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魔道祖師]〔羨澄〕山海別意(十七)

作者: rita74153 (若然)   2021-10-29 21:07:51
  【羨澄】山海別意(十七)
  血淋淋的陣法中,仰面躺在其中的魏無羨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直直的看著那藍天
絲絲飄浮而過的浮雲,忽的笑了。
  越笑越大聲,最後默默流下淚來,他微微側身像個嬰兒那樣慢慢將身體蜷縮了起來。
  太痛了,他才知道,原來心竟然可以這麼痛。
  他終是明白了幻牲的詛咒究竟為何。
  人生七苦,一一而嘗。
  生老病死怨憎會,而後是與藍湛的愛別離,還有便是那人生七苦,最苦的求不得。
  而他的求不得……是江澄。
  
  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比在一個人離世後才愛上他更苦呢?
  或許他應該感謝這幻牲的詛咒,不然他這一輩子都活的糊塗。
  他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是有多麼幸運才能與江澄同食同寢,打打鬧鬧的一同長大,因
著這優勢他才能有機會得到江澄待他如此。
  他以前也從沒想過,在他與江澄共同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在他死去十三年歸來之後,
他們還有機會能相見,還能吵架動手、互相怨恨是何等珍貴難得之事。
  因為江澄曾有那麼多次可能,直接死在他的前面。
  如果當年江澄沒有撐到他去救他的時候,如果他沒能成功將金丹換給江澄,如果江澄
也去了窮奇道,如果不夜天上江澄擋在了師姐面前,如果觀音廟中金光瑤的劍再偏上一分
,那他便連與江澄連互相怨恨的機會都沒有。
  
  他為什麼受不了江澄不恨他?
  不過是因為他內心深處明白,有愛才會有恨,他受不了江澄的眼裡再沒有他這個師兄
,他受不了自己在江澄心裡像個路人無足輕重。
  為何就算知道只有五成的機會也冒著廢丹的風險將金丹眼都不眨的剖給江澄?
  為何就算知道殺了幻牲要遭受這世上最狠的詛咒也要執意為江澄報仇?
  為何像個瘋子一樣問靈招魂,就算一遍一遍獻舍失敗也從沒想過放棄?
  難道只是因為義氣因為愧疚嗎?
  
  發現江澄忘了他厭煩他,他後來便悄悄的跟著他,心裡想的是不要再惹他不開心了。
發現江澄有了喜歡的人,他如墜冰窖卻也默默退開,待到他成親再去看他一眼,遙祝他百
年好合永結同心。
  喜歡是要大聲說出來,一刻也不能再等的急切心情,而愛是那想要碰觸,卻又收回的
手。
  
  他愛江澄嗎?當然,他怎麼可能不愛他呢?
  可若單單把它形容成愛情,都好像是對這份心意的褻瀆。
  他對江澄的感情,是超越血緣的骨肉至親,是肝膽相照的休戚與共,是掩藏在他靈魂
深處那想也不敢想,觸也不曾觸的癡雲膩雨。
  魏無羨心中明白,他的獻舍定是不能成功了。所求不得的痛苦,他已是嘗盡。
  他的所愛隔著山海,而山海終是難平。
  
  
  沿山路而下,魏無羨的臉蒼白如紙,神色淒清,玄衣上的血跡隱現,看起來狼狽極了
。路上見到他的行人全都嚇得繞路而行,他也毫不在意,只提著一壺濁酒,邊走邊飲。
  行至王母廟前,有一小童嬉戲玩鬧,跌在了他的身前。魏無羨隨手將他扶起,微微一
愣,瞧著那小童的模樣,大大的杏眼像極了小時候的江澄,他的眼神頓時便軟了下來。
  記憶裡的那個孩子說他會一輩子為他趕狗。
  除了為確認他身份的那次,他也確實做到了。
  江澄對他的承諾向來都會信守,不像他,說過的承諾就跟放屁沒什麼兩樣。
  可是他的一輩子……卻不是他的一輩子。
  魏無羨蹲下了身子半跪在地,將懷裡揣著的紙包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剝開油紙露出
裡面的藕糖糕,對著那小童道:「哥哥這有包點心,想來是沒人吃了,便給你罷。」
  那小童興高采烈的捧過那包點心,笑嘻嘻對魏無羨道:「大哥哥,你真好,好人會有
好報的。」
  「我也沒什麼好還禮的,就把我的香囊送你吧。」
  魏無羨挑了挑眉笑道:「小小年紀就知道帶香囊了?香囊要送給女孩子才對。」
  小童沖他吐了吐舌頭,笑著將香囊塞到他的襟前,捧著手中的點心蹦蹦跳跳的走了。
  魏無羨目送著他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也離開了。
  到了河邊渡口,船家見他便是一臉驚恐,不肯讓他上船,他好笑的伸頭看向澄澈河水
中映照的自己的影子,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有這麼嚇人麼?」
  「不過在那幻境裡看慣了自己的模樣,這張臉真沒我自己的那張好看。」魏無羨裝模
作樣的歎道,索性一撩袍子坐在了河邊,等起了下一班船。
  面前的河水靜靜流淌,向遠方而去,魏無羨又忍不住回想起他與江澄幼時浪裡白條,
捉魚摸藕的日子。
  試問滾滾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江澄去世以後,魏無羨從沒去過他的墓前。
  因為他根本不敢也不想承認江澄就這樣死了,他總是執拗的認為他定會把他救回來。
  而如今他終於明白,他的師弟,已經死了。
  死在了他不曾回頭的崇吾山上,而且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江澄,我來看你了。」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帶著幾分怯意的,小心翼翼的笑
容:「我知道,你可能根本就不想看見我。」
  「不過沒關係。」他強顏歡笑的如少時那般玩笑道:「反正你也沒辦法爬出來揍我趕
我走了。」
  「對不起。」魏無羨緩緩矮下身子,半跪在地,伸手溫柔的撫過面前的墓碑,輕聲道
:「師兄沒本事,救不了你。」
  他打開身邊的食盒,從裡面拿出一盅蓮藕排骨湯,低著頭邊掀開蓋子邊像是隨意聊天
般道:「可是師兄太想你了,忍不住想去見見你。」
  被揭開了蓋子,湯還在向外冒著熱氣。
  魏無羨拿了湯匙擺好,又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到時候看見我可別再罵我
了。」
  魏無羨將一隻胳膊隨意搭在了自己的膝蓋上,抬起頭來將面前的湯向前推了推:「放
心,絕對沒放辣椒,你師兄我現在廚藝可堪稱了得,保證和師姐一個味道。」
  「你且等師兄一步,下輩子我們還在一起仗劍溫酒,到時候我定然萬事都讓著你,再
也不跟你搶排骨了。
  
  魏無羨笑著說完臉上卻又露出了幾分猶豫,喃喃道:「要不還是算了,你這輩子要是
沒遇上我,別說父母親人俱在,連媳婦都娶上了。想不到吧,你自己都沒瞧過你媳婦,我
先看見了!」
  魏無羨語氣得意的咧嘴一笑,卻像是要哭了的模樣。
  「江澄,下輩子你還是別再認識我好了。」
  「只是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在我風華正茂的年歲裡讓我看上你一眼……」他語氣
忐忑的比出一根食指,保證道:「真的,一眼就好。」
  「一眼就好……」聲音微不可查,魏無羨垂下頭來。
  半晌,他拿起身旁的荷風酒遙舉笑道:「我知道你定會嫌我煩了,咱們再一起喝一杯
,我就走。」
  他仰起頭來一飲半壺,舉止間端的是熟悉的風流肆意,而另一半則灑在了江澄墳前拂
動的長草間。
  「敬,雲夢雙傑。」
  
  他起身轉身,卻又停住腳步。垂在一旁的手指微微握拳,又克制的鬆開了手,似是想
回頭卻又終未回頭。
  背對著江澄的墓,他舉手揮了揮,低聲道:「師妹,我走了。」
  
  
  當魏無羨將匕首插入自己心臟的那一刻,鮮血爭相湧出,他仰面在地,卻看著天空微
微笑了起來,彌留間恍惚仿佛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
  
  「師姐,你說人為什麼會喜歡另一個人?我說的是那種喜歡。」
  「你問我這個幹什麼?你喜歡了誰嗎?是怎樣的姑娘?」
  「沒有,我不會喜歡任何人的。」
  「至少不要太喜歡一個人,這不是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犁拴韁嗎?」
  
  師姐,我又說大話了。
  我曾以為我做到了。
  但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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