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玫琳臉色一變,出現的人,竟是蕭錦彧。
雖然心裡還有疙瘩,但是時翼很識時務,見到蕭錦彧終於趕到,並沒有對他顯現出愛理不
理的模樣,反而很親近地走了過去,甚至主動地勾挽穿著西裝外套的男人手臂。
「你,欺負他?」蕭錦彧眉眼極度冷漠。
單玫琳看到蕭錦彧,整個人都緊張地發抖。
她當年生了個年齡在蕭錦延和蕭錦彧中間的兒子,極為乖巧而且不像蕭錦延那樣有自閉症
,又不像蕭錦彧從小就鋒利冷漠地像把刀,蕭塵論最有父子親情的,就是她生的這個兒子
。
但蕭塵論是什麼心思,她還是有幾分底的。
蕭塵論二十四歲就陸續有了三個兒子,代表他四十來歲的時候,兒子已二十幾歲,她兒子
沒能姓蕭,他也不痛不癢,端的是什麼心,她也清楚。
不就是不要兒子跟他搶集團董事長的位置嗎?
起初,她表面上乖得很,事實上還是想方設法要讓自己兒子進蕭家。
蕭錦延是自閉症,從小跟她視線都沒接觸過,她難以從蕭錦延下手。她最初也動過拉攏蕭
錦彧的念頭,想跟蕭錦彧多親近,讓她兒子也能被蕭老爺子肯定,最後認祖歸宗姓蕭。
她的孩子在幼兒園時跟蕭錦延、蕭錦彧同校,她兒子還跟蕭錦彧同一屆,最開始,她會多
帶一些點心零食給蕭錦彧,卻總是被一把扔了。
那時候她還不以為意,心想就這樣的小毛頭,她還哄不好?慢慢地她就想帶他們兄弟一起
放學回蕭家,她還記得那時候才中班的蕭錦彧,拿著剪刀在她兒子面前晃,像是在跟她兒
子玩,一雙冷漠無情的眼睛卻是看向她的。
「你讓我媽媽傷心,我是不是也該讓你傷心?」
她才發現,蕭錦彧不僅什麼都知道,還想殺掉她兒子。
從那之後,就算蕭錦彧只是個小不點,她依舊沒有小看過蕭錦彧,甚至還從骨子裡懼怕他
,從國小後就不讓自己的孩子跟蕭錦彧同校,怕什麼時候孩子命就默默沒了,大學後送兒
子到澳洲讀書,到現在連個碩士都還沒拿到,她也不在意,健康平安就好。
她內心明白,蕭塵論寵她、疼她兒子,是因為她兒子威脅不到他。但如果她兒子真的出事
,蕭塵論隨時可以再找更年輕貌美的女人生兒子。
一點點都不會心疼。
所以她在外面再怎麼猖狂,遇到蕭錦彧她是連氣都不敢出。否則她表弟被拔掉祕書長的事
,她早就想辦法出氣了,她就是因為忍太久,還是忍不下這口氣,才想著來對華晚照「好
好」說幾句話,反正華晚照不會對她或她兒子做什麼。
她需要發洩。
……她要是知道蕭錦彧今天也會來,她肯定不敢鬧事。
單玫琳現在知道挽著蕭錦彧這個青年是誰了,「我沒有欺負他。」剛剛是她被罵得難聽,
她哪裡欺負他了?
時翼軟呼呼地告狀,像是剛剛那個伶牙俐齒的人根本不是他,「她說我無禮。」
蕭錦彧看著單玫琳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看來你兒子生活太愉快了。」
單玫琳臉色煞白,「你想對他做什麼?」
不可能,她都把人送到澳洲了,蕭錦彧的手怎麼可能伸得那麼長?
「你猜。」蕭錦彧冷冷地答,轉頭看向自己身旁的青年,眼神多了幾分溫柔,「小翼,我
們走吧。」
*
長照機構是蕭家產業,蕭錦彧不像結婚不久的時翼還需要看證件,這裡的工作人員都認得
他,光是那張臉就是通行證,能直接進去見華晚照。
時翼心緒紊亂,主要是他還沒有跟蕭錦彧和解,但又不能否認對方有點帥……他光是糾結
要不要把手放開就糾結了一路。
他方才因為要演戲所以挽了蕭錦彧的手,可是一離開單玫琳就放掉,指不定會被發現,但
走到別墅群時,都快要到華晚照的住處了,放開又很多餘,因為等一下又要假恩愛。
最後還是挽著直到見著華晚照。
兩人到的時候,她正坐在客廳的貴妃椅上休憩,看到蕭錦彧和時翼,笑著招招手讓他們過
來坐。她自己也起身坐到一旁大沙發上。
華晚照因為洗腎的緣故,略為浮腫,膚色泛黃,不能說是好看,但是那沉靜高雅的氣質還
是讓她笑起來很動人。
時翼坐在沙發上,仔細地看著她,再次確定蕭塵論真的眼瞎,華晚照五官生得極為精緻漂
亮,生病前一定是絕豔的美人,單玫琳哪裡比得過?
三人聊了幾句近況,華晚照就讓蕭錦彧幫她去工作室取畫送給時翼,取的是她年少就出名
的那張白楊日出圖。那是一幅丹青水墨畫,畫的是綠意盎然的白楊峽谷前,黃澄澄的太陽
升起,山整個融在金色的光線中,一片金黃。那幅畫既氣勢磅礡,又不失細膩,在當代畫
作中占有很高的評價。
時翼一聽臉色微變,深覺不妥。他跟蕭錦彧就是協議婚姻,華晚照把這幅貴重的畫送給他
,哪一天兩個人離婚了怎麼辦?
蕭錦彧方離席,時翼就要推掉,華晚照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眼中有著長輩的慈愛。
她面帶微笑,緩緩解釋:「錦彧要結婚前,我勸過他,我不希望錦彧因為我被他父親勒索
或綁架。」
時翼點點頭,可以理解身為一個母親的心情。
她又接著說道:「可是他說他喜歡你,當時我並不相信,今天看到你們的樣子,我了解錦
彧,他真的喜歡你。」
時翼表面上端著笑,心裡卻是萬馬奔騰——阿姨,你的視力恐怕被腎功能影響了,蕭錦彧
哪裡喜歡我?他前兩三天還連個出版社都不怎麼想讓我開。
「錦彧他從小就是個很早慧的孩子。」華晚照放開手,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你也看到
的,我的婚姻並不怎麼順利。也不怕你知道,蕭塵論追了我很長一段時間,結婚後沒多久
我們就有了錦延,後來有了錦彧,生了錦彧兩年後,我發現外頭有人也有他的孩子。蕭塵
論將外遇推給錦延自閉症,可是外面那孩子比錦彧還大,那時根本就還不知道錦延是自閉
症。我那時才想明白,蕭塵論是想討好錦彧爺爺奶奶,知道他們特別喜歡藝術,當初對我
的追求是別有用心。」
時翼聽到眉頭都皺起來了,雖然這件事他早就猜到,但是從本人嘴裡說出來還是特別令人
不忍。蕭塵論不管在事業上成就多好,身為一個男人及一個父親的角色,實在是太渣了。
華晚照笑了笑,「錦延那時已經被醫生診斷出自閉症,我非常忙碌,得陪著他做早療,我
連個傷心的時間都騰不出來。」
時翼能想見華晚照的身體恐怕在那時就已經種下隱患,開始走下坡,只是她壓力重又太忙
碌,無暇顧及自身健康。
「我沒跟他說過他父親外遇的事,但可能聽到別人背地裡聊,錦彧還很小就把事情都搞清
楚了,他這孩子也沒說,只是對我很關心,對哥哥也很照顧。我還是某天聽到單玫琳……
就是蕭塵論外遇的對象,質問我怎麼把小孩教成這樣,才知道錦彧想殺她的孩子,我那時
候驚覺,錦彧有多壓抑。但我也不知道如何開解他。」
華晚照的聲音變得很低。
時翼想像小小的蕭錦彧的模樣,玫瑰色的唇瓣微抿。
怎麼覺得有點心疼呢?
華晚照繼續說道:「錦彧小學高年級,我跟蕭塵論爆發了嚴重的爭吵,蕭塵論要把他送出
國,我不肯。當時我很焦慮,錦延那時候的能力沒辦法出得了國,我得在國內陪錦延,就
算幫錦彧在國外請保母,錦彧那種個性的人……」
她陷入回憶裡,想了半晌,才又說道:「蕭塵論背叛我,我能當成商人重利。但我不能容
許他內心有藉著求學的名義把錦彧弄瘋的打算,在那裡讀不是讀?為什麼要讓錦彧一個人
獨身在外?但錦彧跟我說,他想去。」
「錦彧他……」華晚照露出一個苦笑,「身為一個母親,我好希望有個人,能讓他真實做
自己。他看你的眼神,我想就是你了。」
時翼很想跟華晚照說我覺得您誤會了,您兒子心裡應該有別人,對我沒那個意思。但這種
話他哪裡說得出來啊,總不能趕走單玫琳,結果自己把華晚照病情弄加劇了吧。
最後蕭錦彧拿著那幅畫出來,時翼看到名畫本尊,被震懾到說不出話來。他僅僅是站在畫
前,就能看到那金色的山巒、壯闊的景觀,感受到旭日東昇的希望。
這還是華晚照生子之前的成名畫作。
這麼有才華的女人,半生折在一個男人身上。
離開華晚照的住處,時翼的心情算不上好,滿腔心事無處傾訴,決定先把兩個人的不愉快
擺一邊,對蕭錦彧說道:「蕭塵論真的是……」
蕭錦彧淡淡一笑,笑容冰冷,「我習慣了。我剛從美國回來,他想修復一下父子情誼,看
看我能不能乖乖聽他的話,還想跟我父慈子孝一番,我也不戳破他,看他要演些什麼。那
時他……」
蕭錦彧只覺得厭惡,難以言喻的噁心。
蕭塵論把他帶到高級俱樂部,讓極度有手段的女人來陪酒,眼裡全是對男人的傾慕、崇拜
。然後對他說:「我會外遇,不能只怪我,你媽媽那麼冰冷的女人,那麼自視清高,她把
我當成什麼了?」
他毫不留情地把手上的酒往蕭塵論頭上倒。
蕭錦彧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面容平靜、不顯情緒,像是這些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時翼卻好似看到那個想幫媽媽出氣的小錦彧。那個聰明早慧得讓人心疼的孩子。
他腦裡突然充滿了對小錦彧的憐惜,顧不上心裡還有的那些氣,也想不到白月光那裡去,
只是伸出雙臂,什麼都沒有多想地,抱住了蕭錦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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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翼抱住老攻啦!
(然而本文進度只到1/3你們相信嗎?)
白楊日出就是太魯閣白楊步道附近日出時的景色,請不要以為它很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