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嚴肅到嘴角下垂的傢伙，一個就夠了。-1
　　魏左京以為在衛家的生活會驚濤駭浪充滿變數，豈料他過了整整一個月吃飽睡睡飽吃
的日子──除了挨打這件事之外。
　　不過那是自己選擇的，怨不得人。
　　從第一天槓上後，只要衛快晴難得有空閒，魏左京就會摩拳擦掌去挑戰，然後被對方
變著花樣摔倒在地。
　　每次打到一個階段令琳會悄悄出現，喊著「好了好了推倒結束」終止單方面屠殺，而
不知是心疼魏左京的背還是心疼木頭地板，最後衛居夏勒令兩人轉移陣地到有榻榻米的柔
道練習場去打架。喔，華葉性格務實，會教他如何破解對方攻勢，但其實沒啥用，因為隔
天招式就換了。
　　只是大概也知道嘴上吵不贏他這個文弱書生，衛快晴從那天後沒再主動挑釁過。
　　某日魏左京走出房間，發現門外躺了支全新手機。他無比訝異地打開查看，發現雖然
沒有辦法使用社群軟體或聊天程式、語音通話也有部份限制，但其餘功能一應俱全。
　　他拿著手機去問衛令琳，令琳一臉疑惑地說，問問居夏哥？
　　到了衛居夏那兒，居夏道：這不是我給的。而後長嘆曰，是我疏忽，竟忘了你仍有上
網跟娛樂的需求。
　　最後找到衛華葉。華葉看著那支手機，猛地一陣爆笑：「使用權限是我鎖的，但不是
我買的。真是，我還想某人為何會跟我說阿和要一支限制功能的手機，簡直莫名其妙，也
太彆扭了吧。」
　　魏左京意會過來這句話的含意，臉突然就紅了。
　　衛華葉笑著擦眼淚。「你就當是阿和賠給你的，反正某人這麼說。」過一會兒又道：
「其實呢，我覺得某人還挺細心的，而且並不討厭你。哎，我沒說某人是誰，也可能是出
差中的嫂子，對吧。」
　　之後幾天，他揣著那支手機，覺得不管放在哪個口袋裡，即使隔著一層布，貼著的皮
膚都微微發燙。
　　五個月後，會非常想念在這個家曾經歷的一切吧──如果還存在可懷念的記憶的話。
　　還有，他忽然想起，好像許多天沒聽見那首愚蠢的早操歌，眾人應已革命成功。
　　★ ★ ★
　　「不要一直摸你的臉，小魏同學。」
　　魏左京訕訕地將手放下，過會兒又無意識舉起。
　　「你呀……神經質成這樣，化妝的意義在哪？」衛令琳嘆口氣抓住他手腕。「當作舞
台特殊造型不就得了。難得出來一趟，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啦。」
　　昨日衛令琳告知因有些試驗較為複雜，得帶他去一趟超研院總部時，魏左京呆愣數秒
才反應過來。「像科幻電影裡面的研究中心那樣？」
　　「嘛，一點點吧？」令琳偏頭想。「超研院超窮，只有儀器跟安全系統比較新，建築
頗像鬼片裡常出現的中世紀古堡。」
　　出門前居夏拿著各式奇妙工具，在他臉上好一陣塗抹黏貼，完事後看著鏡子，魏左京
幾乎不認識裡頭映出來的人是誰。
　　「聽好，你是我遠房親戚，也姓衛，名字你自己編一個。20歲，無法啟動超能金屬，
但能力已達暗部標準，尤其想進醫研處，所以我讓你來總部參觀。」衛令琳將這段設定複
述了三遍。「沒問題吧？」
　　幾近小心翼翼的態度。魏左京明白眾人有無法明說的顧慮，也因此對於臉上疊加了數
層猜忌的偽裝無法平心靜氣，但衛令琳倒是一派坦然，還先繞去商店街大肆玩樂，投餵他
海量食物。
　　然後，兩人站在了──
　　東之國超有名的城市鐘塔前。
　　「哎？」魏左京一頭霧水。「這鐘塔我每天上下課都會經過耶。」
　　「是啊。」
　　「據說鐘聲有祈福消災的效果耶。」
　　「是啊。」
　　「……我遭襲擊的時候，距離這裡不到幾公里而已耶。」
　　「噓。」令琳伸出食指壓在嘴唇上。「小魏，太聰明不是好事。這話以後爛在肚子裡
。」
　　魏左京默然。
　　好吧，至少他終於知道，為何東之國的指標性鐘塔會佔地寬廣但從不開放遊客參觀了
。
　　令琳領著他熟門熟路從隱密通道鑽進鐘塔之際，恰巧碰上準點報時。魏左京一進門內
，便詫異地發現外頭聽來震耳欲聾的鐘聲，在內部居然悄然無息。
　　「那不是真的鐘聲，算是一種加工後的靈力波。方才不是說有祈福消災的效果？盤古
大陸因為地脈流動的關係，髒東西不少，像這樣一小時釋放一次清淨波動，可以減少陰氣
聚集。啥，你問怎麼不在半夜放比較有效？居民要睡覺啊，超研院還為此接過環保署罰單
哩。」
　　魏左京噗嗤一聲。
　　「至於為何鐘塔裡面聽不見？這可是超研院總部，各式結界數以萬計，靈力波進不來
正常的……小魏同學，你那眼神。說真的你別叫左京，改名『魏什麼』如何？」
　　幹嘛這樣。魏左京隨著令琳走進電梯，看對方按下最高樓層按鈕，機體緩緩啟動。
　　「結界要解釋起來，一小時也說不完，你好煩。」
　　「那就，簡單講？」他陪笑道。
　　「有三種，空間結界、防禦結界與場域結界。空間結界是超杰騎士專用，PASS。防禦
結界只要靈力夠，誰都架得起來，要防什麼隨便你；華葉姊最近研究的小型結界機也屬於
此範疇。場域結界……原理跟防禦很像，但內容沒那麼五花八門，專封靈力一種，只要持
有靈力超過一定範圍的，管他活物死物都不得通行。需要由專業的言咒師進行封界，東之
國的場域結界一層一層得有數百年了吧，每次看都覺得挺壯觀的。」
　　「咦，看得到嗎？具體來說哪裡會有？」
　　「通常佈在山邊、峽谷等陰氣濃厚，容易被開門的地方，啊，還有，國界。」
　　「國界？！」魏左京一愣：「等一下。照你這麼說，沒靈力的就算了，你們這種靈力
破表的，出國時不都會被場域結界給擋下來嗎？」
　　「你真的很聰明。為了避免這種狀況，國界上的場域一是強度比較弱，結構也特地設
計成可消除狀態、二嘛……每個人手上都有能抵銷國界場域的東西。猜對請你吃大餐。」
　　他覺得挺好猜的。「護照或簽證？可是這樣不對吧，如果影鬼想要穿過國界，借別人
的放一本在身上不就好了？」
　　「靠，居然秒答。左京，啊不對，在這邊要叫小魏。你要不要考慮來當暗部？」衛令
琳看起來真心震驚。「……記不記得辦護照或首次入境時要採DNA？機場或港口通關強制
掃描比對，偵測到使用者與證件上登錄的DNA序列相同，結界抵銷效果才會啟動，而被影
鬼附身的人類，DNA序列是會改變的。」
　　「如果影鬼附身人類後才去補辦證件呢？」
　　「在抽檢時就會直接被機器分析出DNA異常了。」
　　為什麼一本護照需要用到如此複雜的黑科技，這個國家的居住安全真的沒問題嗎？
　　覺得自己打開了另一扇異世界大門的魏左京有些頭痛地想。
　　兩人還沉浸在雙向震驚情緒中時，不知不覺已到達目的地。走出電梯的瞬間，魏左京
認為過去他的腦部一定被植入了什麼不明所以的幻覺，剛好在此刻發作。
　　「為什麼鐘塔內部是空心的？」未設護欄的走廊外是巨大的挑空天井，此外空無一物
。
　　「來來別問了，身體力行。You jump, I jump。」衛令琳毫無預警地將他用力往天井
推。魏左京驚叫一聲閉上眼，感受到重力不斷地拉扯著身軀──
　　──呃，其實沒有耶。
　　他睜開眼。
　　也就是往前多走一步而已，映入眼簾的是再正常不過的接待處和辦公室，與忙碌穿梭
其中的各式職員。後頭有人朝令琳喊：「寒冰騎士，你又在欺負新人？說一下那是全息影
像再把人推進來不好嗎，每次都搞得小朋友緊張兮兮的。」
　　「因為我說了也沒有人要信，不如直接動手。」衛令琳大笑回復，而後一把攬住魏左
京的肩膀，低聲道：「遠親小魏（衛），記得你的身份。」
　　一句話提醒他現下處境，魏左京微不可見地點頭。
　　兩人往專用實驗室行進，一路上許多人圍過來攀談，令琳亦按照先前套好的模板說辭
有一搭沒一搭的寒暄。魏左京除了鞠躬微笑外也不能做什麼，閃神間餘光瞥見先前天台上
打過照面的黑衣女子，從走廊另側拿著一疊資料朝兩人小跑步過來。
　　「嵬姐。」令琳喊了聲。「有什麼事？」
　　「你可終於進辦公室了，等到望穿秋水。有兩件報告，低度機密性。」女子埋怨道。
　　「那就在這兒說一說吧。」
　　「第一件，科研處今日上午發生爆炸。」
　　「該不會……」令琳苦笑道：「華葉姊？」
　　「是的。大地騎士在加利爾結界機實驗中不慎引發。並無人員傷亡，但須從醫研處緊
急調動幾台機器支援。」
　　華葉把實驗室炸翻的樣子，應該頗為霸氣。魏左京試圖想像，並且抖了一下。
　　「請桂姨……不對，桂玄飛盤點項目後送過去，她那怪力剛好派上用場。呃，這句不
需轉述，務必牢記。」
　　女子噗哧一笑。「第二件。寒冰你可曾聽說『漫步者』這詞彙？」
　　「不曾。起因為何？」
　　「最近有數名暗部及結界師反應，在分明有防禦結界保護的狀態下，仍有被追蹤、重
要器物遺失、以及遭受攻擊等情事發生。當然不排除敵我雙方的強度差足可無視結界這原
因，但令人感覺對方能來去自如不受限制，遂逐漸流傳『漫步者』此一稱呼。」
　　令琳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發生頻率？」
　　……這人跟衛華葉果然是姊弟，五官打結的樣子一模一樣。
　　「尚不高。」女子回答。
　　「安排一隊暗部去調查。不論何種支微末節的小事，皆第一時間回報給居夏哥或我。
」
　　「──為什麼這種重要訊息，是回報給超杰騎士，而不是先告知監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