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之後,內文敘述的盧可會用本名「盧考夫」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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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最終決定探索伊爾達特的路線並非來自哈德蘭或艾蕾卡的提議。
「我們要找的是黃沙土區對吧。」盧考夫抽完菸,從後方靠近還在爭執中的兩人,「斯堪
地聯邦也曾派探險隊搜索多次,都沒有找到,這說明沼澤不是在一般探險隊規劃的路線上
。」
哈德蘭和艾蕾卡停下爭執,齊齊扭頭看向盧考夫。
「你有什麼建議?」哈德蘭沉聲問。
「如果你要問我的意見,我建議我們像海螺貝的殼一樣,以螺旋狀繞著中心點走。」盧考
夫慢吞吞地說,「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
這是個會讓每位一級探險隊員大喊「荒謬!」的建議,這麼做不僅耗時,更有可能迷失在
伊爾達特的沙漠中,就連再勇敢的探險隊員都不會輕易嘗試。
哈德蘭默不作聲,盯著羊皮紙地圖陷入沉思。
「哈德蘭,你不是認真在考慮吧!」艾蕾卡嚷道,「這要比我們預計的多上半個月!」
「多一週。」哈德蘭的聲音又沉又重,彷彿剛從海底深處打撈上來,還帶著粗礪的沙。
「怎麼可能只有一週,你的駱駝跑得再快也——」艾蕾卡忽然像隻被掐住脖頸的白天鵝,
猛然住嘴。
哈德蘭抬眼看她,「我們需要準備更多糧食和水,所以我們要把馬車也帶進去。」
「非得這樣搞?」艾蕾卡咕噥道,「讓提姆知道,他會殺了我。」
「你就該好好待在城堡裡,我當初可是向公會申請,要求法恩斯來支援!」哈德蘭忍不住
提高音量,「你不該在這裡。」
「不行。」艾蕾卡斷然拒絕,「你要在伊爾達特待那麼久,沒有我,你做不到。」
「嘿,兩位,我還在這,可以等一下再打情罵俏嗎?」盧考夫帶著友善的調侃,慢條斯理
地插入隊友的談話。
艾蕾卡怒目而視,「跟你說過多少次,我們不是——」
「好了。」哈德蘭打斷艾蕾卡的否認,「我們就照盧可的路線走吧。如果你堅持要跟的話
,你必須自行解決你的——問題。」
皮拉歐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哈德蘭說「問題」的語氣和發音聽起來像在說「丈夫」。
後來的某一天,當皮拉歐和哈德蘭聊起這段往事,哈德蘭同意道:「艾蕾卡的問題就是她
挑丈夫的眼光,以致於她的丈夫就是她本人最大的問題。」
以皮拉歐所能理解的斯堪地語,那大概就是哈德蘭的貴族修養體現的時候,就連挖苦都非
得講究句型結構的對仗。
○
哈德蘭與艾蕾卡騎駱駝走在前頭,盧考夫負責駕馭新式馬車——現在是駱駝車,而皮拉歐
則跟盧考夫一同坐在駕駛座上。
皮拉歐曾提議要騎在艾蕾卡身邊,但被哈德蘭一口拒絕,「馬車裡有雪晶,你給我待在裡
面,我不想出沙漠時帶著一隻乾巴巴的漁人。」
「哈德蘭,我不要自己坐在裡面。」皮拉歐固執道,「我不會自己躲在裡面,讓你們在外
面保護我。」這是對他能力的一種低估和羞辱,他是要保護艾蕾卡的人,躲在裡面要怎麼
保護艾蕾卡?
「你想被曬成漁人乾嗎?」哈德蘭的聲調降了三個音階。
盧考夫再度出來打圓場,「他可以跟我一起坐在駕駛座,馬車有遮陽棚,應該沒那麼嚴重
。等到晚上,再讓皮拉歐領頭。」
夜間趕路也是他們的計畫之一。
要探訪整個伊爾達特,他們必須日夜兼程,不能走得太快,錯失沼澤,又不能走得太慢,
拖累行程,哈德蘭便與盧可商議,白天眾人一同趕路,晚間輪流在馬車裡補眠。
雖然駕駛馬車會減慢眾人在白日探查伊爾達特的速度,但若把夜間探查的路程也算進去,
反而會比預期的時間快上一週。
哈德蘭最後妥協在皮拉歐熱誠的目光裡,他警告道:「到時候如果有什麼發現,你一定要
立刻叫醒我。」
「那是當然,我絕對不會丟下哈德蘭不管。」
皮拉歐信誓旦旦地承諾,他說得認真,那雙藍眼睛似有流光閃過,哈德蘭深吸一口氣,別
開眼,「走吧。」
他們從距離伊爾達特邊緣往內約十哩處開始查探,一行人匆匆繞過最外圍那圈,第二天一
早,就深入紅礫土區。畢竟愈靠近沙漠邊緣,發現沼澤的機率最低,那裡靠近人類活動的
範圍,若有沼澤,必定早就被探險隊發現了。
遠端晨起的太陽被滿地紅礫土映得通紅,宛如瀕死的落日拚盡最後一口氣吐出的餘暉。
哈德蘭稍微減慢速度,騎到皮拉歐身側,「你還好吧?」
漁人看起來和平日差不多,只是有些倦容,他還不習慣騎乘馬、駱駝之類的牲畜,即使是
坐在馬車前方的駕駛座,他也被那些野生動物的氣味熏得難受,幾次都有嘔吐的慾望,但
最後全忍住了。
在沙漠中最常見的症狀是脫水,雖然皮拉歐曾經強調他可以在陸地行走超過一個月,但伊
爾達特是連人類都無法抵禦的高熱氣候,對漁人而言一定更難適應。
皮拉歐搖搖頭,他咬緊牙關,似是一張嘴說話就要吐,哈德蘭看不過去,正打算把皮拉歐
塞進馬車裡,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破空之聲。
哈德蘭回過身,一隻紅蜥蜴的右側翅膀尾端被一柄銳利的小刀射穿,小刀斜斜地插入紅礫
土中,刀柄尾端鑲著的小巧紅寶石一點晃動的跡象都沒有。
出神入化的準頭與巧勁。
「謝了。」哈德蘭向艾蕾卡頷首,又對皮拉歐道:「你去裡面休息,晚間起來再跟我們趕
路,你的堅持只會拖累我們。」
他的話說得重,皮拉歐帶著困倦的臉頓時有些扭曲,看得出想辯駁又極力忍耐的樣子,哈
德蘭忽然想到他小時候曾經和祖父身邊的那隻大型雪色獒玩耍,那時,他會爬到雪色獒的
脖子上揪扯他的毛,把大廳地毯弄得滿地都是獒毛,當祖父斥喝無辜的雪色獒時,雪色獒
的表情大概就像皮拉歐這樣。
哈德蘭放軟口氣,「這本來就不是漁人熟悉的氣候,你無法抗拒天性和體質,不代表你輸
了或什麼的。你如果沒有精力,那誰來幫我們探測沼澤的方位?」
他撫慰的口吻顯然相當有效,皮拉歐帶著鬥志滿滿的表情往馬車裡鑽,「那有什麼事,你
一定要叫我,我只是休息一下下!」
盧考夫向哈德蘭投來讚賞的眼光,還未說話,皮拉歐卻突然從馬車的簾幕裡探出頭,「哈
德蘭,晚上就靠我吧,我會帶你們找到沼澤的。」
「是是是。」哈德蘭嘴上敷衍,卻忍不住咧開嘴角。他和皮拉歐這幾日的朝夕相處,讓他
摸熟漁人的性子,皮拉歐生性單純,只要順著漁人的思路走,皮拉歐就變得很好哄。
哈德蘭安頓好漁人,騎著駱駝與艾蕾卡並肩,艾蕾卡單手拋接著小刀,「喲,漁人保姆回
崗位了。」不等哈德蘭回話,艾蕾卡接著道:「如果法恩斯在這裡,那隻紅蜥蜴早就傷你
一隻手臂。」她滿不在乎的口氣帶著自信,「早跟你說,你會需要我。」
哈德蘭沒回話。艾蕾卡確實是這趟旅行最合適的人選之一,他只是不想剛生育完的艾蕾卡
太過勞累而發生意外,才拒絕她跟隊。
「明天中午就會到黃沙土區。」他往遠處眺望。
艾蕾卡朝他的視點望去,「你覺得真的有嗎?藍玫瑰和沼澤?我還以為你不會相信這種事
。」
哈德蘭不置可否,「大家也說,被黑蟄蠍紮到的人不可能活下來。」
「這不能相提並論,黑蟄蠍不是傳說,而且你那次也活下來了。」說起這個話題,艾蕾卡
有些不自在。他們都知道當初哈德蘭是為了誰受傷,之後又發生什麼事,雖然哈德蘭表示
不在意,但彼此都知道他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那樣的親密無間,無話不談。
宛如銅牆鐵壁的黃金搭檔,只能在記憶裡發光。
「醫官說我的身體癒合的速度很驚人,你怎麼看?」哈德蘭瞥向艾蕾卡。
「你是一級探險隊隊員,身體素質當然跟一般人不一樣。」艾蕾卡瞇起眼,「這跟那有什
麼關係?」她對上哈德蘭的目光,多年的默契讓她瞬間讀懂哈德蘭的眼神,她的心跳加快
,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不可能。」她輕聲說,「我們當時沒發現沼澤。有的話,我一定會看到。」
「不是那一次。」哈德蘭的聲音像泛著潮意,帶著厚重的雨層,又濕又冷又沉。
「不是那次?」艾蕾卡輕聲驚呼,立刻收穫哈德蘭警告性的一瞥,她看向駕車的盧考夫,
盧考夫嘴裡咬著菸斗,朝她咧嘴笑道,似是樂見他們和平相處,沒察覺她的異樣。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你搬到紐哈達特之後,就沒有伊爾達特的任務,所以不可能是在那
之後,那就是在那之前。」艾蕾卡自問自答。「是你剛被選進一級探險隊的那次嗎?還是
亨利克伯伯被——」她話語一停,急促的聲調緩和下來,她從哈德蘭的臉色看出答案。
「就是那個時候,對嗎?」
「嗯。」哈德蘭的眼裡浮起一層痛意,「沒錯。」他的語氣如獵刀般冷硬而銳利。
「哈德蘭——」艾蕾卡擔憂地看著往日的夥伴,她曾聽聞亨利克.杜特霍可是為了替妻子
摘取開在大峽谷邊緣的長春花,才在橫越伊爾達特的歸途中過世。
當年,她與法恩斯、盧考夫去祭奠時,哈德蘭並未與他們多說,只是沉默地與老杜特霍可
公爵一同謝客。
再後來,她陪哈德蘭走過母殤,與他推心置腹,哈德蘭在伊爾達特替她擋下了黑蟄蠍,危
在旦夕,她心急如焚,而提姆斯基在那一刻出現了。
她反射性地摸著小刀上鑲嵌的紅寶石,這柄削鐵如泥的小刀是提姆斯基送她的新婚之禮,
在新婚當晚交到她手上。
那時,她沒想過有一天,她會隨身攜帶,靠它保命。
哈德蘭忽然抬手,向她射出偉士牌小刀,她動也不動,感覺小刀堪堪貼著她的右臉頰擦過
。
在她身後,紅蜥蜴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聲音淒厲,她回頭去看,哈德蘭的小刀將試圖偷
襲的紅蜥蜴從中一刀貫穿。
哈德蘭抬頭瞪視尚在天空盤旋的紅蜥蜴群,牠們似乎察覺哈德蘭的狠戾,只得放棄眼前的
獵物,暫且飛往別處。
紅蜥蜴是相當狡猾的物種,牠們會遠遠觀望進入沙漠的旅人,並趁其不備偷襲,牠的牙齒
相當銳利,翅膀也相當有力,一旦被咬住胳膊,紅蜥蜴就能連皮帶骨一口扯下人類的整隻
手臂,而其他紅蜥蜴則會見縫插針,趁隙攻擊受傷的旅人,將獵物分食乾淨,紅蜥蜴向來
是「紅礫土區的清道夫」。
哈德蘭沉沉吐出一口氣。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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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存稿要見底了,所以先改為週更,等我再累積一點再來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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