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風花雪月][希爾凡/菲力克斯]悲慟的啟示

作者: betty302 (流光逝影)   2021-01-19 21:57:13
本文為Switch遊戲〈Fire Emblem 風花雪月〉的同人〈grief lessons〉之翻譯作品,特
此感謝原作者amonglilies給予翻譯授權。
本譯文係參酌〈彩雲小譯(LingoCloud)〉之翻譯結果後,修正校訂而成,若不喜者請慎入
;若譯文有誤植之處,請不吝隨時提出,謝謝。
很喜歡這篇金鹿結局後希爾凡/菲力克斯的HE補完文,推薦給大家。
CP:希爾凡/菲力克斯 (Sylvain Jose Gautier / Felix Hugo Fraldarius)
AO3原文連結: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27977166 (Comments中含授權)
AO3譯文連結: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28407555
Summary:
他腦子裡還有許多事情——有無數的報告要審閱、需要起草法令、需要重新分配資源。儘
管大多數城鎮自力更生,但在巡邏人員稀少的鄉村地區,土匪仍是個問題,因為商人無法
雇用傭兵來保護他們猶豫不決的商隊。然後就是那些『暗黑蠢動者』,調查預測那些人的
下一步行動,在那些人決定再次發動襲擊之前,他們該做什麼計畫和準備。
似乎這些還不夠似地,菲力克斯又回來了,在他離開了十年之後。
作者註:
更簡單的總結是:想像一下,如果希爾凡和菲力克斯假裝結婚,但也疏遠,但也明顯相愛
,但也太害怕談論它。
如果故事情節沒有完全一致,或者我到頭來完全弄錯了細節,我提前道歉......可能有一
些關於政治與世界觀的細節編排情節是沒有出現在正篇之中的。
警告:除了帝彌托利,還提到了其他一些角色的死亡(杜篤、英谷莉特、莉絲緹亞) ,還
有關於倖存者內疚/悲傷的討論。還有一個例子是希爾凡談論他在和菲力克斯分別時與其
他人發展的關係。
倚靠在迪亞朵拉宮殿庭院周圍的欄杆上,希爾凡眺望著這座熙熙攘攘的城市。即使是一次
全面的攻擊也無法阻止它的活力,這座城市已經在幾週內恢復了大部分的正常運營,商船
也回到了港口。儘管如此,關於帝國軍隊殘餘分子襲擊迪亞朵拉的消息還是在整個芙朵拉
引起了一陣焦慮。帕邁拉出人意料的介入,正是由庫羅德率領,在保衛首都的過程中發揮
了關鍵作用,但希爾凡理解到貝雷特召集的緊迫性,當他們確信首都暫時安全了,他就立
即召集了領主們來到首都。
「還流連在這裡嗎,希爾凡?」
希爾凡轉過身來,看到貝雷特走近,站直並鞠了一躬。「我想在回到戈迪耶之前呼吸一下
新鮮的海洋空氣。」
貝雷特在他旁邊停了下來。自從他們在加爾古‧瑪庫大修道院的日子以來,他所認識的導
師沒有太大的改變,仍然像以前一樣深不可測。「你同意了庫羅德,」他們的視線交會。
「對於那些『暗黑蠢動者』,我們要保持緘默。」
隱瞞阿加爾塔一族的存在是貝雷特在建立芙朵拉聯合王國之後做出的決定,他認為這只會
在他們已經傷痕累累的國家裡煽動恐懼。和其他許多人一樣,希爾凡也同意,這是他們的
戰鬥,他們該承擔的責任。畢竟,阿加爾塔人已經存活了幾個世紀,他們蟄伏在那裡,準
備對女神造就培育的國家實施報復——希爾凡明白,他們不能夠鬆懈下來,也不能讓阿加
爾塔人像以前那樣利用國內的分裂。但這次襲擊,在戰爭結束很久之後,仍然表明了有些
東西已逃過了他們的注意。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貝雷特覺得自己有責任。
「沒有人不同意我們必須根除他們。」希爾凡平靜地說。「但庫羅德是對的。當我們只有
懷疑的時候,這對我們的行動沒有任何好處,特別是現在我們知道了他們的假冒和欺騙伎
倆。阿德剌斯忒亞帝國被操縱利用了,就像我們一樣。許多人仍然相信,那些居住在前帝
國土地上的人是舊帝國的效忠者。我們應該留意不要助長他們的偏見,別重複我們以前犯
過的錯,就像我們曾對達斯卡犯過的錯誤一樣。」
貝雷特嘆了口氣,這是一種罕見的軟弱表現。即使對於他們的導師來說,儘管他堅韌不拔
,女神的力量棲宿在他體內,作為芙朵拉領導者的責任也不容易承擔。「你說得對,」他
說。「我們首先應該把重點放在復甦上,在保護我們的人民上。」
「我會繼續確保我們擁有的同盟關係牢固。」希爾凡向他保證。「現在很明顯地,庫羅德
已經登上了帕邁拉的王位,我敢肯定他和洛廉茲正在討論聯盟協定的條款。我們和北方的
斯靈有著良好的關係,和西方的布里基特也有著良好的關係,我希望它們能夠繼續改善。
對我們來說,在這類事情上擁有盟友非常重要。」
貝雷特點頭表示同意。「我很感謝你這些年來所提供的幫助,希爾凡。我知道我對你要求
太多了。」
「一點也不。」希爾凡輕描淡寫地說。「你知道我那時候是什麼樣子的,老師。我很驚訝
,你竟然相信我能管理這麼大的一塊地方,儘管自從你認識我以來,我已經改變了許多。

他平靜地說:「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因為我知道,只有你才願意見到這一天的到來
。」
希爾凡安靜地笑了笑。「戈迪耶家族可能是該地區僅存的家族之一,但它不是唯一支撐這
個古老王國的家族。」
片刻的寂靜過去了,微風吹拂而過,海鷗在遠處鳴叫。貝雷特瞥了他一眼。「到現在有多
久了?」他靜靜地問。
希爾凡隨著他的目光看向他的左手,他正心不在焉地擺弄著的一枚戴在手上的戒指。扯開
笑容,將雙手緊握在背後。「快十年了。」
貝雷特低哼了一聲,在他轉頭望向這座城市之前,有點同情的意味。「我確實時不時地懷
念起過去的對打比劃。」
-
回戈迪耶的路上,他比平時多花了幾天的時間,因為他停下來與自己領地的領主們和鄉鎮
首長談話,緩解他們對另一場潛在戰爭的恐懼,只是要求他們保持警惕,哪怕是最微不足
道的強盜襲擊也要報告。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大範圍的恐慌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問題。
這是一個寧靜平凡的夜晚,希爾凡終於回到了戈迪耶莊園。見到他,衛兵們看起來異乎尋
常地鬆了一口氣——話說回來,他是在沒有護衛的情況下驅馬前往迪亞朵拉的,這也許不
明智,但他不想撤走士兵,以防附近的城鎮需要保衛。他把馬拴好,走進莊園,渴望在長
途旅行後休息一下,太精疲力盡以至於無法留意莊園裡奇怪的嘈雜聲,侍從們在匆忙離開
前向他打招呼,廚房裡的鍋碗瓢盆在低沉的叫喊聲中嘩啷作響。
「我的主人,」侍從長莉娜見到他大聲喊道,她很快地鞠了個躬,走近他。「我明白你經
歷了很長的旅程,但是——」
「莉娜,不管是什麼,肯定可以等上幾個小時。」希爾凡一邊走向臥室一邊說。雖然莉娜
很能幹,但她總是有點焦慮,這幾乎肯定不能讓她在他還是個孩子時很容易地照顧他;他
知道自己至少要為她一半的白髮負責。然而,莉娜匆忙的腳步跟著他上了樓梯,她掙扎著
趕上他更長的步伐。
「——我根本不知情,雖然我肯定你不會忘記這樣的事情,但我痛心地承認,我們沒有為
這樣的事情做好充分準備,因此我們都在盡最大努力——」
所有的話語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希爾凡只是疲倦地點點頭,希望這能在他最終回到房間時
減輕她的擔憂,關上身後的門,輕輕地結束談話。回到一片靜默中,他嘆了口氣,步履艱
難地走進月光照耀的房間。雖然他確實喜歡待在旅館裡,聽著人們在異樣的時辰活動的低
沉模糊聲響,是怪異地舒適,但沒什麼比在自己床上睡覺更舒服的了。他把斗篷扔在扶手
椅上,然後一隻接一隻地把靴子脫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倒在床上,落在一塊硬硬的東
西上。他眨了眨眼,意識到,不是一個硬塊,它聲音低沉地咕噥了一聲,還有一句惱怒的
「你太重了」。
希爾凡慢慢地從床上爬起來。現在徹底清醒了,他站起來,點亮一盞燈,然後環顧四周,
看到地板上散落著髒兮兮的衣服、沾滿泥巴的靴子和破舊的皮甲,床頭櫃上放著兩把劍。
過了一會兒,一頭凌亂的深藍色頭髮從他的被子下面冒了出來,轉過身來用睡眼惺忪的眼
光盯著希爾凡。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的心猛烈地在胸口跳動著。「菲力克斯?」希爾凡驚呼道。
菲力克斯慢慢地坐起來,被毯裹著他的腰。現在,他的頭髮已留長披散到肩膀以下,幾乎
來到了背部中間,眼底的皺紋加深了,但其他地方仍沒什麼變化——毫無疑問,這就是菲
力克斯,仍然和以前一樣嚴厲。過了一會兒,菲力克斯瞥了一眼,撓了撓脖子,又回過頭
來看他。「你變老了。」他最終平淡地說。
「這是隨著時間的經過,往往會發生的事。」希爾凡微弱地回答道,他甚至沒有意識能力
來處理這個評論所帶來的冒犯。過了這麼久,只是聽到菲力克斯的聲音,他就覺得自己喘
不過氣來。「我...... 你在這裡幹什麼?」
菲力克斯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我讓莉娜給我準備了一間房間。」他回答,「她把
我擱在這裡,說你不會介意的。」
分分秒秒過去了,他們之間真正的問題還沒有得到解答。「是的。」希爾凡說,然後把自
己從沉思中搖醒。「對不起,我有點累了。」他說,在決定走向衣櫥換衣服之前,試圖理
清自己的思路。「上次聽到你的消息時,你正前往韃古札。我想,那是兩年前的事了。」
「我幾週前剛回到芙朵拉。」當希爾凡看著他時,他只是聳聳肩。「我暈了船,並不急著
想再搭船回去。」
「你一定鬆了口氣,當你的腳又踏上了堅實的土地。」他邊說邊脫下外套和襯衫。奇怪的
是,很容易又回到和菲力克斯的談話中,彷彿時間幾乎沒有流逝。儘管他認為這就是他們
一直以來的關係——在認識對方的這些年裡,他們分開的時間比在一起的時間長得多。「
你叔叔知道你回來了嗎?」
「我來這裡之前去看過他。」菲力克斯從床上滑下來,拿起他的劍,然後是他的衣服。「
我到的時候,你的侍從們告訴我你被叫到首都去了,我猜是關於襲擊的事件。」
「你聽說了?」
「事情發生後不久,船就到了港口,所以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守衛盤查了每個進入港口
的人,尤其是傭兵們。」
希爾凡慢慢地點點頭,扣好一件乾淨的襯衫。「有道理,我們無法排除韃古札涉入此事的
可能性。」
菲力克斯把他的衣服扔到了扶手椅上,和希爾凡的堆在一起。「韃古札幾乎和芙朵拉一樣
大。他們也有和我們一樣的問題——他們瑣碎的內鬥足以分散其注意力。我懷疑他們會考
慮再次入侵,因為他們的貴族們正忙著雇用傭兵自相殘殺。」
希爾凡向菲力克斯投去一個奇怪的眼神。「我以為你不關心政治之類的事情。」
菲力克斯瞥了他一眼,「這就是我謀生的方式,去戰場上的任何地方。」
「無論是誰雇用了你,從你的盔甲狀況來看,他肯定出價不高。」希爾凡說,當菲力克斯
對他皺起眉頭時,他微笑著。「還是忍不住想保護弱者,對吧,菲力克斯?」
菲力克斯唯一的反應只是悶哼了聲氣。等他穿好衣服,希爾凡再次看了他一眼,心不在焉
地刮著他那幾天留下的鬍子,希望他能打理乾淨,這樣至少菲力克斯能看到他的外表體面
些。菲力克斯已長胖了一些,儘管他那鋒利、優雅的五官並沒有絲毫削減。他琥珀色的眼
睛和以前一樣引人注目,菲力克斯發現他正看著他,笨拙地移動著雙腳。
「怎麼?」他喃喃自語,眼睛飛快地移開。
「沒什麼。」希爾凡很快地說,雙臂交叉在胸前。「我只是——我很高興見到你。」
菲力克斯的臉上閃過一絲什麼,但它消失得太快了,希爾凡無法認出來。菲力克斯環顧四
周,好像在尋找出口,然後放下劍,回頭看著他。「你戴著戒指。」
「啊。」希爾凡隨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上的戒指。「好吧,我們必須保持公眾形象。你叔
叔寄給我的,在你——」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在你離去後不久。」
當菲力克斯走近看戒指時,希爾凡伸出手來,他的心多跳了幾下。這是一個銀色的戒指,
上面精美地雕刻著百合花,有些部分因為他揉搓太多次而褪色了。這上面沒有寶石,但希
爾凡更喜歡這樣——一顆寶石很容易被衣服鉤住。他冒險地看了一眼菲力克斯,儘管他的
表情令人無法猜透。「我也應該戴一枚嗎?」菲力克斯平靜地問道。
希爾凡的心跳加速。在他開口說話之前,有人敲了門。希爾凡清了清嗓子,「進來。」
門開了,他的首席管家傑拉德鞠了一躬。「公爵大人、我的主人,」他問候道。「晚餐準
備好了。」
-
事實證明,自從菲力克斯今天早些時候到達後,廚師們就一直在趕著準備宴會,急於歡迎
長期不在的公爵。菲力克斯像餓了幾個月一樣清理了一盤又一盤的飯菜——雖然希爾凡並
沒有指望菲力克斯的餐桌禮儀有所改善,但至少侍從們見到他享受美食似乎很高興。吃飯
的時候,他們幾乎沒有交談,兩人各自的旅行——身體上的和其他方面的——仍然使他們
感到疲倦,儘管,希爾凡也不知該從何處開始談話。
晚飯後,希爾凡以要去處理他不在時堆積下來的公務為由離開,同時,菲力克斯被帶到他
自己的房間。希爾凡欣然接受了這些可以轉移注意力的事物,他坐在書房裡,專注於自己
的工作,而不是那些他迫切希望問出來的問題。當他告一段落時,莊園已經沉寂下來,因
為每個人都上床睡覺了。
像往常一樣,希爾凡沒有睡覺,而是站起來伸伸懶腰,然後打開桌邊的櫃子,拿出一瓶酒
和一個玻璃杯。他坐在壁爐前的一張扶手椅上,毫不吝惜地將酒注入杯中,啜了一小口,
沉入座椅裡,發出一聲沉重而吃力的嘆息。
他腦子裡還有許多事情——有無數的報告要審閱、需要起草法令、需要重新分配資源。儘
管大多數城鎮自力更生,但在巡邏人員稀少的鄉村地區,土匪仍是個問題,因為商人無法
雇用傭兵來保護他們猶豫不決的商隊。然後就是那些『暗黑蠢動者』,調查預測那些人的
下一步行動,在那些人決定再次發動襲擊之前,他們該做什麼計畫和準備。
似乎這些還不夠似地,菲力克斯又回來了,在他離開了十年之後。
希爾凡又喝了一大口。
「你還是睡得不好,是嗎?」
希爾凡回頭看見菲力克斯站在門口。他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頭髮向後梳成了一個鬆鬆的馬
尾辮。「不怎麼好。」希爾凡承認,他放下酒杯。「要喝一杯嗎?」
「嗯。」
菲力克斯在另一張扶手椅上坐下,希爾凡拿起另一隻玻璃杯。在他倒酒時,菲力克斯看了
看他們中間的小桌子,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幾張紙。「你保留了我的信。」
希爾凡沒有想到要把它們收起來。菲力克斯的來信寥寥無幾,除了寫信時他所在的地方之
外,幾乎沒有說什麼。不管怎樣,希爾凡還是將每個字都印在了心裡。「你瞭解我的。」
他把酒杯遞給菲力克斯,「我變得懷舊了。」
菲力克斯接下了玻璃杯。「我在家人的墳墓上看到了鮮花,」他喝了一口酒後說。「我叔
叔說我可能只是想你了。」
「當我在附近的時候,我試著去拜訪,儘管我並不總是停下來聊天,」他揮著手說。「你
知道你的叔叔吧,這讓整件事變得複雜了。」
菲力克斯點了點頭,擺出一副明白的表情。「對迪亞朵拉的襲擊,老師懷疑是那些『暗黑
蠢動者』幹的,對嗎?」
「這只是一種懷疑。」希爾凡一邊告訴他,一邊坐回椅子上。
「你可以聯繫我。」
所以,他似乎很擔心,「我不想麻煩你做一些可能什麼都不是的事情。」
菲力克斯對此沒有反應,只是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玻璃。多年的外交經驗告訴希爾凡謹慎
措辭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大聲說出來,話就不能收回。他知道有些問題難
以回答。而當面對到菲力克斯,在直截了當與謹慎措辭之間試圖取得微妙平衡是很困難的

「那麼,」希爾凡最終說道,「是什麼把你帶回戈迪耶的?」
菲力克斯的手指沿著杯沿移動,把酒杯舉到嘴邊,又啜了一口。「我需要理由嗎?」
這意味著菲力克斯不想談論這件事,至少,現在不想。若是再年輕一點,希爾凡可能會繼
續施加壓力,但他現在知道該選擇戰場了,知道要小心。「一點也不,」希爾凡回答,「
畢竟,這也是你的家。」
隨著夜幕的降臨,他們之間靜默了下來。「那麼,這就是你所做的一切嗎?」菲力克斯在
希爾凡給他們倒了第二杯酒之後問道,「工作、喝酒、不睡覺?」
「哦,我只有幾個小時這麼做。我敢肯定,這和你過的日子沒那麼不同。」
「少了些流血殺戮。」
希爾凡咯咯地笑了起來,「不盡然。」他挖苦地說,「我只是見得少了。」
就像菲力克斯知道什麼時候該讓希爾凡開口一樣,希爾凡也知道什麼時候該讓菲力克斯閉
嘴。當他們看著劈啪作響的壁爐柴火時,他並沒有費力去猜測菲力克斯的想法。他已經很
久沒這麼做了。最後,菲力克斯喝完了第二杯酒,把它放在桌子上。「我要去睡覺了。」
希爾凡也放下了酒杯。「等等,」他在菲力克斯站起來之前說。菲力克斯停了下來,雙手
放在椅子扶手上。在失去勇氣之前,希爾凡站起來走到書桌前。「如果你要在家待一段時
間,我希望你不要穿得像是準備好在莊園裡打仗一樣。我會讓莉娜拿一些你的衣服給你量
尺寸,給你做些新衣服。」
菲力克斯沒有反對。希爾凡繞過書桌,看了看最上面的抽屜,在打開抽屜前停頓了一會兒
,伸手拿出一個紅色的天鵝絨小盒子。他回到菲力克斯身邊,把盒子放在矮桌上,把它推
向他面前,菲力克斯疑惑地看著它。
「一枚戒指。」他在菲力克斯問話之前回答,坐回椅子上。「如果你在這裡不戴,沒人會
注意到,但如果你在任何正式場合待的時間足夠久,你可能需要戴上它。」他微笑,「消
息在這裡傳得很快。在和平時期,人們喜歡八卦。」
菲力克斯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看盒子,然後站了起來,帶著盒子。
希爾凡拿起酒杯,在菲力克斯離開時又喝了一大口,門在他身後哢嗒一聲關上了。
-
希爾凡永遠不會忘記十年前那天的雨。寒冷是一回事,但下雨是另一回事,他從來不喜歡
把兩者結合在一起的天氣。多麼戲劇化,他坐在書房的書桌前,無所事事地想著,試圖推
遲這不可避免的事。
「所以,你把我叫來這裡做什麼?」
坐在他對面的是菲力克斯。希爾凡與他的目光相遇,它透出的虛無空洞無疑映射出他自己
的。他們都精疲力盡,自戰爭結束以來就一直在努力恢復新統一的芙朵拉表面上的秩序,
勉力地盤點他們剩下的家族支持者。希爾凡的處境很快就得到了解決——他的父親把頭銜
讓給了他,不再感興趣了,因為沒什麼好處可以獲取,因為紋章已決定性地不再定奪人們
的社會地位。至於菲力克斯,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問題。
「我知道你打算放棄你的頭銜,」希爾凡最終開口說道,「我希望你重新考慮一下。」
菲力克斯盯著他,無法讀懂,沉默不語。希爾凡不顧一切地繼續說。
「過去的法嘉斯大部分地區已經歸我管轄。儘管,這一切都是在老師的要求下完成的,但
我不希望出現另一個寡頭政治。」
「這不再是我關心的問題了。」菲力克斯說,目光移了開。「繼任者是我叔叔。一旦我離
去,有關伏拉魯達力烏斯家族的事情就是他的問題了。」
希爾凡試圖忽視它。「我知道。我也知道他不想讓你放棄你的頭銜,他寧願讓家族解散。
」菲力克斯的目光變得冰冷嚴厲了。「你必須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想。」希爾凡溫和地說,
「由於沒有繼承人,他覺得自己有責任確保伏拉魯達力烏斯家族至少再延續一代人。」
希爾凡等待著。菲力克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他嘆了口氣。
「不管怎樣,都城不會接受缺席的公爵,伏拉魯達力烏斯不能沒有統治者而放任其自生自
滅。」希爾凡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鼓足勇氣以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切。「如果你允許的話
,我可以幫你管理伏拉魯達力烏斯。」
菲力克斯沉重地嘆了口氣,「好吧,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有正式的權力來代替你為伏拉魯達力烏斯做決定。」希爾凡說,「最簡單的方法
就是我們結婚。」
菲力克斯終於對上了他的目光。希爾凡強迫自己不移開視線,儘管心跳加速,他還是保持
著平靜的微笑。他把一張預先準備好的羊皮紙遞給菲力克斯,「如今,政治婚姻並不常見
,但也並非聞所未聞。這可能有點欺騙性,但在這個地區維持有兩個家族仍然比只有一個
體面多了。和我結婚可以保住你的家族和頭銜,這樣你叔叔的願望就實現了。你不在的時
候,我可以處理任何與伏拉魯達力烏斯有關的事情。」
菲力克斯嗤之以鼻,「政治上有些事總是不會改變的。」他一邊閱讀著文件,一邊喃喃自
語。「你能從中得到什麼?」
希爾凡把手肘靠在桌子上,嘆了口氣。「我父親一直催我結婚。我希望,至少透過安排一
個有利的婚姻,他就不會在這件事上煩我了。」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謊言,但他認為菲力克
斯不會質疑這一點。「你這是在幫我的忙。」
菲力克斯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這可能是官方的,但不具有約束力。」希爾凡解釋說。「我不會對你提出任何條件。雖
然我們會結婚,但你仍然是公爵,可以為所欲為。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樣的事情需要
寫下來。」
最後,菲力克斯放下文件,伸手去拿羽毛筆。他在上面簽了名,然後把手伸進口袋,掏出
一個方形的印鑑。他用墨水蘸了蘸,把它按在自己的簽名旁邊,上面繪著伏拉魯達力烏斯
的紋章。「把我的印鑑留著吧。」他說著,把它放在桌子上,「萬一你需要它來做些什麼
呢,我用不著了。」
希爾凡把紙取過來,「你信任我嗎?」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策,至少比我好。」菲力克
斯說,接著補充道,「而無論何時,只要你想結束這一切,你都有權利這麼做。」
希爾凡的心往下沉。「好的,」他一邊從抽屜裡取出自己的印鑑,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在
菲力克斯的名字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並在旁邊押上了自己的印鑑。就這麼定了。他把
它拿在手裡,看著他們的名字彼此挨著對方,寫在一份代表他們結合的文件上。「好吧,
」他宣佈道,「我們正式結婚了,祝賀我們。」
他等待著一個反應,一些情感的閃爍。菲力克斯似乎等了一會兒才又開口說話。「還有別
的事嗎?」
希爾凡小心翼翼地把紙放在一邊,讓墨水乾燥,雙手合十放在書桌上,微笑地看著菲力克
斯。「僅此而已,我很感激你能過來。」
菲力克斯簡略地點了點頭,站起來。他拿起他的劍,繫在腰帶上。希爾凡冷靜地注視著,
儘管恐慌迅速襲來,寒冷的恐懼一口咬進了他的心臟。在戰爭結束前不久,他就知道了菲
力克斯決定離去的消息。菲力克斯告訴他,他不想與自己的頭銜有任何瓜葛,也沒有興趣
為贏得戰爭的人服務,如果他們能存活下來的話。當時,希爾凡認為,儘管悲傷與疲憊,
菲力克斯最終還是會接受他的頭銜,與他一起修復他們的領地,重建芙朵拉。然而,菲力
克斯就像他說的那樣離開了,他的馬已經準備好,在馬廄裡等著他。
「菲力克斯,」他說,當菲力克斯轉身離開。「真的沒有什麼能改變你的想法嗎?」
當菲力克斯停下來的時候,希爾凡絕望地緊緊抓住他的希望。但他沒有回頭。「我以前告
訴過你,希爾凡,」他說,「這不是一個輕率的決定,我已經考慮了它許久。」
「那是在戰爭之前。情況不同了——將會有所不同。我們可以談談,」希爾凡越說越小聲
,「我們一起。」
菲力克斯很安靜。
「你不需要獨自承擔一切。」
「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
騙子!希爾凡心想,憤怒像火焰一樣在他的胸膛裡燃燒,但他還是把它壓了下去,他的椅
子在他站起來時發出了嘎嘎的聲響。「那就告訴我,」他厲聲質問道。「我對你來說到底
是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除了雨聲什麼也聽不見。「你想讓我說什麼?」菲力克斯幽幽地問
道,希爾凡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如果你想讓我給你一些漂亮的愛情宣言,你應該愛上
別人。」
他的雙手緊握在身體兩側,努力使自己站穩。「這從來就不是我們是否相愛的問題,」希
爾凡說,他的聲音在顫抖,「問題是,為什麼這並不足以讓你留下來。」
沉默籠罩著他們之間的鴻溝。當他看著菲力克斯移動,看著他轉過身來面對他時,是極其
痛苦的。最令人傷痛的不是他表情中欠缺的任何遺憾,而是一切都不再有了。菲力克斯的
臉上沒有絲毫感情——沒有悲傷、沒有憤怒,什麼都沒有。希爾凡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離
得這麼遙遠,直到他們變成了完全的陌生人。菲力克斯只剩下他那空洞的軀殼,沒有他所
認識的那個人的任何痕跡——那個他深愛著的人。希爾凡不知該怎麼把他找回來,如果他
能把他找回來的話。「我很抱歉。」菲力克斯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希爾凡在菲力克斯的臉上搜尋著什麼,什麼都行,然後深深地呼吸。當他坐下時,想說的
話哽噎在喉嚨裡。「注意安全,菲力克斯。」他努力地說出口,把目光移開。
他沒有抬起頭,即便聽到了腳步聲,甚至是關門聲。雙手捂著臉,用手指撥弄著頭髮,數
著時間,然後起身站在窗前,雨滴在玻璃上飛快地落下。他心灰意冷地看著菲力克斯騎上
馬,消失在遠處,直到他的身影在雨中變成一個朦朧的影子,直到希爾凡完全確定他再也
看不見他。
-
「公爵大人似乎不睡覺,」莉娜告訴他,「我試著問他,我們能做些什麼讓他感覺舒服些
,但他沒有提出任何建議。」
坐在書桌前,希爾凡一邊查看這個月的預算,一邊應著。「他從來不是個尋求舒坦的人。
作為一個貴族的生活並不像帶著一把劍在世界闖蕩那樣令人興奮。他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
安頓下來。」如果他會待那麼久的話,他提醒自己。
「儘管如此,每個人都需要休息,」莉娜堅持道,她警告說:「如果你不小心的話,他那
不安分的雙腿就會把他引回門外。」而後又一本正經地補充道,「我的主人。」
希爾凡終於從他的眼鏡上抬起頭來。莉娜給了他一個直截了當的眼神,眉毛會意地揚了揚
。雖然,眾所皆知地,他隨隨便便地和難以捉摸的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結了婚,但他身邊
有些人認為這不僅僅是出於政治的目的,比如他的老師和老同學們,比如莉娜和他的幾個
侍從。他認為這就是雇用一個曾照料過他童年玩伴的人的問題所在。他嘆了口氣,放下眼
鏡和工作。「他在哪兒?」
莉娜看來很滿意地繼續她的整理工作,「公爵大人已經去了士兵的兵營。」
兵營離莊園不遠。戈迪耶家族一向重視防禦,他們確保了若需要的話,邊境和伯爵領地都
會有一整團的士兵來保衛。不過近年來,他們大多被派往鄰近的城鎮巡邏。希爾凡來到訓
練場,士兵們在那裡保持著他們精銳的技能,大量的假人和為士兵們設定的訓練目標。他
朝鬥技場走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三個士兵中間飛速移動,他們的武器發出的叮噹聲在空
中迴響。
「他還沒殺掉任何一個人吧?」希爾凡在接近克里斯托夫時開玩笑道。從希爾凡記事起,
克里斯托夫就一直擔任戈迪耶家族衛兵隊的軍官長,在他年輕時曾短暫地聽命於他。雖然
希爾凡在許多方面都與他父親意見不一,但他無法否認,他在某種程度上明智地選擇了克
里斯托夫。保衛斯靈邊境在當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不是那些想要舒適地位的貴族子
女可以做到的事,而希爾凡曾經就是那樣的人。克里斯托夫強硬但公正,是一個模範領導
者,他設法把一些好習慣灌輸給了自己十幾歲時的頑固頭腦。
「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是個強大的對手。」克里斯托夫贊許地說,全神貫注地看著他們面
前的這場較量。「士兵們需要一個熟練的戰士來訓練。儘管我不願承認,但如今我越來越
難以跟上這些活潑的年輕人了。」
「胡說八道,軍官長,別對自己太苛刻了。」希爾凡堅持道,克里斯托夫對此笑了笑。
「感謝您的安慰,大人,但我只有這麼多方法可以改變我的技巧,來讓他們繼續猜測。」
一把訓練用的長槍滑過沙地,擊中了希爾凡的靴子,然後嘎嘎作響地停了下來。希爾凡轉
過身來,看到三個士兵痛苦地倒在地上,被解除了武裝,而菲力克斯手裡拿著訓練劍站在
他們身邊。菲力克斯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們的目光交匯在一起,然後他走了過來。
「對不起,公爵大人。看來我的士兵還沒有達到標準。」菲力克斯走近時,克里斯托夫鞠
了一躬說。
當士兵們掙扎著站起來時,菲力克斯又看了他們一眼。「他們還可以再做些訓練改進。」
「這是來自他的高度讚揚。」希爾凡向克里斯托夫保證,他知道他將讓士兵們接受嚴酷的
訓練,因為他們在公爵面前的尷尬表現。
菲力克斯把注意力轉向他,「和我練練吧。」他說道——實際上是命令。
希爾凡眨了眨眼,緊張地笑了笑。「噢,菲力克斯,我很久沒拿起長槍了,恐怕我不能很
好地對打。」
菲力克斯皺起眉頭,「僅僅因為你是伯爵,並不意味著你應該讓自己變得毫無用處。」
在他旁邊,克里斯托夫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聲。「對不起,我的大人。」他低頭咳嗽著
,儘管臉上掛著笑容。「很久沒有人這樣和您說話了。」
菲力克斯盯著他看,希爾凡只能嘆息,一邊走向武器架一邊脫掉外套。當一個士兵試著遞
給他一支訓練長槍時,他搖了搖頭。「公爵會覺得受到了侮辱。」他嘆了口氣,取而代之
的是一支鋼槍。菲力克斯更喜歡真正的武器。不出所料,菲力克斯也拿出了一把鋼劍。
旁觀的少數士兵不安地轉移陣地,也許不知道如果要流血,他們應該保護誰。「看誰先認
輸?」希爾凡一邊來回轉動長槍,一邊問道,已再度習慣長槍的沉重重量。
菲力克斯點點頭,他的眼睛盯著他,拿起劍站好。希爾凡笑了。他對菲力克斯的瞪視免疫
,但他從來沒料到他的眼睛會是如此引人炫目,也從來沒料到他的目光帶來的影響。這一
直是他的一個弱點,被美麗的事物分心,菲力克斯也不例外。但他的一個優勢是他看著菲
力克斯訓練多年,他知道對方身體的行動模式。
希爾凡先用刺擊試探他,菲力克斯輕易就躲開了。理論上,長槍的攻擊範圍是劍所不能及
的,但菲力克斯從小就是名劍術高手。至少,希爾凡知道不能低估他。他小心地計算著他
們之間的距離,當菲力克斯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往後退了幾步,但菲力克斯比以前更快更
強悍了,每次格擋時,那毫不留情的力量都很難輕易被解消。隨著比劃的持續,希爾凡幾
乎有些後悔沒有持續他的訓練,因為菲力克斯不斷地折磨他,幾乎沒有流汗,就像一個捕
食者在玩弄他的獵物。對希爾凡來說,可能已經足夠提前讓步了,但他知道菲力克斯有多
討厭這樣,因為他會認為是希爾凡讓他贏了。
無法從遠處擋開菲力克斯的攻擊,希爾凡只能等待恰當的時機,當菲力克斯衝向他,他們
的武器緊扣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鏗鏘聲。他們的目光再次相遇,菲力克斯施力推著,而希
爾凡則盡力格擋著,儘管他正在迅速失去力量。
「別擔心在大家面前讓我難堪。」希爾凡輕聲說道,盡可能地掩飾著緊張的聲音。「我知
道你可以做得更好。」
菲力克斯的眼睛睨了起來,「你隨時可以投降。」他說,試圖把他推回去。
希爾凡咧嘴一笑,「好吧,我可不想剝奪你的樂趣。」
他越用力,對方瞪視的目光就越強烈。希爾凡知道菲力克斯是怎麼戰鬥的,多年的以劍謀
生無疑強化了他的直覺——如果菲力克斯看到有機可趁,希爾凡知道他會出手。菲力克斯
的持劍尖銳地刺向長槍的握柄處,在菲力克斯的重重施力下,希爾凡硬吞回一聲喊叫,劍
尖刺進了他的肩膀,在他還沒來得及揮舞長槍打向菲力克斯手腕前。猛力的一擊,菲力克
斯的劍從手中飛了出去,但他恢復得很快,即便手上沒武器,他使用了法術,一道致盲的
雷霆足以分散希爾凡的注意力,菲力克斯解除了他的長槍。幾乎無法分辨誰輸誰贏,這可
能是件好事。希爾凡被扔到地上,他的手腕立即被釦住,發出另一聲咕噥,因為一隻膝蓋
壓制在他的胸口。
「你投降嗎?」他聽到菲力克斯的喘息。
當他眨著眼,模糊的視線清晰起來,希爾凡看見菲力克斯低頭看著他。他的頭髮從馬尾辮
上鬆落下來,幾縷頭髮黏在發紅的臉頰與脖子的汗水上。多麼令人懷念哪,希爾凡想,這
熟悉的畫面讓他想起了在加爾古‧瑪庫的日子,那個他感到陌生和難以理解的溫暖年代。
「我投降。」希爾凡氣喘吁吁地回答。
菲力克斯沒有鬆手,希爾凡也沒有動。當聽到克里斯托夫清了清嗓子時,希爾凡才眨了眨
眼,中斷他們的對視。「好了,回去訓練吧。」軍官長大喝著,驅趕圍觀者開始他們的懲
罰操練。讓他沮喪的是,菲力克斯從他身上爬了下來,讓他重新站起來。
「你慢下來了。」菲力克斯告訴他,他看著希爾凡的肩膀,「再慢一點,你可能就不會只
留下一個淺淺的傷口。」
「我還沒有那麼生疏。」希爾凡嘟囔著,儘管他酸痛的肌肉可不這麼認為,「此外,我希
望我們的關係仍然很好,你會小心不要殺掉我。」
菲力克斯哼了一聲,模棱兩可的回答,然後走向他。他把希爾凡的衣領拽到一邊,一隻手
在肩膀上盤旋,然後低聲喃喃道——魔法拂過他皮膚上溫暖的顫抖,疼痛隨著傷口癒合而
消失。
「謝謝你,」希爾凡轉身看著那條模糊的粉色痕線,「你不必在那上面浪費魔力。」
「我不需要在這裡保留我的魔法。」菲力克斯說,希爾凡抓住了菲力克斯的手,「你在做
什——」
希爾凡轉動著菲力克斯的手腕,輕輕地用手指觸摸著通紅的皮膚。「疼嗎?」他看著菲力
克斯問道,菲力克斯只是回盯著他。「我好像狠狠地打了你。」
菲力克斯低頭,前後轉動著他的手腕看看。「沒什麼,」他低聲說,「你高估了自己的力
量。」
希爾凡哈哈大笑起來,「好吧,那真是鬆了一口氣。」
菲力克斯沒有把手從希爾凡的手裡抽回來。直到希爾凡鬆手,才將手放回身體一側。希爾
凡看了看他們倆,他們的衣服沾滿了沙子和打鬥留下的泥土。他清了清嗓子。「你可能想
清理一下。」希爾凡一邊說,一邊試圖拍了拍他的衣服,儘管他的襯衫因為撕裂和血跡,
已經註定要報廢了。「我可以叫人給你洗個澡——」
「不用了,」菲力克斯思考後,轉身走回莊園,「由你來做。」
希爾凡眨了眨眼,然後迅速跟上他。「你今天可真是讓我忙得不可開交。」他輕輕地說,
走在他的身旁。
「你閒得太久了。」他們的目光相遇,菲力克斯的熾熱凝視是那麼的熟悉。「是時候有人
讓你忙起來了。」
-
日落時分,影子爬過他臥室的天花板。一束橙褐色的光線透過窗簾,在希爾凡的胸前劃出
一條斜線,照到菲力克斯的背上,最後落在他的肩膀上。菲力克斯輕輕地呼吸,還在睡覺
。希爾凡記得菲力克斯在做愛後睡著是多麼可愛。在戰爭期間,有時像這樣使他筋疲力盡
是希爾凡唯一能讓他休息的方法。令人驚訝的是,回到老習慣是多麼的容易,儘管他們之
間橫亙著那麼多年的歲月與距離。或許不需要語言的事情更容易些吧。他的手指輕輕拂過
菲力克斯在枕頭上散開的頭髮,希爾凡試著不去想,菲力克斯不在他身邊度過的那些歲月
,那無數個夜晚,菲力克斯試圖從某個陌生人身上尋求慰藉以度過的夜晚,試著不去想,
有別人會像他一樣瞭解他。
奇怪的是,他一邊把嘴唇貼在菲力克斯的脖子後面,一邊想,我怎麼還把他當成是屬於我
的。
菲力克斯動了動,被毯在他移動時沙沙作響。希爾凡往後退了退,用手支著身體,看著菲
力克斯向後翻身,伸了伸懶腰,用一隻手摩娑著臉頰。他還是很累,希爾凡看得出來,但
菲力克斯在小睡時總是很有自制力,一旦醒來就能抵抗再次入睡的衝動。在菲力克斯的防
備狀態還很薄弱時,希爾凡親吻了他的嘴角,從菲力克斯發出的微弱嗚嗚聲判斷,他的嘴
唇還有些敏感、有點腫脹。
「現在要洗澡嗎?」希爾凡一邊問一邊抽身離開。
菲力克斯只咕噥了一聲,足夠接近一個『好』了。希爾凡費好大的勁才從溫暖的被毯裡爬
出來——感到更加痠痛疲累了——走過散落地上的衣服時,露出一副鬼臉,這些衣服是他
們匆匆忙忙來到床上時扔下的。他在走進浴室弄熱水之前,提醒自己稍後把它們撿起來。
希爾凡坐在浴缸邊緣,等著浴缸裝滿水,淋完浴後渾身濕透、瑟瑟發抖,菲力克斯走了進
來。「你可以先用它。」菲力克斯說著,一邊開始淋起浴。
希爾凡打著呵欠,仍然昏昏欲睡,泡個熱水澡也不會有什麼幫助。「這裡有足夠的空間容
納我們兩個人。」他邊說邊用手蘸了蘸水,試試水溫。
他第一個進去,但當菲力克斯走進來時,他挪出了空間,他們的腿纏在一起,水輕輕地在
他身邊打旋。菲力克斯嘆了口氣,沉入水中,頭靠著浴缸邊,閉上了眼睛。他們靜靜地坐
著,蒸汽從水裡冒出來,浴室變得悶熱潮濕。希爾凡看著菲力克斯,因為當他們還在床上
時,注意力被其他要事佔滿了。他花了點時間欣賞點綴在菲力克斯身上的新鮮紅印,看著
他的新傷疤——完全橫跨胸部的一條長線,二頭肌上一條參差不齊的傷疤,與他七歲時留
下的一條新月形的小傷疤交叉在一起,一條星狀的傷疤在他的左肩上,另一條在他的左大
腿上。十年來,這並不算什麼,但他知道並不是所有傷口都會留下疤痕。
菲力克斯的腳底向他的腿側邊動了動。希爾凡想知道他們的界線現在在哪裡。他把一隻手
伸進水裡,摸了摸菲力克斯的小腿肚,輕輕捏了捏結實的肌肉。菲力克斯沒有動作。他把
手來到膝蓋上,還是沒有反應。然後來到了大腿,大拇指撫摸著柔軟、敏感的肌肉,菲力
克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還不夠嗎?」菲力克斯平靜地問道。希爾凡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俏皮的輕快,留意到了
這是他在調情時的低沉音調。這仍然讓他脊背一陣劇烈顫抖,仍然讓他的下腹部湧現一片
溫暖。
「不夠。」希爾凡誠實地回答,把它留給菲力克斯處理,而他的手閒散地在腿上擺弄著,
直到水溫變得再也不冷不熱。
他們爬出浴缸,擦乾身體後再回到臥室。希爾凡把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把它們和剩下的
髒衣服一起扔了,然後又拿了一套新衣服。他說:「我穿好衣服後,就去你房間拿你的衣
服。」
「直接借我你的吧,」菲力克斯說,他坐在希爾凡的床邊,用毛巾擦去頭髮上的水,然後
把它紮成一個鬆鬆的髮髻。「晚飯後我會再換衣服的,我餓死了。」
一會兒,希爾凡拿出另一套衣服,扔在床上,讓菲力克斯去拿。穿好衣服後,他們一起離
開房間,前往餐廳。希爾凡請人將晚飯上菜,在他們面對面坐到老位子之前。沒什麼不尋
常的,但廚房工作人員在擺放餐食時交換的目光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們用餐時,除了餐具碰到盤子的叮噹聲,周圍一片寂靜,菲力克斯沉浸在食物中,而希
爾凡沉浸在菲力克斯中。他的衣服穿在菲力克斯身上太大了,領子太寬,無法掩蓋脖子上
他所留下的痕跡。他發現自己無法移開視線,拇指摩娑著手掌內側,慢慢地撥弄著戒指。
-
日復一日,周復一周,月復一月,春天變成了夏天,菲力克斯仍然沒有離開。他與希爾凡
的生活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一起,既不顯眼,又不容忽視。菲力克斯回來後不久,侍從們就
開始把工作交給菲力克斯,值得讚揚的是,菲力克斯從容應對;儘管菲力克斯的思路往往
更直截了當,但至少他有常識,沒有太過驕傲而不尋求希爾凡的幫助。他們也開始指望他
來決定日常事務,從他們的膳食該是什麼,到何時該準備茶,到他希望他們如何接待即將
到來的其他領主的訪問,這只會惹惱他。
「你是這個家的主人。」當菲力克斯向他抱怨時,希爾凡指出。菲力克斯試圖用死亡般的
瞪視嚇跑每個看來像是想接近他的侍從,但仍然需要有人來處理這些事情。「你可以告訴
他們,繼續把這些問題交給我。」
至於希爾凡,他非常忙碌,能很長一段時間都避免去想菲力克斯的存在。他們工作時大部
分時間都遠離對方,希爾凡在書房裡,菲力克斯在他的房間裡,菲力克斯偶爾會探進他的
書房拿點東西或問他一個問題。儘管如此,菲力克斯總是徘徊在他的意識邊緣——他的腳
步聲,輕盈而有目的地穿過書房的門時;和侍從們說話時,他的聲音很容易與其他人區分
開來;閒暇時間與士兵們對打時,他的身影是從遠處最容易辨認的。他們在一起的大部分
時間是在吃飯時,或者是深夜,一同坐在希爾凡的書房裡,在一天將結束時聊天。談話內
容小心翼翼地保持在一般性的話題與時事,所管理領土的各個部分需要做些什麼,需要和
哪些領主談話,關於尋找剩下的阿加爾塔人的持續努力。儘管需要避開最敏感的話題,但
有人可以隨意交談還是不錯的。畢竟,他們在成為戀人之前是朋友,在他們——不管他們
現在是什麼。
也就是說,他們通常分房睡。儘管他已改掉了大部分壞習慣,希爾凡還是不能阻止自己和
菲力克斯調情,尤其當菲力克斯是如此地接受他的挑逗時,他微笑著,彷彿在受到關注時
洋洋自得。害羞對他們來說從來不是問題,且看來也永遠不會是,因為,當希爾凡發現菲
力克斯躺在他床上時,親吻他是多麼自然的感覺,菲力克斯也會回吻他,像以前那樣互相
撫觸。他一直感受到的菲力克斯對他的吸引力依然存在,從經驗中,他知道抵抗它是徒勞
的。
儘管如此,希爾凡還是小心翼翼地不去碰運氣,不讓自己過於習慣菲力克斯出現在他的生
活中。他仍然不知道為什麼菲力克斯過去離開了,而為什麼現在沒有再次離開。即使是他
,也不想再去犯以前的錯誤而感受痛苦。
-
為了尋找下午常吃的點心,希爾凡走進廚房,只見菲力克斯站在一個大碗盆後面。
「真有趣,我竟然在這裡碰到你。」希爾凡邊走邊說,好奇地環視著桌子,「你在做什麼
?」
菲力克斯往碗盆裡打了兩個雞蛋,「蛋糕。」
希爾凡眨了眨眼,「蛋糕?」
菲力克斯從旁邊的大袋子裡舀出一些麵粉,倒進碗盆裡,空中揚起一縷白塵。他拿起一個
檸檬,停頓了一下,然後環顧四周。「我需要......」他低聲說道,「我不知道它叫什麼
。」
希爾凡試著不笑,「一把刀?用來切開它?」
菲力克斯看著他,就像他是個白痴。「我需要這個皮,」他解釋說,「但我要把它弄成碎
片,有一種工具專門用於此。」
希爾凡已很多年沒做過飯了,且他對烘焙一竅不通。這時,希爾凡認為他應該找一個廚師
來,但他想幫忙。「也許可以用叉子?」他走到放銀器的抽屜前建議道。
一把叉子絕對不管用,但菲力克斯設法把一些檸檬皮弄碎到碗裡,另外擠進一些檸檬汁。
廚房裡彌漫著濃烈的檸檬香味,希爾凡看著菲力克斯在攪拌之前加入更多的果料。「我以
為你不喜歡甜食。」他說道,當菲力克斯把麵糊倒進烤盤,小心翼翼地用長柄木鏟把它放
進烤箱內。
「莉絲緹亞教了我怎麼做這個。」
「哇,就像回到了加爾古‧瑪庫?而你沒有邀請我?」希爾凡撅嘴,「我很想看看你第一
次嘗試烘焙的樣子,我敢打賭,她肯定唸到你耳朵長了繭。」
菲力克斯一邊向他投去惱怒的目光,一邊調整烤盤的位置,直到他滿意為止。「幾年前我
旅行的途中偶然發現了她的小屋,我在她與她父母家住了一段時間。」
「哦,」當菲力克斯把長柄木鏟放到一邊時,希爾凡有點吃驚地呼出聲,「她怎麼樣了?

菲力克斯用一塊布擦了擦手,在他回答之前有片刻的沉默。「她過世後不久,我就去了韃
古札。」
輕鬆的氛圍急轉直下。他們對失去親友並不陌生,尤其是菲力克斯。菲力克斯以自己的方
式哀悼,無論他多麼努力地隱藏自己的悲傷——看到菲力克斯臉上的痛苦並不讓希爾凡感
到驚訝,但痛苦的深度卻讓他感到驚訝。「對不起。」希爾凡說,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我們一直都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菲力克斯淡然地說,「不管怎樣,她走得很平靜。」
希爾凡並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和以前的同學保持聯繫,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忙於自己的生
活。他知道莉絲緹亞的病情,知道科迪利亞家族已經解散,知道她和家人一起離開去度過
她短暫的餘生。他一直想找個方法聯繫她,看看她過得怎麼樣,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話
。「她的家人,」希爾凡最後說,「他們有人照顧嗎?」
菲力克斯瞥了他一眼,「有個男孩在那個家裡幫忙,搬送他們自己買不到的必需品。莉絲
緹亞留給他們的錢足夠他們用一輩子了。」
「很好,」希爾凡茫然若失地點點頭,「那就好。」
失去另一個朋友是痛苦的。但希爾凡討厭的是,伴隨著悲傷而來的小小嫉妒,當這提醒了
他,菲力克斯有著他無法觸及的一部分時,所產生的酸澀痛苦感覺。希爾凡對那十年來發
生在他身上的事一無所知,他們之間失落的十年,他仍悄悄有些認為這原應該是屬於他的
。這並不是關於我們,希爾凡嚴厲地提醒自己,對自己感到沮喪。莉絲緹亞顯然對菲力克
斯很重要,在希爾凡不在的時候陪伴著他。希爾凡懷念地想起了她那些尖刻的評論,欣賞
她那堅定不移的決心,在知道為什麼她極迫切地想要如此迅速取得許多成就之後。她是他
認識的最堅強的人之一。
「她花了很多時間烤新東西。」菲力克斯在沉默了很長時間後告訴他,並轉過身來對著烤
箱,「她在加爾古‧瑪庫想出了這個食譜,想讓我吃她做的東西。最後她也教了我怎麼做
。」
菲力克斯把烤盤從長柄木鏟上滑下來,放在桌檯上,蒸汽從烤盤裡冒出來。這蛋糕有點硬
、有點焦,但聞起來很香。菲力克斯試著碰它,但一下就把手抽走了,「等它涼下來。」
他咕噥道,儘管還是用刀搓了搓它。
他們靜靜地看著蛋糕,好像這會讓它涼得更快似的。這讓他想起了他們的童年,他們四個
偷偷溜進廚房,像饑餓的老鼠一樣在桌檯上探頭探腦,希望廚師能給他們喂點東西,讓他
們可以撐到晚餐時間。最後,他太沒耐心了,一旦烤盤稍微降溫摸起來不會被燙傷,他就
催促菲力克斯把它翻面倒出來在桌子上。
「這可能不是很好,」菲力克斯一邊切下一塊,一邊不確定地警告說,「我自己只做過幾
次,要嘛成功要嘛失敗,有時它更像是麵包。」
希爾凡咬了一口,仔細地咀嚼著。除了烤焦的部分,蛋糕蓬鬆柔軟,大部分是檸檬的酸澀
味,微帶有一絲甜味。希爾凡可能會在裡面加一些蜂蜜,但他能理解為什麼莉絲緹亞認為
它會符合菲力克斯的口味。「味道不錯。」他一邊說,一邊吃完了剩下的部分。菲力克斯
看著他,好像不相信他的話,希爾凡撕下一塊蛋糕,遞給他。「真的,我保證。」
菲力克斯讓他喂他吃這塊蛋糕——他吃的時候,眉頭上的皺紋消失了,他很高興。希爾凡
笑了。不管怎樣,看到菲力克斯開心他就很開心。
「你也能教我這個食譜嗎?」希爾凡一邊說,一邊又切了一塊。「我有時間可以給你做。
我的意思是——它可能不會像你或莉絲緹亞的那麼好,但是——」
希爾凡越說越小聲,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越界了。他看著菲力克斯,又咬了一口蛋糕,嘴角
再度泛起一絲微笑。
「我很樂意。」菲力克斯說,這讓他全身溫暖了起來。
-
他們的婚姻形式和菲力克斯作為公爵的職責之間總是有點含糊不清。顯然地,沒有什麼婚
禮,只有一個非正式的通知傳到了他治理領地的領主和鄉鎮首長處。首都毫無異議地接受
了他們的結合,接受了戈迪耶家族對伏拉魯達力烏斯的攝政,儘管,希爾凡猜想貝雷特對
此事有最終決定權。除了婚姻本身,希爾凡試圖避免進行任何額外的欺騙,儘管在少數情
況下,他需要公爵的權威,並使用菲力克斯的簽名和印鑑,就好像菲力克斯在再次出發前
曾短暫停留過一樣。對於菲力克斯似乎經常不在家的問題,他讓各家族和貴族的首領們做
出他們想做的任何假設,而很少有人直接詢問這問題。
但是,當菲力克斯歸來之後,他們開始定期收到簽有他署名的信件,他們一定很好奇。儘
管,在領主們來到莊園請願和商議事情時,菲力克斯沒有多說什麼,但他們經常不知道該
如何應對,當菲力克斯也同時在房間裡時,因為他們已經習慣於只面對希爾凡。希爾凡得
承認這有點好笑,看他們掙扎著,不知他們是該等待菲力克斯的意見,還是完全無視他,
而菲力克斯只是盯著他們,可能覺得無聊了。貴族們的談話,侍從們的談話,信使們的談
話,很快地,甚至市鎮上的居民都知道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已經在莊園裡住了一段時間了

當他們兩人都待在戈迪耶時,治理兩人的領地並不是特別有效率,但希爾凡已經發展了一
套能從他的莊園裡舒適地管理整個地區的體系作法。此外,他甚至不敢暗示他希望菲力克
斯離開他,所以,他沒有提出讓菲力克斯回到伏拉魯達力烏斯的話題。在希爾凡看來,菲
力克斯對此似乎相對滿意,而希爾凡並不熱衷於改變任何可能影響這一點的情況。不幸的
是,他們不甚穩當的家族治理事務安排受到了威脅,在他意識到之前,自菲力克斯歸來後
,他的第一次外交訪問出行就已來到。
站在菲力克斯的門前,希爾凡感到異常緊張。他的侍從們經過時,向他投去鼓勵的目光,
但其他的就放任他自生自滅。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進來。」他聽見菲力克
斯說。
菲力克斯的房間和他們士官學校時期的房間沒太大不同,儘管整潔了些,因為他翻弄刀劍
的時間比審閱文件的時間少得多。除了一張希爾凡額外塞進來給他的辦公桌,這間房間是
個標準的客人臥室,角落裡放著一把椅子和一張小桌,還有一個衣櫃。很明顯地,菲力克
斯對這個房間的大部分關注都指向了他的床,這是他在房間裡度過時間的唯一其他地方。
菲力克斯問候地看了一眼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他正在做的事情上。
希爾凡看著菲力克斯,試圖集中他的思緒。相反地,他被菲力克斯的衣著和其他事情弄得
分了神。直到一段時間後,菲力克斯才完全放棄了他的舊衣服,換上希爾凡吩咐人給他做
的衣飾。現在他的襯衫已經熨得乾乾淨淨,他的外套也裁製的俐落合身,並穿著希爾凡訂
製的新鞋套,他知道菲力克斯非常喜歡它們。他仍然把頭髮綁起來,好像這是額外加上的
個人風格,但他看起來就像是他註定要成為的公爵。
「你需要什麼嗎?」希爾凡沉默了太久,菲力克斯終於開口了。
「是的,我啊——」希爾凡雙手緊握在背後,又試了一次。「我想讓你知道,幾天後我將
去斯靈參加一個為期三天的會議。」
菲力克斯仍然沒有抬頭。「我聽說了。你不在的時候,有什麼需要我處理的嗎?」
希爾凡摩娑著他的戒指,「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他終於說出口。菲力克斯確實地抬頭
看了看。「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機會去過斯靈,但那是個不錯的地方。這次會議和我們這裡
的乏味會議完全不同——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戶外。斯靈人十分熱情好客,他們的食
物也很棒。」他停頓了一下,「這將是——」他尋找恰當的措辭:一次難得經歷、見到不
同的風景,一個讓他伸展雙腿的機會——在希爾凡能看到他的地方,而不用擔心他會再次
消失在自己面前——「有趣的。」
菲力克斯似乎想了一會兒,「那好吧。」他說,把注意力轉回到工作上。
希爾凡驚訝地眨了眨眼睛;事實上,他原以為會遇到些抗拒。除了和士兵們比劃而維持他
的日常訓練,菲力克斯已經變得有點居家,通常待在莊園裡;也許多年的旅行已經帶走了
它的新奇感。「哦,太好了,」希爾凡淡淡地說,鬆了口氣,然後清了清嗓子,「我會告
訴克里斯托夫的。」
他意識到,這將是他和菲力克斯——作為他的伴侶——一起參加的第一個正式活動。突然
之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向菲力克斯笨拙地鞠了一躬,儘管他以前從來沒這樣做過。菲
力克斯饒富興味地看著他直起身子,因尷尬而面色發燙地匆匆離開了房間。
-
騎馬行進幾天,穿過山脈就能到達他們在斯靈指定的會面地點。希爾凡已經習慣了這段路
的騎行,而女神才知道菲力克斯到底去過多少地方,所以他們在克里斯托夫和幾個護衛的
陪同下向北行進並不會有什麼麻煩。他們在一路上通常休息的點做短暫停留。
在前往斯靈的最後一段旅程之前,他們在一家小旅館度過了最後一夜。「這有必要嗎?」
第二天早上,菲力克斯一邊嘟囔著,一邊看著希爾凡梳理著他的頭髮。
希爾凡把菲力克斯的長髮分開,開始小心翼翼地把它編成一條整齊的辮子。「按照傳統,
斯靈人會把頭髮紮起來。如果我放任你的頭髮呈現那亂糟糟的馬尾而沒有注意到,我會很
難看的。」當菲力克斯對著鏡子扮鬼臉時,他笑著對他說,「我不想讓他們覺得你是個流
氓惡棍。」
當他編到盡頭時,用菲力克斯的髮帶把頭髮繫了起來,把一小搓沒有綁到的頭髮隱藏起來
,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看著。以他的第一次嘗試來說,這還不錯。就在此時,他注意到了菲
力克斯手上的戒指——他送給他的那只。希爾凡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抓他的手,儘管菲力克
斯似乎並不介意。「這算是個正式活動,對吧?」菲力克斯說。
希爾凡用拇指輕輕地撫弄戒指,他的心揪住了喉嚨,問道:「它戴起來合嗎?」
菲力克斯點點頭。這是一個鑲嵌著琥珀石的金色指環。他沒想到自己會見到菲力克斯真的
戴上它,儘管他是為了菲力克斯而設計的。而那時菲力克斯已經離去了。他想,有點像一
廂情願的想法,或也許是希求。他的注意力被敲門聲打斷——很可能是克里斯托夫讓他知
道馬匹已經準備好了。
希爾凡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微笑著抽身離開,「那我們走吧。」
他們毫無困難地穿過了群山,他們的馬匹習慣了在攀登時的山間烈風。在他們剛開始走下
陡峭崎嶇的山峰時,一切還很清晰。而霧氣漸漸籠罩了他們,但希爾凡設法找到了前方的
哨兵,舉起手向他揮手示意。
「戈迪耶伯爵,」衛兵打招呼,同時向克里斯托夫點點頭。他的目光落在菲力克斯身上,
充滿好奇。「我不知道您要帶客人來。」
「我道歉,我無法提前發送消息,」希爾凡說,「這是我的伴侶,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
我希望他能一同加入我們。」
衛兵對他的名字略微揚了揚眉毛,但點了點頭。「當然,您的家人永遠都是受歡迎的。」
他說著,拉起韁繩讓馬掉頭,護送他們回營地。
菲力克斯在他旁邊停了下來,「我不知道你會說斯靈語。」
「我們在士官學校時,我研究過它。圖書館是我唯一可以拿到斯靈文本的地方。」
菲力克斯直截了當地說:「很訝異你在追著女孩們裙子後面跑之外,還能做這些事。」
希爾凡露齒而笑。他承認:「當我第一次訪問斯靈時,對這門語言只有基本的掌握。但我
已透過練習得到了提升。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教你幾句話。」
「我知道一點點,」菲力克斯說,「曾遇到過幾個斯靈交易員,我猜這是你幹的吧?」
「他們是個不斷發展的國家,」希爾凡回答說,「與他們開放貿易是個合乎邏輯的選擇。

儘管近年來人口集中的市鎮已經開始形成,但斯靈大部分地區仍處於遊牧狀態,人們隨著
季節的變化而遷徙。每年他們遷移來到最南端的邊界時,也大約會在同一時間舉行會議。
在與芙朵拉交戰數十年之後,斯靈部落之間形成了鬆散的聯盟,奠基於此來與芙朵拉簽訂
協議。和達斯卡一樣,每個部落在整個聯盟中都扮演著特定的角色:農業、漁業、貿易、
防禦;他會見的部落基本上是他們的外交部門,且由每個部落的代表組成一個議會。
很快地,他們看到地平線上升起炊煙,營地就在眼前,幾個斯靈人正忙著搭帳篷。斯靈河
邊的野馬群低頭吃著冰地上冒出來的一點點綠草。衛兵騎在前面,喊著他們的首領。當她
從中間最大的帳篷裡出來時,他們下了馬。阿尼婭多年來一直是她所屬部落的首領,現在
是斯靈的領導者,被推選來代表聯盟發言。
「戈迪耶伯爵,」阿尼婭打招呼,她洪亮的聲音繚繞在空氣中,「您看起來不錯。」
「阿尼婭,見到您總是很高興,謝謝您允許我們拜訪打擾。」希爾凡鞠了一躬回應。他注
意到了斯靈人向菲力克斯投去的好奇目光。「很抱歉沒有事先通知,但希望您能允許我介
紹我的伴侶——伏拉魯達力烏斯公爵。」
她被引起了興趣,轉過身來看著他。「哦?傳說中的公爵終於露面了。」
看到大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菲力克斯鞠了一躬。「您好,」他說,「很高興見到您。」
她用批判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菲力克斯沒有退縮,目不轉睛地回盯著她。她終於哼了一聲
,視線沒有離開菲力克斯。「的確,他長得很像他的父親,法嘉斯之盾。」
希爾凡低下了頭。「我希望他有這個機會來認識您,」他說。「也讓您知道我選擇的伴侶
是怎麼樣的人。」
她又哼了一聲,微笑著說:「我很期待。」
在正式會議開始之前,他們一起吃午飯,花時間敘舊。希爾凡聽阿尼婭談起最近的天氣、
豐收,無疑軟化了他對她之後打算提出的任何議題的態度。他禮貌地點點頭,而她則繼續
談論更多瑣碎的話題,他只覺得脖子後面有點癢。回頭一看,菲力克斯直直地盯著他,眼
神中充滿絕望,因為他周圍都是人。希爾凡趕緊為自己找了個藉口,穿過人群走到菲力克
斯身邊,並向每個人問好。
「哎呀,你已經這麼受歡迎了。」希爾凡開玩笑道,菲力克斯努力聽著疲憊不堪的斯靈口
譯人員說話,因為他們試圖同時將這麼多人們說的話翻譯出來。據希爾凡所聽到的,主要
是問他是怎麼認識希爾凡的,為什麼這麼久之後才來拜訪,他是否帶來了傳說中的英雄遺
產,他們是否可以看看他的劍。
「你告訴他們什麼了?」菲力克斯平靜地問道。毫無疑問,他知道他父親和斯靈的過去,
他的外表已經引來許多注目。
「只是告訴他們,你是我的伴侶。」希爾凡說,當菲力克斯看了他一眼時,他笑了,輕輕
地把手搭在菲力克斯的背上,「這就是他們想瞭解你的原因。」
希爾凡和菲力克斯待在一起,幫助他回答問題,直到會議正式在主帳篷召開。如他所預料
的那樣,阿尼婭希望討論他們的貿易協定,提出在芙朵拉建立境外據點的議題。儘管貿易
商已被許可得以自由通行,但他們無法深入內陸遙遠的地區,因為他們缺乏基礎設施,無
法在不花錢購買芙朵拉商品的情況下進行再補給——這些境外據點可以讓他們降低價格,
讓他們得以站穩腳根進一步推銷商品,同時提供人們得以購買斯靈商品的常駐店面。這是
個挺合理的建議,但是,一如既往,這是個領土問題,必須得??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