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守則3：「我會孤單，請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家。」
　　尹澄真考上的大學跟家裡其實是在同一個城市內，只是學校在市區繁華地段，而他家
卻是在偏僻的邊緣蛋白區，對外交通不是那麼便利，還要轉車轉車再轉車。所以他就跟雙
親提出要搬出去的要求。
　　尹氏夫妻一開始是面有難色，如果可以，孩子多在身邊待四年是最好，讓他才高中一
畢業就搬出去住，他們不免有點擔憂。可考量到車程，最終還是同意澄真在學校附近租間
套房，開學前就搬了過去。
　　也說好至少一個月回來家裡一次。
　　「哥，你跟女孩子住一起的話，要小心不要被阿姨發現了。」
　　「我是那種人嗎？」
　　秉恩本想說真哥下一句要接「他才不是會跟女生亂同居的那種大學生」，沒想到下一
句話卻是……
　　「要同居也不會被發現好不好？傻屁孩！」澄真嘖嘖搖頭。
　　秉恩覺得哥哥在大學畢業前，有可能就搞大女生的肚子，奉子成婚了吧？
　　自從澄真搬出去之後，最孤單寂寞覺得冷的就是秉恩，少了一個會帶著他玩的大哥哥
，生活中瞬間就空虛了起來。
　　尹家現在除了尹氏夫妻外，就是大姊澄芊還住在家裡，她對秉恩也很好，出去看展覽
也會帶著秉恩一起出門，順道吃吃喝喝。
　　秉恩問過姊姊怎麼會想帶他一起出去？不覺得帶著國中生很麻煩嗎？
　　「因為帶著孩子在身邊，會減少我被搭訕的機會。」撥了漆黑長髮的澄芊說道。「一
直被搭訕，真的，很煩。」
　　相較之下帶隻屁孩出去，輕鬆划算許多。
　　秉恩無言，這一家子的好外表真是讓人羨慕忌妒恨，他怎麼就沒辦法長那麼好看呢？
　　除了三不五時就加班約會的澄芊之外，兩個兒子都住外唸書，這個家少了澄真一人，
都覺得稍微清冷起來。
　　秉恩還是一樣下課後會待在尹家直到吃完晚餐，跟尹氏夫妻吃晚餐，陪尹叔叔看球賽
、下黑白棋，幫尹阿姨整理一些料理器材用品。尹母經營一間小型料理用品專賣店，開設
烹飪教室，有時候需要事前準備用具跟拍攝製作過程，閒著沒事的國中生秉恩就成為最好
的幫手。
　　秉恩一點都不覺得麻煩，反正他在家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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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林懷孕了，本來沒有預計要孩子，可是千防萬防也難免會有破功意外的一天，也許
上天真的就是要他們有個孩子。加上她已經是高齡產婦的年紀，如果打掉，會有一輩子都
不能再有懷孕的可能，跟丈夫討論過後，兩人決定把這個有緣份的孩子留下。
　　確定要生孩子之後，丈夫就把這消息告訴他的兒子秉恩。
　　她跟丈夫認識時就知道他與前妻有個孩子，秀林不介意，反正都離婚了，孩子也歸前
妻，兩人婚前就談好婚後不生孩子，但她的婆婆不同意他們這種協定，每次回去跟他的父
母親吃飯都要被叨叨唸唸催生孩子，秀林不堪其擾，很想回嘴說：「前妻不是有生一個兒
子嗎？」
　　婆婆對她也算好，只是當婆婆因車禍事故離世後，她心裡難過，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過沒多久又發生了丈夫前妻沒有把小孩顧好，最後監護撫養權改判給父親這邊。還好判
決一下來，丈夫說會把孩子交給他父親、也就是孩子的爺爺照顧，她才安心。
　　不過兜兜轉轉，當公公因病去世後，這個前妻的孩子終究還是住到他們家，跟她之間
的相處非常陌生，加上秀林又是個女強人工作狂，也無心去顧孩子拉近兩人感情，時間久
了就更加深她與這個孩子之間的鴻溝，在家裡，他們就像和平共處的陌生人，不踰越彼此
的雷池一步。
　　秉恩的父親還在，如果不養他、把他送到其他親戚家撫養這說不過去，但是同在一個
屋簷下，相處其實很尷尬，她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才動了想要把腹中孩子留下的念頭。可是
要懷孕生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工作上，她要面對很多的挑戰以及公司對待女
性產假、育嬰假的歧視與不公平，雖然決心要把孩子生下來，她的心態卻逐漸在這過程中
失去了平衡。
　　秀林變得敏感易怒，懷孕過程中的身體不舒服讓她焦慮煩躁，生下孩子後能不能順利
返回職場也讓她暴躁不安，因而罹患產後憂鬱症，在家育嬰期間，她覺得就是看秉恩不對
眼，甚至於她會想，如果不是前妻的孩子住進家中，也許她也不會想留下孩子，更不會面
對這麼多的女性職場問題。
　　所以她對秉恩的態度就越不好，好不容易說上幾句話，也是話中帶刺。
　　她其實有看見秉恩受傷的眼神，但是無法控制，非得要狠狠傷害對方，儘管對方只是
個國中生。
　　就在這種相處下，總會有情緒爆發的一天。
　　他們替孩子備了一間嬰兒房，尹父為了這個出生沒多久的孩子買了不少生活用品及中
型玩具，在一次疏忽沒有擺放好的情況下，室內溜滑梯倒向嬰兒床，撞翻嬰兒床後，軟軟
的小嬰兒滾落出來放聲大哭。
　　本就想來偷看弟弟的秉恩第一時間就跑進來抱起小孩，秀林聽見聲音後也衝了進來，
歇斯底里咒罵秉恩，認為是秉恩想害她的孩子，直到趕來的尹父趕緊將兩人送醫。
　　秉恩則是愣坐在地上，剛剛他聽見這十四年來對他最惡毒的詛咒，嚇都嚇呆了。
　　晚上父親打電話回家，跟他說繼母跟弟弟沒大礙，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住院觀察一晚，
要他不要難過生氣，好好休息睡覺就沒事了。
　　切掉手機的秉恩，在空蕩蕩的房屋裡頭，一個人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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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女生從樓梯間衝下來，後面跟著一個緊追在後的男性，兩人拉拉扯扯，聽得出來
是男生要挽回女友。
　　「放開我！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跟你扯上關係，放開！」
　　在公寓樓下，女生還是被男生拉住手腕，要她聽他解釋。
　　「妳是在誤會什麼！想太多了會不會？就說了我跟那些傢伙們沒什麼！大家都是好兄
弟……」
　　「好兄弟？你是哪裡有問題才會跟好兄弟手來腳去，都快爬到對方身上了！」
　　「那是因為我喝醉酒……」
　　「就算不說男的，那一堆女生呢？你明明就在跟我交往，跟那些死賤貨還是不斷姐姐
妹妹來，永遠都在曖昧不清，永遠那些女生都比我重要！」
　　「我們就是……一群朋友……感情比較好……」
　　「如果我跟一群男的這樣搞曖昧，你可以接受嗎？每天每天都在通電話傳訊息，連半
夜也不例外，你是精蟲上腦只要是個人都行嗎？」
　　「妳這樣說太過分了……」
　　「我過分？你這個到處浪蕩的傢伙好意思說我過分！去死吧！」
　　女生把手上整理好一堆生活用品的包包往男子頭上臉上砸，很用力把人打開之後，氣
沖沖地跑到街上，招計程車離開。
　　眼見追不上人，尹澄真摀著腦袋，從巷口走回家。
　　然後他看到公寓底下的一個屁孩。
　　澄真翻了翻白眼，剛剛的糗態都被看見了吧？真丟臉。
　　「你是路過？還是專程來找我？」
　　「專程……可以來哥家裡住一晚嗎？」秉恩抓著小行李，怯生生地問道。
　　「能說不行嗎？」澄真帶著兔子精上樓。邊走邊說：「別跟我媽說啊！住宿就當封口
費。」
　　「好。再加一支冰棒。」
　　「欸你這孩子……」
　　澄真的租屋處是大套房，接近一房一廳，頗為寬敞，還有加設一個小廚房。這是秉恩
第一次來哥哥住的地方，好奇地東張西望。
　　房間裡頭東西不少，還算整潔乾淨，秉恩脫了鞋，在木地板上坐下，接過澄真哥遞過
來的一支冰棒。
　　「不會是跟我媽吵架了吧？」
　　澄真一問就讓秉恩嚇到兩顆黑溜溜眼睛瞪得老大。「才不是！」
　　「那就好。」澄真拿了一罐啤酒在秉恩身旁落坐，「我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真的，阿姨最棒了！」
　　「比你媽好？」澄真笑著揶揄。
　　「當然，比我媽好一千倍、一萬倍！」秉恩真心誠意地說著。
　　「我也是，我也這麼覺得。」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怪，秉恩還來不及細想，就被澄真督過來的啤酒罐驚到。
　　「喝一口？」
　　「我未成年好嗎？哥，你會被警察抓走。」
　　澄真嘻嘻笑把酒罐拿回來，沒強迫秉恩喝一口。
　　秉恩吃著冰棒，站起來在房間裡頭東看看西看看，桌上擺了不少著專業書籍，一看就
知道難到不行，還有很多還是原文書。尹家一家人都是國立名校畢業，腦子好到不行。
　　秉恩是真的很羨慕，他唸書就是一個爛。
　　「哥，你們家的血統遺傳是真的很好欸！超級棒的！大家都好會唸書。」
　　一聽見魚餅的誇讚，澄真卻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嗯了一聲。
　　快要深夜突然跑過來，澄真可以猜到秉恩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屁孩裝沒事一副
不想說的樣子，他也不想追問，今天的他沒那個心情關心別人，反正明天週六不用上課，
有問題，明天再處理。
　　已經被分手無數次的他正經歷著情傷，說不難過是假，心情異常惡劣，搬出一堆冰塊
和酒，混著喝，一種今晚要喝掛自己的姿態。
　　秉恩知道現在澄真哥的心情非常差，被女生分手還被揍，他也不想在這時候跟哥哥說
出他逃家的理由讓他煩惱，就抓起遊戲機，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玩著。
　　深夜降臨，秉恩紅著眼睛總算把遊戲破關，想歡呼時卻看到澄真哥已經喝醉倒在地板
上呼呼大睡，秉恩這才發現他太認真玩遊戲忘記哥哥了……
　　走過去忍受著酒臭，他用力搖著真哥。
　　「哥……哥！」
　　澄真醉到胡言亂語就是無法清醒，秉恩只好把人硬扛起，死扯活拉，要把哥抬到床上
。費了九牛二虎般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將醉鬼放到床上，他才喘口氣，就被澄真一把拉回
去，緊緊抱在懷裡。
　　「不要走啦……拜託……」
　　秉恩翻白眼，澄真哥是把他當哪個女生了嗎？
　　推也推不動人，秉恩只好先忍耐著再伺機逃跑。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抱了，兩年
前那個秋颱的晚上，他也被澄真哥抱住睡了一晚，好歹也是有點經驗。
　　不過現在的他與兩年前的他已經成長了不少，開始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例如：
他的初吻……就在哥哥對他的人工呼吸中失去了……
　　如果當時完全昏迷不知道就算了，偏偏他最後醒來，在意識不清中對這件事情還有印
象，這件事情就一直掛在他的心上。
　　人工呼吸是要救他又不是親吻，秉恩知道，可是心裡頭就是有點過不去，接著過了不
久之後，他迎來第一次夢遺。
　　他在學校健康教育課學過，男同學們私底下也會說，所以他知道這是件正常的事情，
唯一不正常的是……他還記得那個夢境……
　　夢中，澄真哥吻了他。
　　然後他就驚醒，醒來被子底下就濕了。
　　他覺得好羞恥，不是羞恥夢遺，而是羞恥真哥對他的吻……他到底……到底……
　　然後這件事情在他心中就成為一個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祕密。
　　現在澄真哥抱著他睡覺，他是覺得還好啦！只覺得酒醉味很臭，不知道什麼時候哥才
會鬆手，他有點想要去尿尿。
　　又過了一會兒，澄真夢囈呢喃中說著不清楚的話，快睡著的秉恩正想抓機會逃走，卻
沒有想到哥的力氣很大，抓著他、翻身壓住他……然後對著他的唇……吻了下去……
　　酒醉味湧進秉恩的口中，一雙眼睛睜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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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清晨，尹母來到澄真的租屋處，用備用鑰匙開門。
　　門一開就見到熟悉的鞋子，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再往內走，空氣中飄散著很臭的隔夜
酒味，床上一人很明顯喝癱睡死，地板上一個少年枕著包包，全身蜷縮成一坨也睡得正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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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XX5年10月04日
自從考上大學後搬出來住，就把兔子留在老家。不是說房東不讓養寵物，而是我覺得反正
也沒時間好好照顧牠，索性給老家父母養比較實在。可是有時候，真的是有時候……我會
想起那隻兔子，尤其是在跟我女朋友吵架後，這個時候就會心想一些可愛軟萌的東西來撫
慰一下我的心靈。小兔子變成大兔子之後，一樣也是軟軟肥肥，不會因為長大了就變得不
可愛，我家兔子可愛到即使在睡夢中，也會夢到我抱著牠，親親牠的腦袋，抓抓牠的爪子
，聞著他身上的兔子草味，這時候我就會真的很想家了。不知道牠在老家，會不會孤獨、
然後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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