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朝聖者 (8)

作者: user19940218 (YTKJ)   2021-02-25 14:09:43
※奇幻架空
8.
他沒有多大便知道自己的出生並不受到祝福。他一直在森林的另一頭長大,那裡有瀑布、
小河,這裡的人膜拜水之神,他們擁有無盡豐沛的水資源。
一如男孩所言,他們果然再次見面了。
「我要離開了。」他苦悶地說。他很喜歡這個男孩,但在夢裡,男孩的臉一直都不清楚。
男孩一點也不驚訝,竟然還說:「我知道。」
他一呆,「你知道。」
「你要往西南方走。」
「是的。」他說,「我即將離開埃利都,並且前往尼普爾。你怎麼會知道?」
男孩沒有回答,他低頭思索了一下,過了一下子才說:「我要和你一起去。」
「咦?」
男孩沒有改變臉色,似乎在等待他的同意。過了好半晌,見他依然張大著嘴巴,傻愣的模
樣太蠢,他才慢慢地說:「你不願意。」
「不——」他回過神,臉色漲紅,下意識地笑,整個人看起來很興奮,好像想要立刻跳上
跳下,但又極強的意志力而勉強壓抑自己。他說:「我非常願意!我非常樂意!但是——

男孩等著他說完。
「——我要先問過母親。」見男孩皺起眉,他又補充:「但我想她會同意的。」
男孩說:「好。」
森林傳來吼叫聲,他嚇了一跳,但男孩只是稍微側過頭,深深地看了森林深處,幾秒鐘之
後吼叫聲便不見了。
「狗嗎?」他問。
「走吧。」男孩說:我已下定決心。
「咦?」
「不是要先徵求你令堂的同意嗎?」
他愣愣地看著男孩主動將手塞進自己掌心內。男孩看起來非常自然,他下意識地收緊掌心
,牽著這隻軟軟的手,心臟噗通噗通地跳。
他們最後一起前往尼普爾。母親一開始非常反對,一直說不可以,千萬不可以。但他很堅
持,從小到大母親從未違背過自己的意願,所以也只好答應了。坐馬車的時候,她讓男孩
罩著長袍,並且千萬不要探出頭,他忘記理由了。至於他呢,被塞進馬車的最深處,別說
臉了,就連外面的風景半點也看不見。
他們在尼普爾住了好一段時間,男孩一直是他最親密的朋友。
一直。一直。
直到……
夢境開始模糊,他迷迷糊糊之間,眼淚竟然掉了下來。

他在鄂德的懷裡睜開眼睛,甫一睜開,他便看見鄂德蒼白的臉。見他甦醒,他小心翼翼地
碰他右半的臉、右臂,右肩、右腿,見掌心都能碰到紮實的肉體才放下心來。
「鄂德……」
「你可能暫時沒辦法動。」
這對盧加爾而言有點新鮮,自從埃利都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肉體拖住的感覺了,
不免得試著動了動手臂。左臂倒是輕而易舉,但右臂就像神經壞死一樣,怎麼樣都無法移
動。
「安……」
「祂走了。」
盧加爾看著天空,淡淡的藍色很漂亮,在散開的雲中間,看起來就像是破了一個洞一樣。
「我們離神廟很近了。」鄂德說了一個好消息。
是的,他的身分是朝聖者,這是他存活的原因,若沒有這個,他又有什麼活著的記憶。
「安剛剛生氣了。」鄂德說得很慢,「所以……給了你一個小小的懲罰。」盧加爾才剛張
開嘴,鄂德已經用小手捂住,輕輕地說:「不可以。」
他只好在心裡說:去他的神。
「安能聽見。」鄂德看出來了,蒼白著臉說:「神無所不能。」
盧加爾並不害怕,但鄂德的臉色不是太好,他只好選擇閉上嘴巴。休息了好一會,直到盧
加爾並不想再看到天空為止,他們才決定繼續前進。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逐漸上升的山路,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那天晚上安帶著他們走的路
,而他吃驚地發現原本被黑幕遮掩的路被揭開了。
「安說,天空驅散了一點黑暗。」
盧加爾瞇起眼睛,眼前瀰漫著薄霧,但終於可以看見往山上蔓延的路了。路的蔓延很長,
最後停在高聳的山頂——神廟就在那裡。
目標就在那裡,但盧加爾絲毫沒有開心的感覺,反而更加沉重,好像這條山路永遠也不會
有盡頭,他將是徘徊在人間的孤魂。
烏魯克城非常安靜,幾乎是死寂,盧加爾知道那是因為所有人都變成一堆堆的沙。思及此
,他便覺得心神不寧,腦中都是化為沙的鄂德。
「走吧。」鄂德說,扶在盧加爾的右側,兩個人慢慢地走上這條又長又陡的蜿蜒山路。
盧加爾的身體非常虛弱,尤其是右半的身體,麻痛交雜,幾乎只能靠著鄂德支撐自己,走
了一步便要停下來休息兩分鐘。
他們走走停停,鄂德一路無語,只是盯著地面。路的兩旁雜草叢生,或許有了風也有了水
,天空綻放,看起來翠綠而且生機勃勃。
「如果有花就好了。」盧加爾喃喃。
鄂德微微偏頭,但還是沒有與他對上眼:「花?」
「花和你——」「很搭」還沒有說出口,盧加爾的聲音便嘎然而止。他踉蹌地往前摔,鄂
德連忙去拉,但力氣不夠,兩個人都差點摔在地上。
「你沒事吧?」鄂德嚇得問。他的看見盧加爾滑到下巴的汗水,以及黏在他耳邊的濕潤的
灰色髮絲,那雙被瀏海遮住的灰色眼睛因為疼痛而瞇起,瞳孔晃動,嘴角卻還是倔強地勾
著。
盧加爾比鄂德高了不少,肌肉精實,壓在鄂德身上讓他吃不消,但他努著嘴巴,與盧加爾
一樣逞強。
「我沒事。」盧加爾說。他轉過頭,與鄂德四目相交,兩個人的鼻子幾乎要碰在一起。
鄂德說不出話來,睜著眼睛愣愣地看著他。在盧加爾眼裡,鄂德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世界
於少年與成人之間。他的臉比孩童外表時長開了不少,一雙藍色的眼珠子太過美麗,使他
挪不開目光,鄂德對他而言美麗過分。
「我……」盧加爾靠近,側過臉,嘴巴微張,但卻在最後一秒停止,然後迅速地收回。他
轉回頭,瀏海又遮住他的眼睛。盧加爾說:「抱歉……我們繼續前進吧。」這次他將大部
分的重量都放到左腳,這樣讓鄂德勉強能喘口氣。
鄂德也低下頭,無聲地喘息,茫然地感受發燙的臉頰。
「我最近總是在作夢。」盧加爾突然說。
「夢?」
「我夢到我成為了孩子,從埃利都遷往尼普爾,在那裡度過了我大半的少年時期。」
「這不是夢,盧加爾。」
盧加爾看著鄂德嚴肅的臉。
鄂德說:「夢是神給予人們的預示,而這是過去。」
這些夢是盧加爾的過去。
盧加爾彷彿早有預感,愣了一下便笑了,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看起來滿足又憂傷。他
緩緩道:「我的夢裡有你,鄂德。」
鄂德沒有太驚訝,但他沒有作夢,彷彿沒有過去。他問:「我很高興,盧加爾。真的,我
很高興。」
盧加爾卻笑不出來,他覺得心臟的部位很痛,雙腿打顫,兩個人又休息了一下才繼續前進
。天空暗了一些,風也大了些,吹起了清涼的草味。
「鄂德,」盧加爾顫抖地說:「或許我傷害了你。」
鄂德依然緊抓他的手腕,肩膀扛著他的手臂,一步一步地前進。
「你夢見了嗎?」
「沒有。」頓了頓,盧加爾補充:「還沒。」
「是嗎。」
「我只是有預感。」盧加爾說,「這是一種預感。我大概曾經恨透了你。」

他真的很喜歡這個男孩,在工作時,在睡覺時。他們住在尼普爾的邊緣,母親身體不好,
他只能種點東西維生,偶爾拿去城裡交換。男孩吃得不多,甚至非常少,他總擔心男孩能
不能順利長大。
他們在沒有工作的時候會去風車下面玩水,旁邊還有一個榖倉,裡面養了一些羊,他們會
趁著主人不在的時候偷偷去。
他們踢著水,風扇緩緩地轉動,發出咖咖的聲音。尼普爾的風很大,滿地風車,這是尼普
爾人生活的必備。
他們長大了,約莫十七歲,一同生活了幾年。他看著從榖倉裡搖搖晃晃走出來的羔羊,牠
看起來還不太會走路,大概出生沒多久。
男孩——現在已經是少年了——叫了他的名字,他轉過頭,對著少年揮手,也喊了少年的
名字。他不識字,沒受過多少教育,只大概記得音節。
少年捧幾顆蘋果,又圓又大,看起來美味可口。
「吃。」少年說,一把塞進他的嘴裡。
他唔唔了幾聲,少年歪頭,又準備把另一顆蘋果塞進他嘴裡。
他撇過頭,「你也吃。」
少年想了一下,選擇再次將塞過去。他很開心,看著少年認真但沒什麼表情的臉,問:「
你對我真好。」
少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是「嗯」了一聲。
「為什麼?」他問。
他問過少年的身世,有沒有父母?沒有。自己一個人?現在有你。出生?不知道。為什麼
在森林裡?就是在那裡。
少年破天荒地回答不出來,愣住的樣子非常稀奇,似乎在腦內找出最適合的答案。
他的胸口一陣悸動,好像有蝴蝶飛過,揪了起來,竟脫口而出:「我喜歡你。」少年看著
他,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眼裡只有對方,好像再也沒有第二個。他低聲地問:「我可以
吻你嗎?」
少年又呆住了。
「可以……閉上眼睛嗎?」
雖是自己提出的要求,但閉上眼睛的卻是他。他滿頭大汗,心臟越跳躍快,手腳都在發抖
,只是抿著嘴,慢慢地靠近。
如果少年躲開了怎麼辦?他想。
但是,他的嘴唇碰到了柔軟,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柔軟,只是更為冰冷。他本能地張開嘴巴
,舌頭頂了一下,少年才遲疑地張開。
他被推開了,睜開眼睛,原以為會看見惱怒的臉,印入眼簾的臉看起來確實有點生氣,但
卻滿臉通紅,一隻手捂著嘴巴。
「不。」少年結巴地說:「不。」
他也紅了臉,低聲地說:「對不起,再也不會這麼做了。」
少年抿著唇,看起來有點著急,憋了老半天才說:「不是……不要的是舌頭。還不——」
「還不要」被含在嘴裡。
他欣喜,說:「好。」湊過去,捧住了少年的臉,嘴唇貼著嘴唇,感受少年的緊張,兩顆
心臟靠得很近。
「咩——」
羔羊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咩。」
這隻羔羊的毛是黑色的,只有臉是白的,這和其他羊完全相反。但是少年很喜歡這隻羊,
對著他伸出手,羔羊以為他有東西可以吃,咩地靠近舔舐。
少年難得地格格笑著,他也開心地摸著小羊的腦袋。
但不久便被粗礦的男聲打斷了平靜。
「你們在幹什麼!」
男人很肥碩,大步大步朝他們走來。
他直覺地拉起少年,靈敏地往後一跳——男人的巴掌落了空,這讓男人更為憤怒,臉都漲
紅了,並且口不擇言:「小雜種!」
「閉嘴!」他怒道。
男人一把抓住小羊,力道粗暴,無視小羊的哀鳴。痛心地說:「不要用你們的髒手碰牠,
雜種。這可是要獻給烏魯克國王的!」
儘管憤怒,他還是被這句話吸引了,他問:「獻給烏魯克國王?」
「烏魯克國王下令,誰能夠帶給令他大開眼界的東西,誰就能得到數不盡的財富。這隻羊
是難得的黑面白身,必定能夠讓國王高興。」他隨之露出不屑的表情,「你就別想了,窮
困的雜種,你什麼都拿不出來的。」說完便哈哈大笑地走了。
他憤怒地發抖,少年過去握住他的手。一直到顫抖緩和了些,他才憤怒地說:「我一定會
找出讓那該死的國王大開眼界的東西!」
少年沒有說話,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那晚,他作了一個夢。少年常說,夢是神的預示。夢裡出現了一個美麗的女神,祂站在兩
頭獅子之上,背後是冷白的光輝,這令他看不清女神的臉。祂說:「我向你提出一個問題
,孩子:一默默無名的凡人,最終死亡時寂寂無名;一個獲得莫大榮譽,但或許會丟掉性
命。這兩種人,你會選擇哪一個?」
他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後者。」

天空暗了下來,風越來越大,他們不知道爬了多久,腳步越來越沉重,但神廟近了些,隱
約可以看見環狀的高牆,但還是不夠。
他們坐在旁邊的樹下休息,盧加爾對鄂德感到抱歉,但鄂德卻突然說:「你還夢見了什麼
?」他抬頭,「為什麼會憎恨我?」頓了一下,他又問:「我做錯了什麼嗎?」
「不,」盧加爾抓住鄂德的手,溫柔地說:「是我。」
他原本想要親吻鄂德的嘴,最後只是將吻烙印在鄂德的手背上。

他整裝待發,迫切地想要去傳說中的冥府。母親並不知道,他只告訴了少年。少年沒有阻
止也未支持,他並不希望少年隨行,也無法解釋突然出現的盾——那是女神給他的,並且
囑咐他:冥府有一個怪物,不能正眼瞧他,否則會因為深藏在內心的痛苦而死。
祂說:這定會讓國王大開眼界。
寂寂無名的死去讓他恐懼不已,他若不前行,將會一事無成地結束他的生命。
臨行前,蒼白著臉的少年給了他一把劍。劍柄是純金色的,上面雕著字,像是上下合在一
起的斧頭,但他沒學過所以不懂。
少年說:這是我。他想少年的意思是,那是象徵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他非常感動,發誓
絕對會讓少年與母親得到數不盡得財富。
少年只是搖頭,並且說:願神保佑你。他不信神,甚至沒有在這裡的神廟膜拜過。少年只
是重複:「神會一直守護你。」
他揮別少年,少年在女神降臨之前便離開了。女神給了他一匹馬,告訴他,往太陽落下的
方向走,直到太陽不再升起為止。祂又給了他一片樹葉,這能令他隱身。他允諾,帶著女
神賜予的盾,背上少年給自己的劍。
女神問他劍怎麼來的,他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敗給自己的慾望。他答:「戀人。」
駿馬嘶鳴,他踢著馬腹,周遭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尼普爾離自己越來越遠,經過一個個
文明的城市,一個又一個的東升西落。
太陽彷彿越來越遠,直到他來到的文明的盡頭,這裡滿是沙塵,撲天蓋地而來。太陽被風
沙遮蔽,馬也開始呼哈呼哈地喘。此時,天空傳來刺眼的光線,好像是太陽正在墜落。他
遮住眼睛,熱度隨著光線籠罩自己,他大叫。
彷彿天崩地裂,太陽再也沒有升起,世界一片黑暗,耳邊只有風的呼呼聲。過了好一陣子
,他才慢慢地張開眼睛。
他在沙子裡醒來,迷迷糊糊之間,他撲騰在沙堆中,臉感覺到擠壓。他終於爬了起來,馬
已經不見了,身邊只剩盾跟劍。他撿起劍,劍柄的符號閃過,他定睛一看又什麼也沒有。
他背起劍,拿起盾,在沙中慢慢地前進。他恍惚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十分寂寞。他的腳
步越來越沉重,呼吸困難,裸露的肌膚疼痛不已。走了彷彿一個世紀,他看見了一個高聳
的城牆,沒有城門,這是歡迎所有人的陰曹地府。
他拿出神賜予的樹葉,含在嘴裡,抬起手,他能從自己的手臂望見腳邊的沙——他隱身了

他慢慢地前進,這裡像是座普通的城市,只是了無生氣,經過的房屋裡一點氣息也沒有,
他看見幾個骷髏,有的坐在餐桌,有的站在窗邊,彷彿模仿人的行為。
他看到一條往下的路,他知道那是通往冥王的路。他吞了一口口水,一步一趨,空氣越來
越稀薄,路開始起起伏伏,終於不像個城市,反而好像往洞穴走。光線變得很暗,只剩陰
冷的綠色光芒。
洞穴很大,他開始看見帶著剛死之人的獄卒。他的隱身似乎對剛死之人無效,人們指著他
,求他。
「救救我!救救我!」
他認出來,那是對他不屑一顧的男人。他抱著白臉的羊頭,哭著求他,說他被國王砍下腦
袋,這是不值一提的供品,國王並不喜歡。
他提步離開,獄卒狠狠地鞭打男人,要男人快點走。
他聽見迎接的號角,他們說女神伊南娜來了。他心臟開始加速——女神真的如他所言來訪
地府。他看見冥王伊里伽爾前去歡迎,兩個人冷冰冰地互稱姊妹,往另一個大廳走。
冥王的收藏在冥府的深處。因為伊南娜的來訪,冥府的人分配不均,他的行動少了很多阻
礙。
伊里伽爾的收藏是在最深處,他含著樹葉,小心地不咬破樹葉。他蹲在地上,眼前是冥府
唯一有門的空間。周遭都是從上而下的鍾乳石,很有壓迫感。他慢慢地推開門,將盾擋在
自己之前,利用盾的反光來看裡面的狀況。
裡面果然和伊南娜所言一樣,有個蛇髮女妖,她有一雙蝙蝠翼的蛇髮,表情憂傷。她注意
到門被打開了,害怕地問:「是誰?」
盾的反射只能模糊地看見女妖的臉,他慶幸女神的賜予的盾,他安然無恙,並沒有因為心
碎而死去。
他拿起劍,渾身充滿力量,掌心發燙,但他卻不想也不能放開手,這個溫度已經讓他感到
疼痛,於是他高舉了劍,藉由盾的反射確定女妖的位置。
劍揮下,然後是噗哧的聲音,液體聽起來很濃稠,低落在地上,蔓延到他腳邊,聚集成一
窪。
他第一次看見如此鮮豔的紅,腦袋一片空白,一用力,不小心咬破了嘴裡的樹葉。門後傳
來聲音:「誰!」
他撲過去抓住女妖的頭,閉著眼睛往門的地方一照——他聽見呻吟,隨即是倒地的聲音。
他慌忙地將頭綁在自己腰間,跨過面地而倒的獄卒。
他奔了出去,後面傳來吼叫:「是誰!」以及彷彿野獸的嘶吼。冥王的咒罵響徹雲霄,伊
南娜的愉悅則讓冥府震動。
他奔出冥府,冥王架著馬車緊跟在後,他幾乎被自己的心跳聲淹沒,雙腿使勁的跑,腰間
的頭顱彷彿有千斤重。
出了冥府,原本在房屋內的骷髏都現身在外頭,他們一個個拿矛拿劍或弓。冥王下令:「
殺死他!」骷髏們咖咖作響,朝著他揮劍砍來。
他的腦袋一熱,竟就吼道:「找死!」說完,揮起少年給予他的劍,砍下了數十顆腦袋。
有個狗面的獄卒抓到機會朝他撲過來,他反身一閃,抓起了腰間的腦袋。霎時,狗面獄卒
便面倒在地,沒有呼吸。
「別看那該死的腦袋!」冥王怒道。
他看向天空,原本昏暗的天空竟然緩緩地亮了起來,雲以他為中心散了開來,冷冷的光線
從上照射,不過不是日,而是月,為他照亮了路。脈搏、呼吸,彷彿連細胞的分裂都趨緩
了下來,無窮無盡的力量從體內湧出。
他身輕如燕,躍上屋頂,再躍上城牆。冥王踏不出冥城,只能齜牙咧嘴。
「你這個半人的雜種!」祂喊道,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祂口中的雜種躍下城牆,帶走祂最
鍾愛的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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