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大太監 黃震 X 兵部侍郎 于和廷 在皇上面前爭寵(屁)
(十)不請長纓,系取天驕種
邊關戰報,前後迢遞至玉京,黃震雖想代閱,常弘卻堅持親閱,便自一開始的不敢置
信,逐漸變得開始佩服起那個自草原彼端攻來的男人。
早朝時分,金鑾殿上,文武百官手持笏板,朝向天子。
常弘著烏紗翼善冠與常服,端坐在龍座上。左右各是秉筆、掌印二位大太監。
掌印太監黃震由於不識字,只能用聽的來風聞邊關戰情何如,當他知曉北境數關竟兵
敗如山倒,而今衛軍已鄰近中原心臟地帶了,便震怒不已,在朝堂公然說道:「聖上!說
那些個把守的廢材們不是蠻人的奸細,奴才都不信!」
眾士大夫們方聞此言,不由臉色生變,畢竟戍守境北之人,功高勞苦,為了保家衛國
才死於異族人之手不說,人死了,還被黃震這麼汙衊;然而黃震貴為掌印太監,翻手為雲
覆手雨,自是無人敢發出異音。
此時,于和廷自隊列中站出,來到大殿中央,向常弘行禮,隨後說道:「黃公公『奸
細』一句,還需多加斟酌。戰死北境之人,均是國士,當行國喪之儀;待收復北境後,望
陛下派司禮監,對逝者們行四時祭祀,這才不愧他們駐守國門之勞苦功高。」
常弘聞言,雖未反駁或斥罵黃震,卻頷首回道:「于侍郎說得很是,當朕躲在長樂宮
中遠避戰禍之時,是這些武勇之士,保護我們免於蠻族侵犯;待驅逐韃盧,復我大晝以後
,便照于侍郎所說的去做罷。」
黃震隱約感覺自己在皇上面前與于和廷角力著──儘管于和廷根本懶得理他,心裏也
不把他當一回事兒,這讓黃震更自惱怒起來。
于和廷纔走回隊列中,石通便持笏走出,躬身向常弘稟告道:「啓稟皇上,鎮北大將
軍與陽高縣丞的老母余氏,今日已在宮門前磕破頭,死了。」
黃震聞言,立刻說道:「這個婆娘真是不知羞恥,兩個兒子失職,令大晝國門戶洞開
,她反要來演這齣六月飛雪來著,搞得好像是我們見死不救,才害得她兩個兒子冤死了似
的。」說完,又拿兩隻賊溜溜的眼睛,偷偷覷著皇上。
沒等于和廷出來再懟黃震,常弘便說道:「朕在此下詔,余氏由軍禮歸葬,軍士們為
其舉殯、鼓吹,以至入殮方止。」
黃震聽了一驚,反駁道:「余氏不過一介尋常民女,陛下怎可如此禮遇之?」
常弘說道:「她所生的兩個孩兒,都站在第一線抗敵,若沒了他們,只怕額森早已進
犯至黃河;她為大晝的貢獻,難道不比她的兩個親兒子多麼?」
「皇上說得是,是奴才沒見識,才會說出這些粗鄙之見。」黃震一邊回話,一邊給自
己打臉。
石通又報告道:「稟陛下,邊關戰士死狀甚是淒慘。陽高鎮的拒馬上,全都插滿了我
大晝衛士的頭顱,他們個個面有不甘之色;天鎮關被炸藥所毀,地上留有爆破痕跡,將士
們的營寨與日用品,以及將士們自身,全被燒得一乾二淨,餘下的唯有斷垣殘壁,幾副破
鎧耳。」
常弘聞此,已很坐不住了。
石通又繼續說道:「素聞衛拉特人茹毛飲血,甚是野蠻殘暴,燕門關遭敵將孛也鐵木
兒攻陷後,竟將我軍將士們全以鐵棍串作人柱後,燒炙我大晝國人的遺體,只差……沒吃
了他們。」
常弘聽罷,終於忍俊不住,走向後方劍架,握住劍,就要往殿外走,「朕現在就去殺
了那額森小兒!」眾臣們紛紛奔出隊列,堵在皇帝的面前與殿門前,跪著求告道:「求皇
上,別魯莽行事啊!」
常弘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咬著牙說道:「我大晝朝自高皇帝開國以來,八十
年上下,甚麼樣的鳥人沒打過?倭寇會渡海、流寇專拿釘耙子打人,南蠻還會叢林裏游擊
呢!額森之母,妓也,不死何俟?朕從未看過像衛拉特這等膣坐H,折磨我大晝軍的死
法,倒挺有靈性?也不知是在侮辱死人,還是在侮辱我們這些活人!」
「自高皇帝立下祖業,一統中原以來,我大晝朝未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若朕是皇帝
,尚不圖振作,死後便不配見列祖列宗,受饗於太廟!」
黃震見狀,立刻順從上意,贊同道:「陛下乃人中龍鳳,英明神武,曾有征夜郎、定
南蠻、逐倭寇等壯舉,區區衛拉特人,不過草莽耳,哪裏是陛下的對手?」
于和廷心說:「夜郎雖是陛下所親手平定,可定南蠻與逐倭寇,都是無上皇之戰功,
雖說陛下與無上皇血脈相連,陛下年幼時,亦曾得其武藝相授;然而黃震這廝怎可顛倒是
非?一來這些並非皇上戰功,二來亦侮蔑了皇上祖宗。」卻只緊捏著拳頭,還沒說話。
黃震又接著說道:「陛下年少,雄姿英發,強如秦皇賽漢祖,唐宗若見得咱們皇上這
般天縱英豪,都不得由興嘆弗如哪!」
「陛下只一踏足戰場,國中多少沙場老將,只靠著高皇帝的封賞苟活至今的老廢物們
都得拱手讓路!今日裏,北境會攪成這般局面,還不是因為那些沒用的東西們不努力,不
懂得審時度勢,又沒有老天撐腰呢?」
「陛下可大不相同,乃真龍天子、九五至尊,骨重七兩二,正是飛龍在天之時啊!」
于和廷聞言,心想:「宦官向來是我大晝朝中最沒文化的蠹蟲,何時還學會了掐指一
算?袁天罡是他祖師爺麼?大字一個不識,竟敢輕談起《易》來,豈不知那《乾卦.上九
》可是『亢龍有悔』麼?」
黃震不知于和廷內心數落,與諸多不平,繼續夸夸其詞道:「皇上既然要御駕親征,
還請命人起草擬詔,陛下領『威武大將軍』之名,殺至天順堡,額森見到聖上威嚴,定然
是不戰自降!」
于和廷聽到現在,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立刻將皇帝身邊的黃震給攆開,緊攢著皇帝的
衣袖,迫切地說道:「古有云:『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陛下乃國之根本,不可動
搖。玉京因著龍氣最盛,纔由高皇帝定都於此,陛下一旦離開,玉京興許會發生大事哪!
」
黃震立刻指著于和廷的鼻子,駁斥道:「于侍郎,你的意思豈是陛下會輸給那額森小
兒,令玉京失陷囉?這可是大不諱!還不快點跪下,向陛下賠罪!」
于和廷絲毫不受動搖,只回應道:「衛拉特軍神出鬼沒,我們尚不清楚他們的兵力究
竟有幾千人,還是幾萬人,卻著實知道他們兵分二路,同時擊垮了天鎮、燕門二關;倘若
額森與陛下在戰場上相遇了,衛拉特軍卻有一路人馬,直搗玉京,朝中群龍無首,當如何
是好?北境失喪,尚可收復;玉京若是淪陷,只怕我大晝朝命數,就在此盡了!」
此話已說得非常露骨,眾臣們聞言,那是大驚失色,還有人趕緊用衣袖掩住于和廷的
嘴,于和廷偏不住嘴,繼續往皇上跟前說道:「陛下,往前線與額森交戰者,可以是征虜
大將軍、征南將軍、廣興翼元帥,只要陛下一道詔令,將他們自原轄地調至北境,即可解
我大晝燃眉之急。」
「與其為額森一人而動搖國體,讓大將們親至戰場,如同高皇帝時期那般,再為我大
晝朝立下汗馬功勞,纔是兩全之策。」
「他們既是高皇帝的愛將,他們的子子孫孫,亦是無上皇、太上皇的良將,是我大晝
之瑰寶、國之棟樑;既是先皇所饋,陛下何以不用呢?」
黃震聽完,悄悄往常弘耳邊說道:「稟皇上,那三位將軍的封邑,都已連綿不盡,又
因軍功過盛,四朝積累之下,均被封為國公,若再令他們立下功勞,豈不得位列三公,作
陛下您的老師了?」
「何況那于侍郎在入朝任官之前,曾在三位將軍麾下,輾轉作過門生,與他們盡皆交
好;而今在朝堂之上,公然不避親疏,舉人唯親,這可不是狼子野心,想在陛下的眼皮子
根兒下,與這些個國公們串聯,擁兵自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