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棋魂] 糸 - 11

作者: begoniapetal (詠、)   2021-08-06 20:51:24
  光亮。
  前言
  個人解讀不同,OOC有
  因劇情發展有重要角色死亡,及原創角色出現
  座無虛席。
  僧侶的誦經聲低沉且模糊的迴盪在整個廳裡,彷彿有水壟罩住大廳,隨聲波擺動似的。
  他坐在母親左手邊,司儀前來請母親上前捻香。
  司儀平緩而寧靜的咬字,催生出一股如泡沫般的深沉憂傷。母親站起來款款走上前,
那烏黑中摻點白繡著家紋的背影,襯得她典雅肅穆,遺失與哀傷化為巨大的力量,與象徵
堅毅的梅花家紋相互輝映。
  花壇上父親正笑著,這是他和母親從長年累積的十數本相簿裡,好不易翻找到的一張
,父親剛柔並濟眼裡含笑的一張照片。
  紫色的雙圈數珠掛在母親合十的拇指上,緩緩行一禮。數十年來,自己與父親都同樣
專注在圍棋上,母親偶發的抱怨卻是他們不懂得照顧自己,語調裡盡是心疼與擔憂。
  他確實應該替母親想想,入席時母親沒有任何的異樣,亦沒有責備,對他突如其來的
決定像面對幼時的他,帶著安撫與舒緩情緒般輕柔的撫觸他的頭,婉約面容上的淡然一笑
好像已經做出了抉擇,也希望他選擇自己所選。
  薰香的氣味竄進鼻息。
  僧侶敲擊木魚和缽發出的聲響。
  眾人的呼吸聲。
  右手邊的進藤悄悄吐了長氣,母親捻完香轉身鞠躬時眼眶微紅的與進藤對視,一瞬間
軟化的表情全擠在一霎。
  亮在司儀的引導下起身,面對來訪旅人們鞠躬,轉身移動到壇前,望著花壇上父親的
相片一揖,往前跨步以右手三指捻起香低頭舉至額前,然後將香粉灑進爐中。
  他做了三次。
  第一次他感受到香粉的型態被捻在指腹上的觸感;第二次他嗅到手抬高到額前,香劃
過鼻尖留下馨寧沉穩的氣味;第三次他放下手鬆開捻香的三指,香粉自指紋間脫落,產生
彷彿從心尖剝離的錯覺。
  亮後退一步抬起頭直瞅父親的笑顏。
  ——對面困難不要退縮,要柔軟也要堅毅。
  轉身前,亮腦海裡突然浮現父親在他年幼複盤至猶豫的某一手,應得軟弱迴避時說過
的那句話。
  進藤凝望他的臉不合時宜地露出笑容。
  進藤總是比我柔韌。亮一步步走回位置。該釋放哀傷時不過度壓抑,該誠摯大笑時坦
然表現,進藤掛在右手的數珠珠鍊垂在膝外,正微微打顫,在自己坐下後司儀轉而請他上
香,但那邁出的步伐堅定、勇往直前。
  壟罩在水裡的聲音一瞬間浮出水面,激起一層抽氣的浪花,進藤沒有理會,他深吸口
氣鎮定心緒,對旅人們的行禮彎得很深,與邁到壇前對塔矢老師的禮同樣的深。
  老師的笑臉沒有駭人的變化,沒有如都市傳說般變成勃然大怒的模樣。
  停在那三秒的時間裡,進藤腦海裡千迴百轉。亮遇到自己的事總是衝動的像還是青春
期般,和亮談戀愛的過程裡,進藤無數次被濃郁的情感救贖,這些他曾厚顏無恥的和老師
說過。
  佐為走後他在腦中妄測過當下的表情,從佐為手裡拿到扇子的那場夢,他反覆在質疑
與相信中徘徊,而此際,進藤心裡再度浮現這道問題——逝世的人真的能不留遺憾笑著離
開嗎?
  他往前跨步,效仿亮的舉止,虔敬地捻了三回香。回過身往旁一站,再度以家屬的身
分謝過旅人,坐回到亮的身旁。即便不合於禮,略有不安,進藤都不在意了,他心裡剩下
相框裡的塔矢老師、近年來首次對他釋出善意的明子夫人、告訴他不在乎名聲的亮,跟夢
裡微笑的佐為。
  睜著眼端詳面前的一切發生,如豎起每根神經般專注,那一襲又一襲黑色西裝、黑色
和服或黑色洋服在眼前輪轉,每一雙眼睛、每一次鞠躬、每一次答謝傳遞出的不捨與敬畏
都好像觸動進藤內心深處某一角,或堆積成疲勞麻木,激出荒謬與哀愁。
  他忍不住以眼角餘光瞄了亮,只見亮正看著自己,也在尋找著什麼。
  他們想把手牽起來,卻都只安放在腿上,明明進場時那麼張揚。
  總是那麼兩難,但規矩是用來打破的。
  誦經聲落,廳內一片寂靜,僧侶們理好袈裟,起身對所有人行禮,步履如飛地離開現
場,行走間布料摩娑出一些新騷動,又旋即靜下;取而代之的是司儀透過喇叭,帶領旅人
們進入悼念致詞環節的平和聲音。
  熟悉的人們拿著講稿一一上前講著感謝與感慨,他們講得很短,既直白又迂迴的笑罵
塔矢老師的固執或強勁的實力令他們印象深刻。
  進藤看不見身後人們的表情,但他看得到亮跟明子夫人咬緊下顎,眼裡頻頻打轉的淚
水,自己也曾這麼哭過,意識到佐為消失卻同時存於自己的圍棋裡時,眼淚就不由自主的
滿出來。
  一下子前輩的哀弔跟電話悼辭都結束了,司儀現身請亮上前,在那幾個眨眼間,進藤
想伸手拉住亮,要他多對自己好點,紅得幾欲滴血的眼眶把進藤撕扯成兩瓣。
  亮定定地立於臺前,這稿紙上的內容進藤這兩晚聽得滾瓜爛熟,自制再自制。
  「感謝大家今天百忙之中在此相聚,來送給父親最後的祝福。」亮端正莊重的後退一
步,再次向來訪旅人們行禮,臉上翻查不出任何情緒,唯有咬緊的牙根看得出端倪。
  「這些年來承蒙大家的照顧,父親過得很自由快樂,日本、韓國、中國、臺灣,偶爾
還會去歐洲或美國參加一些活動。再度回到日本後,大家總不辭辛勞,時常來家裡與父親
下棋,甚至能夠跟大家暢談圍棋和圍棋界的發展。做為家人,十分感謝大家對我們一家的
照顧。
  「圍棋是他的志業,亦是他的熱情所在,感謝他把這份熱情給予了我們大家。他曾以
為只有在職業領域裡和各位下棋才接觸到更高深的境界,」亮眼底閃爍著微光,不知道是
泛黃的燈或是壓抑不住的情緒,嗓子也微微泛啞,「早早卸下身分的父親感謝各位的包容
,在少了職業的束縛跟義務後,充滿熱誠追逐著棋藝周遊的模樣十分讓我吃驚,那是一個
我從沒見過的模樣,也因為如此直到最後一刻,父親都與圍棋相伴,想必是相當幸福的。
  「最後,再次感謝各位前來,父親能在這一路上與各位相識,是何等的幸福,謝謝。

  亮深深一鞠躬後回到座位,彷彿身後有把塊板子逼得他非得挺直背脊。
  一直靜候在旁的禮儀師們接手掌管了場合,所有人們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們推挪會場擺
設,讓塔矢老師的遺容重新被燈光映亮。禮儀師們端出準備好的鮮花,分送給到場的所有
人。
  一時間花香紛飛,時間開始大量且劇烈地流動。他們圍在塔矢老師的身邊,將鮮花沿
著隙縫放入棺內。
  被納入家屬的進藤和亮跟明子夫人是最早獻花的人,他們退到一旁眺望旅人們彷彿捨
不得塔矢老師寂寞似的,不斷補滿獻完花朵的人讓出來的空位。
  亮輕拍安慰忍不住啜泣的明子夫人,進藤站在他們身側,看著那掉下來或凝結在眼角
的淚水,自己眼眶邊緣也懸有相同的重量,他難以自制地伸手牽住垂放在身側微涼的手,
然後察覺一聲哽咽,又倏忽憋住的動靜。
  花很快的滿了,密密地包圍住塔矢行洋,像勝利的白星開得到處都是,從足邊一路綻
放到頰側、頭頂散發出生命馥郁的氣息。
  旅人們拭著淚,或談笑著凝視棺木蓋上,披上素巾,在鮮花與旅人的簇擁下被抬出會
場,上了靈車。
  外頭聚集著人潮,年紀有長有幼,這些喜愛塔矢老師的遙遠旅人們,各個收緊姆指握
拳,眼裡也蓄著淚。
  進藤彷彿受到震撼,跟著明子夫人和亮一塊向來特意送行的旅人們致意。
  十九條線交錯,製造出三百六十個交點,恆星與衛星、衛星與恆星,圍棋的奧妙像生
命,靜靜地開始,也靜靜地結束。他恍惚覺得自己參與的是一顆行星的殞落。他們燃盡生
命,炸開、膨脹又緊縮,最後變成自己長年捻在指尖的黑子。
  讓軌道推著進去,也在軌道上靜謐的現於眼前的塔矢老師成為一塊塊蒼白碎骨。
  幾個常在塔矢家出現的熟面孔,緒方、蘆原、市河、倉田,甚至是森下老師跟和谷,
舉著長筷慎重地將塔矢老師填滿整個白甕。甕被蓋上,裹上白布,讓明子夫人捧在掌心,
安置在家中的祭壇上,瞬間進藤感覺自己安穩落在地上,既沉甸又輕盈。
  僧侶正與明子夫人和滿室裡一同歸來——包含亮跟明子夫人,更包含自己在內——的
旅人們說明往後供奉、上香及初七日法式的要點。進藤終於明白,原來這就是告別。
  塔矢老師的旅程至此結束——所有生命的結束都是一剎那的,永遠也沒有準備好的那
一日,告別式意味著告別,是讓受悲傷縈繞,且繼續生活的人們畫上休止號。
  他眨了眨眼,夏風拂過懸掛在緣廊的風鈴,發出叮鈴聲響,暑氣吹了進來,被風翻捲
的風鈴紙顏色像是五月五鯉魚旗的尾巴。
  進藤突兀地在平靜的空氣裡吸鼻子,用手背擦拭不小心從眼眶滾出來的淚水。
  時間終於不再慢速前進,眼前的風景鮮明璀璨的流動起來。
  他們沒有留下來跟大家一塊用餐,即使還有一小段時間能和齊聚一堂等餐的旅人閒聊
,他們也只是在緒方先生看戲的愉快笑容中,被明子夫人送出家門。
  「快去吧,你爸爸總是以你為榮的。」
  他們披星戴月的乘著飛機,匆匆趕往韓國。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