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澤(19)

作者: moonfeen2 (柚子)   2022-03-29 00:01:17
當樓雨聲推開事務所的門,就看到黑澤窩在沙發上,正哼哼唧唧地在擦藥,臉上
青一塊紫一塊的,好不精彩。
「臭小華,下手這麼重幹什麼……痛痛痛……」
「家、家庭暴力?」
「你終於來了,小樓。」黑澤轉過頭,幽幽地看著門口的好友。
「怎麼會弄成這樣,不就只是個項圈而已嗎?」肩上的烏鴉咻地消失不見,樓雨
聲快步走向前,從懷裡掏出自製的金創藥。
「沒辦法,我家的員工比較活潑一點。」
「得了吧,你到底雇了什麼東西,這裡已經有隻青龍了,難道新來的那個是白虎?」
「這個嘛……」黑澤苦笑一下,打開對方遞來的小藥罐,一股濃郁的酒香隨之飄
散開來。
這傢伙平常愛喝酒也就算了,竟然連藥膏也帶著酒味。
聽見說話聲,雷門從後院走了進來,對著沙發旁的訪客輕輕點了點頭。
「噢,雷門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樓雨聲朝他拱了拱手。「話說回來,黑
澤被打成這樣,你沒有出手阻止嗎?」
「他是咎由自取,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嗚……」
「是、是這樣嗎?」樓雨聲撓撓頭,看向黑澤的目光多了些好奇與探究。正所謂
自作孽不可活,這次竟然連青龍都不保他,真不知道是怎麼個咎由自取法。
在好友對面坐下,樓雨聲環視周遭,發現事務所的家具有點少,旁邊的鐵櫃有點
凹,底下的磁磚裂了幾條,頂上的天花板有洞沒補好。
奇了,莫非那位員工就是在這裡動手的?那個別人拔他一根髮,必然回敬剃光光
的黑澤竟然沒叫他捲鋪蓋走路?
將茶端給客人後,雷門走到樓梯間,對著上面喊著:「霍華,幫忙開鎖的人來了。」
一陣窸窣聲後,一名高大的男子出現在樓梯口,一步一步地走下樓。
鞘袋裡的烏金鑿子輕輕鳴響起來,樓雨聲瞇起眼,剎那間,他彷彿看見一個屍橫
遍野的古戰場,男子提著武器,漠然地行走其間,全身上下盡是敵人的鮮血。
……如果這位仁兄是白虎,自己之前碰到的大概都算大白貓。
「黑澤,你這個『員工』是哪來的?」
「撿到的。」
在嘴角貼上OK繃,黑澤推開醫藥箱,朝驅魔師招招手。
「來來,小華,這是小樓,酒鬼兼開鎖高手。小樓,這是我家的員工小華。」
「什麼酒鬼,請說好酒之人。」樓雨聲撇了撇嘴,起身向男子揖了揖。「幸會,
在下樓雨聲。」
看著對方頸上面目全非的項圈,他蹙了蹙眉,轉向一旁的好友。
「這東西沒附鑰匙嗎?」
「說到鑰匙我就有氣,連開都沒辦法開,根本就是瑕疵品。」
「被你扭成這樣都沒斷,以瑕疵品來說也算優秀了。」樓雨聲啞然失笑,正要拿
出他的烏金鑿,腦後的辮子就被扯了一下。
「喂,不要傷到他。」黑澤小聲地說,眼睛不住驅魔師的方向瞟。
「這是當然,我什麼技術?」樓雨聲白了他一眼,真是關心則亂。
一旁雷門從廚房裡搬了張單人椅過來,讓霍華坐著,方便處理。
樓雨聲將手按在項圈上,靠近後更能感覺到男子身上的凶戾之氣,他不自覺放輕
動作,仔細查看翡翠與金絲所組成的咒力結構,試著尋找其中的關鍵點。
樓雨聲的專長是「拆」跟「解」,舉凡拆線、拆封、拆臺、拆樓、解陣、解術、
解法、解鎖,樣樣皆行。
在項圈上摸索了一會,他拾起烏金鑿,將尖端卡進兩顆翡翠之間,上下挪移。
「嘿。」以手為搥,樓雨聲一個使力,將鑿子打了進去。
叮地一聲,融合在項圈裡的保護法術遭到破壞,原本堅韌的金絲頓時斷成數截,
上面的翡翠也散了一地。
終於解開束縛,霍華立刻揉了揉自己的頸部,瞧見上頭的瘀青與血痂,黑澤遞出
金創藥,欲言又止。
驅魔師沒有揮開他的手,但也沒有接。
向樓雨聲說了聲謝謝,再去廚房了喝了點水,霍華逕自上樓,完全沒有看他一眼。
拿著藥罐的手垂了下來,黑澤縮回沙發上,一臉怏怏不樂。
「你是怎麼回事?」樓雨聲怪異地看著他。「你是主,他是僕,界線本來就要分
清楚。」
「錯了,小華不是僕人,那邊那隻才是。」青年的手往旁邊一指。
魚缸裡的流火動了動,哼了好大一聲。
「咦,好有趣的妖獸,什麼時候養的?」
「妖獸?那種低等的東西怎麼能跟我相提並論!」火紅的蠑螈直起身,憤怒地拍
打缸壁。
「閉嘴,僕人,誰准你插嘴的。」黑澤一個冷眼過去,流火馬上噤聲。
「真不簡單,那是有品級的惡魔呢。」樓雨聲笑了笑。「不過,他的使魔印好像
有點奇怪,難道主人不只你一個?」
「嗯,另一個是小華,我們共用的。」
對這個答案感到意外,樓雨聲愣了愣,好半晌才再度出聲。
「真想不到,你們竟然連使魔都可以分享。」
「啥?」
「身為朋友,我只能勸你一句,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不該用這種方法強迫他。」
挑起項圈的殘骸,樓雨聲語重心長。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我只把小華當家人好不好。」黑澤垮下臉。
「就我所知,沒有人會把項圈套在『家人』身上,至少正常的人不會。」
「誰叫那個笨蛋打算一個人去送死,講又講不聽,所以我才……」
「你喜歡他,無庸置疑。」
「你到底是從哪裡得到這個結論的啊?」黑澤哀號一聲,看見對方豎起三根手指。
「三個問題。」
「嘎?」
「第一,要留住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何你會先用項圈?」
「第二,今天換做我或雷門要離開,你也會這樣阻止我們嗎?」
「第三,之所以特地買下那個東西,是不是就打算要讓他戴?」
「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從袖子裡掏出酒壺與酒杯,樓雨聲拍拍好友的肩
膀,自顧自地繼續品酒去。
「…………」
桌上還擺著招待客人用的鯛魚燒,認為甜食有助於思考的黑澤拿起一條,咬著咬
著,就這樣呆住了。
數年前,魔界爆發了王位之亂。
深恐自己會被取代,決定先下手為強的魔王被兩個兒子刺死在王座上,魔界至此
陷入了動亂時代。
究竟是殘酷暴虐的大王子巴薩特會贏,還是深沉陰狠的二王子涅蘭德會獲勝,上
至貴族,下至翼魔都各執一詞、議論紛紛,無人能斷言最後的結局。
當所有的惡魔都認為這種分裂的局勢會持續個上百年時,巴薩特卻忽然失蹤了。
情勢急轉直下,他所率領的勢力群龍無首、後繼無力,很快就被涅蘭德給鯨吞蠶
食殆盡。
短短數年的動盪就此落幕,涅蘭德登上了王位,無人異議。
每位魔王登基時,惡魔們都會獻上一頂皇冠。
天使的淚水、同族的鮮血、純潔的人類靈魂碎片,經過重重的打造與淬鍊,烈焰
中的皇冠終於有了令人滿意的美麗外型,但應該鑲在中央的、最重要的那顆寶石卻依
然空置。
為了彰顯新王的紫色眼睛,魔族工匠們絞盡腦汁、耗盡心力,敲碎了無數珍貴的
紫色寶石。
在一個朔月之夜,他們動身前往異界,開始大肆屠殺居住在那裡的紫晶龍。
灰色的天空下,血腥的殺戮彷彿永無止盡,最後,他們挖出龍王的心,將那道世
上最美的紫色放在了皇冠上。
涅蘭德並不喜歡這份禮物。
他覺得這個皇冠過於張狂,不切實際,一直將它扔在一旁。
一雙手打開了繫著重重鎖鍊的金屬盒,取出裡頭鑲著紫晶龍心的皇冠。
走到長鏡前,只批著一件毛皮披風的涅蘭德戴上皇冠,靜靜地看著鏡裡的身影。
「明明就很適合你,真搞不懂你為何不喜歡。」他嗤笑一聲,一手貼在鏡上,俊
美的五官帶著諷刺的笑意。
「適合?」鏡裡的涅蘭德挑了挑眉,回以冷笑。「把別人的器官掛在頭上,四處
炫耀,確實挺有你的風格。」
「哼,要不是那個女人,我早就登上王位,還由得了你在這裡耍嘴皮子。」鏡外
的涅蘭德咬牙切齒地說,五指按在鏡影的胸口上,微微使勁。
「是啊,很遺憾,你現在也只能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而已,誰叫你的身體已經變
成了一堆腐爛的肉塊呢?」
「閉嘴!」涅蘭德一拳搥在鏡上,鏡裡的人影頓時變得支離破碎。
「對了,說到那個女人……她的小孩竟然還活著,看起來還過得不錯,真是讓人
不愉快。」他喃喃地說著,腥紅的眼裡閃過怨毒的光芒。
「要怎麼樣隨便你,不要傷到黑澤。」
「呵,那小鬼不但壞了我的計畫,還一直護著那女人的小孩,實在礙眼得很。」
鏡外,涅蘭德瞇起眼,神情險惡。「看在你這麼喜歡他的分上,就拔掉他的翅膀好了。」
「巴薩特!」
長鏡前的惡魔怔了怔,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親愛的弟弟。」臉上帶著扭曲的笑容,他伸手撫摸鏡
影的臉龐,蒼白的指尖在破裂的鏡面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有多少年了?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真該挖出你的心臟,這樣你就永遠
無法離開我,也只能聽我的話了。」曾經差一點就君臨魔界的惡魔柔聲說道,像是愛
侶間的枕邊細語。
鏡裡的涅蘭德顫了顫,倏地消失了。
「逃吧,儘管逃吧,無論你去了哪裡,我都會在你身邊!」
說著詛咒般的誓言,寄生在魔王身體裡的惡魔瘋狂地大笑著,將破碎的鏡子碾成
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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