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尾聲
　　溫斯頓醒來的時候，人正躺在醫院的病床。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儀器運作的聲音，一旁護理師驚訝地喊：「噢，柯藍先生，您總
算醒了，您已經睡了差不多兩天了呢。」
　　窗外的陽光射入病床，溫斯頓下意識地想扯掉身上的各種煩人的線，護理師制止了他
，僅僅把他臉上的氧氣罩扯掉，笑了笑說：「別激動，這些不礙事的，我去叫醫生過來。
」
　　護理師轉出這間單人病房，沒多久就換倫納德與一名醫生進來病房。
　　醫生簡單的檢查了溫斯頓的狀況，大概是狀況不錯，他朝著倫納德笑了笑，接著旋身
就離開了這裡。
　　倫納德來到了溫斯頓的床邊，臉上既憔悴又擔憂，彷彿受了一場苦難：「感謝老天，
孩子，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你幾乎是撿回了一條命。」
　　喉嚨又乾又痛，溫斯頓咳了咳，啞著嗓說：「……究竟怎麼一回事？」
　　溫斯頓的記憶彷彿墜入了五里霧，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及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
　　倫納德嘆了口氣：「我們逮捕了派恩。」
　　「……派恩？」
　　「因為他唆使殺人，」倫納德說：「我們重新調回近幾年的孩童兇殺案，很多孩子們
身上都有逆十字的痕跡，剛開始都以為是虐待所致，因此沒人能把這些案情跟邪教扯上關
係。」
　　溫斯頓滿頭霧水：「那……圖涅爾呢？」
　　「嚴格說起來，他也是派恩宗教底下的受害者。」倫納德說：「三年前派恩不知去哪
來蒐集了一些古老的宗教傳說自行創立了邪教，他宣稱如果要拯救自己就要先犧牲摯愛，
失去一切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他害很多家庭破碎……不過他本人也因此瘋了。」
　　瘋了？
　　溫斯頓猛烈地咳嗽，胸口上的劇烈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老天，你別激動。」倫納德趕緊安撫他：「別忘了你身上還有槍傷。」
　　槍傷？
　　為什麼他腦袋一片空白？
　　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一樣，溫斯頓痛得差點昏厥過去，他用意志力強撐著自己，喘了
一口氣才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圖涅爾究竟去哪了？」
　　「你身上被打了高劑量的致幻劑與腎上腺素，會忘記也是必然。」倫納德按下病床按
鈕，替溫斯頓拉高病床，「他死了，死在你的槍下。」
　　「……什麼？」
　　記憶如破鏡般碎裂，又被逐一地拼湊。
　　他想起了有人在笑，黑暗中的火焰，還有一個男人。
　　男人的臉彷彿被一團電流般的黑線所遮掩，他卻想不起面容，怎樣也想不起來。那個
男人說了一句話，記憶中，他笑了起來，那不像是人的聲音，最後他伸出了蒼白的手——
　　在他腳下的是圖涅爾的死狀。
　　還有一個人。
　　是切薩雷。
　　「……切薩雷在哪裡？！」溫斯頓驚駭大吼，劇烈的動作撕扯著身上的每一處傷口，
他止不住地猛咳，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發痛。
　　「該死！」倫納德趕緊按下救護鈴，「你冷靜點！」
　　很快的兩名護理師闖了進來，其中一名在溫斯頓的點滴裡面注射了鎮定劑，另一名則
是給予他呼吸器與止痛劑。溫斯頓痛得昏了過去，宛如跌入了一潭冰冷的池水，靈魂逐漸
失去了方向。
　　黑暗中有人在啜泣，有人竊笑，只剩他孤身一人找不到出口。
　　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間，倫納德一直在他身旁。
　　「你害我想去抽根菸。」倫納德苦笑說。
　　警局的人都知道倫納德已經戒菸超過了二十年，溫斯頓對他露出了艱難的微笑。他想
抬手扯掉呼吸器，倫納德壓制了他的舉動，輕聲說：「別激動，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
情。」
　　溫斯頓費盡所有力氣點了點頭。
　　沒有人能拗得過溫斯頓的固執，倫納德很了解他的個性，他注視著溫斯頓的眼睛說：
「以你身上的傷勢研判，你跟圖涅爾曾經有過一場激烈的槍戰，最後是你擊斃了他。」
　　維生機器的運作聲蓋過了走廊外的談話聲，倫納德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至於圖
涅爾死後，派恩也瘋了。」
　　……為什麼。溫斯頓用口型無聲地說著。
　　倫納德失笑，像是鼓勵自己的孩子那樣摸了摸他的頭頂：「派恩他受了刺激，不曉得
為何，他拿刀沖到了別墅二樓砍殺了自己的妻子與三名兒女，現場非常的淒慘，他現在的
證詞像極了精神異常，不斷地說自己也想要得到恩賜，他得獻上禮物——那時候是切薩雷
先發現他的。」
　　溫斯頓的瞳孔駭然地一縮。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切薩雷穿著黑色大衣捧著一束白百合，愉快地說：「溫斯頓，聽
到你醒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溫斯頓不會這麼輕易離開我。」
　　倫納德朝他咧嘴一笑：「臭傢伙別來這裡搗亂。」
　　「你……」溫斯頓顧不得身上的痛楚硬是扯下呼吸器：「你不是……」
　　「噢，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切薩雷笑著把花插到旁邊花瓶裡：「我那時候在馬場找
到你，你還跟我說我是地獄的主人、是晨星之子，還不願意上救護車。對了，花束是葛蕾
絲奶奶送你的，祝你早日康復。」
　　倫納德苦笑了聲說：「那只是LSD的副作用罷了，你別取笑他。」
　　溫斯頓眨了眨眼，完全不可置信。
　　他記得炙熱的鮮血，記得切薩雷的逐漸失去溫度的眼神，但活生生的切薩雷就站在他
眼前。
　　切薩雷朝他笑了笑，右手握住了溫斯頓的手掌：「別擔心我，你看，我一點事情都沒
有。」
　　溫斯頓微微地喘氣，掌心的炙熱體溫霎時就安撫了不安的心情。
　　「貝瑞塔斯昏迷不醒，圖涅爾傷重不治，派恩還因此發瘋了，而你卻奄奄一息……」
切薩雷瞇起眼輕輕地勾起嘴角：「……我找到你的時候，那場景簡直像地獄。」
　　溫斯頓困惑地皺起眉頭，鼻頭卻一陣發酸，視線逐漸模糊。
　　「老兄，我真該把你現在的樣子記下來。」切薩雷笑著說：「我還活著，貝瑞塔斯也
是，別擔心了。」
　　病房的門又開了，護理師拿著病例板旋身近來，例行性替溫斯頓檢查狀況。切薩雷一
來，病房內的氣氛頓時愉快不少，切薩雷一面回應倫納德，一面吹噓自己過去少得可憐的
豐功偉業逗笑溫斯頓。最後，倫納德跟溫斯頓說起最近發生的事情，以及後續的狀況，還
談起了梅堤達將會成為派恩診斷醫師。
　　切薩雷單手杵在病床旁邊朝溫斯頓笑了笑，旋即就去張羅出院的手續。此刻溫斯頓才
注意到一件事情，切薩雷的左手掌心，有兩條已經癒合得差不多的淡疤。
　　——那個形狀，就像一道逆十字。
　　＊
　　「派恩‧凱拉先生，您可以具體地說明動機嗎？」
　　「這裡好冷，我不喜歡這間房子。」
　　「這裡是關閉你的監獄，你無從選擇，現在您得告訴我這一切的原因，說不定我可以
幫你什麼。」
　　「因為他復活了。」
　　「誰？」
　　「我的神。」
　　「你指的是你創立的宗教嗎？」
　　「是地獄的主人。」
　　「噢，我猜，你所謂的『他』應該是指晨星之子？」
　　「我看見他從死亡中復甦，就像那個古老的傳說上寫的指引——我們與耶穌一起復活
，並使我們與你們一同站在他前——那個古老的秘密，我從歐洲探聽而來的傳說，那是真
的，晨星之子真的復甦了，他和耶穌一樣來人世間想要拯救我們了。」
　　「什麼時候看見的？」
　　「那名警探倒下前，他在他的夥伴的手上劃上了神聖十字，接著他就昏了過去，然後
，我見到了奇蹟……那名已經倒下的死者甦醒了，我記得那個身體的主人叫切薩雷，噢，
是你認識的人嗎？他已經不再是他了，我親眼瞧見的。
　　他就站在血泊之中朝我微笑，身上的彈孔也神奇的消失不見了。空氣像是凝結一樣令
人不寒而慄，那時候，我立刻就知道他是誰，我急忙地奔向前跪在他的面前，誠摯地下跪
親吻他的鞋尖，問他能不能實現我的願望。地獄之主的舉止非常的優雅，像個充滿教養的
貴族紳士……地獄之主朝我笑了笑，告訴我，我必須奉上我的摯愛，最好是能讓他親眼看
見，這樣他才能感受到我的誠意。我答應了他，於是從練馬場急奔回去主屋，地獄之主也
踏著輕快的步伐一路跟在我的身後，我能感覺得出來他非常的高興，像個準備得到大禮物
而雀躍不已的孩子，我也非常的期待能給他一份驚喜，畢竟他是我的主人，我崇拜他好久
好久，今晚我總算能得到他的青睞，能實現自己期盼已久的小小願望。
　　我從廚房拿了一把切肉用的菜刀，直接到二樓主臥室殺了我的妻子，妻子幾乎沒有太
多痛苦，可是她的血液十分黏滑，害我花了一點時間才將妻子心臟獻給了他，但地獄之主
搖搖頭，略顯失望，他說這樣不對，那時候的我十分難受，感到非常的痛苦，為什麼這樣
做還不能打動他的心？
　　我還記得那時候的他，優雅地背著手，告訴我不可以說謊。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
很痛苦，極度的痛苦，我告訴他難道這樣不行嗎？他落寞地嘆了口氣，似乎想離開了，我
心一橫拿著刀到隔壁的寢室，那裡睡的是我的三個小孩，我哭了出來，淚流滿面，摯愛，
他們都是我的摯愛，我的孩子——但是在我的願望面前，這點犧牲是微不足道的——我得
顛覆這個社會的結構，這才是我想做的，讓這個社會達到平衡，世界就會和平。
　　地獄之主跟在我的身後，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有淡淡的微笑。我拿刀將這三個孩子奉
獻給地獄之主……你害怕嗎？還是氣憤？別緊張，因為身為外科醫師的我並沒有給他們太
多痛苦，你曉得的。」
　　「派恩先生，這從頭到尾都你的幻想而已，你要清楚知道。」
　　「可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的祈禱他並未聽見！他並未聽見！為什麼！」
　　「請你冷靜，否則我將會中斷評估！」
　　「主人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
　　「派恩先生，你說的那些都是你的幻想，你襲擊了我們兩名警探，替他們注射高劑量
的致幻劑，切薩雷警官趕到現場的時候你已經殺了妻女，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嘿……你不相信我嗎？」
　　「不，你必須分清楚現實與幻想。」
　　「你們都是靠那位切薩雷的一面之詞吧？」冷光燈下的派恩笑起，「你才是什麼都分
不清楚。」
　　「夠了。」
　　「我們把世界看錯了，反說他欺騙了我們。」
　　「我想我們今天的討論已經結束了。」梅堤達皺著眉頭說。
　　「記住這句話，」派恩那張蒼白的臉龐彷彿從黑暗中浮現出面孔，他笑了笑，用尖銳
地且細微的聲音說：「你們被狡獪的靈魂欺瞞了，卻還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握有真理——
然而，我說的才是真實，你等著吧。」
　　梅堤達在三天之後提供了報告，她認為派恩有反社會性人格、妄想症、分裂性人格障
礙。這份報告將會在法庭上呈現，但倫納德認為，那只是他開脫罪證的藉口罷了。
　　然而，梅堤達沒有將這份報告提供給溫斯頓。
　　溫斯頓正在邁阿密靜養度過他的聖誕節，幸好有切薩雷陪著他。
　　冬天的陽光照不出烏雲，梅堤達在走廊下望著欲雪的天。
　　這樣就夠了，梅堤達心想。
　　所有的故事都將會結束在這個冬天。
　　酷寒過去以後，暖天就不遠了。
　　梅堤達踏出了賓州監獄，跨上自己的車，頭也不回離開了這個地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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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算脫坑了!!!!(灑花淚奔一百二十萬里!!!
這是第一次嘗試這美劇般的小說寫法
BL點有點低，希望大家不要嫌棄T_T
總之寫完了我好高興T_T
最後感謝觀看這篇文章的朋友
我愛你們> <

恭喜完結！切薩雷應該是真的死了，路西法則是用他的身體繼續在溫斯頓旁邊糾纏他的禮物。看起來溫斯頓應該是一直暗戀原本的切薩雷>\\\< （不知道猜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