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電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院線(Netfilx)版衍生,配對為
王柏德(Birdy)&張家漢(阿漢),王柏德視角,時間為電影裡 Birdy放
「告白氣球」之後,〈做什麼都可以〉、〈笨蛋與傻瓜〉、〈傻瓜與笨蛋〉、
〈受傷的伊卡洛斯〉、〈釘子〉、〈天堂裡的人〉後續,建議依此順序閱讀。
該篇為個人詮釋,可能有OOC(OUT OF CHARACTER,脫離角色性格),
及大篇幅 Birdy與班班戀愛與瓊瑤電影相關(?)的描寫,有自創人物,高虐
無糖,還請慎入。
〈曾經希望〉9-6
就在王柏德以為這一切可以平靜到畢業時,才剛換季,先是從班班那裡
聞知張家漢忽然找她,想要認她當乾妹妹,以後可以「三個人玩在一起」,
卻一再拒絕「交女朋友」的建議。當時他擔心班班的想法,只有在聽到張家
漢的「警告」時狂笑不已;但事後反覆回想,卻莫名心驚:他熟悉張家漢生
氣時的反應,他明白自己疏遠的理由,所以想要退一步拉攏班班,尋找他們
之間恢復友誼的機會;但如果他真的誤會……生氣固執的張家漢會做出什麼
事,他實在無法預料。
當教官叫他去教師辦公室,因為放氣球、與女生交往等違反校規而被罰
記二大過二小過,並且通知他父親會來,班班直接被勒令退學時,他就知道
是誰告的密──那一瞬間反倒放下心來──他會氣消一些,然後想開放棄了
吧?但他卻又害了班班──被罪惡感壓得喘不過氣的同時,卻又感到一陣極
端的麻木。
直到父親出現,在人前追打他時,他才稍微感受到自尊損傷的羞恥,和
父親玩起了捉迷藏──這一切實在太可笑了,父親不過是想藉由這樣的「表
演」,好掩飾他動用權力的事實而已,兼任導演和演員的一部爛劇──大概
要演到他滿意才能落幕吧。
真的還不如一出生就把他掐死算了。
張家漢衝進來時,其實他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父親打斷了棍子,
丟了書,迎著他的面抬起了椅子──來不及了,他也累了,大概避不開了,
這瞬間腦中還有餘暇閃過「這種椅子還真是第一次啊」的念頭──然後有個
黑影比椅子更快地撲上了他。
「張家漢,你來這裡幹什麼啊!」
被撲倒的同時他還沒回過神,教官的喊叫確定了他一瞬間以為自己做夢
的驚疑──「張家漢,你來幹麼啊!」父親那一下肯定很重,他看著張家漢
低著頭,一時之間完全沒有反應──「不是,你是討打是不是?你出來做什
麼啊?」「去教室啦。」父親的訝聲和教官的勸解掠過耳邊,王柏德只覺頭
腦一片空白,彷彿某個最害怕的夢境在眼前實現──本能地把張家漢扶起來,
擋在他的身前,「你幹麼,你想要幹麼?」父親推他的胸膛,眼神有一瞬間
的驚愕,但很快就恢復原本的輕蔑與憤怒,「老子今天不好好修理你,你不
知好歹──」這次不是表演了,跟平常一樣直接向他揮拳,他本能地偏頭迴
避──
「不要打了!」
張家漢又把他推開,承受父親的暴力,明明還在頭昏,才會被父親輕易
拋到身後──拜託不要再過來了,「你走開啦,沒你的事!」教官把張家漢
往後拉,他還來不及慶幸,父親又順手拿到了藤條,抓住他抽打了起來,這
次他不逃也不躲,張家漢卻又撲過來用身體幫他擋──「不肖子,不知好歹」
父親已經打上了勁,根本不在乎打的是誰,他卻怎麼也推不開那個撲在他身
上的固執,直到張家漢忍無可忍地反擊:
「伯父你不要打他了!」
「啊你是什麼人?你是他的什麼人?」
這傻子在幹麼?看到張家漢豁出去的背影,那股熟悉的心慌竄了上來,
父親推了一把,「我在教訓兒子,沒你的事情,走開啦!」那神情充滿了煩
惡,張家漢卻一點也沒有要退縮的意思,還是擋在他身前,再這樣下去,如
果被父親發現他跟張家漢的事,會……
「走開啦!沒你的事啦!」
被他用力推開的張家漢,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為什麼會沒有我的
事?」
「是我談戀愛的又不是你!」
張家漢那瞬間受傷的眼神讓他赫然意會到:那個告密不是為了報復,衝
進來也不只是因為愧疚,而是……
「教官,是我談的戀愛,是我!」
「你在講什麼東西啊你?」
他瘋了,他怎麼能讓他這樣瘋下去?他試圖反駁,說出來的卻比想像中
還微弱,「你哪有談過戀愛啊?」
「我有沒有談戀愛你又不知道!」
他在說什麼?他要知道什麼?他怎麼會不知道?問題是不能讓別人知道
啊!王柏德還無法確認該怎麼阻止,張家漢又再次轉向教官:
「教官,是我談戀愛的,氣球是我放的,是我!」
無論知道什麼或不知道什麼,絕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他握緊拳頭,抓
住張家漢的領子,用盡全力揮了過去。
張家漢被他打倒在地上,頭歪一邊,有幾秒鐘站不起來──但他很快就
抬眼看他,痛苦排山倒海撲了過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被張家漢的手臂箝著,拳頭如雨般捶在背上;他則是抓住他,想把他
推出辦公室,推離這樣的混亂、錯誤──
「不要再管我了──」
他費盡心思,讓他們彼此都能回到正軌,為的是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還不放棄?為什麼要進來為他擋?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刻、用這種方式告訴他?
是張家漢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被神父與教官拉開的時候,他還在混亂當中,卻不想退縮,無論是父親、
教官、張家漢,還是這個令人瘋狂的世界──「神父啊,這兩個都是樂隊的,
我之前就說過了,社團的男女要分開啊!你看!現在亂搞男女關係了吧!」
……是他害的嗎?張家漢,班班,現在又加上神父……
弄倒作業、推倒檯燈,王柏德甩下一切衝出辦公室的時候,隱約還聽到
父親怒喊:「讓他去死一死好了!」
如果他死了就能解決,那就好了。但搞出這一堆爛攤子,他怎麼能死?
這個世界不會瘋,瘋的是他,還有快被逼瘋的張家漢。
他怎麼樣都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掉在這個世界之外了──但張家漢必須
回到這個世界的正軌。
牢牢抓著這個念頭,王柏德穿越那些好奇、竊竊私語的同學,拋下學校,
找到自己的腳踏車,然後往那唯一的方向駛去。
他都準備好了。
抵達張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張爸爸、張媽媽都剛好在家。當他輕
描淡寫地歪曲張家漢做了什麼,刻意在敘述裡渲染他不顧一切闖進辦公室,
讓自己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怨怒,加上他臉上的傷瘀,都足以讓故事活靈活現。
張媽媽震驚的眼神,和張爸爸迸出「難怪這小子最近都不回家!成績還一直
退步!」的怪責,都讓他更加投入在自己的角色裡:因為愛不到,所以破壞
一切的惡角?還是擔心女朋友被搶走,所以率先跑來告密的癟三?沒有人會
關心這些角色最後去了哪裡,只要主角最後得到好結局,觀眾就會心滿意足
地回到自己的世界,地球一樣運轉,時間一樣前進。
所以他要克盡自己的職責,把這個角色演好。
讓這齣走向已然歪斜的電影,回到正常的劇情。
咚咚咚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來了。王柏德閉上眼睛,聽著張爸爸開了
第一槍。聽到那個荒謬的真相,張家漢準確地轉向他,第一次向他開戰:
「你想怎樣?你來我家是想怎麼樣?」
「……我只是覺得聯考要到了,我應該要好好讀書啊。而且……你爸你
媽,他們應該要知道你在學校發生什麼事吧?明明是我戀愛,出什麼頭啊?」
這些台詞連自己聽都覺得是笑話,但他說得那麼認真,說得幾乎自己都
要信了。
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搶女朋友就好了。我們打一架也好,公平競爭、再讓
班班決定也好,之後還可以一笑泯恩仇,繼續當好兄弟、好朋友。
電影都演得很順,劇本有好幾套,不管有多荒謬,合理或不合理,他相
信他跟張家漢都能演出好的結局。
這齣也該可以的,畢竟他們不是恨著對方,而是……
「你怎麼全身都是傷?你跟人家吵架喔?」
「沒啦!」
「你這小子,真沒出息。搶人家女朋友還跟人家打架!」
「我沒有搶他女朋友!」
「沒有他怎麼會找上門來?」
「阿漢……你們兩個是最好的朋友,不要為了感情這種事吵架。而且你
們還小啊。」
聽著他們或罵、或勸,他的嘴角泛起微笑。對,就是這樣,張爸爸,張
媽媽,你們要阻止他,提醒他,不要忘了扮好兒子的角色,不要像他,老早
就演壞了。
真相是什麼,那已經沒有關係了。只要合乎這個世界的法則,它就會變
成真相。
「張爸爸,張媽媽,沒事我先回去了。」
惡角、癟三該適時退場了──但張家漢擋住了他的去路,王柏德本能地
偏過頭去──
「我問你,你想要我怎麼樣?」
「好朋友不要吵架……」
「所以我們只能是好朋友了嗎?」
我還能當你的好朋友嗎?先不說你現在的樣子,我自己,光是這樣看著
你,就……又能當什麼好朋友?
「那你想怎樣?我是為了你好耶。」
現在退回去,還可以是一時糊塗;但若再往前跨步,就是萬劫不復。
你怎麼不明白?你不是明白嗎?
一直以來阻止我、告訴我「這個世界其實一點也沒變」的人,不是你嗎?
他越過張家漢,迎向張媽媽擔心又帶有關懷的眼神,這使他心中一悚:
她知道嗎?知道什麼?
「上大學再交女朋友啊。」
「那如果他上大學沒交呢?」
「沒關係啊!那還很早。」
「那如果他一直都不交呢?」
不管她知道多少,至少他知道張家漢最在乎的就是媽媽,張媽媽阻止的
話,他就會聽了吧?
張媽媽一直對他很好,他理應把原本的張家漢還給她。
張家漢,你現在發的瘋,只是不甘心而已。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對
於異常的人,不會因為你拚命掙扎,就把你吐出去還你自由。
它只會一直咀嚼你,直到你被嚼到斷氣,或變得面目模糊,再也認不出
自己。
「王柏德,你少無聊了好不好?我有沒有交女朋友,關你什麼事啊?」
「那現在是誰沒種啊?」
張家漢的眼睛幾乎令他投降,即使他的人變得那麼陌生,那麼悲傷──
你以為藏起來就好了嗎?你知道你,還有我,其實是藏不住的嗎?就算我答
應了你,真的在一起好了,總有一天為了你的父母,你會去結婚的;就算你
真的連女朋友都不交,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捨得一直讓他們傷心?
到那時候,被留下來的自己,或,幸運地還能剩下彼此,又能怎麼樣?
你要抱著這樣的罪惡感度過那麼漫長的人生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找我麻煩了?」
只會一起毀滅的結局,就不要再找自己麻煩了,這個代價你付不起,
我、我也……
「好、好……」
張家漢的眼淚就像火苗,讓他的眼睛盈盈燃燒,痛得讓淚水也被召喚出
來:夠了,夠了吧,我都說成這樣了,我就是這樣的一個癟三,不值得你付
出那麼多,不值得你放棄一切。
這時候放棄,至少你還可以……
張家漢轉過頭去,「爸,媽,」他屏住呼吸,聽到他繼續說的是:
「我喜歡的不是那個女生,我喜歡的是……」
「張家漢!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煩我了!」
「教官,是我談戀愛的,氣球是我放的,是我!」
跟你戀愛的人是我。我知道那個氣球是給我的,晚安是我的。
「所以我們只能是好朋友了嗎?」
我想要愛你。我不要只能當好朋友。
「我喜歡的不是那個女生,我喜歡的是……」
我喜歡的人就是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我早就、早就知道了。
「我敢說出我喜歡誰,你敢不敢?」
對,是我不敢,我不能承擔,我不能看到你因為我,而變成被踩爛、被
夾死的蝴蝶……
「你瘋了是不是?你瘋了是不是?張家漢,你可不可以不要是咖仔?」
眼淚不知何時滾落出來,對,他不能承擔,但他又憑什麼去傷害他,還
把他傷成這個樣子?
憑他愛的人是我?還是憑著,我愛的人是他?
「咖仔怎麼了?咖仔很噁心嗎?如果你覺得咖仔很噁心的話,你當著我
的面說出來啊!你當著我的面說出來啊!」
是我覺得咖仔噁心嗎?其實是我嗎?
我只是想要保護你,可是到頭來,一直在傷害你的人,其實是我嗎?
被往後推的時候,王柏德只能仰頭,卻無法阻止淚水持續落下──就這
麼一瞬間,他也來不及阻止打開門往後衝的張家漢……
「阿漢!」
「你要去哪裡啊?」
兩位長輩的呼喊驚醒了他的神智,他拋下一句「對不起」就拉開門跟著
下樓梯,「張家漢你要去哪裡?」卻只來得及拉出單車,跟著張家漢的背後
追了過去。
天空才剛入夜沒多久,卻黑得像是不會破曉、沒有盡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