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真愛無敵 7

作者: user19940218 (YTKJ)   2021-12-29 18:55:37
7.
今天下課的時候才下午四點,抵達白天還是咖啡廳的時候約莫四點半,老老實實穿著裙的
老闆班看到我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小苑!」他熱情地和我揮手,當雙手撐在吧臺上的時候,雄性的胸部幾乎快要溢出來。
他雙頰緋紅,我雖然感覺得出來他是為了展露友善,但看起來就是很淫蕩。他驚喜地問:
「你怎麼來了?」
「這裡下午不是咖啡廳嗎?」我回顧四周,「我下課得早,想來這裡待一下。」
「歡迎歡迎!」名為班的男人立刻邀請我上吧臺,「想喝點什麼,我請客!」
「不用啦,這怎麼好意思。」
「哪裡,你是小捲難得的親戚,我當然歡迎。」
我沒什麼說謊的罪惡感,但最後還是強行付了錢。班看起來更開心了,看起來三十出頭而
已,但那油腔滑調的誇獎讓他看起來和年近半百的大叔沒什麼兩樣。
他又擠到吧臺前,豐盈的胸部讓人很難移開目光,尤其是長在男人身上。他支開了其他店
員,湊到我面前小聲地說:「最近小捲還好嗎?」
我立刻露出了準備好的傷心表情道:「他很排斥與其他親戚有所聯絡,我試著傳訊息給他
他也沒有回。」
「唉,小捲就是這樣的人。」班點點頭,拍拍我的肩膀,雖然臉很淫蕩,但動作非常陽光
健康,手勁很舒服。「他比較彆扭,關於家庭什麼也不願意說,大概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我附和他一下才隨口問:「小捲最近打工還好嗎?」
「說到這個。」班湊得更近了,聲音壓低:「之前雖然偶爾也會請假,但這陣子請得越來
越頻繁,前幾天更是不知怎地,竟然只傳了簡單訊息,什麼也沒有多說,甚至還搞消失。

我皺眉,很擔憂地問:「他沒有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班只是搖頭。「他什麼都沒有說。」想了想,他又道:「不過訊息看起來很奇怪,不像是
他本人發的。」
我傾身,微微瞇起眼睛:「怎麼說?」
班呆了一下,半秒鐘之後漲紅了臉,害羞地撫了撫瀏海之後才又繼續說:「雖然和平時一
樣傳了很多表情符號跟貼圖,但總覺得口氣不像是小捲。」
「哦?」
班從口袋拿出手機,打開了通訊軟體後將螢幕轉向我,聯絡人上寫的是「未成年的小捲」

「你看。」他把訊息往上捲:「之前的對話是:『抱歉班,我這禮拜要請假,兩個哭臉。
對了,最近好像有個奇怪的外國人到處約砲,你小心一點』。」他繼續往上滑,「這是再
之前的:『班,我這個週末也沒辦法到,有點事。每個週五大概都不行了,抱歉。兩個皺
眉低頭臉。如果真的不行,你再找其他人吧。對了,聽說最近這個圈子有個天菜出現,但
你給我先搞清楚是人家底細再開幹OK?不要遇到爛人又在哭。三個白眼臉』……呵呵,小
捲真愛開玩笑,我哪有這樣啦。」班飛快地滑到最底,上面顯示著最新的訊息:「『不好
意思班,明天臨時要請假,哭臉』。」
「這有哪裡不對嗎?」
班瞪大著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這哪裡都不對吧!」
我客氣地又看了兩次,「因為只有一個哭臉?」
「不是!」班給了我一個「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的表情,用心碎的口氣說:「他平常再
怎麼嘴巴賤都會關心我!」
我才想起來,「未成年的小捲」的確在請假之後都會說上一兩句,表面上看起來在損班,
但實地上多少都有關心的意味。
「喔。」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還要關心問候。」看著班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
又好奇地問:「所以你覺得這不是小捲發的訊息?」
出乎意料的是,班竟然搖頭了。
「不。因為很擔心,所以我隔天看到訊息立刻就打電話給他了。」
我笑了一下:「嗯?」
班捧著臉,噘著嘴巴道:「小捲好像是感冒了,聽起來病懨懨的,還忘記他前一天傳訊息
給我請假。」
「哦?連這都忘記了?」
「他說他病得很嚴重,大概是發燒的時候傳的,所以他才什麼也不記得。」
「原來是這樣。」我垂眼看著已經半暗的手機螢幕,慢條斯理地說:「所以真的是他傳的
。」
「對啊,因為身體不舒服的關係才沒有像以前一樣關心我。道理我都懂,但還是有點傷心
啊,嗚嗚嗚嗚嗚嗚……」
班的反應太出我意料了,他雖然是假哭但哭得梨花帶淚,偶帶呻吟,不愧是「淫蕩的大奶
班」,就算是直男只有聽到聲音大概也會義無反顧地勃起。
「你跟他很……親密?」
聞言,戲精一樣的班從吧臺跳起,因為那是胸肌的關係,那雙胸部並沒有彈跳,但卻差點
迸到我眼前,嚇得我立刻往後退。
班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當然啊!打從三年前開始在我這邊打工,我就一直將他視如己出
。」
我無法掙脫他的手,肩膀被剛剛好的力道包裹,不會太痛,但我也動彈不得。他說得懇切
又激動,細數著閔雋川還沒長到一百九之前的瑣碎事:「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快要一百八十
公分了!要不是看過他的身分證影本,我絕對不會相信他才十四快滿十五歲!」他比了一
個高度,然後繼續道:「就跟電視劇一樣狗血,總之在下雨的那天我在裝潢中的店前撿到
他,他說他沒有錢沒有親人,問我可以不可在這邊打工。我原本是想拒絕他的,但他卻說
了一句很可怕的話。」
「什麼話?」
「他說:『再這麼下去,我別無選擇只能去死了』。」
我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然後在班哀傷的面前也增添點哀傷,我們兩個一起唉聲嘆氣,我說
閔雋川有多麼多麼可憐,但班卻說:「他非常孤獨。」
「他有你。」
班卻搖頭,「我將他視如己出,但這不是他現在想要的。」
「……你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知道。」
我又想笑了,連忙維持嚴肅的臉:「為什麼不問他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祕密,他不想說我就不會問。」
「這樣就是對他最好的嗎?」
「我不知道,但這根本沒有標準答案啊。」
我聳了聳肩。「那他想要什麼?」
「這我也不清楚,但或許和他那天一起離開的男人有關。」
「什麼男人?」
「啊,小捲沒跟你說過嗎?」
我當機力斷:「他不會和我說這些,但我確實看過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說完我大致描
述了大哥的模樣,幸好他的外貌不辱他人的認可,班立刻瘋狂點頭。
「對對對,就是那個有點奇怪的男人!」
我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這樣的形容詞聽起來可不太妙。我壓抑著反駁的衝動裝做從容地說
:「嗯。那個男人看起來就只是個上班族。」
但班又搖頭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
我有點想要制止班,但他根本不知道我和大哥的關係,我忽然打斷他會很奇怪,他恐怕會
感到疑惑。我推測的正常人的反應——我應當要八卦,於是只好沉默地讓班繼續說下去。
「他的確切狀況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他需要一個救星出現在他的生活。」
班的表情太認真了,我竟失笑:「救星?英雄電影的那種?」
「類似,我太了解了。」班稍稍抬了抬下巴肯定地說,「他在某一個很糟糕的狀況很久了
,那個男人雖然很奇怪,但他就是小捲地獄裡的蜘蛛絲。」
我抖了一下,笑容有點歪,某個討厭的記憶一直浮現。自從大哥和奇怪的信仰扯上關係後
,我一直以來想要遺忘的記憶總會時不時地提醒:過去不能被改變,永遠不能。
「那個奇怪的男人?」
「正確來說,」班盯著我閃爍的眼神說:「是『危險的男人』。」
我笑不出來了。危險?這可是第一次出現在大哥身上的詞,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用「固執」
或「認真」居多,我不認同「危險」。
「他看起來不危險啊。」我也沒有挪開目光,只是冷靜地說:「就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不是
嗎?」
「不,我說的危險不是這個意思。」班沒有退卻,反而繼續解釋道:「他和小捲很像,彼
此都在尋找離開地獄的方式。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錯不了,我以前看多了,所以很清楚。

我沒有說話。
「不同的是,那個男人更加危險、更加渴望,壓抑許久,他不是個正常人——」
我知道班接下來想說什麼,但我來不及阻止他,好像有數雙手從地獄的深淵扯著我,將我
一點一滴地往下拉,理智開始崩解,渾身上下都很痛,好像即將被四分五裂。
班肯定地說:「他是個瘋子。」

禮拜三是上班族們最痛苦的日子,離上個週末有點距離了,美好愜意的自由時光已經記憶
模糊,但和下個週末又還有數日。你既沒有在禮拜三放縱的理由,也不可能在禮拜三期盼
週末——因為這樣只會顯得更痛苦,這是心靈失去依靠的黑暗日子。
比起週末,禹思言更喜歡禮拜五。從開始建立交往關係之後,禮拜五是平凡無其的日子中
他最為期待的。
青少年時期的週五並不全都是性愛,只是成年之後大家的太忙了,總是很有默契地做個激
烈,然後汗水淋漓地迎接週末。說實話,他一點也不討厭上班的日子,禮拜五加班也沒什
麼問題,但由於禮拜五大多都是和戀人相聚的日子,他能不加班就不加班。
一直到最近覓得真愛,他加班的日子更少了。一開始同事都挺開心的,但久而久之發現他
利用加班消耗了不小的工作量,又開始苦哈哈。
不過幸好,十一月算是他們的淡季,加班倒也不用加得這麼兇。
「思言,」主管難得沒有印堂發黑,反而有點爽朗地說:「今天要去喝一杯嗎?」
其實他已經反覆確認手機很多次了,手機上還是沒有他期待的訊息。即便如此,他還是露
出了歉然的表情說:「抱歉,我今天有事。」
「好吧。」小主管很喜歡他的社畜精神,所以倒也沒有繼續勸說,閒聊似地換了個話題:
「你最近在忙什麼啊?」
他沒什麼表情地搖了搖頭:「沒什麼。」
小主管習慣了他的面癱,一開始以為他很冷漠或不服管教,但實際上禹思言不只能力好,
在工作上雖然寡言但溝通沒什麼問題,沒什麼表情這點並不算是個缺點。
「交女朋友啦?」
「不算是。」
小主管倒也沒再說說,只當做禹思言還在追人或者約會,說了幾個不怎麼好笑的中年大叔
笑話便自己哈哈大笑離開了。
禹思言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時,他聽見隔壁桌的同事們聊了起來,見他經過之後竟然叫住
了他。
小陳竟露出擔心的表情說:「今天沒有要加班啊?也是,你該休息了,我覺得你最近看起
來精神不太好耶。」
他還沒回應,趴在隔板上的小王詫異地插口:「會嗎?我覺得思言最近看起來更有活力了
。」
周遭的人對他的評價過於兩極,禹思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認同或反駁哪一個,只是面無表
情地摸了摸臉頰。
夾在兩個人中間的蘇聳了聳肩:「我倒覺得你們兩個都對,思言看起來比瘋狂加班的時候
還要來得更『清醒』。」
「清醒」。是的,他比任何時候都還要來得清醒,思緒飛快,他變得更加沉默,但組織語
言的速度卻比往常還要快,他所做的每一個行為、動作似乎是很早以前就決定好的。
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這都是神的旨意、上帝的安排:母親搖晃的
雙腿,父親彷彿沒有骨頭的屍體,阿摩尼亞的味道,沾染在地毯上的穢物,一切都是上天
的恩典,這造就了接下來所有的行為,神的安排不會有錯。
「可能是咖啡喝多了吧。」他隨口說了一個理由。
「但你已經好幾個月都是這樣來了。」蘇不解地道:「而且越來越『清醒』……你有睡覺
嗎?」
這對他而言已經踰矩的問題了,但蘇無意的一番話也讓他仔細回想:這幾個月以來,他就
像是嗑藥一樣,一天最多只睡三個小時也不累,精神亢奮肉體毫不疲軟,信仰就是他的海
洛因,他沉溺於此。
「有的。」他客氣地說:「我睡得很好,謝謝。」
小王又插嘴:「所以他的精神才會看起來這麼好啊,整個人紅光滿面的。」
小陳不同意,下意識地說出了真心話:「我倒覺得氣色好到已經印堂發黑了。」他對禹思
言說:「你真的有睡嗎?還是睡太多了?」
這類的關心時不時會出現在他的加班生活裡面,頭一次在準時下班被這樣問,他覺得很新
鮮,沒什麼不快的情緒。
簡單地道了謝後,他又婉言拒絕了晚餐的邀約,說他氣色極佳的小王轉而曖昧地問:「交
女朋友啦?」
禹思言對於正常人不了解的事情很多,包括所有一切的推測都指向他交女朋友這件事。正
確來說不是女朋友,而是「真愛」,但正常人是不會懂的。
他還是一樣的回答:「不算是。」
不疾不徐地離開辦公室之前,他還能見後面爆發壓抑不住的驚叫聲,他認為自己的一番話
振奮了加班同事們,他的八卦大概會被同事們咀嚼一整個晚上。
「他們會無知地快樂著」,腦中浮現出這句話。他側耳傾聽,試圖釐清到底會是誰這麼說
——思賢蠻不在乎的女聲,苑樂畏懼的少年嗓音,苑之……其他手足。甚至是父親。
他們都不正常。
他選了一條可以到去教會也可以回到家的路,但一直到極限的那站,他不得不下車,最後
還是搭了公車回到租屋處。
自從上禮拜日之後,閔雋川便一直沒和他聯絡,週五的性愛日也快到了,女人回了一趟老
家,不知道這週五還會不會回來。
走近電梯之前他從口袋拿出了一把鑰匙,指腹感覺到不對,低頭看了一眼後,他塞回口袋
,重新拿出了另一把。
打開電梯之前他一直在想閔雋川的臉,這樣讓他忘記女人對他的回覆,飛快的思緒也慢慢
緩下來,他浮動得幾乎要脫離肉體的靈魂變得安靜了些。
電梯門打開走出去的瞬間,他看見了家門口蹲著一個人,那人身材高大,但卻蜷曲在門口
,腦袋下垂,雙腿曲起,一隻手撐在膝蓋上,下垂的腦袋埋在手臂之間,看起來好像睡著
了。
他呼吸一滯,心臟被提了起來,原本以為那人已經死了,一動不動,鼻子還幻覺似地聞到
了與死亡連結的排泄臭味。幸好,當他走近時,他幻想的屍斑消失了,這陣子宛如神明般
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從手臂中抬起來。
他原本鬆了一口氣,但卻在看見眼窩凹陷、下方還佈滿黑青的眼睛之後,心再度被吊起,
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旋轉、旋轉。
「你怎麼了?」禹思言問。彷彿戴著僵硬面具的臉好像移位了,明明是帥哥的臉卻在驚愕
的扭曲之後顯得怪醜陋的,這一點也不符合帥哥定律。
他想要伸出手,但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雙手僵在真父代理人的兩旁。
說來,他的雙手好像從來沒有擁抱過誰。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怎麼讓眼前這個臉上貼滿
紗布、臉頰黑青的少年不要用這個眼神看著自己。
閔雋川的眼神無比清澈,就好像終於「清醒」過來一樣。
他感到一股惡寒,像是一種預兆。
帥哥的眼神一變,臉扭曲得更厲害、更可佈,宛如餓鬼,眼睛變得一大一小,鼻子皺在一
起,嘴巴也歪了,果然如小陳所說的一樣,容光煥發的臉看起來真的變得印堂發黑了。
他想要抓住閔雋川——哪裡都好,臉、手、腿,身體的任何都好——都好——
但那雙清醒眼睛的主人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把他的「氣管」捏斷,
咖的一聲,和母親一樣,這是宣判死刑的聲音。
「小捲——」
「你再也不是真神教的信徒了。」
他眼皮瘋狂跳動,不停跳動,壞運降臨。壞運降臨。壞運降臨。
「我以真父之名將你逐出——」少年竟然喘了一下,烏青的眼角因為疼痛而抽搐了一下:
「逐出——真神的恩典。」

禮拜五下午刻意沒有選課的我早早窩在家,從沙發窩到餐桌,雖然午餐已經和同學吃過,
但我還是在大姊快下班的時候點了外送,約莫六點的時候送來最樸實無華但充滿誠意的鹹
酥雞、雞排,以及珍珠奶茶。
我問了大姊今天晚上會不會回來,我指的是下班時間,不是半夜兩三點的那種。
大姊原本意氣風發地說:今天加班!但肚子不怎麼餓的我卻盯著雞排和鹹酥雞說:「我晚
餐多點太多了。」
平時的大姊是很敏銳的,可惜還沒吃晚餐的她被食物沖昏腦袋,我能清楚地聽見她嚥了嚥
口水的聲音:『你,你點了什麼?』
我如實以報,為了更吸引大姊,我還用力地吸了珍珠奶茶兩口:「吸哩呼嚕——咳咳咳咳
咳咳咳……」
大姊喊著要我別吃,我聽見了收拾東西的窸窣聲,手機沒過多久就被掛斷。雖然大姊答應
了,但我還是有些提不起勁,就這樣趴在桌上,嚼著珍珠等大姊回來。
體感五分鐘之後,我便聽見大門被撞開的聲音。
人沒到大姊的聲音就先到:「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在禮拜五的晚上這樣誘惑我?」
我拿高只吸了一口的珍珠奶茶——一陣子風掃過,我的掌心已經空空如也。
我從餐桌上爬起來便看見大姊用奇快的速度進食,但卻優雅得不可思議,嘴巴緊閉地咀嚼
,風捲殘雲著桌上的食物,沒兩下就一掃而空。
「嗝。」
「你前面吃得這麼優雅,怎麼在最後破功了啊。」
大姊一邊從書包拿出筆電一邊說:「吃飯可以優雅,打嗝要怎麼好看?」她的謬論又跑出
來了。
「你回來繼續工作?」
「對啊。」大姊說得理所當然。
我平時不會這麼做,不如說我完全沒這麼做過,畢竟大姊這麼喜歡燃燒生命加班,把她拉
回家沒什麼意義,我不是因為怕寂寞才用誘惑大姊的。
大姊當然注意到了我的怪異,她一邊盯著電腦答答答一邊冷靜地問:「還在擔心大哥?」
「唔。」我盯著大姊筆電上的公司貼紙,聳了聳肩:「其實也不是。」
大姊從電腦抬起頭,稍微困惑之後竟露出了笑容,用好像是為了迷惑我的口吻說:「不要
對我們家的人抱有錯誤的期待,我們家沒有正常人。」大姊看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說
:「冷靜下來想了想,我認為大哥雖然沉溺,但還是保有另一層意義上的清醒。」
「……大姊你不是理組的嗎?講話怎麼突然這麼有深度。」
大姊差點拿筆電敲我的頭,但還是忍了下來,好氣又好笑地說:「我覺得大哥做事有他的
目的。」
「你是說沉溺邪教這件事?」
「……邪教是你說的不是我。」大姊又敲了鍵盤幾下,眉頭皺在一起,過了一下才又說:
「大哥只是需要一個倚靠的東西,主要是心靈上的。」她在我開口之前又搶道:「不一定
是宗教信仰。」
「難道你要說大哥喜歡上了3P?覺得2P恰恰好,3P不嫌多?」
大姊被我逗笑了,但我的本意其實是諷刺。
「說不定大哥只是發現男人或許才是真愛,所以想試試看罷了。」
我哽了一下,明明沒喝水也沒吃東西,喉嚨卻卡得好像方才的珍珠沒嚼碎便嚥下。
「……你是說大哥突然可以——想——愛男人?」
「才不是。別傻了!」大姊哈哈大笑:「我們家沒有真正可以愛人的傢伙,無論男女,異
性戀、同性戀、雙性戀,還是泛性戀。」
我愣了愣,「我不知道有這麼多『戀』。」
「你真孤陋寡聞。」
話題越來越偏,我連忙接續著大姊說的話茫然地問:「所以大哥喜歡的其實是男人?」
大姊笑得猖狂,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家沒有人可以愛人。」她說:「大哥只是想被愛而已。」
我想起周文分說過的話:他是個會千方百計證明自己正在被愛的人。
「大哥不是一個正常人。」我喃喃。
大姊微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除了異性戀以外性向的你大概也不正常。你不知道愛,
不懂愛,不會愛,不能愛。」
「知道那個多的大姊難道就能夠愛人嗎?」
大姊卻只是答非所問:「我並不屬於這其中的任何群體。」

禹思言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在門口呆住了,意識好像被剝奪,頭重腳輕,他彷彿還可以看見
正在膜拜真父的教會,所有人低著頭,尊敬地等著真父上臺。
往常這個時候他會在場,聽真父解經,尤其是真愛經,每次都讓他獲益良多。女人會坐在
他的左手邊,右手邊則是閔雋川。
他會側過臉和閔雋川靠得很近,兩個人共用一本經書,因為閔雋川總是會忘記帶。女人在
床上以外的時間很保守,她連他的手都不願碰,只想認認真真地聽真父講解。
閔雋川在講經的時候大多都很沉默,但有一次他告訴女人這是真父的安排,禹思言和他今
天會坐在最後一排。女人不會多問,她很沉默,對所有的要求和告知都沒什麼反應,只會
默默地點頭。
那次,閔雋川將手搭在他的褲襠上,但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就離開了,看起來非常後悔。他
輕聲地說:我願意奉獻一切給你,真父。閔雋川卻扭曲了臉:我不是真父。於是他立刻道
歉:我很抱歉,你是真父的代理人。
不知怎地,並沒有繼續做下去的少年,讓他第一次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用手觸碰閔雋川。
不是性器,而是後面的腰,只是輕輕地用指甲搔刮,閔雋川竟然在發抖。
講經結束之後,他被閔雋川飛快地拉走,女人在後面跟得很辛苦,即使大步大步地跑也跟
不上前面的男人。
那天並不是禮拜五,閔雋川命令女人去洗澡,告訴她要好好地泡澡,把全身的汙穢洗掉,
這是她身上的罪孽,也沒有管女人哭著問:這樣我就會恢復正常嗎?
閔雋川好像想要發怒,但在他眼裡看起來又跟想要哭泣很相似,渾身不停地發抖。閔雋川
轉而問他:你什麼都願意做嗎?
他回:是的。
閔雋川要他橫躺在床上,並且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之後,閔雋川又問了一次:你什麼都願
意讓我做嗎?
是的。
願意跟我一起嗎?
願意。
褲子被褪了下來,他絕對不會擅自睜開眼睛。他感受到濕潤與熱氣,但在那之前,閔雋川
又丟出了一個問題,而這和前幾次都不一樣:「我是誰?」
這是他在信仰真神之後第一次感到困惑,真愛已經扎根於體內,他本不該徬徨,永遠臣服
於真父與真父的代理人,愛他們就像愛真愛的女人一樣。他會越來越好,他會被愛。
他沉默得有些久了,導致聲音有些嘶啞:「閔雋川。」
他聽見了些微的聲響,褲子被提了一下,溫度和濕潤遠離,他變得好冷,但性器卻相反地
發硬,越來越硬、越來越熱,這一次他不想將手指插進體內,他想要闖進某個窄小的地方

女人過了很久才出來,他們一如往常地上床,這次由他在上面,女人面無表情地張開雙腿
,手卻像麻木般地軟在身側。女人一樣沒有濕,他只能用很多的潤滑液。
閔雋川站在角落看著他們,和每個禮拜五一樣,見證著他們的真愛,這樣的性愛才是無暇
純粹的。他忍不住抬頭,再度於沒有指示的時候擅自行動。
他看見閔雋川紅腫的眼睛,高大的少年咬著手背,好像快要哭出來一樣。閔雋川察覺到他
的視線,於是用冷酷和憤怒各半的聲音顫抖道:不要看我。他立刻低下頭,轉而去看女人
緊閉雙眼的臉。從頭到尾,他沒有感覺到性器被陰道收縮,女人的腿張得都僵了,只是在
等他射出來。
這是三人最後一次的性愛。
他將原本塞進口袋的另一把鑰匙拿出來,然後將它塞進隔壁的房門孔內。他又恢復了面無
表情,除了太陽穴浮出了可佈清晰的青筋,眼眶漲紅,牙咬得好像快要碎。
咖啦,鑰匙和孔洞非常契合。
他打開了租屋處隔壁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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