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小尾巴後續
※3P
※不古風的古風文
〈小雪初晴〉
年初五,下了半個多月的雪融了大半。天還是冷的,地是凍的,雖天寒地凍,可年味
還足,該是喜慶的年節——本該如此——但少年的面容卻像是外頭寒風,像是那凍實的土
地。
從年初一那早後,傅雪晴一直都是這個模樣,看起來像沒生氣,但一張臉卻時常冷冰
冰的,不太愛搭理人;而雖然這般,但他手上該做的事情是一件不漏,對常龍與常虎兄弟
亦是如故,三餐不少,照顧依舊,言談間卻少了幾日前那淡淡信賴眷戀。
前幾日相處累積下來那些消失的距離又回來了。
少年外貌看來溫軟,平素處事也是沒什麼脾氣,可實際上有些小地方硬得跟石頭一樣
。
他不管過年習俗不應在初一時打掃,在那一早荒唐結束,人清醒過來,身體收拾乾淨
後,就悶著去將另一間房整理好、熱炕床,低著頭跟常龍常虎二人說,他要到隔壁房睡了
,要一個人靜靜想想——分明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竟就這樣捨了大臥房,常家兄弟倆拿
他沒辦法,只能隨他。
傅雪晴做著這些時,常虎都跟在身邊,想盡辦法搭手幫忙,他一聲不吭接受,好不容
易將灰塵掃盡,才淡淡對常虎說了聲謝。
而那聲謝後,這幾日除非必要,少年是一句話也不肯對常龍常虎兩兄弟多說。
「硬脾氣呢。」常龍看傅雪晴在練字,一張小臉上滿是倔強,笑嘆了口氣,語氣聽來
苦惱,但表情看來卻是愜意。
常虎這幾日卻是不好過,他性子實,已經對少年上了心,甚是愛憐喜歡;又見大哥也
存著幾分意思,便想著若順利的話,將人領回常家去好好對待。
但大哥不幫著主動開口,他說不了話,傅雪晴又這樣子,態度不明,弄得他焦心非常
。
頭次這麼恨自己啞了,常虎打著拳,一時間用力了不少,虎虎生風模樣令傅雪晴禁不
住多看了幾眼,但他卻是因太專注邊苦惱邊打拳而沒注意到。
常虎正在想,分明、分明一如往常做飯給他與大哥,讀書寫字下棋照舊,卻又不主動
開口,也不會像之前那樣時不時喊聲常二哥說笑聊天……好幾日沒有聽到少年那溫和柔軟
的呼喊、沒有再受到他那直率有神雙眸的注視,常虎越想越低落,打完一套拳法後,悶悶
坐到正在獨自擺棋譜的常龍身邊,眼巴巴看著他。
常龍最是了解這個弟弟,怎又不明白他的心思。
其實,傅雪晴這幾日態度如此下來,常龍多少也摸不準這孩子在想些什麼。
初一那早的互相撫慰於男子之間還算不上什麼,但要說誰佔了誰便宜,怎麼看也是那
早被常家兄弟倆夾在中間的少年吃虧。
可是少年清醒後的態度卻又不是抗拒厭惡……就連這幾日他擺著那樣臉色,常龍也不
覺得他真是在生氣。少年的心思是藏不住的,雖然板著臉,但時不時偷瞄來的目光、嘆著
氣苦惱的模樣,也只有傻弟弟才沒發現。
常龍執棋下了一子,另一手拍拍弟弟腦袋安慰他,邊想著那早種種——分明感覺到少
年對他們也有好感,溫軟的唇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笨拙回應,被吻到情動時甜膩喊著常
大哥、常二哥,在兄弟倆中間動情發顫的少年可愛又勾人到讓人心蕩神馳。
之後替他擦拭身子時,他也沒有抗拒。
還記得又洩了一次後,常虎便忙去燒開雪水替被玩到軟綿綿的少年清潔,而常龍則是
去熱了昨夜的飯菜,少年一開始有些害羞氣惱,但看著常虎溫柔替他擦拭的舉動,又見平
素不碰那些雜事的常龍居然生火熱飯,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乖巧讓常虎替他換了套
衣服,被常龍抱起他也沒有拒絕。
「先吃飯罷。」被常龍抱起坐好後,少年這麼說,在兩兄弟注視下,始終紅著臉不抬
頭,小口小口吃著。
三人無語用過早膳後,常龍想想,決定先把話說了開來。
他將本有所隱瞞的家世與為何會同弟弟落難至此,以及為何也真不急著報官種種原因
悉數與少年交代——如此坦誠交待,不為別的,是他與小弟已經有所打算,趁此機會,讓
少年決定是否要跟他們。
京城常家,養一個傅雪晴不難。
這孩子年紀還這麼小,前程遠大,更不該在這鄉野蹉跎一世。
雖然與傅雪晴只相處了半個多月,常龍卻已是十分欣賞他,相依為命的母親驟逝,又
受到兄長這般對待,遇到了這麼多事,少年心境卻始終平和,不輕易怨天尤人,就算孤身
一人,也還是努力生活。
個性溫和討喜的少年,見到常龍常虎兄弟有難,沒有趁火打劫,而是善心出手相救,
救了他倆後也不以恩人自居討要些什麼。
他年紀雖小,卻活得自在瀟灑,心中有一把尺,是非對錯只求無愧於心。
活於世二十多年,見過多少人情冷暖,看過多少人面善心惡、虛情假意,在京城裡為
了生活為了那點名聲金錢在塵泥中打滾卻還要裝著活得光鮮亮麗的常龍,覺得這樣的傅雪
晴很好。一如他的名的好。
那個不怎麼關心他的父親,對這孩子做過最好的事,想來也就是替他取了這個名字罷
。
這段時日內,傅雪晴雖未曾主動對他交代身世,但常龍憑著與人交際的手腕,從那些
因好奇上門閒聊的村民口中瞭解了不少。
亦也在那夜醉酒中,更加了解少年內心的苦楚。
要說之前只是欣賞喜歡,那麼真正動心動情,便是在看到他那開朗外貌下的孤寂罷。
雪止天晴——常龍在初一那早的恣情縱慾後,突然真正明白了少年名字的意義。
他是那朗朗晴空,是那蒼茫白雪上溫暖人心的耀陽。
同時也是渴求晴天、想要有一方暖陽照耀的傻孩子。
他的溫暖是真的,可孤單寂寞也是真的。
趁著酒意同少年親熱,常龍自覺不對,卻不後悔,他是故意的,希望能藉此將少年佔
有。他知曉少年心思單純,也明白他在這些相處的日子中隱隱對兄弟倆產生眷戀。
一次醉酒後的親暱算不上什麼,但可以是開始的第一步。
常龍希望能藉此慢慢將少年圈進懷中。
常龍對少年坦承他成親過,但髮妻早逝,留了個小兒,今年不過三歲,而後院再無侍
妾、也不打算再娶,常虎則是因為家中原因,這輩子就這麼打算當個鰥夫。
常龍跟弟弟自小相依為命,喜好很是接近,卻也還是這樣頭次這麼喜歡同一個人。也
奇異的是在這件事情上,他與常虎竟沒有要爭奪個什麼的想法,兩人俱是只想好好疼寵這
個少年。
對常龍與常虎來說,會對少年出手,便是下定了決心。
他對少年說,他與常虎想——想少年成為他與弟弟的暖暖晴光。更望他倆能成為少年
的曜日清輝。
常龍平素並不會說情話,但初一那早對著少年說出的,是他最真誠的心意。
聽著他說話的少年眼神有些迷茫,在炭火映照下,臉蛋越來越紅,到最後什麼也沒回
應,只說他要想想,最後悶頭就去打掃說要換房間睡,而這麼一換,就過去了四日多。
常龍還有耐心可以等,但弟弟常虎、不,常戚言怕是要等不了了。
本名常晉鱗的常龍看了眼因為焦心踱步起來的弟弟,好笑要他坐好,接著起身去喚了
傅雪晴來。
少年看起來很是專心在練字,但一被常晉鱗喊了名字,肩膀抖了下,露出個無助的神
情看向他——他那麼聰慧,被這麼一喚,便馬上知曉兄弟倆不想等他了,想好好與他說個
明白。
那樣神情令常晉鱗堅實如冰的心都軟了軟。
也真是個倔強孩子,這幾天都在硬撐。常晉鱗微笑,要他過來,不容少年抗拒地將他
帶到熱炕上坐好,「雪晴,想了這麼多日,你可想好了?」
「常大哥。」傅雪晴長睫垂著,有些不安地用手摸著小桌,看起來實在可憐可愛,他
低聲道:「……我想了很多,想不好。」
「想不好,興許是因自己一個人悶頭想之故。」常晉鱗笑道:「你想了些什麼,能同
吾跟戚言說麼?」
常戚言在旁口雖不能言,但雙目緊緊盯著傅雪晴,像有千言萬語。
傅雪晴抬頭看了他眼,露出個無奈又可愛的笑。
好幾日沒見到他笑顏的常戚言一時激動,禁不住伸手想要抱抱他。
「常二哥。」少年卻是紅著臉避開來:「做什麼呢?」
常晉鱗笑道:「他想你得緊。都快忍不住了。吾也是。所以你快說罷。」常戚言認同
地點頭,巴巴的瞅著傅雪晴,哪有平常的冰冷模樣。
傅雪晴聽他這樣調侃,有些氣惱咬著唇,瞪了常晉鱗一眼,他想,這人脫去那層君子
表象後,還真是可惡得很。
而他又該怎麼說呢?
才相處這麼短的日子,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好的地方令這二人心動喜歡。常晉鱗的那
番剖心之談,其實一直令傅雪晴難以理解。
什麼暖暖晴光、曜日清輝,太誇張了。他想。
且他是男子之身,趁著酒意與他們撫慰,說來也沒有什麼損害到清白,他其實也有享
受到……說來,若是真不喜歡,他大可以推拒、可以逃開,但他卻是沒有。
這箇中原因,多少他自己也是明白的。
傅雪晴低頭撫著身上棉襖,那是阿娘替他縫好的最後一件衣裳,他總是珍惜穿著,而
每當思緒焦慮時,他摸摸這布料,想著阿娘溫柔的手,便會心情平靜許多。
他沉靜著思緒,想著……興許是因為一個人真的太寂寞、興許是真的喜歡這兩兄弟、
興許是因為他醉酒時,這對可惡的大瘸子、二啞子對他太溫柔,溫柔到讓他禁不住眷戀。
但,就真要這樣同他們在一起麼?感情真能如此簡單?一顆心要怎麼給兩個人?就算
這對兄弟感情再怎麼好,也實在太奇怪了。
傅雪晴雖然才十六歲,在這方面心思卻是清澈明淨如月,如小雪後晴日朗朗。
聽常晉鱗意思,常戚言亦是喜歡他,所以兩兄弟想同他一起……這樣、這樣不太對罷
?他們兄弟倆感情好,但還真感情好到這般?且怎麼都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接受呢?
還有好多事情。
像是聽常晉鱗的意思,常家在京城勢力龐大,產業不少,他這樣一個陌生人真離鄉背
井同他們去了京城,又要拿什麼身分去面對?是當男寵嗎?
還有這個地方,這房子雖老,卻是他跟娘共同生活好些年的重要地方,他捨不得……
但內心卻又有個聲音告訴他,大瘸子說得對,他不能在這鄉野間蹉跎一世。娘在世時說過
許多次的,多希望他能過得好些,希望他能再多讀點書,或是做個生意什麼,而不是守著
這個老屋子。
或許跟著常家兄弟到了京城,他又能找到另一條路——
傅雪晴本來如月清明、如雪後初晴的心到最後卻是亂了。他畢竟還是個少年,這幾日
反反覆覆就是在想著這些,越想越想不明。
傅雪晴低聲將這些亂想輕輕道出。他說,常大哥,我不知道呢……
不知道要不要接受你們的情意,也不明白自己真有什麼地方那麼好,可得你們喜愛。
還有、還有……三個人在一起,太奇怪了罷?一個人的心又要怎麼分給兩個人呢?而三個
人一塊兒,這條路,將來走得遠麼……
他說出自己的煩憂,最終是找不著一個答案。
有雙清澈眸子的少年看著俊朗的兩名兄弟,神色迷茫,似乎有些後悔那一日撿回了他
們。
「乖孩子。辛苦你想這麼多了。」常晉鱗聽他說到最後,低低一笑,伸手將傅雪晴抱
進懷中,「會想是好事。」
說到累、想到煩的少年並沒有抗拒,他覺得自己真有些著魔了。
一定是因為這可惡的大瘸子聲音太好聽,一聽到他喊自己乖孩子,就受不住想依賴他
。而且這幾日想了那麼多那麼多,竟是沒有一次想到要拒絕這人、這對兄弟……是為什麼
呢?
「你想著的這些,我跟戚言都會給你個交代,更不會虧待你。」常晉鱗那溫雅動聽的
聲音在傅雪晴耳邊輕柔流淌。
像是雪停後,涼涼的風吹撫而來。
「雪晴,你更不用強逼自己把心分給吾與戚言。」
什麼意思?傅雪晴有些迷糊,他抬頭,見到常戚言不知何時也擠了過來,一把圈住他
跟常晉鱗,正用腦袋蹭蹭他。
……撒嬌什麼呢?笨二啞子。傅雪晴好笑想著。
「你只要好好守著你的心,讓吾跟戚言將心給你就好。」常晉鱗這麼說,聲音柔軟,
搔刮過傅雪晴的心田,像是要將覆蓋在他心上那層雪掃去一般。
「雪晴,信吾、信戚言,好不?」溫柔的唇慢慢覆下。
那瞬間,傅雪晴好似又被蠱惑,竟無法說出個不好。
他有些懊惱地蹙眉,有些不靈巧地回吻那可惡的唇。
少年最終還是沒有給大瘸子一個答案。
卻也沒有拒絕他與二啞子的懷抱與吻。
大概是因為那吻太溫柔,而那兩人的懷抱太溫暖。
最終令傅雪晴就算還找不著答案,卻也無法說不。
年初五,下了半個多月的雪,經過這幾日出晴後已融了大半。融雪時候,天最是寒冷
,地也仍舊凍得厲害——但在老屋中的三人,身子與心是暖暖的。
如剛巧從雲朵中探首的輝日一般。
(小雪初晴.完)
謝謝看完的您。有機會會再寫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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