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攻x地球人受
※第一人稱
〈你是我溫柔的惆悵〉
　　他站在那裡。那片青青的草原上。
　　許多種顏色的綠湊在一塊，淺的、深的、淡的、墨綠、青綠、新生的綠、枯老的綠，
帶點紅色或是黃色的綠。
　　原野上有花，這不用說，看著便能明白。
　　他站在那兒，輕聲歌唱著。整個人洋溢著喜悅。他很快樂，他說他沒有見過這樣的草
原，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他的星球上綠色植物很少，人們大多居住在一個透明大殼子裡
。裡頭終年恆溫，住處充滿著深色，很方便，但沒有綠意，因為他們那個種族並不需要。
　　但不需要，不代表不喜歡——能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當我們下了星艦落在這兒時，
他很興奮，雙眸閃閃發亮，像是天空的星。他問我說，可以在這兒待一會嗎？
　　當然的。你若願意，我們可以在這邊逗留很久。一個任務剛結束。我倆都有長長的假
期。我回答他，毫不意外看見他笑了。
　　他微笑，臉上的鱗片因為情緒高昂而顯出淡淡的粉紅色。他不常讓鱗片露出來，為了
顧慮很多其他的艦友，他怕其他人害怕。但他知道我不怕，所以他在我面前總是會放鬆些
。
　　他在草原中滾了滾，纖長的身子上沾滿了草葉。他很興奮，不停笑著。而後他站了起
來，跳到一塊大石上，他說，他要唱歌——風吹向他，撥動了他長長帶著藍絲的頭髮，長
髮動了起來，像是數條美麗的蛇一般。他那個種族的頭髮很獨特，可以隨意志操控活動，
靈活的像是手，像是會動的海藻，第一次見著時我很驚訝。畢竟我的隊友頭髮竟然像傳說
中的妖怪一般胡亂動著。
　　但看久了卻覺得他那樣的頭髮美麗又可愛。他常常讓頭髮亂動，偶爾會撒嬌似的捲住
我的手，不高興時則是豎得很高很高。難過時他會讓頭髮把自己包住，讓自己變成一個藍
色的大蛋。
　　而他非常快樂時，他的頭髮會亂飄動，好像一群魚兒在空氣中游著，毫不受控。
　　他唱歌，讓頭髮隨風飄動，又讓頭髮時而捲住每一片靠近他的草葉或花朵。
　　他唱歌，用著他的族語。那是我聽不懂也學不來的異星語言。他曾試著教過我幾次，
但最終都敗在我的舌尖上。
　　我聽不懂。但我喜歡他那顆星球上的語言。
　　尤其喜歡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他唱著，時而看向我。他深褐色的眼睛裡藏著說不盡的溫柔，還有笑意。
　　我曾經想過要替他的眼睛寫一首詩，不用很長，也不用多精緻，但是必須是溫柔的一
首詩，要很輕很輕的，當你唸出來時，那首詩必然要美好的像朵剛開的曇花。柔柔淡淡，
在黑夜中悄然綻放，雅緻而清麗。
　　我跟他說，我曾這麼想過，我可以為你的眼睛，你這個人寫一首詩。但我想了許多，
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寫。
　　我跟他說，我想要用曇花。但寫著寫著，我又寫不下去了。
　　我始終寫不完，那首想寫給你，寫給你眼睛，寫給你藍色會像海魚在空氣中游泳的長
髮，還有你深褐色的眼眸。
　　「什麼是曇花呢？」他問我，他所在的星球上沒有曇花，或者有類似像曇花的花朵，
但他不清楚。
　　我調了曇花的資料給他看，告訴他這種花其實現在在我的故鄉也很少見了。
　　「很美。」他微笑，細細凝視著曇花的圖片，又問了幾個關於曇花的問題。
　　他問我說，「所以我在你眼中也是這麼美嗎？」
　　「啊。」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想說，你更美，更好。
　　他看我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露出來的尖尖牙齒很可愛，他長長的頭髮捲向我，摸
著我的臉，他說，「你害羞了。」
　　「……是的。」我說，壓住那在我鼻子上搗蛋的長髮。
　　他說，他也沒什麼讀過詩。
　　「我們星球上的人不大需要讀那些東西。但有類似的文體。」他的通用語說得有些不
太好，他說得很慢，卻又道，「但你若願意，可以跟我分享嗎？別害羞。我很喜歡你的這
些地方。」
　　「你是我溫柔的惆悵。」我想了想，紅著臉跟他分享我總是寫不完的詩，我沒有想過
，有一日我會在一顆小小的人工星球上，站在一片青色草原中念詩給喜歡的人聽。
　　我喜歡的人，有著可以隨環境改變顏色的鱗片肌膚，藍色像是觸手一樣的髮絲，還有
雙溫柔的眼睛，他的牙齒有點利，身材很瘦長，平均算來比我高星際通用尺寸八公分。
　　「你是我溫柔的惆悵
　　在我心中悄悄的悲傷
　　為何會當我思念起
　　你時
　　喜悅與悲傷會一同
　　一同
　　像是海潮般撲打在心房」
　　唸到這兒我唸不下去了，我很不好意思，我坦承告訴他，其實我也不會寫詩，我寫得
很不好。抱歉。
　　我說，「詩是種獨特又美好的體裁，要寫好很不容易，但我又覺得，你很適合詩……
」我說到最後非常沮喪，我想，我不應該一頭熱告訴他這些。
　　或許是我太興奮了吧。能與他一同渡假，能跟他站在這片草原上，能聽到他的歌聲，
能看著他。
　　我說，「我還是比較適合拿探測儀——」他長長的頭髮突然包住了我，將我跟他包了
進去。
　　他微笑，對我唱了一首歌。
　　一首很快的歌。我聽不懂。那是他們星球上的語言還有歌。
　　「我不懂詩。」他唱完後，低下頭用手指碰了碰我的額頭，接著是鼻子，再來是嘴唇
，接著是我心臟所在的位置。
　　我認識他後才知道，原來有外星人並不會接吻。他們的求愛方式，是將喜歡的人用頭
髮關住，然後碰觸對方的額頭、鼻子、嘴唇、心臟所在處——他們的心臟是在肚子——這
個意思是，同你的思想共存，成為你的空氣，你是我存活下去的珍貴糧食，心的所在。
　　外星人的奇怪浪漫。
　　最開始他對我這樣做時，差點戳到我的肚臍過。
　　「可是我覺得很有意思。」他本來不會像地球人那樣接吻，現在卻學會了，他碰完我
後，低下頭用他的唇貼住我的唇。
　　他的舌頭是分岔的，動起來很靈活，這點一直讓我很難招架。
　　「我覺得很好。」他的頭髮在我背上寫著字，他喜歡這樣做。
　　我覺得要應付他一邊跟我接吻，還要明白他在我背後用頭髮寫什麼這件事情，真是讓
我著迷一輩子的事。
(完)
加筆：
　　「為什麼我是惆悵呢？惆悵的意思若我沒有理解錯誤，並不太好。」同我接完吻後，
他收起頭髮，抱著我坐到大石上問道。
　　他的通用語因為學習不太夠，有些字詞了解不透徹，他甚至還翻查了字典。
　　風緩緩吹著，氣溫很舒適，這顆渡假小行星上，為了配合現在遍佈宇宙的諸多不同星
球人種，設置了不少合適的環境，我特地挑得這塊區域跟我還有他的故鄉溫度都很接近。
　　被他擁在懷裡感受他天生較低於地球人四度左右的體溫，微涼的感覺讓我很想睡。
　　為什麼是惆悵呢？聽到他這麼問，我又有些不好意思，腦袋也清醒了數分。
　　「因為我本來以為跟你沒有結果的……」我說，摸著他滑到我胸前亂動的頭髮回應道
。
　　他認真聽著，把下巴尖靠在我的髮頂上，我又摸著他手上的鱗片，還是覺得現在能同
他這麼接近，是件不可思議，又快樂的事情。
　　我跟他所屬的星艦是宇宙歷三年前成立的新興探索艦隊，他隸屬星艦中的前方探索部
隊，而我是中段的探測部隊，他那支部隊網羅了不同星球上最善戰鬥的種族，他在其中又
十分出彩，很受人注目，有不少人追求他。
　　我一直偷偷喜歡著他……本來以為這場暗戀會無疾而終，但沒有想到因為種種意外，
他會成為我的。
　　「喔，原來是這樣。」他認真想了下，把我轉了過來，看著我，他那活潑的頭髮又往
我身上亂纏，他溫柔看著我，笑了笑：「其實我有些不太懂地球人複雜敏感的心思，一開
始跟你在任務搭配時我也覺得你們這個星球的人很麻煩，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其實我不太
懂——但我很高興你跟我說這些。」他很老實，應該說他們那支種族就是這樣，擅長戰鬥
，不會去思索煩惱太多，但他總是很有耐性，聽我說，然後試著去了解，而就算不懂，他
也會好好記著，並且跟我坦白。
　　他長長的頭髮滑向草地，摘了一束花遞到我面前，他笑著，露出尖尖的牙齒：「我的
花朵。希望以後我不只是你的惆悵，更是你的永遠的快樂。這樣說，可以嗎？」
　　「……可以的」我說，但我知道我自己滿臉傻傻的笑，我接過了那束花。我很開心。
因為我知道，他們星球上花朵很少——而他們對珍愛的人的稱呼，跟地球不一樣。他們不
叫寶貝，沒有親愛的，而是我的花朵。
　　意思是珍貴稀少的，屬於我的。
　　啊，為什麼那麼浪漫呢。他。我把臉埋到那束花前，覺得自己笑得太過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