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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C06.
現在，都清晰了。
關於你的厭惡、痛恨，或者不耐和抗拒，越是清楚地擺在我眼前，我於是越明白，都好，
那些都好……
什麼都好。
……我不在乎
你盡管憤怒吧，儘管用盡你所有的心神力氣對我發怒，最好氣得失去理智、什麼都無法思
考……
——我不會停止，在我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更是……
絕不。
超過所有曾經承受過的痛楚、路西法滿心滿腦，就剩下毀壞一切的慾望與衝動。清楚感受
到路西法腦中連結受到嚴重的傷害，加百列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天使本身擁有的淨化能
力，集中在腦海裡試圖包裹兩人的意識不受傷害。
當帶著溫暖的能力包覆上來的時候，路西法更是難以忍受地、緊緊扯著自己的頭髮，痛苦
地低吼出來。
加百列並沒有放手、也沒有因為路西法的痛苦掙扎而停止使用能力。老實說他不確定把能
力用在兩人身上會不會有用，但除此之外、現在也已經別無他法了。
完全沒有意識兩人維持這個狀況了多久。
明確感受到自己腦海中的疼痛徐徐緩解，加百列才確定自己所採取的行動應該是朝著正確
的方向。懷裡的路西法雖然已經沒有掙扎、身體的顫抖卻還停不下來。
加百列擔憂地逡巡腦海，路西法的思緒還清醒著，只是一片混亂到近乎黑暗……
完全的，黑暗。
「我們繼續吧……」加百列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不要只有親吻，我們繼
續……」
路西法的顫抖沒有停，也沒有回答，加百列用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體裡的力氣、把懷裡的
路西法轉過身來面對自己。
路西法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那雙漆黑的眼瞳霧濛濛一片，看得加百列莫名心痛。雖然知
道自己現在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加百列仍然捧著路西法臉頰，輕輕親吻他淚濕的眼
角。
「讓我抱你，路西法，或者你來……」
因為加百列的能力，無論疼痛或者混亂、都確實減輕了不少的路西法，這才開始漸漸有心
情去思考加百列行為和話語背後的意義。
那是無論對這個人有什麼感覺，都已經因為長期相處而無可避免所產生的默契。
「你、少煩……」路西法話還沒說完，加百列就加重了貼在路西法臉頰上掌心的力道，「
不可能，你沒有機會了，親愛的晨星，我不可能不煩你，只會越來越煩，沒有別的選擇。
」
加百列說出口的話和他腦中的想法百分之百同步，這讓路西法比起厭惡或者反感，不可置
信的感覺更多。
這個人怎麼突然……
加百列碧藍的雙眼緊緊盯著路西法、像是連眼神都不許他逃避一樣。
「我們讓意識完全融合吧，不要再分開了。」
「不、可能……」對路西法而言，加百列的提議根本完全荒謬到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的思
考範圍裡，他稍微扭動身體想掙脫，加百列的力道卻仍然堅定得讓人感覺……莫名認真。
路西法看著完全沒有在開玩笑的加百列，腦中的思緒也毫不客氣地探索加百列的，畢竟要
知道這個人真正的念頭和用意，比起用講話問、像這樣利用連結直接感知，就是最快也最
完整的了。
加百列完全沒有要躲避路西法探詢的念頭，他甚至更向前彎腰、讓自己的前額抵著路西法
，好讓他更迅速地得知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在路西法碰觸到加百列自己也才剛明白的思緒時，他震驚地想抽離、加百列卻沒讓。
『等等、你怎麼……』路西法完全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從加百列的情緒裡讀到對自己的……
『我也是剛才才發現的。』加百列一派自然地回答，『想必這不會困擾你太多。』
『不、可是怎麼……』完全搞不懂怎麼會這樣，理不出頭緒的路西法察覺自己心跳莫名其
妙地加速了。
這傢伙到底在什麼時候想了那麼多、又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抱那種心思，路西法絲毫
無法理解。
可是、自己探知到的情緒，卻又是絕對的真實……
——而深濃。
『重點是你，晨星。』加百列緩慢清晰地表示，『重點從來都只是你。』
『我、……』
感覺加百列緩緩離開了自己的前額，路西法這才睜開眼睛。他看著眼前這個打從最初的最
初，就已經在自己身邊的大天使。
「……我、討厭你。」
路西法像是為了讓自己不忘記一樣的輕聲宣告，加百列用他一貫的嘴角弧度笑了起來，「
這一向是我的榮幸。」
這個人明明講話總是那麼討厭，明明總是笑得那麼可惡、明明總是故意只挑會激怒自己的
事情來做，而且還會做得很認真。
明明也那麼真切地感受過他對自己有同樣的情緒，但現在、卻……
「你的一切我都討厭，這個自以為是的表情、這種講話的口氣還有現在你看我的眼神……
」
加百列花俏地朝路西法左手背在身後、右手轉了兩圈放在胸口，然後彎腰鞠躬致謝。路西
法看著這樣的加百列，發現自己心中其實也已經做了決定。
——沒有『逃避』這個選項。
望著路西法下定決心、抬頭看著自己的神情，加百列只覺得胸口那種感受、簡直熱燙洶湧
。
「——但，我聽你的，什麼都聽……絕不猶豫，也絕不反悔。」看著加百列，路西法一字
一句、清晰地說。
偉大事工前進的齒輪，從加百列對撒加利亞做出預言的那一刻、開始緩緩地向前轉動了。
那是一段所有人都忙碌無比的日子。路西法和加百列回到地上，兩人仍然停留在伯利恆城
附近偏僻山區、渺無人煙的地方。
在加百列預告馬利亞會童貞懷孕、也以夢境向約瑟解釋之，兩人仍然共結連理之後，路西
法能夠利用的惡意就更多了。他打定主意要讓這股惡意細水長流地傳播開來，越是這樣、
那麼耶穌的大計畫就越容易成功。
流言開始野火般地燎原。
而在路西法竭盡心力的同時，他和加百列兩人的關係與距離、也開始微妙了起來。
每天，路西法都會選擇跟前一天毫無關聯的地點，用各種不同的方式撒下一絲絲惡意的種
子，藉由觀察人們的表情和反應，路西法總是很能確定自己是否成功。
在那之後，他會回到兩人住處，加百列總是已經等在那裡。
一向對食物沒有太大慾望，現在路西法卻開始要求食物。加百列也真的就開始學如何料理
、甚至還回去找了米迦勒幫忙指導。
一如往常的，是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對話，就算有、也大概都是加百列主動開始，甚至也
不在意自言自語的。
不同以往的，是路西法開始主動拉近兩人的距離。吃飯的時候比起坐對面、路西法開始會
往加百列身邊坐，甚至也對加百列偶爾抱著自己餵食的舉動毫無異議。
就算洗澡並非必要，只要加百列提議、路西法也總是不會拒絕，他會任由加百列用一起洗
當藉口對自己毛手毛腳，再任由他把自己當作換裝娃娃一樣的穿衣服。
睡覺的時候也是。
路西法開始選擇那些最能靠近加百列的姿勢，窩在他懷裡、靠在他胸口，任由他摟抱著自
己，或者像是夾抱著抱枕一樣的困住自己。
兩人開始練習在每次親吻過後，多保留一絲意識融合著不再分開。
這很花時間，他們發現。比起完全分開、這種保留著最後一縷意識纏繞著對方在自己腦中
連結的模式，簡直像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過既然兩人都有意願嘗試，那麼只是多
花一點時間而已，反正他們有大把大把、用不完的歲月。
加百列也開始在每次親吻結束、兩人非得分離之前，用能力包覆著交融的意識，這樣在分
離中雖然眷戀不捨的程度依舊深濃、但痛苦卻很明顯地減輕許多了。
就連親吻，現在也都是路西法主動了。
不像加百列總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時機唐突親吻，路西法雖然也不定時，但大多數親吻的
時間，總是落在路西法結束一天工作之後。
他會用一種深切的神情、朝加百列伸手，彷彿孩子討抱的姿態。加百列會回應，先是熱切
地擁抱他，然後才是深深地親吻。
那似乎是他守在這裡的唯一理由。
路西法的思緒，也很明顯地改變了。他並沒有刻意向加百列隱藏，只是任由加百列在親吻
流轉起來的意識融合裡明白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那是悲傷而忠誠的，痛苦卻堅定的，誠實而專一的……
不移的，信仰著……
實踐著。
而對於加百列，尖銳的情緒平緩了、不再如此激烈的憤怒了，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會因為
加百列的話語或行為，輕輕淺淺地微笑了。
天才剛破曉，加百列已經醒了。
懷裡的路西法正好翻了身、面對面地窩在加百列胸口裡，加百列忍不住把人更是抱緊了一
些的動作，無可避免地讓對方也跟著醒了過來。
「唔嗯……」
呼吸著自己已經很熟悉的氣味，路西法用鼻尖在加百列胸口蹭了蹭。首先是感受到腦海中
屬於加百列的思緒情感滿漲著甜美滋味，路西法才從他胸口感受到輕細確實的笑意震動。
「早。」
發現心裡那種捨不得離開的想法鮮明地讓兩人都無法忽略，路西法索性在打完招呼之後、
就繼續賴在那個位置，沒有打算做其他事情。
加百列低頭親吻路西法的頭頂。
「早安，路西法。」
加百列不再用其他的稱呼來喊自己了，無論從口中或者腦海，都只剩下這個名字。
——路西法。
對於這項改變，路西法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滿意足。於是他抬起頭，一面撫摸著加百列的
臉頰、一面就湊上了自己的嘴唇。
加百列低低地笑了。
為了避免思緒難捨難分，這個吻簡短明快，路西法很快下床，加百列於是也跟著坐起來。
「今天逾越節，是時候了。」路西法赤裸著上半身、背對著加百列站在晨曦中輕聲說，「
他們在客西馬尼園。」
腦海裡傳來路西法堅定無比信念的同時、也洶湧著巨大的悲傷與心痛，加百列跟著下了床
，從路西法身後把人完整擁進自己懷裡。
加百列微彎著腰、才有辦法讓自己的下巴抵在路西法頭頂。
「我們在這裡等了三十多年，就是為了今天。」
「嗯。」
路西法點頭，因為即將要進行的事情而有點焦慮，他忍不住按著加百列交握在自己腹部的
手，加百列立刻就鬆開手指、直接把路西法雙手都握進掌心裡。
「我都準備好了。」路西法低頭看著自己被握著的手說，「猶大已經去找祭司長和守殿官
，他們都約好了。今天晚餐之後，猶大就會帶著人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
路西法點點頭，「今天開始，我也不打算再用人身，任務完成之後，我們應該也就會回去
了吧。」
「我跟米迦勒聯絡過了，的確是。啊、對了，那天我還碰到了施洗約翰，他很著急著在問
耶穌什麼時候回去。」路西法輕笑，「你有告訴他嗎？」加百列也笑了起來，「有啊，我
跟他說快了，請他再忍耐一下。」
「不是這個。」
路西法把玩著加百列的手指，「我是指，告訴他、我很抱歉……這件事。」
「路西法，別。」
加百列立刻就想阻止，但路西法卻沒有停，「……我讓他被砍了頭。」
「他現在在OMG裡，哪裡都沒有去。」
加百列收緊了自己擁抱的力道，「路西法，夠了。」
「……嗯。」
路西法輕輕點頭，不再提這件事。雖然如此，加百列在腦中還是清楚地感受到那股排山倒
海的內疚與自責。當然這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釋懷的事情，所以加百列也只是放任自
己的情緒擴大渲染，直到路西法無法忽視的地步。
在他低聲笑起來的同時，也輕輕掙脫了加百列的懷抱，路西法轉身、仰頭伸手就抱住了加
百列的脖子。
「等到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他貼著加百列的耳畔、彷彿怕被誰聽見似地低喃，講話時
的呼吸撩撥、讓加百列一時之間竟然感覺自己呼吸困難。
「……回去以後的第一件事，我要你抱我，用盡一切可能的、幹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