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守則5：「在責罵我之前，可以先問我為什麼這樣做。」
　　上高中的秉恩，一週三天，放學後乖乖到補習班報到，雖然很努力考到市中心的學校
，但是畢竟是吊車尾，成績總在後段徘徊。雖然父親根本不管他學業，尹家叔叔阿姨只希
望他有盡力就好，不奢望強求成績非得到多少，但是相較於尹家哥哥姊姊全是國立名校畢
業，秉恩也希望自己至少將來不要考到太差的大學。
　　他才對父親一開口補習班的費用，連理由都不需要，父親直接幫他繳納，另外像是房
租跟生活費，父親在金錢上從來都沒有苛待他，這算是對在外生活、一個人承受成長路上
孤寂的秉恩，所能做到最大的照顧了。
　　秉恩心裡也明白，他是個成熟的孩子，雖然在原生家庭中沒有辦法得到關愛，但至少
生活無虞，而且他還很幸運得到隔壁尹家人的疼愛，這對一個青春期的敏感少年來說，已
經很足夠。
　　所以在外租屋的這段高中生時間，他乖乖上學、認真補習，沒有談戀愛，但是班上幾
個女生跟他有點點小曖昧，被人告白過，這樣大抵就是他的高中生活。
　　澄真哥曾經鬧他，說有沒有偷偷談戀愛？他會幫忙秉恩保密的。
　　「哥，你以為我是你嗎？精蟲上腦，沒有女朋友會死。」秉恩嘖嘖說道。澄真哥在高
中時期的女朋友那可是兩手指頭都數不完的。
　　「你這樣人生多無趣。」澄真一點都不介意被調侃，的確不管從女朋友到男砲友，他
都沒有空窗期，身邊總是都有人，與其說他是戀愛腦不談感情會死，還不如說他根本就是
無法忍受身旁沒有另一半，反正他有好皮相，一個離開了，下一個就會馬上自動填補上來
，不愁沒人。
　　秉恩不以為然，不過他也不會干涉澄真哥的成人生活，雖然他心裡頭默默也對澄真有
點好感，但對他來說那應該算是一種對身邊有魅力大人的一種傾慕。
　　對感情懵懵懂懂還未開竅的他，只知道跟澄真哥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他不在家時有
點失落，僅此而已。
　　而學校那些對他示好的女生，秉恩只覺得大概是這幾年看習慣芊芊姊精緻美艷的外表
，別說芊芊姊，連煒哥跟澄真哥都擁有一副好外貌，經年累月的視覺洗腦下，學校中沒有
一個女生可以讓他心動。遲鈍傻氣的他渾然不知道自己的銅牆鐵壁已經成為女學生們亟欲
攻克的目標第一名。
　　一天下午，秉恩有些腦袋昏昏，本想到保健室睡一堂課，保健老師在量出他的體溫後
，直接聯絡班導開了一張出校單要他回家看病休息。
　　知道秉恩家庭情況的班導詢問是否要帶秉恩回家。
　　「不用了啦！老師，我家才離這裡一個站而已。」
　　的確也沒離學校很遠，導師交待如果身體很難受，一定要及時通知他，叮嚀了好半晌
才願意放秉恩回家。
　　學校附近就是捷運站，秉恩也沒花多少時間就回到租屋處，這時候真的是慶幸家離學
校不遠。回家前他先到附近診所看病拿藥，醫生說只是一般流行性感冒，吃藥好好休息就
沒事。
　　到公寓底下，秉恩心想今天不知道澄真哥會不會回來？要通知他自己生病了嗎？一步
一步慢慢爬上樓，等到他要拿鑰匙開門時，發現從屋中傳來爭吵，還有東西摔落的聲響。
　　澄真哥回來了嗎？他在跟人吵架嗎？
　　暈呼呼的秉恩開門，看見玄關有陌生的鞋子，門一開聲音更明顯，兩個男人在吵，其
中一個是澄真哥的聲音，還伴隨著巴掌聲和喊叫……
　　即便是此時腦袋有些轉不過來的秉恩也知道不對，他趕緊拿出手機按出110的號碼，
直衝到澄真哥的房間門口，猛力踹開門。門一開就看見澄真哥在床上，一個高大的男人抓
著哥的頭髮正在毆打他。
　　「我報警了！你再不走……警察很快就會到……」秉恩連人都沒看清楚，就直接大喊
威嚇。
　　那名男子放開澄真，下了床走到房門邊，看著一個穿學生制服的小鬼拿著手機，正發
抖著對他大吼大叫。
　　就像一隻軟弱的小動物一樣。
　　一掌用力揮開小鬼手上的手機，直接抓住他的領口，將人往牆上猛然一摜。
　　「放開他！你碰我弟，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澄真邊喊叫，邊跌跌撞撞從床上滾落下來。
　　男子看看手中的小鬼，真的是學生無誤，拳打腳踢對他也沒多大作用，反手又將人一
推，扔到了地上。
　　「該死的……」男子罵了幾句粗話，就轉身向外走去。
　　被推倒在地的秉恩顧不及看自己有無受傷，馬上起身衝到房間中。
　　房間裡澄真全身赤裸、髮鬢凌亂跪倒在地，身上有許多顯而易見的新舊傷痕，臉頰上
有著紅腫與淚痕，眼角嘴角上都有傷口。被眼前景象嚇到不知所措的秉恩放聲大哭，一邊
哭一邊把澄真扶抱到床上。
　　「哥……嗚嗚……出了什麼事……那個壞人……哥……我幫你報警……」
　　剛剛不知道發生什麼情況，所以秉恩的手機只按出了110但並未撥出，他哭到全身發
抖要去撿回手機報案，卻被澄真一把拉住。
　　「沒事……沒事的……別報警……」
　　「可是那個壞蛋……他對你……」
　　「他是我男朋友……沒事的……你不要哭……」澄真捧著秉恩哭到驚慌的臉，抹去他
的眼淚，「沒事的……你不要告訴我媽……」
　　「哥！」
　　不報警也不告訴家人，秉恩落淚抗議，但是看見澄真哥那一雙飽含傷痛的雙眼，這一
瞬間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還小……不懂……」澄真情緒比較鎮定一點，喘了幾口氣，粗魯擦掉眼中的淚，
摸摸秉恩的腦袋，「不是他的錯，問題出在我身上。你……你先到外面等我好不好？剛剛
他沒有戴套子，我現在很難過，想要先洗一下身體……讓我整理一下……拜託……」
　　澄真話說的那麼白，秉恩再傻也懂。
　　「要不要我幫你？」
　　「傻瓜……先出去啦……」
　　明明還在疼痛，澄真還是被秉恩的傻氣弄到笑出來，在少年出了房間之後，他才緩步
下床，忍受著全身痛楚進了房間中的浴室。
　　開了水，任由蓮蓬頭的水流打在身上，身體很痛，但是心更難受，他不排斥另一方射
在他體內，但是在暴力的性愛之下，什麼都會變得很痛苦，難以承受。
　　摀著臉低聲哭泣，他的人生、他的愛情，永遠都是殘破不堪的。
　　誰可以來拉他一把，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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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好身體換上乾淨的衣服，澄真走到房中看著物品散亂的空間，開了窗散去那難聞的
味道，隨便撿拾地上的東西，才向外走出到客廳。
　　「還不到你放學時候，怎麼這時候回家了？」澄真看著沙發上的少年問道。
　　秉恩沒理會澄真的疑問，連忙開口：「如果他是你的男朋友，為什麼會動手打你？」
　　澄真拿了一罐啤酒坐到另一旁的沙發上，開罐大口喝下，唇角的撕裂疼痛讓他皺起了
臉。「你別多管，大人的事小孩不懂。」
　　「哥……我是高中生，又不是小孩子……如果你不說……我、我就去跟阿姨說……」
　　「閉嘴！」澄真突然發狠怒斥秉恩，向來從不對秉恩大聲說話的他第一次如此發火，
眼中充滿了血絲，臉上表情憤怒惱火，「你要敢向我媽說，就滾出去！不要住這裡了！」
　　相處了這麼多年，首次被澄真飆罵的秉恩被嚇到縮了一下，不知道原來看起來這麼溫
柔的澄真哥也會有這樣他所不知道的一面。
　　見到秉恩被他嚇到，澄真心中也抽痛幾下，他不應該把氣出在關心他的人身上，放下
啤酒罐，一抹臉，不管怎麼樣，都該把這次的事情揭過去。
　　「知道SM嗎？調教？暴力性愛……總而言之，這是我的性癖……我不應該在家裡做愛
，嚇到你了，我很抱歉……」
　　這話讓秉恩聽得一愣一愣，澄真哥剛剛在說什麼？他好像聽到了很不得了的詞彙？他
沒有聽錯吧？
　　「就說了小孩子不懂，等你長大後就會知道。」澄真只覺得好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
讓這件事情傳回到家中，今天魚餅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回家？「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現在
會……」
　　話還沒說完，秉恩就軟倒在沙發上，澄真衝了過去，大喊著人，把秉恩抱在懷中，摸
上發紅的臉頰，果然滾燙一片。
　　這時候他才看見桌上一包診所藥袋。
　　生病了自己去看醫生、自己回家，連一通訊息都沒發給他，澄真心中泛起照顧不周的
愧疚，把人扛起回到秉恩的房間，孩子長大了，真的很重……
　　裝了冰枕，把半暈半睡的秉恩扶起來吃退燒藥，退熱貼貼在額頭上，掖好棉被後，澄
真坐在秉恩床邊的地板上，聽著魚餅沉重但是規律的呼吸聲，頭靠在床上，拉住從被角竄
出的手。手已經變大不少，身高也拉長，那個曾經跟在身邊亂跑的屁孩，一眨眼長大了好
多。
　　別人都在成長，他呢？他卻好像被困在過去，一道看不見的門擋在他面前，怎麼樣都
穿越不了。
　　一段接著一段的感情，不論男女，其實都填補不了他內心的某種空缺，但是他又無法
忍受身邊沒有人陪伴，彷彿只要留他一人，他就會墜入無止盡的深淵之中，恐懼、害怕讓
他死命抓住身邊的每一個人，直到他們厭煩離去。
　　秉恩來跟他同住之後，他就完全不帶人回家，反正都是固砲，在外面或是對方家相處
就好，直到現在的男友，完全是他的天菜，追澄真追了很久總算把人追到手，澄真即便知
道自己在感情上的問題，最終還是答應跟對方在一起。只是沒想到對方偶有暴力傾向，雖
不常發作動手，加上澄真也很喜歡對方，就想著，時間久了，對方一定會為了他改變。
　　這次是男友希望到他家看看，澄真捱不過，帶著人回家一趟，心想要在秉恩回來之前
離開，男友卻不知怎麼了，非要在那個當下做愛，他雖然答應，一心想趕快做完走人，但
是草率的敷衍惹毛男友，兩人就爆發爭吵與肢體衝突，更糟糕的是讓提早回家的秉恩看見
他最不堪的一面。
　　他一個成人，在感情世界中闖蕩了這麼久，怎麼還是混到滿身泥濘、狼狽萬分到灰頭
土臉？
　　趴在床沿，握著秉恩的手，埋住頭臉的肩膀上傳來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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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秉恩的感冒來得快，去得也快，當晚醒來就退燒，然後活蹦亂跳精神很好的喊肚子餓
。
　　澄真幫他熱了買回來的粥，兩人吃吃喝喝，對下午的事情有默契地絕口不提。如果是
以前，秉恩一定大聲嚷嚷向哥哥討封口費，這次卻很安靜。
　　對他來說，別說成人世界，連感情這一塊他都是陌生的，需要時間去消化那一天哥哥
對他說的，只是澄真哥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更無從去證實。這件事情就一直憋
在他心上，沉甸甸的。
　　又過了一兩週，某日學校出借教室當考場，這所學校的高中生們獲得了意外的一天休
假，秉恩一早就傳訊息給澄真，問他今天的時間，如果有空想要一起吃晚餐。
　　澄真的課很滿，又忙著談戀愛，加上還有家教打工，秉恩其實沒有多少時間跟澄真相
處，明明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在一起的時間比當年秉恩國中時下課到尹家還來得少。
　　忙歸忙，澄真對於秉恩的訊息從來不會晚回，秉恩早上的訊息直到過了中午才已讀，
已讀之後也沒回覆，在家耍廢的秉恩不禁有點疑惑，直接撥了電話過去卻沒有被接聽。
　　他抓抓腦袋，忽然覺得有點擔心，想著反正今天不用上課，乾脆去哥的大學閒晃好了
。就算遇不到人，總也比在家裡多想好。
　　澄真唸的大學就在租屋處不遠的學校，在繁榮市區中占地不小，秉恩騎著單車進入校
園，直進到系所大樓。以前他被澄真帶來過，對環境稍微有一點熟悉，他就在課教室外探
頭探腦。
　　雖然已經十七歲的他長高不少，但是一顆圓腦袋圓臉，孩子氣很重，傻呼呼的外表一
看就知道未成年，他的行為果然引起一名路過大學生的注意。
　　「小朋友，你找人嗎？」
　　小、小朋友？秉恩一愣，在叫他嗎？看著身邊對他詢問的一位大哥。
　　「我……我那個……我找我哥……我不知道他今天在哪一間教室上課……」
　　「電機系的？你哥叫什麼名字？」
　　「尹澄真。」
　　一報出名字之後，對方有些訝異的看著少年。「他弟長這樣？」很不像啊！
　　「你認識我哥？我傳訊息他沒回……他今天……」
　　「我記得他今天下午應該沒課……等下……」男同學撥起手機，電話那一頭果然沒人
接聽，他微微皺起眉頭。「那個……我應該知道他在哪裡，你要回家等？還是……」
　　「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秉恩又大又圓滾滾的烏黑眼睛眨巴著，果然小動物般無助的請求奏效，對方願意帶著
去找人。
　　只是一路上，秉恩察覺對方似乎對他有點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麼，但是到最後都作罷
，秉恩想問，但是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男同學騎著機車把秉恩載到一間巷子裡的店外，車停好後他要秉恩在門外等著，他進
去看看。
　　「我不能一起進去嗎？」
　　「未成年禁止進入。」男同學指著酒吧外的看板，「我是你哥的好朋友，你等等，我
等下就出來。」
　　只是這一等，還沒等到人出來，響徹街頭巷尾的救護車先到，秉恩被嚇到閃到一旁讓
救護人員衝下樓，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他在外邊探頭探腦，正想要不要下去看看時，救護
人員扛著擔架往上急行。
　　當他們把人送進救護車時，秉恩這才看清楚，擔架上那滿頭滿臉都是血的人，是澄真
哥。
　　「哥……」秉恩大喊，衝到澄真哥身邊。
　　「他……」救護人員看著這名衝上來的學生，詢問著身後跟上來的一群人。
　　「是傷者弟弟。」男同學把秉恩推上救護車，「快通知你爸媽，知道嗎？」
　　疾駛的救護車中，醫護人員正在對澄真進行救護搶救，縮在一旁的秉恩驚慌哭到快崩
潰，顫抖的手好不容易撥出電話。
　　『喂？恩恩啊？』
　　「哥他……澄真哥他……」
　　
2XX7年11月15日
　　像我這樣一個人渣，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人顧不好、自己顧不好、連寵物也顧不
好，早知道就不應該養什麼寵物。幸好我養的兔子聰明伶俐，就像那些會自己去按飼料機
的貓咪一樣，才不至於會餓死。當我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除了想到一定會讓我爸媽很失
望外，就是擔心，那隻自立自強的小兔子，不會餓死了吧？
　　

早日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