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安珩徹底的打扮了一番,渾身名牌高級貨,散發一股紈絝子弟富家貴公子,簡言
之就是人傻錢多不諳世事的氣息,手裡提了一個大紙袋,就往小裁縫店裡走去。
「請問,是秦雨荷裁縫師嗎?」安珩問。他餘光打量著這一人裁縫店,空間狹小卻也
打理得整齊乾淨,旁邊的櫃子上放滿各式袋子,想必都是客人待修改或已完成的衣物,看
來生意不錯。
坐在裁縫機前的秦雨荷抬頭看見一個繃著臉年輕小帥哥,一時間覺得有些面熟,仔細
想想,這客人以前應該沒來過,聽他剛剛的問法,應該是別人介紹的新客。
「您好,我是秦雨荷,」秦雨荷站起來對客人親切微笑。這時安珩的手機忽然響起鈴
聲,秦雨荷朝安珩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接電話。安珩也不客氣,當著她的面就把電話接
起來,用著滿不在意的語氣說道:「什麼兩萬塊,我哪知道丟哪去了?我抽屜裡還有十幾
萬,你自己去拿,別拿這種小事煩我。」說完不耐煩地放下手機,瞪著秦雨荷看。
秦雨荷原本低著頭在翻看自己剛剛修改的褲子,聽見客人講電話的聲音停了,才抬頭
看他。她疑惑的看著剛剛還一副玩世不恭輕浮毛躁在跟人講電話的男孩,現在卻有些不自
然的樣子,秦雨荷主動提問:「您是有衣物要修改嗎?」
「聽說你這裡可以繡字,」安珩故作粗魯的將紙袋舉到秦雨荷面前:「我有幾件襯衫
想在袖口繡上我名字的英文字母縮寫,你會嗎?」秦雨荷接過去,將襯衫拿出來看,都是
料子極好的名牌衣服。
「好的,沒問題。請問您要繡什麼字母?」秦雨荷問。
「AH。」安珩說。
「字母的位置會落在這裡,」秦雨荷拿起標記粉筆在袖口做了記號給客人看,又拿出
自己繡的樣本:「您可以挑選喜歡的字體。」
其實安珩的外出服本來就會送往家裡的小繡莊繡字,他以前也沒太注意這個,這回為
了接近,或者是說試探秦雨荷,才特別買了新衣服過來,還故意在她面前演了一齣財大氣
粗的戲碼。原本繡字就只是藉口,但是當他看見繡字樣本時,心裏覺得驚豔,這繡工真的
很精緻,比家裡繡得還漂亮。
「這都是您繡的?」安珩剛剛故意沒禮貌,對著長輩你啊你的叫,還挑戰裁縫師的專
業,挑釁的問她「你會嗎?」,這會兒對著秦雨荷漂亮精緻的字繡樣本,安珩倒是改口使
用了敬稱,不但忘了自己紈絝子弟的人設,還認真的挑起了字。
秦雨荷也不催他,自己坐回裁縫車前,繼續車縫前一位客人要修改的長褲,噠噠噠噠
縫紉機平穩的噪音,顯示操作者正快速俐落的工作。
安珩很快選好了字,秦雨荷又跟他確認絲線顏色。她拿出單子要記錄:「先生您貴姓
,我留一下您的資料跟連絡電話。」
「我姓……艾,草頭艾。電話是0928……」這個安姓不常見,安珩臨時給自己改了姓
,以免秦雨荷一聽到他姓安,就聯想起什麼。兩人正說話著,屋裡有人出聲:「媽,我去
上班了。」
一個帶著大墨鏡的男孩從屋裡慢慢走出來,肩上背著背包,一隻手抓著一綑白色棍子
在身前探索,另一隻手護在自己面部前方,可能是聽到母親在跟人在說話,還很有禮貌的
說了聲:「客人您好。」
安珩有點傻住,這人,看不見啊?聽他剛剛叫秦雨荷「媽」,那他就是秦思安囉?安
珩仔細看墨鏡下露出的小臉,感覺不出他像誰,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珩看秦思安
那懸直的鼻梁,倒覺得真有點像安石爸爸。
「今天晚上餐廳有活動,我可能不回來了。」那男孩又說。
「又有活動?這都第幾次了?怎麼最近排班那麼忙啊?」秦雨荷有些不滿的皺眉。安
珩也皺眉。餐廳有什麼工作能讓盲人做到熬夜不回家?
「暑假嘛!年輕人都玩過夜的。有活動好啊,客人小費會多一點。」男孩子越說越小
聲。秦雨荷一邊叨唸,一邊起身查看秦思安有沒有哪裡整理的不妥適:「知道啦,辛苦你
了,我就是怕你累壞身體。」礙於有客人在,秦雨荷也不好多說什麼,她理了理兒子的衣
領,順順他的頭髮,強撐著微笑說:「好啦小帥哥,路上小心。下了班早點回來啊。」
秦思安也笑著點點頭,向媽媽還有客人道再見,慢慢往門口方向走去。安珩意識到自
己擋了路,連忙閃開讓他通過。秦思安出了門,將手上棍子一甩,那幾節白色棍子瞬間拉
成一隻筆直的白手杖,手杖輕輕敲在地面上,人慢慢走遠了。安珩回頭看秦雨荷也看著門
外,笑容微帶苦澀。他忍不住開口問:「您兒子……他眼睛怎麼了?」
秦雨荷收回看向門外的目光,似乎為耽誤客人的時間而抱歉的笑了一下:「角膜病變
,他從十五歲開始發病,到現在兩三年了,幾乎已經全盲。」她一邊說話一邊填寫安珩的
單據。
安珩又問:「全盲?那他怎麼能在餐廳工作?這樣不是很危險嗎?他這個眼睛不能治
嗎?角膜病變,不是換個眼角膜就好?」他一個陌生人連問了好多問題,秦雨荷也不生氣
,倒像是習慣了的淡淡一笑,有耐心地回答他:「我兒子在一個音樂餐廳唱歌,不危險的
。眼睛看不見了,還是得繼續生活下去啊,他自己學會搭公車,自己找到餐廳位置,勇敢
上台唱歌,這都是他生存下去的能力。至於眼睛的治療,」秦雨荷無奈的點點頭:「沒錯
,換眼角膜就可以了。可是眼角膜好多人在等,我們等不到啊。再說眼角膜從國外運送回
來的費用也好貴,所以我們一直在存錢,希望角膜排到我們的時候,我們也存夠錢了。」
秦雨荷快速的把單據寫好,將複寫的那一張交給安珩。她面帶微笑的說:「艾先生,這單
子請您收好,下回來拿衣服時,有單子比較好找。」
安珩呆呆地接過單子,心情複雜的走出了小裁縫屋。他站在窗戶旁看著已經坐回裁縫
車前工作的秦雨荷,舉起手機偷拍了一張照片。
安珩滿心疑問的回到車上,媽媽讓他來找秦家母子,可也沒說秦思安瞎了啊。他把秦
雨荷的照片點出來看,這個年近四十歲的女人,看得出來平日沒什麼保養,衣著樸素,臉
上脂粉未施,但說話談吐間有一分溫和的氣息。即使生活並不富裕,兒子又眼盲,但面對
生活依然很樂觀堅強。他把照片放大仔細看,認真工作的秦阿姨,眉眼都很溫柔,像是很
感恩有工作可以做的那種心滿意足。安珩很迷茫,他以為像這樣一個受盡苦難的女人,身
上應該充滿怨懟的氣息,可秦阿姨卻如此心平氣和。
為什麼啊?為什麼就連兒子生病了需要錢,都不來安家求助?
安珩發動車子,一抬眼,看見秦思安正站在路口的站牌等公車。此時一輛公車剛好進
站,車門打開,下來了兩三個人。從秦思安的動作表情,似乎是公車司機在與他說話,安
珩看見拿著白手杖的秦思安嘴唇動了動說了句話,然後笑著點點頭,他慢慢靠近公車車門
,順利的上了公車。看來秦思安已經跟公車司機打好關係了,經過的公車都會友善的主動
報路線打招呼。
安珩看著公車駛離,心念一轉,決定跟著公車走。
他要去看看秦思安的生存能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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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碎碎念 ♡
現在的時間點是七月份,而秦思安五月剛滿十八。
滿十八那天,除了喝到很鹹的龍蝦湯,還發生了什麼事,大家應該還記得吧?
(我就提一嘴,怕大家被時間順序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