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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勒可以聽見腳底下傳來熟悉的聲音——哀嚎、痛呼。即便這可能是敵人的幻術,但心頭
還是不免抽痛。剛才和丹「談判」時,他所展露的恐慌與憤怒不全是假裝。
他不願屈服於烏德拉隆的「遊戲」,但也深知這無關意願,而是力量多寡的較量。他們的
實力與敵人差太多,唯一勝算被鎖在這口缸裡。維勒壓下龐雜的情緒,繼續撬鎖。又聽見
一聲哀嚎,但這次的嗓音是個男人——是丹的。
他的肩膀一僵,回過頭,看到男人被魔鬼拉到空中,腹部被一把彎刀刺穿,鮮血順著刀尖
流下。他有股衝動想抽起十字弓,不顧一切計畫將箭矢射進敵人的腦袋。
下一刻,一道白光射向地面的盾,以刁鑽的角度反射出去,刺穿烏德拉隆的後背。那魔鬼
頓失動力,拖著丹一起墜落。再下一刻,青藍光絲迸發而出,包覆住他的全身。維勒知道
那是懾風者的禁制咒,可完全封鎖敵人的行動,但效果只有幾秒。
他必須相信丹能撐住,但願米娜真如她表現地那般有仁義,會盡心替丹治療。
他的手打滑了下,及時抓住工具,深吸一口氣,再度搗鼓鎖孔。幾下卡頓後,他聽見一聲
清脆的「叮」,知道鎖頭拆解成功了。
蓋子比想像中還沉,維勒的肌肉繃緊,雙臂因為過度使力而痠疼,卻還是打不開。
九層煉獄!
打開缸是整個計畫最重要一環,他成功開鎖,卻掀不起蓋子本身!要是失敗,他們就沒有
其他抵抗烏德拉隆的方法,要碼當場被殺,要碼是作為那魔鬼老頭的玩物死去。
維勒咬咬牙,再度雙手使力,感覺雙臂仿佛要卸下。蓋子緩緩開啟一條縫,他可以聞到一
股難以辨別、令人不適的味道,讓他有些暈眩。他聽見米娜吃痛的聲音,也不知道丹的狀
況如何。憤怒與恐慌積聚胸口,他的手臂發麻顫抖,卻仍固執地不肯放手。
蓋縫間滲出一點白光,形狀像一隻五指爪子。
「小魔人,我可不能讓你壞了我的好戲。」
維勒抬起頭,看到一個巨大黑影展翅朝他飛來。他的胸膛傳來一股劇痛,接著感覺身軀騰
空了。
他當年就不該為了叛逆,不學風咒飛行的。
他沒在空中待很久,下一刻就重重摔回地面。他嚐到血味, 視線模糊,隱約看見一個高
大有角的紅色身影。他在前次戰鬥傷得不重,但現在這些小傷一併破裂、流出黑血,冒出
黑霧。隨著怪異黑霧不斷自傷口滲出,他的身體越發無力,像患上重病似的。他聽見魔鬼
嘲笑道:「雜種小子,不值得深淵的認可,注定要在這低賤之地死去。」
維勒咽下一口血沫,擠出一個笑容:「是啊,就算是如此髒臭的下水道,也比不上深淵。
」
烏德拉隆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握住他的雙足一扭。
「啊啊啊!」劇痛自雙腳炸裂開來,維勒感覺生理性的淚水流出眼眶,一股求饒衝動湧至
唇邊,死咬著牙不作聲。他像個破布娃娃一般,被對方輕鬆地拎起,再度重摔至地。一次
,又一次。
恍惚間,他的意識回到那個潮濕又黑暗的船艙。
鐵鍊相互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音,身旁孩童在哭嚎,隨即引來制止的謾罵。他的雙手困在
鐐銬中,無法摀住自己的嘴。只能想著:別哭!太吵的話,會被割掉舌頭。
他看到一隻大掌朝自己伸來,渾身顫抖,卻不敢作聲。
「把你的手拿開!」突然,一個男人吼道,揮動銀色長劍阻擋那高大身影。
維勒恍惚地看著那渾身是血的劍士引開了那人的注意力,代替他被擊倒。恐懼麻木了思考
能力,他好像一下待在下水道,一下回到船艙,被鎖鍊栓在地板上。
他好像聽到一些樂聲,旋律熟悉。
「維勒!」一張憔悴、擔憂的臉出現在他眼前。金色光暈包覆著他,傷口沒那麼痛了,但
仍未完全癒合,仍在滲出黑霧。紅髮女孩低聲咒罵,想將他拖到一邊。
「圖莉!」一個手握黑矛的身影叫道。圖莉回過身,用力撥了幾下琴弦。自黑矛射出的翠
綠閃電開始膨脹變形,像條炫目的巨蟒,飛快地朝魔鬼撲去。
轟、圖莉……太好了,他們還活著。維勒也看到丹和米娜重新加入戰鬥,但他還是很疲憊
,只能躺在地上喘息。一隻手撫上他的肩,微小白光像細雨般滑遍他全身,洗去黑霧。他
的傷口慢慢癒合,也不再感覺身體繼續衰弱下去。
他回過神,看向治療自己的人。
起初,他只認出一片光,過幾秒才意識過來,那是兩對發光羽翼,和銀白色的長髮,髮間
岔出一根根細長尖刺。伊瑞登的臉也變得有點不同,骨骼形狀像鹿,眼瞳轉為銀白色。
……那就是「天使」的樣貌嗎?
維勒撐起上身,虛弱地說:「如果你不能解決那混蛋,我們就要滅團了。」
「我會。」伊瑞登拔出巨劍,展翅衝刺。
維勒看到烏德拉隆再度擊倒丹和米娜,反手抓住轟的長矛,將斑貓人甩出去,砸在圖莉身
上。他正要將彎刀刺向倒地的劍士,看到伊瑞登,便收手向後飛:「伊瑞登!總在宴會上
遲到啊!可惜宴會要散了!」魔鬼身後的空氣開始扭曲,撕裂出一道開口。
伊瑞登沒握劍的手比劃幾下,空氣似乎被某種隱形力道牽引,強行闔上縫隙。烏德拉隆瞇
起眼睛,上身往後仰,及時閃過一記斬擊。「你可真執著啊,守望者,黑暗與光明並存才
能維持平衡啊!」
彎刀與巨劍在空中交接,發出鏗鏘的戰鬥聲。伊瑞登的巨劍砍中烏德拉隆的肩膀,迸發出
刺目光芒。「當黑暗侵略光明時,剷除它們就是我的職責。」那聖騎士凜然地說。
……這個嘛,那不是他的責任。維勒倒頭躺回地上,他只想睡個覺。
一個人影籠罩過來:「維勒?」丹看起來也一團亂:盔甲幾近全毀、染滿血污,但那雙綠
眼帶著毅然:「看著我……你還醒著嗎?」
「沒有,也別叫醒我。」
突然,維勒的雙腳劇烈抽痛了下,不禁倒吸一口氣。
「抱歉。」圖莉一臉歉意地收回手:「腳骨恐怕是碎了,我的治療術沒高明到可以再生骨
頭……如果是米娜…」
「現在無法。」金髮牧師沙啞地說:「我的魔力用盡了。」
轟抹掉臉上的血,冷聲道:「你們剛才去哪了?」他轉向維勒:「在中這個愚蠢陷阱前,
我們都在找你。」
「你該問的是為何有那聖騎士在,還會掉進陷阱裡?」維勒尖銳地回道。
丹將他們隔開:「都冷靜點……現在最緊要的是擊倒敵人。」
他們一齊轉頭,望向回到地面打鬥的兩個身影。
烏德拉隆沒了先前的從容,被巨劍砍中而踉蹌,數道交錯的光柱圈住他,將他鎖在光欄內
。伊瑞登說:「被反困在籠裡的感覺如何?」
「天種…混帳……」烏德拉隆咒罵到一半,臉色突又一變,另一道偏綠光絲竄過他的喉嚨
。是真言咒的法術光。
伊瑞登冷眼看著他:「告訴我,巴爾默克的新客戶是誰? 」
「一個……說能提供我們力量的傢伙…那個沒膽的懦夫,今夜沒來交易。」
「所以,你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魔鬼憤怒地咬牙:「我不是…巴爾默克的信使!」
「作為恐懼之環的高級幹部,你竟對首領的計劃一無所知?」
烏德拉隆頓了頓,露齒而笑:「呵呵…」他往上瞟了一眼:「你以為你已經挖到真相?守
望者…你完全查錯了方向!剛才抓你的水牢出自雷伊蓋特警政廳…你的敵人在內部。」
有一瞬間,圈住魔鬼的白光柵閃動了下,只有短短一瞬,幾道黑霧已鑽出屏障、反包裹住
那些光柵,接著炸開。一道身影衝出來,飛進一條向上的管線。
伊瑞登低吼一聲,展翅追過去。
現場安靜下來,僅剩隊伍的喘息聲。米娜憂慮地向上看,低喃:「伊瑞登是個好獵人,不
會放過他的獵物。」
維勒歪著頭,心不在焉地說:「所以,我們現在要幹嘛?這顯然不是我們能加入的戰鬥了
。」
米娜嘆口氣:「先回地面!我會叫支援。」
維勒想站起身,隨即痛倒回去。煉獄,如果他廢了腳的話,可以向森特利聖騎士團求償嗎
?
「維勒!」圖莉擔憂地叫道。
維勒感覺身體的重心被接住,另一人的體溫貼著自己。「你應該將藥水留著自己用。」丹
粗聲說,將他整個抱起來。維勒伸手扶對方的肩,故作冷靜地說:「還撐得住…你剛才被
那傢伙砍的傷都好了?別耍帥。」
「剛才米娜治療過了,沒有立即危險。」
維勒試著低頭看對方的腹部,只能看見一片血污。「所以現在我看得到完好的腹肌嗎?」
丹嘆了口氣。
米娜舉起發光的法杖,催促道:「快走,我來帶路。」
「有點耐心,牧師。我們沒有翅膀就只能爬著上去——嘿!」維勒驚叫,感覺一隻手摟住
自己的腰,將他強行移到寬闊的背脊上。「不用——」
「你可以自己走?」
維勒鬱悶地閉嘴,認命地待在劍士的背上,雙手搭著破損的肩甲。他聞到濃厚的血味。
走了幾步,丹的聲音低低地傳來:「幸好你撐過來了…剛才你中的詛咒看起來很嚴重,我
很擔心……」
「擔心我?那你自己呢?是誰像塊刀尖上的肉在空中飛的?」
丹重重地吐了口氣:「我沒事。」
維勒懷疑地輕哼,猶豫了下,也坦白道:「我也…很慶幸你沒事。我們成功救出大家了。
」
「是啊,多虧有你。抓緊了。」丹開始沿著梯子向上爬,因為通道較窄,維勒得更緊貼著
對方。「小心右邊,有一根利刺。 」
「謝謝。」
維勒勾起嘴角:「我不是說了嗎,在黑暗中我會當你的眼睛。」
「是嗎?」棕髮男人也輕笑道:「幫我確認有沒有釘頭蝙蝠,找到的話就給你看腹肌作獎
賞。」
維勒愣住了。無光下難以確認丹的耳朵是不是紅了,但他知道自己的臉變得滾燙。過去這
幾天來,丹對他那些帶調情意味的玩笑,不是躲閃,就是不知所措。這是對方頭一次正面
迎擊。而且效果絕佳。
「維勒?」久未得到他的回覆,丹有些擔憂地再度開口。
「……你這混帳,小花。」維勒嘆道。
「咦?」
維勒沒再解釋,疲憊地將頭輕靠在對方肩上。他極少依靠別人,更別說是像這樣被背著走
了。現在他們倆都渾身髒臭,破損鎧甲貼著裹血的外套,但維勒感到安全。
他喜歡擁抱,但除了圖莉外,他不和其他人有非性愛意味的親密接觸。他對其他人沒有這
種程度的信任。
……他可以信任丹到這種程度嗎?
維勒的意識像片漂在海上的碎布,浮浮沉沉,只能緊抓那支撐自己的身軀。
稍微,睡一下不會怎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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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恢復意識,是冷風拍打在臉上時。天仍是紫灰色,但已比下水道來得亮。他注意到
隊伍站在一條巷口,每人都緊張地仰著頭。前方樓房屋頂似乎多了一層建築——一排交錯
的白色光柱突出紅屋瓦,包圍正在戰鬥的兩個身影。突然一聲巨響,兩個高大身影墜落。
四周傳來驚呼——有些民眾已被這場騷動驚醒,躲在窗邊張望。
烏德拉隆渾身血污,被巨劍釘在地上,高吼道:「把我殺掉就相當於對巴爾默克宣戰!你
不在乎這座城陷入火海嗎?」他嘲諷道:「哈!你們早就屠過一座城,所以也不在乎吧?
」
伊瑞登的語調仍是一貫漠然:「在我們對話同時,我的團員正在追捕你的同夥。躲藏的、
逃竄的……森特利騎士團都會一一找出來獵殺。最後除掉巴爾默克後,恐懼之環就會徹底
消失。」
那魔鬼的聲音帶上憤恨與不甘:「你知道……我們不會是最後一個……」
下一刻,伊瑞登的巨劍自地上拔起,在空中揮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某種球形物伴隨鮮血在
地上滾了幾圈,是魔鬼的頭顱。
四周響起歡呼聲,還有些許耳語流竄:「天使……那就是天使嗎?」
伊瑞登轉過頭,仍是變形的樣態,一絲不苟的臉裂出一個森寒的微笑。
加爾特大陸有這麼一說,穹族與魔鬼雖來自性質幾乎相反的異界,但他們都同樣欠缺人性
和情感。維勒不禁打了個寒顫。
突然,一個老頭指著他:「那裡!那裡還有一隻魔鬼!」那人的鄙夷眼神隨即轉為畏怯,
退回人群內。
「小心我燒爛你的嘴。」圖莉怒斥,守在他身側。
「伊瑞登!」米娜突然驚叫。
穹族男人的身體不再發光,羽翼也消失,身形恢復為原本的樣子,癱軟倒地。
「在這裡!」一小隊金色盔甲的聖騎士衝過來,扶起伊瑞登。身戴太陽標記的牧師朝他們
喊道:「你們就是和米娜同行的冒險團?你們需要治療,跟我來。」
治療?對,他們需要治療……維勒的疲憊感再度湧起,來來去去的人影和說話聲也加重這
份疲倦。
他再度闔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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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勒自一張柔軟的床上醒來,身上蓋了塊乾淨的棉毯。陽光透過紅銅窗框照進來,將上頭
的黎明之主標誌添上一層金邊。
「你的傷都痊癒了。碎掉的腳骨非完全不可修補,已用治癒術復原了。」
維勒轉過頭,看到一個身著牧師袍的黑短髮男人站在床邊。「謝謝…」他一開口,頓感喉
嚨乾澀。
黑髮男人從陶罐中倒了一杯水給他:「不用謝,治療與修復是黎明之主追隨者應行的使命
。」
維勒喝過水,露出他最好的笑容:「感謝黎明之主!也感謝你,神術高超的英俊牧師。」
牧師的臉一陣紅,拘謹地拋下了句:「請好好休息。」就匆匆離開。
牧師才剛走沒多久,房間門再度被打開,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來。丹問:「維勒?感覺還
好嗎?」
維勒揭開毯子,扭了扭腳指:「就像新生的一樣。」
「那就好。」男人鬆了口氣。他身著簡單的黑短衫和長褲。維勒毫不掩飾地盯著對方的腹
部瞧,笑得熱切。劍士也有恃無恐地笑道:「你在期待什麼?下水道不會有釘頭蝙蝠。」
「你怎麼知道,你又看不見!我就在第二層通道裡看到了一隻!」維勒假意詠嘆:「你要
違背你的承諾?還是質疑隊友的誠信?我們都一起經歷過這麼多苦難了!連點小小的鼓勵
都不肯給嗎?」
「你這完全是狡……」棕髮青年欲言又止,臉微染上紅暈,他嘆了口氣,轉身走去門邊。
「你要去哪?我不會吃掉你!」維勒預期男人會奪門而出,想不到對方只是看了眼門就折
回來,接著面對他,一手將衣襬微微掀起。
腹部肌膚稍白,但依然是健康的小麥色,精實肌肉上刻劃六道勻稱線條,但其中橫越了一
道長長的疤痕,是烏德拉隆的彎刀刺穿的位置。維勒忍不住伸手想摸,但對方先一步退開
,放下衣襬,嚴實地蓋住那美景。
「冷酷的男人!丹德萊恩!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隊友的?」
「我怎麼就冷酷了?丹無奈地笑道,坐到床邊:「這不是給你獎賞了?」
維勒哼道:「時間太短了!但依然有助於提振完成任務的士氣!我建議我們應該維持這種
獎賞制。」
「你的基本道德呢?」
「我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你對我的靈魂誤解很深啊,小花,看仔細點。」
「你想要什麼?」
「嗯,」維勒壞笑,靠得更近:「我是個知足的男人,下次只要給我一個吻如何?我們又
不是沒親過。」就如他預料,丹的臉變更紅了,但對方沒倉皇逃走,像是確定維勒不會真
親下去一樣。
他變大膽了。維勒也可以感覺臉龐溫度上升,心癢難耐。他伸手撫上對方的臉。
丹瞪大眼,舉手遮擋,溫暖掌心觸碰到維勒的唇。兩人都嚇了一跳,像被火燙到似地各自
退開。
「抱歉。」丹尷尬地起身。
「別在意。」維勒回得灑脫,其實心臟也跳得慌亂。嘖,他什麼時候在作弄丹上這麼笨拙
了?
房門再度打開,探進一頭如火般的頭髮。「維勒!丹也在啊?你們還好…嗎?」圖莉狐疑
地看著他們。
維勒比了下腳:「很好,我現在可以跑得比一隻大角羊還快。妳還好嗎?轟沒跟妳在一起
嗎?」
「我沒事,轟比我還快恢復,說要在附近逛逛。」
「這的確是那混蛋的作風。」維勒確認少女看起來無恙後,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琥珀色
眼睛放鬆地彎起。
「我們去找他吧。」丹建議。
轟躲在一根廊柱和天花板的交界處。維勒正要調侃,那斑貓人就打了個手勢示意安靜。廊
柱後方的房門打開了,他們及時往後躲回轉角。
克里德和一個黎明之主聖騎士從他們前方走過。「謝謝,希爾多。我們團長醒來後一定也
會很感謝。」
「在這危難時刻,光明的盟友都得團結起來。」金鎧甲的聖騎士輕嘆:「接下來是一場硬
戰。我們得盡全力保護市民免於波及。」
待那兩名聖騎士離開後,轟才從天花板跳下來。「伊瑞登還沒清醒。森特利騎士團正在和
黎明之主教會籌備掃除恐懼之環的餘黨。沒人要管走失的委託品。」
「不意外。我們的問題和他們的相比微不足道。」維勒哼道。
丹問:「警政廳呢?」
「他們為那水牢的事忙瘋了。」轟的眼神透出鄙夷:「至於是為了抓內鬼還是相互卸責就
不清楚了。」
「我倒想看看康斯坦警長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維勒竊笑道。
丹的表情凝重,絲毫不覺得這有多有趣。
「米娜小姐!」圖莉故作開朗地大叫。他們打住討論,轉頭望向那個站在樓梯口的半身人
牧師。
「你們看起來都醒了,很好。」米娜嚴肅地說:「我需要你們來做昨晚的調查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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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口述紀錄後,米娜和他們一道走。
「真照顧我們啊,派拉蘿小姐。」維勒笑得和善:「能不能也替我們照顧一下丟失的委託
品呢?」
「我只是去找伊莎而已。」米娜雙手抱胸:「很遺憾,我手邊有更多重要事,沒辦法——
」
「但我們可是幫助妳查案的好平民呢!沒什麼賞金可拿嗎?兩千金之類的?」
半身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抱歉讓你失望了。」
馬車在河鱸門口停下,他們陸續下車。走進旅店時,轟的動作突然一滯,耳朵微微外轉。
「這不可能……」他喃喃道。
「什麼不可能?」丹問。
圖莉看向轟,慢慢瞪大眼,低聲問:「你的防護咒?」
轟點頭:「就在附近。」
圖莉回過頭,向維勒和米娜解釋:「轟在委託品上施的魔法,讓他能夠感應到物品的位置
。但前提是兩者相距不超過十尺。」
維勒環顧一樓餐廳,只有一個年邁半獸人在吃肉粥。葛瑞站在櫃檯後方擦拭一只酒杯,困
惑地望向他們。這十尺內沒有其他人。
不可能,如果魔法沒出錯的話,那不就代表竊賊的身份是——
哐!少年扔下酒杯,轉身就往後門跑。
「葛瑞!等等!」米娜大吼。丹翻過櫃檯追去,維勒尾隨對方。後門直通馬廄,少年率先
騎上一匹馬往外衝。維勒及時閃過馬蹄,低吼:「停下!」
他可以感覺身上剛恢復的微量魔力被咒語擠壓而出,馬蹄有瞬間似乎踉蹌了下,又繼續加
速。
「維勒!這裡!」圖莉和轟在街邊攔了輛馬車。待他們都匆忙爬上去時,一人一馬已成為
一個小點。
煉獄。他們才剛療完傷,魔力幾乎用罄,對方該不會其實是什麼魔鬼吧?維勒想起伊莎,
那個和善的旅店老闆。他希望這一切只是什麼誤會。
他們一路追出住宅密集區,最後抵達一處緩坡。那匹栗色馬被拴在一棵路樹。轟嘶聲說:
「往那邊!」
一行人下了車,跟著轟跑,海岸城牆上站著一個人影。
葛瑞一手抓著紅銅盒,另一手舉起一柄小小的黃銅製品,僅有巴掌長的金屬管微微彎起,
曲起處鑲著扣壓的扳機,那是一種稱為「胡椒盒」的小型手槍。
「葛瑞?」米娜的聲音難掩驚慌與難以置信。
「葛瑞…」丹小心地說:「冷靜點……我們不想傷你,好嗎?」
少年的眼裡帶著恐懼和無助,嘴唇發顫,但說出口的話語穩定又清晰,像精心排練過似的
:「…就因為一隻小鳥,惹出這麼多禍事。如果當初你們守好石頭不就沒事了嗎?」
「那是什麼意思?」米娜哀求道:「葛瑞……」
「想想你的母親,葛瑞……」丹柔聲說:「不要衝動……」
葛瑞揚起手,將盒子朝他們拋來。另一手的槍口一轉,毫不猶豫地對自己的腦門扣下板機
。
短促槍響,劃破了崖邊的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