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最近感覺很不對勁，第一次不想工作，想休長假。工作中也心不在焉，一直想著一
個人，擔心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工作量會不會太大？身體狀況還好嗎？跟事務……跟同事
相處得好嗎？需不需要載他上下班？一整天我都想著這一些有的沒有的事情。」
　　「這怎麼會是有的沒有的？心裡記掛一個人，這很正常。」
　　「可是以前從來不會這樣。」
　　「如果不是最近才認識的人，就是那個人在你心中的分量變重了。」
　　「這樣怎麼辦？我要怎麼消除這種情緒？」
　　「為什麼要消除？反而你要做的，是要讓對方知道你很關心他、在意他，讓他知道你
的想法。」
　　「這是我心中的感受，為什麼要讓對方知道？」
　　「對方如果是你很親近的人，卻不知道你對他的在意，久而久之他會覺得自己被忽視
、你不重視他，甚至對他沒有感情，如果對方也對你抱持著在意的情感，他的心裡會很受
傷。」
　　「可是……以前……我供他吃、讓他住，照顧他的生活，不缺衣食，還讓他上學，這
樣不夠嗎？」
　　「你是在養寵物？還是在疼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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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七點，此安準時下樓，一輛鐵灰色的汽車已經停在門前。
　　上車之後他將用紙袋裝著的外套還給戴雨森，「昨天謝謝賽文哥。」
　　雨勢雖然停了，但是天色依舊灰濛濛，氣溫也比原先降了好幾度，此安加穿了件厚外
套，早起的臉色依舊有點不太好。
　　「吃早餐沒？」
　　「吃了。」
　　車開上路，戴雨森首先提了話題閒聊。
　　「不會想買輛車嗎？檢察官薪水不低加上好貸款，開車總歸比騎車好，你又常常這麼
晚回家，開車比較安全。」
　　「沒必要啊，騎車就好。」
　　此安的生活就是住家跟地檢署，兩點一線，頂多路上彎去超市購物，如果需要親自到
某些場所調查訪察，要是沒跟員警同行，他叫車就好，一整天下來要付的錢比起養車保養
，要划算許多。
　　所以一輛機車對他來說已經非常足夠，從來沒有想要買車。
　　「這個方向，我也算是順路，不介意的話，支援東部這段期間，我可以開車送你上下
班。」戴雨森狀似不經意聊天般將話說出口。「同事情誼，舉手之勞，你不用想太多。」
　　此安當然沒這麼容易被拐，只是淡淡地說：「不需要，沒關係，謝謝戴主任。」
　　一句戴主任就直接把兩人關係撇清。
　　戴雨森輕嘆一口氣，狠心傷人容易，讓人修復情感困難。
　　諮商師對他說過，想要求得別人諒解，首先得把真心交付出來，讓對方看見，沒有人
會通靈，話埋在心中，除了自己以外，永遠無人知曉。
　　深吸一口氣，把心中這段日子準備好的話，慢慢說出來。
　　「你還會生我的氣嗎？」
　　「應該，沒有。」
　　「我……接下來我想說的話，可能會讓你不舒服，但是……請你忍耐一下，聽我說完
。」
　　此安不懂賽文哥為什麼問得這麼慎重，心中忐忑，但還是點頭。
　　「除了……在我家人遭遇事故之後，前一陣子，我還是頭一回深刻了解到，什麼叫做
胸口痛得快裂開的感覺，撕心裂肺，痛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人拿著錐子猛戳我的心臟
一樣。摸著胸口，就好像快要滴出血來，令人難以忍受。」車已經開到地檢署，在停車場
中停下。
　　此安聽見這話，臉色有些蒼白。
　　戴雨森看著身邊人，眉頭緊蹙，非常認真地繼續說下去。
　　「讓你過去經歷過這種疼痛，我很抱歉，從來沒有好好想過你的心情，身為一個比你
年紀大這麼多的人，我很愧疚。但不管再多的懊悔都不能挽回過往，我很慶幸與感謝，你
現在還好好活著。對不起，此安。」
　　低下了頭，此安揩去眼角的水光，深呼吸好幾口氣之後，直到心臟不會鼓動到像是快
要衝出胸膛，他才有辦法開口，只是聲音中還是帶著無法掩飾的暗啞。
　　「對於16歲的余此安來說，賽文哥就是他的全世界，又窮又笨的他不想被看不起，可
是努力到最後卻失敗了，逃走了。十年間拚死努力，卻發現賽文哥一點都不在意那些，他
才知道，打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走錯了路。」現在的此安已經可以好好開口講過去些
事，雖然全身都在發抖，但是他已經可以學會去承受面對，「賽文哥有錯，我也有錯，渴
求關心卻沒有用對方式，不想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你身上，我還是很感激那時候你對我的照
顧。」
　　那時候兩個人都太年輕，彼此都有缺陷，破碎的兩個人無法合成一個完整的圓，無法
單怪全是哪一方的錯。
　　戴雨森點點頭，但他還是認為自己是責任比較大的那一方，畢竟大九歲，應該要多了
九年的人生歷練，可是他沒有。
　　「你知道……我……有PTSD這件事情吧？」用著艱難且遲疑的語氣說出。
　　「郭叔叔有稍微跟我說過。」
　　此安從來沒有主動問過這件事情，他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是當事者想要自己開口，旁
人的關心，會讓詢問本身就造成了一種傷害。
　　「因為……家庭事故之後……我的腦部開過刀，也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問題，持續了很
多年的治療，以為一直控制得很好，可是卻有兩次失控。」戴雨森想把目光移開，卻又強
迫自己看著此安，「一次是十二年前你被灌毒差點喪命，另一次是你幫我擋刀，滾落樓梯
，血流滿地……當天我的記憶只到這裡，直到現在都不記得在那之後的事情……」
　　甚至於連回想，都是一種怵目驚心的疼痛。
　　「你在我心中的重量，已經超過我所能負荷的，我承受不住，所以只能選擇逃跑。對
你來說，我是一個極度失敗的大人。」
　　戴雨森鼓起勇氣的坦白，讓此安雙眼與鼻子都紅了，他以為是自己太糟糕，所以賽文
哥才不要他，把他推走。
　　「不管我做出什麼差勁的決定，只想說，我從來都沒有討厭你。你當初對我的暗戀與
喜歡，我很感動，傷了你那麼多次，現在你希望我跟你維持同僚關係就好，我可以理解，
但是我們畢竟認識了這麼多年，要無視你的身體狀況，我辦不到。」
　　此安會因為心理因素厭食至此，終歸是他的原因，要不是強要此安離開他的生活圈，
也不至於會傷害此安到這種程度。
　　「即便你不願意，也請讓我厚著臉皮當作認識很久的大哥哥，盯著你好好吃飯用餐，
我也答應你，只要你恢復體重五公斤，我馬上收手離開，不會再干涉你的生活、讓你感到
不愉快。這樣子，可以嗎？」
　　戴雨森放下身段姿態，低聲拜託懇詢。
　　自從賽文哥來到東部之後，此安這才好好看著他的臉，發現以前在他心中無比強大的
賽文哥消瘦了許多，臉上有著憔悴與擔憂，而不再像過去，只有冷淡與面無表情。
　　這一刻他心軟了，雖然兩個人也許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是至少，哥哥與弟弟、前輩
與後輩，還可以維持這種關係。
　　「賽文哥，真的因為我的話，讓你心痛嗎？」
　　「嗯。」
　　「我們只保持著職場關係，也沒問題，是嗎？」
　　「……對。」
　　這一場車中對談，讓兩個人十二年來的一切，都放下了。今後不管怎麼樣，他們應該
都可以好好把對方當成一個普通人，不會再因為對方而心痛、難受。
　　此安始終都是眼中泛淚，眼淚卻都沒有真正落下，雖然心中難過，但他知道總有一天
這份依戀會淡去，那時候就真的可以跟維持了十二年的初戀、暗戀說再見。他喜歡一個人
，真的喜歡太久了。
　　「知道了，我會好好努力吃飯，讓自己恢復健康的。」
　　戴雨森總算揚起一個微笑，伸出手，像當年對待小此安一樣，摸摸他的腦袋，揉亂他
的頭髮。
　　「賽、賽文哥……我等下還要上班……」
　　「誰敢對檢察官說什麼嗎？」
　　「賽文哥……」此安吸著鼻子，嘟嘴抗議。
　　又坐了一會兒，兩人整理好情緒之後，才準備下車上班。
　　從今以後，他們知道應該要用一種全新的心情去面對對方。
　　此安下車，關上車門，用手指梳順自己的頭髮，雖然跟賽文哥講開，但是兩個人一起
同車來上班這件事情還是讓他有點小在意，要是被人看到，問他們兩個關係怎麼辦？
　　要回答什麼？認識的哥哥嗎？總不能回答是曾經暗戀的對象吧？
　　快步走了幾步，與身後的戴雨森拉開距離。
　　戴雨森不了解此安為什麼一下車就走的飛快，但是看到此安走一走，還是會回頭看他
一眼，就莫名讓他心情大好，近日心中累積下來的陰霾散去不少，心想這就是東方人說的
報應吧？讓此安心傷，他自己也要心痛個一次，才會明白對方的感受。
　　手機發出通知聲響，拿出手機看了下，是老頭子問他此安最近的身體狀況，準備告訴
老頭子可以稍微放心，此安已經答應會好好照顧身體。
　　邊打字邊走路，戴雨森還是會抬眼看一下前方狀況，以免埋頭撞到人，但就在這一抬
眼，看見有一個人從斜側後方朝著此安背影衝過去，手上拎著一桶東西，滿臉凶狠充滿恨
意，將桶子中的不明物體往前一潑……
　　戴雨森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扔開公事包與手機，大跨步往此安衝去，雙手一抱將人
緊緊護在懷中。
　　後背無設防地承受了攻擊，只希望此安不要受到任何傷害。
　　此安猝不及防被抱了滿懷，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週圍有人在尖叫，匡啷一聲金屬聲
響，轉頭看著身後那人，熟悉的懷抱與氣味，知道抱住他的人是誰。
　　一回頭，就見到鮮紅色的液體從賽文哥的頭上身上流淌而下，地上滿是怵目的鮮豔痕
跡……
　　
不是血不是血不是血……請不要擔心
如果今天是週五，肯定斷在這裡還不解釋 (欸
好想說下週見，怎麼今天才週四？好想週末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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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要換安安崩潰了QQ安安會聯想起夢中愛他幫他擋住車禍的賽文哥吧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