觸摸自己
的下腹。
沒問題的,只要能將咒靈祓除,不管是春綻還是體內的燥熱,都會隨時間消逝。
※※※※
伏黑一路睡到晚餐時間才起床,換上高專制服前往宴會廳,和虎杖、釘崎與剛從警局趕回
的伊地知一面享用天婦羅一面擬定作戰計畫。
眾人在十點多乘車離開旅館,十一點整到達夜櫻姬神社,半夜的神社本就人煙稀少,下了
疏散指令後更是靜到只剩細微的風聲。
「我把帳放下,接下來就拜託你們了,千萬要小心。」
伊地知站在鳥居前,兩指合攏念出咒語:「自暗而生,比黑更黑,濁汙殘穢,皆盡禊拔。
」
黑紗一般的幽影聚集於星空下,緩緩擴張後包裹整個神社與外圍的鎮守之森,令神社寧靜
之餘也增添了幾分壓迫感。
伏黑先招出玉犬和鵺,再和虎杖與釘崎走進神社,踏著石板地繞過拜殿,來到立於本殿右
側被連注繩牢牢束住的櫻花樹前。
「這顆就是最早的嗎?」釘崎用鐵鎚指著需要三人環抱的櫻花樹問。
「資料上是。」
伏黑回答,他守在釘崎右側,虎杖待在少女左手邊,三人後方是玉犬,頭頂則盤旋著鵺。
「那我就不客氣囉。」
釘崎從制服中翻出稻草人偶,將死者的御守先押上人偶,再抽釘揮槌一口氣將兩者釘上櫻
花樹:「共鳴!」
伏黑與虎杖膝蓋微彎擺出備戰姿勢,然而在敲聲散去後,他們左右除了多了些落葉外,毫
無任何變化。
「欸?什麼都沒有,怎麼回事?」虎杖眨眼問。
「要再來一釘?」釘崎抽出釘子。
「再觀察一……小心!」
伏黑大喊,因為他發現原本墨綠一片的櫻樹冒出了幾朵粉花,馬上指揮玉犬叼起釘崎往後
跑,自己也蹬地後退。
而幾乎在伏黑移動的下一秒,兇悍的咒力也由樹下湧出,不但覆蓋三人腳底的泥土地石板
地,也讓整個鎮守之森的櫻花樹由墨色轉為櫻色。
虎杖站在伏黑身側──他剛剛和式神使一同往後跳,環顧飄散櫻花香氣的神社問:「伏黑
,這是……」
「對方的領域。」
伏黑說出虎杖的猜測,他頭一次碰到咒靈出手就是領域展開,這不只表示對方有特級以上
的實力,也顯露敵人完全不打算放過他們。
「這不是挺好的嗎!」
釘崎的發言將虎杖和伏黑的視線同時勾過來,她扛著鐵鎚蹲下笑道:「既然這裡是咒靈的
領域,那我不管敲哪裡都能『共鳴』吧。」
「理論上是如此,但對方可不會任由妳敲……」
伏黑話聲漸弱,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的領域有哪裡不對勁,剛要思索時耳邊就傳來槌子
釘子的碰撞聲。
而幾乎在槌聲響起的同一刻,神社周圍櫻花樹的花朵倏然掙脫樹稍,如雨點一般射向三人
。
伏黑反射動作雙手交扣展開嵌合暗翦庭,潮水般的墨影從他腳下漫開,中和對方領域必中
效果之時,也放出一群脫兔擋下櫻花雨。
……然後他就清楚感受到自己腹部有些發熱。
──別被施術者摸到喔。
宿儺的警告輕敲伏黑的腦殼,但在咒靈已經展開攻擊的當下,他不可能解除領域,只能忍
著熱度高聲道:「釘崎!卯起來敲!」
「不用你說我也會!」釘崎一口氣拋出三根釘子,準確地打進神社的石板地。
神社──咒靈的領域──大幅震動,被脫兔撞開的櫻花短暫的停滯後,劃出弧線再度飛向
三人。
伏黑想招回脫兔防禦,然而腹內的熱流使他短暫的暈眩,待回神時櫻雨已經殺到眼前了。
「給我滾開啊啊啊!」
虎杖抓著石板掃向櫻花雨,扇飛撞飛大半花瓣後,揚手直接把長寬接近一公尺的板子扔向
遠處被釘崎釘上草人的櫻花樹。
石板崁入樹幹中,整個領域先陷入死寂再響起尖叫聲,半空中飛舞的櫻瓣從粉紅轉為鮮紅
,凝聚成數個輪廓模糊的和服孩童,張著雙手奔向虎杖等人。
「虎杖,保護釘崎!」
伏黑大喊,招來玉犬守住自己,再讓鵺去協助虎杖,看著同學一個配合式神的利爪一一粉
碎孩童,一個殺氣騰騰的猛捶快敲,雖覺得身體越來越熱,但也漸漸安下心──直到一朵
櫻花落到他的後背上。
「唔!」
伏黑腹中的熱度一下子飆高,身旁的玉犬瞬間融化,雙膝跪地腦袋短暫地陷入空白,給右
側的血色孩童偷襲的機會。
不過伏黑並沒有受傷,因為虎杖搶先一步用身體揍飛孩子,和對方一起落到玉犬和鵺的守
備範圍外、血色孩童的包圍內。
「虎杖!」伏黑驚恐地呼喊。
「不用擔心我!」
虎杖跳起來頭槌跳到自己身上的孩童,蹲下避開另一名孩子的飛踢後,向敵人揮拳喊道:
「釘崎就交給你了!」
伏黑咬牙,聽著耳邊節奏加快近一倍的金屬敲擊聲,焦急地祈禱咒靈快點倒下。
終於,在釘崎把腰包中最後一根釘子釘進咒靈的領域時,天空響起碎裂聲,血色孩童消散
於空氣,被三人捶打、掀開的石板地恢復原貌,鎮守之森也恢復為單調的墨綠色。
「呦咻!」
虎杖一拳砸進空氣裡,左右轉頭看看脫去櫻色也不見碎石的神社問:「祓除成功了嗎?」
「應該是……」
伏黑鬆開結印的手,感覺腹部的溫度緩緩下降,暗自鬆一口氣。
清脆的裂響突然劃破寧靜,虎杖、伏黑和釘崎同時看向聲音源,發現繞著連注繩的大櫻樹
一分為二裂成兩半,並自裂縫中掉出一個小木盒。
虎杖走到盒子前,彎腰拾起木盒拉開盒蓋,表情瞬間變凝重。
「虎杖,裡面是什麼?」伏黑問。
「……宿儺的手指。」
虎杖回答,轉向伏黑和釘崎道:「然後上面的封條掉了一半。」
伏黑拉平嘴角,起身快步走到虎杖面前,將盒子搶到手中蓋上道:「交給伊地知先生吧,
他會妥善處理。」
虎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再恢復一貫的明亮,摸著肚子說自己回旅館後要叫宵夜
來吃,令稍遠處的釘崎陷入填飽肚皮和維持體重的糾結中。
伏黑默默看著同學分析宵夜的利弊,將木盒放進口袋中隨兩人往鳥居走,一陣冷風由後掠
過他的耳朵,帶來孩子的哀鳴。
──為什麼……██姊姊。
他步履一頓,本能地轉身往後看,然而身後除了神社本殿和裂開的櫻木外空無一物。
「伏黑!再不過來要丟下你囉!」釘崎在遠方招手。
「來了!」
伏黑朝釘崎喊一聲,再看空蕩蕩的神社一眼,收回目光跟上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