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為了不要再讓小少爺過度依賴黏著自己，潭追跟桐甦商議過後，決定先從夜裡不要現
身在華裘前面前試試看，不然隨著兩人越親近，他們越難以去捉摸白日的小少爺會有怎麼
樣的反應。
　　一開始送小人偶、枕大腿，再到第二天的抱抱親親，如果再這麼親近下去，不知道接
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舉動，太危險了，這樣會讓潭追真的被盯上。因為小
少爺身邊的人不只是大少爺派來，很可能還有其他家族中人安插進來，他們之間的一舉一
動都會被上報出去，如果家主聽到消息，一個大怒之下將潭追趕出去，這就枉費他們在這
裡潛伏混臉熟的意圖。
　　『先不說會不會有惹怒上頭人的顧慮，我也覺得你們少一些過度親密會比較好……』
　　「因為華裘是被委託人的緣故嗎？」潭追確認房門鎖上，換上黑衣，準備夜行。
　　『美少年的確讓人心動，你想跟委託人還是被委託人談戀愛我不管，但不要忘記他身
上有詛咒，沒有解開詛咒的話，十八歲就會死亡！所以你不要擅自投入感情，知道嗎？』
桐甦語重心長地勸。
　　「這些年來我們接過多少案子，我什麼時候對這些案子中的人有多餘想法？我只稍微
對他的美色有點心動而已，放心！」
　　『只對美色心動這種說法聽起來並沒有比較好。』好像大色狼一樣，『那我先瞇一下
，你到藏書庫再叫我起來！』睡眠不足真的會早死，桐甦決定先睡一下補個眠。
　　「知道了！」
　　趁著夜色，潭追飛身出去，這一次盪到華裘的屋外，他沒有翻窗上樓，只是在距離一
定之外的大樹上藏身著，如果真的又有惡人摸進小少爺房間他還是會出手相救，除此之外
，他是不應該在私底下跟華裘相處了。
　　即便在黑夜中，視力良好的潭追還是可以看清房間中情況，床鋪之上，床幔裡，一個
人影坐在其中，孤零零地沒有其他動作，就這麼坐著。
　　潭追不能確定小少爺是不是在等他，其實就連小少爺白日對他的親近，他都很懷疑華
裘的認知程度有多少？真的可以記住是誰幫過他嗎？他的智能退化又到了什麼樣的水準？
要是神智受損到無法聽懂那些教師跟女傭說的話，又會有多少機率能夠記住他？老實說他
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微妙矛盾。
　　大約在半夜一點左右，房間中的那人倒在床鋪上，應該睡著了。
　　前兩晚這個房間造成的未知聲響，很可能對於那些想爬上床的女傭起了震懾的威嚇，
這一夜華裘的房間非常平靜，又再過了半小時，潭追才起身前往藏書庫。
　　黑夜隱藏身形，他很快就到了石造倉庫外，先叫醒了桐甦讓他駭進華家的系統中切換
監視系統，然後才大搖大擺順著上次撬開的窗口竄進去。
　　即便有日夜不停抽風換氣，藏書庫中歷史久遠的古籍還是散發出沉悶的氣味，與一些
防蟲藥材散發出的味道，讓人待久會有一種暈眩感。
　　這一夜潭追翻找古卷軸，一邊翻攝一邊跟桐甦閒聊。
　　「上一代家主幾乎都住本家之外，雖然聽說他在國家勢力之下還是很有影響力，但我
記得跟現在的家主好像不是很合？」
　　『何止這兩代不合，連跟下一代的繼承人華序，好像私底下也是意見紛爭不少，所以
之前有人猜測過，現任家主會希望把族長之位傳給小兒子，年紀輕好操控，遠比現在正在
拓展自己勢力的華序來得穩妥，大少爺在很多政商經濟合作上，跟他父親都不是處於同一
個立場。』
　　「家族鬥爭啊！如果華序有個意外，就會是小少爺繼承，但若華裘又是個傻子……」
　　『除非現任家主還有私生子吧？不然搞死、搞瘋兩個兒子，我不認為這對他的未來是
件好事。』人終究會死，在現任家主死之前家族勢力也有可能會消退，要是再從外、或是
旁支找繼任的人，整個華氏家族的人也未必會同意，這種世家大族最重視血緣與身份了。
　　「先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還有私生子吧？說不定還真的有！」
　　『好。』
　　萬事屋的房東是古文教授，趁工作之利，拜託潭追再多翻一些古文卷軸，好讓他解解
古文紀錄之癮，所以潭追又在藏書庫待在快天亮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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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天潭追都沒有夜闖華裘的房間，晚上沒去叨擾，白日小少爺就不會主動黏著他
，只會遠遠用哀哀眼神看著他，人則怯怯躲在女傭身後。
　　明明是傻子，但為什麼潭追可以從華裘的眼中感覺到哀傷、不滿、孤單等情緒？害他
真的很愧疚，連眼神都不敢對上。
　　只是小少爺忽然黏人又忽然不黏人，生活教師跟女傭完全無法理解，而其他伴讀的青
少年們則是背後訕笑，笑他踢到鐵板被小少爺厭棄，另一方面則是各自增加自己在小少爺
面前混臉熟的機會。
　　伴讀、散步、說故事、生活訓練……潭追現在就像個透明人一樣，低調閃在一旁。
　　暗暗打了個呵欠，這幾天半夜都在藏書庫待很久，潭追是真的有點睡眠不足，為了房
東的請求，他還是翻攝了不少古卷軸。
　　至於針對華氏一族現今家主的調查，身邊有不少情人，但並沒有任何養育下一代的蛛
絲馬跡，除非真的是隱藏得很深，連萬事屋都調查不到，不然現階段來看的確是沒有私生
子的可能。
　　「如果累了，別勉強，待在宿舍休息不就好了？」一名少年路過涼涼說道：「還是你
對小少爺抱有期待？別想了，他才不會再理你了。」
　　「你是小少爺肚子裡面的蛔蟲？蟯蟲？寄生蟲嗎？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潭追拍
拍屁股起身，用一種『看你可憐』的表情瞥了那名少年一眼，「好好的人不當，偏偏要去
當比人還不如的蟲子嗎？當心人家吃個瀉藥就把你排出去！」
　　沒想到對方嘴巴這麼髒，讓攻擊力不足的年輕孩子瞬間扭曲了臉但是又回罵不了，瞬
間氣到肚子痛。
　　從角落看著房間中央正在捏黏土的華裘，潭追沒有發現自己的視線根本移開不了。
　　心中總是有一種悶悶的感覺，發不出來，有些鬱悶，讓潭追的午晚餐食慾少了大半，
總共才少少吃了三人份食物。
　　時間已經快要接近小少爺外出檢查的日期，這期間他天天都到華裘的窗外守著，幸好
沒有心懷不軌的人再夜闖，每夜都看到那名少年孤單的身影坐在床上，很想衝進去叫小少
爺早點睡，青春期早睡還可以長高的啊！
　　房間中那人愣愣呆坐著，窗外大樹上也有人癡癡遠看著。
　　只是這一個晚上，當潭追跳上樹，要盯哨華裘的房間時，發現那名少年待在窗邊，睜
著一雙大眼睛趴在室內窗台上看著窗外，就像一隻小動物，苦苦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
回來的主人。
　　藏身在枝椏中的潭追，終究是忍不住了，拉著樹枝直接晃蕩過去，直到華裘的窗前。
　　因為怕癡傻的華裘亂開窗有墜樓風險，所以窗戶設計比較特殊，開關鎖閘在上方，被
潭追從外輕輕一撬就開啟。而在室內的華裘面對窗外突然降臨的巨大黑影，一點都沒有恐
懼害怕，當人跳進室內，他燦爛一笑，起身向那人飛撲過去。
　　被撲進懷中、攔腰抱上的潭追向後踉蹌一步，他聽見耳中通訊器中傳來的一聲嘆息。
　　『因色誤國啊！』
　　潭追翻了白眼，把眼鏡往頭上戴，讓桐甦的鏡頭視線只能看天花板或夜空。
　　「這是我的極限，再吵我就拔通訊器喔！」
　　對方傳來嗤的一聲。
　　華裘仰起臉要去親潭追卻被他轉臉避開，這閃避的行為讓少年一愣，眨眨眼睛好像不
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要避開他？
　　「不要用親吻去討好別人知道嗎？」
　　潭追一嘆，把華裘的嘴唇捏成鴨子嘴，上下晃了兩下。
　　少年身高只到潭追下巴，身形又瘦，當他把人打橫抱起時根本不用費太多力量，輕輕
鬆鬆。華裘有些被嚇到，雙手緊緊勾著潭追的脖子。
　　「帶你去外面逛逛好不好？」
　　潭追問著華裘，想當然爾少年是露出根本聽不懂他說話的神情，歪著腦袋，一雙大眼
睛亮晃晃的，但是一點都沒有驚嚇害怕，潭追一笑，抱著人踩上窗台，跳出窗外。
　　即使手中抱著一個人，也沒有減緩他竄上飛下的身形腳步，風聲在耳邊呼嘯過，華裘
從最初把臉埋在潭追頸脖處，再後來微微露出眼睛偷看，最後眼裡有著好奇看向四周飛掠
過去的景色。
　　老早把監視器位置背得熟爛的潭追帶著人跳奔到一處屋宅上，腳踩著瓦片，潭追在屋
脊上坐下，華裘則是坐在他腿上，手還勾著他的脖子。
　　將少年的手拉下來，潭追脫下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手摟在腰間，兩人靠得很近很近。
夜晚有些涼，即便是披了外套，華裘還是下意識地往溫暖的懷抱中依偎著，手揪住潭追的
衣服。
　　身在高處，華裘一點都不知道要害怕，抬頭仰望著黑藍色的天空，雲層飄過，夜空中
呈現深深淺淺的顏色，皎潔的月亮散發出瑩白色光芒，籠罩在他們頭頂上。寂靜的四周只
剩下蟲鳴，還有遠處的流水聲，這裡遠離旁支住屋，也遠離了喧囂。
　　潭追從口袋中掏出一顆糖果，拆了包裝後放進華裘口中。
　　糖果在臉頰處微微鼓起，好似可愛的小倉鼠，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在月光映照下充滿了
朦朧的光彩，潭追發現自己的呼吸逐漸變得沉重，涼風中，少年身上的淡淡香氣未被沖淡
，瀰漫環繞在他週圍，甚至益加濃厚。
　　眼鏡鏡頭視線被向上轉，只能被迫賞月的桐甦在遙遠的另一邊，充滿無奈地嘆息說道
：『阿追啊！不要動心啊……』
　　男人多是視覺性動物，由下半身支配著大腦，潭追也不例外，華裘好巧不巧落在他的
審美點上，在這個幽靜沉寂的深夜當中，宛若天上落下的小仙子、落在他的懷中一般。
　　彷彿錯覺，碩大如銀盤的月亮降臨下來，映襯在兩個人的身後，所有的一切像是幻境
似的，輕煙飄過，霧氣迷濛。
　　潭追吞嚥下一口口水。
　　完全不知道他心意的華裘一臉稚氣笑容，突然間伸出手，在潭追面前，雙手合攏，比
出一顆愛心。
　　不管委託、遺忘詛咒、當下只遵從著自己的心，再也忍不住的潭追直接低頭對著華裘
的唇，吻了下去……
　　將人鎖在懷中，一下又一下地親吻著。
　　吻放開時，華裘縮在懷裡微微發抖，但是揪住潭追衣服的手並沒有放鬆，雙眼氤氳一
片，像隻甫出生的小獸，是那麼樣的無助茫然。
　　「我叫李潭追！記住我，我叫，李潭追！」潭追撫著華裘的臉蛋溫聲說道。
　　「……追……」
　　少年發出一個音節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