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Dream to DreamⅠ CH2 夢魘時分(H)

作者: tincta (失控的獨角獸)   2022-09-09 00: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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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夢魘時分
  傾盆的雨幾乎又蔓延了一整個星期。杜熙唯討厭雨季。雨季總讓他的腳骨抽痛。
  然而雨季都還沒有結束,忙碌的日子已經逐步逼近。
  大學的同學們正式開始為了學分沸沸揚揚的進實驗室,從前檯面下的較量,現在已經
變成真正的戰爭。杜熙唯知道每間實驗室位置有限,而他圖的是清靜。當初為了考古題對
他明嘲暗諷的小團體,竟然又重新排列組合,分成兩派對立。
  不過再怎麼激烈,情節如何愛恨糾葛、活色生香,都對杜熙唯毫無影響,因為他一向
是個絕緣體。
  杜熙唯主動去了最沒有人搶的實驗室。
  
  這一間實驗室座落在系上最頂層,最偏僻的角落,沒有人氣,也沒有經費,更沒有…
…雜工。
  所以年紀相對最小的杜熙唯就是萬能鐘點工,而且沒有錢領。
  已經是超過晚飯的時間,做著雜事的杜熙唯站在水槽旁洗離心管,若有所思。
  他正在洗塑膠拋棄式離心管。原本應該被丟棄的東西,卻因為經濟因素,變成一管管
用了之後再重複用的塑膠品,輪迴會一直持續到因為內容物而變得重要,或者因為在淘選
的過程裡終於因為瑕疵被丟掉。
  他突然想起被前女友甩掉的過程。
  今早系辦前面已經貼出了研究所推薦甄試的榜單,紅色的大字,好幾位列名的明明是
同班同學,有些名字杜熙唯卻壓根沒有認識過。但是她的名字他是認得的。
  「唉,我這個離心管般的男人。」杜熙唯一邊說,一邊把手上已經因為多次滅菌而扭
曲的試管扔掉。
  這時鈴聲響起,杜熙唯連忙脫去實驗手套,從褲袋裡掏出手機,「喂?」
  過去他從不接不認識的電話號碼,現在他什麼號碼都得接。實驗室裡只剩他一人,所
以他也不顧忌的講起內容。
  「是,我是。」杜熙唯一邊聽、一邊走回座位翻記事本,「……不,目前還沒有確定
,只是先跟您詢價。咦?平常日只有晚上會在……不過其實不需要,只要告訴我確實的報
價,我們可以再通知……」
  這一通電話終於掛掉,杜熙唯感覺一個頭兩個大,只好撥電話出去。
  對他而言,電話是披著科技皮的恐怖巫婆,接撥之間你永遠不知道拿到的是不是毒蘋
果,只要對上了對方的眼睛,就一定得跟人家賭命咬一口。
  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正在他要放棄時,電話突然接通了。
  杜熙唯小心翼翼的問:「吳……吳哥。我……你現在有空嗎?」
  「沒空。」
  「呃……那我、我明天再……」
  「如果有人這樣說,小唯你就要小心了,因為現在沒空的人,常常他的明天後天大後
天下雨天,天天對你都是沒空的唷。」吳志凌嘖嘖幾聲,「像這個時候,你就要強勢進攻
……」
  眼看對方要開始用嘴寫小說了,杜熙唯趕緊接話,切入重點,「吳哥,我剛接到一通
電話,是廠商。我明明只有請對方傳估價單給我,但是他先是說要餐敘,我婉拒之後他又
說要登門拜訪,我到底要怎麼拒絕……」
  「不用拒絕啊,」吳志凌笑,「讓他來。你的拒絕對他而言是一種誘惑,或是要求。
他會再打給你,我打賭他會帶著禮物,甚至出其不意的在門口等。」
  「我不可能會收。」杜熙唯解釋道,「我不明白,他們公司已經給了我提案,最後會
用就是會用,不會用就是不會用,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複雜?」
  「小唯啊,那就叫做應酬。」
  明明在電話這一頭,杜熙唯卻彷彿看到吳志凌臉上那種玩味的笑容。
  「因為可以用不代表一定會用,就算一定會用,結論決定了,也不代表裡頭的運作沒
有九彎十八拐……他最後還是會請『徐家』收下。」
  「禮物這種事,我還是覺得不能接受。」杜熙唯抓起頭髮,「大人的世界好難懂。」
  吳志凌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他的電話給我,細節我來處理,但是需要你參
與其中,這樣我們兩人都有個方便。我會事前通知你,直接約在徐家……到時你可不要再
穿那一件大人──我是說大隻人的衣服,形象是很重要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應該是說,如果沒有展示出屁股的高貴,就卡不到那張椅子。沒有那張椅子,就沒有
你說話的位置。杜熙唯這麼想。
  每當掛上電話的瞬間,杜熙唯都覺得疲憊。最近的他除了維持大學課業,還加上了初
入實驗室的學習與適應,剩下所有的課後時間都被家務與策宴占滿,就連小小的休息也常
常被電話打斷。
  他的時間軸就在加倍的運轉中刷得飛快,快到都還來不及好好想想這幾個月裡到底做
過些什麼事,轉眼已經升了大四。
  而新年的櫻花也開得特別早,預告了盛宴的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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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當天,除了主辦者還在睡覺,所有人從清早便開始馬不停蹄的進行各自的工作。
  聽到回報,說事前的工讀生當日竟臨時缺席,杜熙唯馬上執起手機,在通訊錄中找到
了那個朋友的名字,而後……打起簡訊。面對廠商他是麻痺了,逼迫自己用工作的角度去
做事算行得通,但是回到私領域,面對朋友,他還是多所躊躇。
  訊息才傳出去沒多久,他正打算回去露天廣場繼續手邊的桌椅排列,手機馬上就響了

  「喂,這麼要緊的事要直接打電話吧?」
  接起電話的杜熙唯,手上文件一下子不小心啪的散在地上,還來不及反應,劉德凱的
爆吼聲又繼續怒灌他的耳膜,「你不是開玩笑的吧?你開這種工讀價錢,時薪是一般人的
幾倍耶!」
  「就當作是我的報恩吧,謝謝你後來每次都印考古題給我的一點回饋。所以你會來嗎
?如果不行也沒有關係,但能不能幫我推薦一下其他人……」杜熙唯試探的問道。如果再
找不到,他就要去投靠吳志凌的廣大人脈了。
  杜熙唯覺得自己麻煩別人夠多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劉德凱補起那一個空缺
。工讀生當初的聯絡是由他進行,這件事出了差錯,他要自己想辦法負責。
  「這種肥缺我當然要自己占起來。告訴我地址。」那聲音顯露出躍躍欲試。
  講完了電話,接著杜熙唯忙著撿齊地上的紙張。此時吳志凌也已經現身,在半閒聊半
引導方式裡讓外食的鍋爐順暢進駐。
  吳志凌走開前叫住杜熙唯,壓低嗓門道:「形象、形象。你現在已經是工作人員『杜
總管』了,這裡來來去去的人可都是大眼睛滴溜溜轉。」
  杜熙唯隨即意會,回到一樓自己寄宿的套房裡,從頭到腳換上當初徐懿貴分配給他的
衣服。他站在衣帽架旁,逐一扣上純白襯衫的釦子,順手梳了梳剛剛因為尷尬而在吳志凌
面前抓亂的髮。
  回過身,杜熙唯檢視鏡中依舊蒼白而扁平的二十幾歲身體。不就是比較整齊偏瘦的襯
衫與純黑西裝褲嗎?人如果將所有的裝束換成另外一種,這種表象的浮華又能夠帶來什麼
呢?
  「你是誰?」他直視著自己。
  杜熙唯只花了幾分鐘思考人生的哲理,然後馬上回到現實的戲劇。
  
  回到工作崗位的杜熙唯因為忙碌而錯過了劉德凱到達的電話。
  劉德凱進了大門,跟著三三兩兩的路人前行,他一路摸索沿著草坪走過去,杜熙唯迎
著陽光向著他回首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些頓了呼吸。
  杜熙唯日常裡總是穿著因為特價釋出的零碼過大上衣,上頭常寫著因為版權而根本不
存在的英文單字,身下則是萬年牛仔褲,平直的褲腳半點也無法挽回身高的劣勢。習慣性
微微駝背與老是拖著鞋子走路的腳步聲,更把他顯得老氣橫秋。
  然而今天不一樣。那一份消瘦在合襯的剪裁裡變成是一種纖細,稚氣臉龐上的眼神還
是那樣淡漠,和勾起的純真笑容形成強烈的反差。
  劉德凱很難找出一個適切的名詞來形容此情此景,純白衣衫中杜熙唯顯現出的那股…
…中性。如果用他聽過的那些音樂專輯來比喻,大概就像是維也納少年合唱團裡那些未變
聲的嗓音。
  「杜總管……吶。真看不出來。」劉德凱站定後甚至伸出手摸了摸杜熙唯的肩膀,感
覺一下襯衫的質料,嚇得杜熙唯後退了一大步,「這樣的衣服,第一次看你穿。」
  杜熙唯沒有看出劉德凱眼裡的心思,暗自修飾著自己剛剛的慌張,手足無措裡緊了緊
胸前的開襟,「這是工作用的,也沒什麼特別吧。你的白襯衫有帶來吧?」
  「當然囉。打工仔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劉德凱嘆道:「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今天我
是徹底見識到了,你尚且如此,真想看看你老闆耶。」
  杜熙唯不打算回應自己的部分,「我老闆……」這時他突然挺直了背,目光轉到劉德
凱背後正在步行的人影,「……徐先生早。」
  「嗯。」徐懿貴點頭,算是回應。
  接著徐懿貴看了看眼前的陌生人,很快打量完,什麼也沒問,逕自走向屋內。
  劉德凱把目光從徐懿貴身上轉開,看著杜熙唯臉上習以為常的表情,更沒辦法掩飾自
己的驚訝,「你老闆他……等級很高!」
  杜熙唯大概知道對方接下去要說什麼,他一邊引導劉德凱到一樓的小儲藏室放東西,
一邊提醒道:「徐先生不喜歡人家說他美。」
  一拉開門,杜熙唯才發現吳志凌與徐懿貴兩人也正在裡頭,一時僵住了腳步,結果身
後高大的劉德凱就這麼撞了上來。
  這一切都被坐在伸縮高腳椅上的徐懿貴看在眼裡。儲藏室裡其實很空曠,除了系統櫃
與一張小型長桌,小空間裡什麼東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正在幫徐懿貴打上銀灰領結的吳志凌目光沒有稍移,手還在奮鬥,嘴巴一點都沒
閒著的說:「嘖嘖,小唯真了解。說到迷人,當然還是我比較帥啊,你說是不是,小唯?

  杜熙唯原本還真的打算開口應了那聲「是」,讓這件事到此為止。但是徐懿貴的雙目
仍然牢牢盯著他,無比深沉。他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終於打好領結,徐懿貴對吳志凌啟唇:「你帶熙唯的同學去幫忙。他的領結我來打。

  杜熙唯想起自己甚至沒有為劉德凱做點介紹,不過徐懿貴似乎已經從吳志凌那邊了解
過這件事。
  「你過來,坐這裡。」徐懿貴起身,把座位讓了出來。
  其他人就在幾句話的流動中從儲藏室裡默默的消失,而徐懿貴轉身取了傳統的黑色領
結條,站定在對方的背後。
  徐懿貴遲疑了一下,「我要翻你的衣領了,熙唯。」
  似乎是因為有了預告,所以杜熙唯對於徐懿貴的碰觸就不是那麼警惕,他長年駝著的
背稍微挺直,「好的。」
  正裝上掀的衣領過於硬挺,杜熙唯動都不敢動。皮鞋聲從他背後漸漸響到他面前。杜
熙唯剛剛覺得自己的肢體僵硬,現在他連眼神都不敢飄移了。
  帶著香氣的手指在杜熙唯頸邊纏繞,最後收在領口。無視於立在身前的人,杜熙唯始
終平視著前方,卻越發感覺到對方身上蒸騰的香水味。
  「你說的沒有錯。」
  突然間杜熙唯聽見徐懿貴的聲音,近在耳邊,原來是因為身高的段差太多,徐懿貴不
得已只能壓低身體去拉扯綁結。
  「我不喜歡人家因為外表盯著我看。」
  手工本是外科醫師的活,可惜徐懿貴是內科醫師。
  這時徐懿貴因為低頭太久,轉而仰首重新舒展著肢體,被語句勾回現實的杜熙唯見狀
,想也不想的直覺按下了伸縮椅的按鈕,然而因為杜熙唯體重過輕,座位一下子衝起,頂
得他猛然上升,嘴唇瞬間擦過重新俯身回來的徐懿貴臉頰。
  杜熙唯嚇得想要起身,但是高腳椅卻因為他突然的動作而搖晃起來,杜熙唯一下子反
射性的撲抱住眼前唯一的依靠。
  徐懿貴攬住墜向胸口的青年,幾秒的時間就放開。他躊躇了一下,決定提醒那個還抱
住自己緊閉雙眼的人。
  徐懿貴搔弄那些散在身上的髮絲。當對上杜熙唯的目光時,他這麼說:「你想要嚇我
幾次啊?」
  杜熙唯聽到後滿臉通紅,徐懿貴則繼續道:「還好這次是你抱住我。」而後是微微懊
惱的語氣,「不然我都要覺得自己占你太多便宜了。」
  聽到這裡,杜熙唯明白對方顯然是把上次自己在餐廳失足的那一次算進來了。這是他
有生之年第一次去緊抱住別人──如果扣掉記憶中永遠年幼的弟弟──想到這裡,杜熙唯
無意識的加重了手臂的力道。
  這時門外傳來吳志凌的吼聲:「徐懿貴你哪裡去了?快給我出來!如果你還躲在儲藏
室裡,我就──」
  門被啪一聲打開的瞬間,徐懿貴和杜熙唯兩人立時回了頭。
  然後吳志凌看了簡直肉貼肉膩在一起的兩人幾秒,立刻把門關上。
  徐懿貴看了杜熙唯一眼,發現杜熙唯也看著他。
  就在徐、杜兩人再次相視無語之際,門又被打開了,但是講話的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弱
弱的,「我就……是要來提醒懿貴妃您萬福金安該要起駕出門接機了,不然會來不及。您
的家人已經要到機場了。」
  吳志凌說完尷尬的笑,比在場的誰都還想要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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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又回到工作崗位上的杜熙唯,一下子找不到名單,一下子連時程表上的二十四小
時制的換算都連錯三次,劉德凱看在眼裡都不免替他擔心起來,連連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
很需要幫忙?杜熙唯以不變應萬變,用萬年表情加職業淺笑來帶過。
  傍晚時分來得那麼快,室外特別加設的燈光從高處投射下來,照在氣球拱門與舞臺,
櫻花樹的陰影斜斜的拉長,爬上緊鄰餐廳的落地窗。露天的場地在這虛實相映中,突然變
得那麼立體而真實,彷彿這天的來到是那麼順理成章的一件事。成簇的鮮花從外頭一路綿
延,將氣氛迎到屋內。自助餐的盛宴也在預計中逐漸就緒,一切都在規劃的軌道上進行,
臨在眼前的入席也順利開展,到了這個時候,杜熙唯的神經才終於稍微放鬆。
  杜熙唯發現自己這一整天只喝了水,沒有吃進任何東西。
  他在入席桌附近猛然打了個噴嚏,最初不以為意,然而他感覺到濕滑的溫熱,伸手一
抹卻是鼻血。他趕緊讓臨時工讀生把地上的汙漬清理掉,並且掩住鼻子到儲藏室裡清理。
  他看著意外中維持潔白的襯衫。還好只滴在袖口。
  就在打理著自己的幾分鐘內,杜熙唯好像聽到了門外有些騷動,顯然儲藏室的隔音效
果很差。
  
  「你給我搞清楚!是你們把名單弄錯,不是我的問題!」
  甫一出門,杜熙唯就聽見這一句叫囂,一名中年微禿的男子用手指對著劉德凱比劃,
後者穿著服務生的標準裝束,卻是一臉大便。
  「可是陳先生,我們找不到……」
  杜熙唯回想今天逸散在地上的那些文件,是疏忽嗎?還是真的有問題?心神不寧中他
還是倏然打斷了對話,壓低姿態道:「請問您是徐先生的朋友嗎?還是能否告訴我是受邀
的哪一間公司?我們可以立刻為幫您安排,只是不好意思會讓您入座到預備席。」
  「我是XX藥廠的人,跟徐家有幾代的交情好嗎!是誰在負責這件事的,叫他出來!

  杜熙唯事到如今只能頂住,「在下姓杜,是徐家的總管。」
  話說到這裡,中年男子的眼神微瞇,似乎在想些什麼,杜熙唯把話繼續往下說完:「
真的很抱歉,是我們有疏失,陳先生這邊請,我現在帶您過去。」
  「年輕人,道歉也該有點誠意吧!」發話者的腳步一點不動。
  杜熙唯只能向他深深鞠躬,「真的很抱歉。」
  中年男子看著對自己鞠躬哈腰的總管,目光像蛇一樣滑溜到年輕人的脖子上,「哼。

  當作是應允,杜熙唯再一欠身,禮貌的表示帶對方過去。
  兩人身後只留下在場面面相覷的工作人員。
  
  走進賓客入席的露天區,到處都有人在遞名片,交換的抬頭裡都是學歷和政商地位,
另一部分就是醫界、藥商的聚落。
  剛剛還想再罵幾句的中年人一進入人群,突然就溫良恭儉讓所有美德一應俱全,在質
問裡高高在上幾乎要戳中人的手指,併攏之後突然變成掌心相握的真誠問候,說明手中沒
有武器的善意手勢。
  杜熙唯自己很高興能藉由這種官腔戲碼遠遠逃開。這些事情像是扼住他咽喉的魔手,
總是無預警的紊亂他的呼吸。
  
  今天盛裝出席的人士並不少,夾雜在西裝筆挺與小禮服間遊走的徐懿貴,在杜熙唯眼
裡仍然是一派自在。
  明明往遠離舞臺的方向走,杜熙唯卻不免回頭看了看聚光燈下的徐懿貴。
  隱隱約約知道哪幾個是徐家的人,記得名冊上徐懿貴的二哥、姐姐都有來,但是大哥
卻意外的沒有露面。雖然杜熙唯分不太清楚誰是誰,但清一色的細白膚色顯示了那強烈的
血緣關係,想來是遺傳。
  他想起今天正視對方的那幾個瞬間。
  徐懿貴修了新髮型,也許瀏海的弧度是因為燙過。從前在考試期間反反覆覆的黑眼圈
淡了,整個人就顯得很有精神。然而也是那幾刻,杜熙唯總覺得自己看見了什麼不該去碰
觸的東西,就如同今日的那個擁抱。
  杜熙唯越走越遠,卻越發頭暈起來,他想起自己的五臟六腑需要能量,所以轉而向著
廚房過去。
  一走進流理臺區,現場立刻回頭的兩個人同時出聲喊他。
  「小唯!」
  「熙唯!」
  杜熙唯呃了一聲,反而先回答:「我先喝口果汁好嗎?我一整天都忘記吃東西了。」
話說到最後,連杜熙唯自己都被聲音沙啞的程度嚇了一跳。
  剛剛在入席桌演戲時不是都還正常?杜熙唯暗自為自己的鬆懈程度苦笑。
  一旁的劉德凱十分機靈,轉手遞過水果茶,吳志凌則單手叉著腰,手一揮也要了一杯
,之後帥氣的半坐靠在他這輩子從沒親近過的流理臺的側邊。
  等到杜熙唯喝下半杯,吳志凌才開口:「小劉告訴我那個禿頭男的全名了,我查了我
們當初塗改裡定案的出席名單。」
  杜熙唯瞥見桌側的紙疊。最上面那張的關鍵欄位有著今天因為草坪露水而模糊掉的原
子筆墨,暈開成一片雲朵。所以當下根本無從判定對方說的話是真是假。
  「剛剛我特地重查了雲端的電子檔,那間公司指派的另有他人,不是他。」吳志凌品
嘗了一口飲料後補充道。
  杜熙唯遲疑良久,先是看了幾秒劉德凱,最後注視著吳志凌,表情凝重起來,「所以
他來這裡是想做什麼?」
  「或許是來惹事的。徐懿貴有時任性過頭,又長得招蜂引蝶,難保有人心生不滿。」
吳志凌沉吟,手指壓在唇前,「我們要小心應付他,別讓他弄出什麼亂子。」
  還想講些什麼,杜熙唯卻突然被一陣暈眩侵襲,站都有點站不穩,在兩個作勢要扶他
的人靠近前,他退後一步,使力穩穩的扶住桌子。
  「沒事。」杜熙唯蒼白著臉開口。
  吳志凌小跑步的搬過遠處的折疊椅,然後往杜熙唯肩上一壓,把人牢牢釘在椅上,「
三十分鐘之內,屁股不許離開月球表面,懂?」
  臨走前吳志凌還給一記回馬槍,「要是我抓到你還亂跑,我就跟你老闆告狀。」
  杜熙唯露出頗為尷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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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當在場的兩人都離開之後,這屁股根本沒有老實多久,因為已到了第二波出菜
的時間,來來去去的人太多,杜熙唯根本坐不住,也不覺得自己應該坐在這裡。
  因為無處可去,所以他徘徊不已,最後還是回到了露天會場的角落。
  杜熙唯其實並不清楚整件事是怎麼發生的,他明明前一刻還好端端的站著,下一分鐘
就突然被撞了一下,而後是液體滴濺地板的聲音。
  「你撞倒我的杯子了!」中年男子擺著一張臭臉,手上不悅的執著一個幾乎沒有酒的
酒杯直逼杜熙唯的眼前。
  杜熙唯低頭,看見白襯衫上一片殷紅,紅酒大大方方的灑在領口,流淌到胸前一片。
  濕了的衣服貼在胸上,萊卡布料因為紅酒的浸潤緊貼著胸口的弧度讓他很不自在,濕
潤的衣領在重力拉扯下軟垂,露出的皮膚碰到酒,一下子泛起紅暈。
  杜熙唯知道原因。他的皮膚對酒精有點過敏,在實驗室的無菌操作裡他就已經發現。
  「……真是抱歉,」杜熙唯不做任何反應,只低調處理,「請您繼續享受今天的宴會
。失禮了。」
  杜熙唯語畢快步離開,他希望自己別被其他任何人注意到。
  快步裡他直接穿過大門,從接待的客廳向右,走進了一樓的那間小儲藏室。他走向房
間最深處的置物櫃。他得去拿自己房間的鑰匙,才能把這身衣服換掉。
  杜熙唯將鑰匙握在手心裡的幾秒,他突然停下來,仔細的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深深滲
入的鼻血已然乾硬。
  然而就是這幾秒鐘的遲疑,命運驟然轉變。
  「你該賠我一杯酒的。」那個中年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對著杜熙唯這麼說。
  杜熙唯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幻聽。他身上的衣服還透著濕意,那股冰冷從胸前一直滲
到骨頭裡去,使得整個背脊都僵硬了。
  在對方緊緊關上唯一的門後,杜熙唯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徐家的總管,千人操萬人騎,豔名遠播……至少十幾年前是。」
  中年男子技巧性的步步逼近杜熙唯,而杜熙唯彷彿被魘住了,竟然半點都沒有移動。
  「可惜你不像他。」
  逐步逼近的皮鞋聲讓杜熙唯驚醒,他開始沿著櫃子邊緣後退,拚命的離開死角,轉而
靠近桌邊時,多話的男子還在說。
  「不過看著看著又覺得很微妙……嗯,其實你還是有一點點像他的,真的就只是一點
點……」說著說著,男子還有點神往起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杜熙唯手心全都是汗。
  對方嗤笑,完全沒有理會杜熙唯的說詞,「你知道嗎?徐懿貴看你的時候,那是一個
男人看著獵物的眼神。我看得出來他喜歡男人,他跟他那個木頭木腦的大哥不一樣……這
一點點的功夫我還是有的。你是他看上的男人。」
  「你說的這些都跟我沒有關係。」
  看準了時機,杜熙唯一下子竄向門口,卻被對方粗魯的反推向牆,重重撞上。
  「你住手!」杜熙唯大叫出來,整個人被壓制時,臉在掙扎裡劇烈的撞上牆面磨擦。
  中年男子仗著體態的高大,隨即將杜熙唯的雙手反剪,「我特別暗示了他一下,徐懿
貴那個假惺惺的人,甚至警告我不要動你,看你反抗成這樣,難道真的跟那個冰山美人是
兩情相悅嗎?」
  中年男子故意將身軀壓低,把每一句話都講在對方的耳邊,「但是你又根本不像,你
青澀得很,摸一下就臉紅,比起他那種美人,我更喜歡你這種……含苞的致命誘惑。」
  杜熙唯拚命想踢他的動作似乎惹惱了中年男子,他手臂一下子就纏繞上杜熙唯的脖子
,接近窒息失氧的狀態下,杜熙唯快要全身癱軟。
  「別緊張,」男子曖昧的在杜熙唯耳邊吐氣,「瞧你這麼清純……不是應該二十幾歲
了嗎?……臉紅成這樣……你難道真的是處男嗎?」
  「不……放開……」咳嗽中的杜熙唯氣若游絲,整個人不受控制的發抖起來。
  令人作噁的聲音依舊在迴盪,「……喔?這就是說你不是的意思囉?」穢言穢語凌遲
著年輕靈魂的脆弱神經。
  「那你也別裝了……」男子蛇一般的手滑到杜熙唯的大腿,接著竄上臀部,「我才不
信你沒有和徐懿貴睡過……」
  腰際衣服無預警的被扯開,杜熙唯如同被毒蠍螫到般彈跳起來。
  「啊,我懂了,一定是他開的價碼讓你不滿意,你說說看,我給你雙倍……」
  杜熙唯意識到頸上濡濕的唇舌時張口大叫,但是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就在此刻他
突然被放開了,整個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杜熙唯轉過頭,他聽見徐懿貴清晰的聲音。
  重獲自由的杜熙唯狼狽的從地上躍起,頭也不回踉蹌的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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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熙唯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雖然他抱著馬桶什麼也沒有吐出來。
  漸漸的他不再喘氣,但是他就像是全身力氣被一下子抽乾一樣,頹然的在地上坐著。
  終於回神時,他看了看手錶,驚訝於指針的數字。他也許在這裡待了有一、兩小時。
宴會幾乎可以說已經到了尾聲。
  想到樓下也許有需要人手的雜事,雖然他知道有吳志凌在出不了什麼差錯,但杜熙唯
還是匆匆按下馬桶的沖水鈕,就像他嘗試將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從腦中洗去。茫然踱出洗
手間時,他頓時停下腳步。
  「……徐先生。」杜熙唯手足無措的佇立在原地。
  是了,這裡是徐懿貴的臥室。
  杜熙唯明白過來,自己在驚慌中逃向了二樓,卻沒有注意自己是躲進了徐懿貴的房間

  徐懿貴不發一言,也看不出什麼時候來的,托腮坐在床沿,冷冷的看著杜熙唯,手上
玩弄著的是杜熙唯在儲藏室裡弄掉的領結。
  就在沉默已達冰點,杜熙唯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徐懿貴突然截斷了他。
  「既然如此……」
  徐懿貴很隨意的丟棄了手中的玩物,好整以暇的拿下眼鏡放在床邊。接著他驀然出手
,抓住了杜熙唯的手腕,一下子將人推向床上。
  杜熙唯被壓倒在床,身體狀況極差的他幾乎沒有再次反抗的餘力。
  極近的距離裡,杜熙唯被迫與徐懿貴對視,被侵犯的感覺蔓延開來,走向四肢百骸。
  徐懿貴熱得發燙的體溫熨在曾沾了酒的襯衫上,酒精混和著體味的混濁氣味在空氣裡
一下子瀰漫,充斥在兩人之間……
  極是催情。
  「你……讓他……你讓他對你做了什麼?」紅著雙眼的徐懿貴沙啞的開口:「你竟然
讓他解了那個領結……」
  杜熙唯迷惘的抬眼。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徐懿貴的眼神十分複雜,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你有和人睡過嗎?」
  「我不明白。」
  「我是說你有沒有和人發生過性關係。」
  「……」
  劈頭而來的竟然是如此赤裸的問題,杜熙唯選擇迴避對方的視線,他喉嚨發乾,腦袋
一片空白。
  徐懿貴眼睛定定的看著幾乎沒有反抗、也不打算反駁的杜熙唯,半晌竟然伸出手來在
杜熙唯臉頰上撫摸,還帶了幾分溫柔,「……很好,那我也就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
  手的撫摸驟然向下鑽入衣襟,徐懿貴毫無預警的俯身張唇舔拭杜熙唯,他能感覺到對
方軀體無措的顫動,「真囂張。」
  濕黏的感覺在杜熙唯頸上像蛇一邊遊走,再次驚醒他那騷動的夢魘。
  「你們竟然在我的房子裡就勾搭起來……」
  杜熙唯聽見徐懿貴繼續這麼說,他在推拒但身體根本動彈不得,雙手卻一下子被人箝
制在頭上,而對方的話還沒有停。
  「瞧你,頭髮都亂了,這麼激烈啊……連嘴唇都發皺,你不曉得賣的人都不跟人接吻
的意義嗎?衣服穿成這樣,是來不及脫,還是來不及穿?」
  彷彿是在享受,徐懿貴停下手邊的欲望,說得不急不徐,確保每一個字都清晰的落入
另一隻耳朵裡,「剛剛他還跟我說,原來我喜歡這種的,是哪種啊?熙唯?」
  終於知道徐懿貴那層冷意下的輕蔑,杜熙唯失態的喊出來:「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

  「什麼都沒有發生?」
  啪的一聲,杜熙唯身上的襯衫登時被撕裂,一路開到乳首,釦子彈跳起來落在裸露的
皮膚上。
  「……那脖子上的吻痕怎麼來的?」
  杜熙唯從未見過這樣的徐懿貴,渾身都戰慄起來。
  「不……我不是……那種……」
  「熙唯……所謂的管家,我們的約定是提供一切我需要的服務,直到我開除你……」
最後幾句,徐懿貴就貼在杜熙唯耳後說,「至於需要服務到什麼程度……我明白的告訴你
,還包括現在的……床上服務。」
  「……不!我不要!」杜熙唯感覺到舌頭溫熱黏膩粗魯的進犯耳殼,感官神經在腦中
爆炸開來。
  「聰明,現在你可以盡量講,等等你就一個字也叫不出來。」
  杜熙唯奮力扭動,不停的阻撓徐懿貴嘗試脫去他長褲的動作,「我……我是男的啊。

  然而杜熙唯那每一吋的掙扎,對徐懿貴而言都是無比的誘惑。
  「我當然知道,順便告訴你,」徐懿貴強勢的將腿卡入雙膝之間,「我只喜歡男人。

  徐懿貴沿著耳殼舔拭,到頸部那處礙眼的吻痕處重重吸吮,彷彿要將其破壞再重新標
記的狂野。
  杜熙唯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明明是被迫的行為,但是感官總是忠實到讓人悲哀。
  徐懿貴帶著惡意的看著這一切,「杜熙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也不排斥男人吧?
」他加重鎖骨附近的吸吮,杜熙唯的身軀突然繃緊,隔著衣物,他雙手開始恣意的撫摩胸
口,褻玩起來。
  徐懿貴用蠻力將杜熙唯偏過的頭轉回,強迫對方睜開那雙眼睛,「看著我啊,熙唯…
…」
  杜熙唯吃痛,被他強硬的逼著面對面。他看著對方秀美的臉龐爬滿欲望,像是夜裡的
野獸,而那張嘴一點也沒有放過他,「嗯?你害羞什麼?」
  一切都在失控。
  「徐先生,求你……不要這個樣子……」杜熙唯一開口,連自己都要不認得自己的聲
音了,有些飄忽,甚至有些顫抖。
  「……你剛剛,」徐懿貴突然笑了,「你剛剛……也有這樣對那個老男人說嗎?」
  這一句話啟動了所有待發的反應,一連串的爆炸開來。
  那雙在杜熙唯身上猶疑的大手突然進犯,隔著衣物的揉捏裡,指尖透出來的熱度透過
布料,麻麻癢癢的爬向杜熙唯敏銳的神經,再從挺立的乳首滿溢出來。
  「……你比較喜歡我這樣摸你……隔著衣服摸你,對不對啊?喜不喜歡?嗯?熙唯?
睜開眼睛說話嘛……」
  徐懿貴這次不再理會對方因為羞恥轉開的臉,將手滑進杜熙唯的裡褲,挑弄起那微微
膨脹的性器,他對杜熙唯不由自主弓起來的足背感到十分滿意。
  徐懿貴時快時慢的捋動掌中之物,在幾下快感的節奏裡偏偏再惡意的狠狠加上一絲痛
楚,讓人在高峰與低谷中不停徘徊。
  對於經驗尚稱豐富的徐懿貴而言是延長享受,對於青澀的杜熙唯而言卻是反覆折磨。
  已無暇反抗的杜熙唯下身輕易的被剝個乾淨,猛烈蜷縮的肢體仍然無法宣洩那找不到
出口的迷亂,破碎的喘息聲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雖然他極力的抑制,但是那道多年的城
牆已經在逼近臨界點的同時逐漸崩塌。
  「折磨人……太折磨人了……」
  一抹邪惡的笑容在徐懿貴秀美的臉上漾開,「但今天……應該是你來取悅我才對……

  言語伴隨著動作上的暴力,徐懿貴猛然將兩指捅入杜熙唯的雙股間,「原來……今天
你還來不及為他服務啊?……他來不及做完?嗯?」
  杜熙唯肉身已到達極限,意識亦是,他猛然睜開雙眼,面對的卻是徐懿貴賁張的肉刃

  徐懿貴狠狠的插入那被迫的敞開,但並不順利,「……你跟多少人上過床?為什麼…
…這麼緊……」
  「……沒、我……我沒……」杜熙唯語意破碎,不知道是在講給誰聽。
  徐懿貴將陰莖撤出再挺腰一插到底,「打開點……你想自討苦吃嗎?……還是說你都
是這樣調情的?」徐懿貴嘗試起抽插,在莫名體液的潤滑裡逐漸放肆起來,「其實就和你
以前一樣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不是嗎?」
  徐懿貴的肉刃時利時鈍,從裡到外亂無章法的在杜熙唯身上劃出無數深淺不一的傷口
,一次次的凌遲他、刺穿他,狠狠的把他撕裂。
  在極大的痛苦裡,杜熙唯覺得外界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
  那些律動、穢語、大滴淌個不停的眼淚,全都與他無關。這些東西在痛苦面前是如此
渺小微薄。
  夢。這是一個夢,一定是……他將目光投向窗外。
  ……沒有光,他什麼也看不見。完全的黑夜與荒涼。
  樹呢?那棵櫻花樹……他想要找傳說中的那隻青鳥。他覺得如果是牠,就會停在那棵
樹上面。他就是知道。
  找到青鳥的話,他就可以許願。他想起高中時候,他很喜歡的那個窗邊位置,窗外有
很藍很藍的天和白雲。
  「你想去哪裡嗎?」
  想著想著,他彷彿聽見那隻帶著美麗尾羽憑空而來的模糊身影對著他說。那麼溫柔的

  ……到不是這裡的地方去。杜熙唯夢囈,慢慢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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