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古木新花年年發、參伍

作者: ZENFOX (☁禪狐☁)   2022-09-27 22:56:41
  一名女子行走在嚴寒黑暗的深淵中,這裡無法施展法術,因此她不能以神識感
知四周,不過只要將靈氣凝於耳目就能令感官變敏銳,在這漆黑的地方也不至於碰
上太致命的危險。
  「有了。」女子聞到寒風裡夾雜的某種草葉氣味,她拿出工具將發現的藥草採
下來,再拿出一個鸚鵡螺注入靈氣,接著她和鸚鵡螺都憑空消失。
  鸚鵡螺是一件能容活物的上乘法器,女子回法器中和夫君相聚,她那瘸了一腿
的夫君從屋裡慢慢走出來迎接她,她撢掉衣袖上的霜雪溫柔笑說:「都說不必每次
出來接我了,你的腿腳又不方便。」
  她夫君高她一個腦袋,身形軒舉,是個儒雅斯文的男子,男子笑應:「就因為
腿腳不便才需要多出來走動,免得之後更惡化。這段時日都依靠妳出去採藥和搜羅
有用的東西,我只是這麼出來接妳也沒什麼,再說我總是擔心妳,盼著妳快回來。」
  女子牽起他的手安慰道:「會好起來的,今天我又發現不錯的藥草,對你的腿
傷應該有效。」
  「那太好了。對啦,前幾日妳撿回來的傢伙醒了,不過看起來還很虛弱,意識
還沒有完全恢復,好像不是人族,一會兒妳找看看有沒有能讓神識清明的藥吧?」
  「好,我去看看。」
  夫婦倆回屋稍作休息,接著就到隔壁小屋察看他們撿回來的落難者,那是個長
髮及地、有一雙灰眸,並且看起來冷峻危險的男子,雖然不像是妖魔,但他們為防
止來歷不明者作亂,也在小屋裡外都佈下陣法。好在灰眼男子只是恍惚坐著,任由
他們觀察和診治,即使頭頸、身上被扎了許多針也毫無反應。
  瘸腿男子向妻子描述道:「他剛醒來那會兒有些古怪,吐了很多血,我都用法
術清了。還以為他要吐血而亡,那時他頭臉都冒出了奇怪的模樣,一會兒出現一對
白色的獸耳,像狼又像狗的,還有身後炸出白尾巴,不過立刻又收回去,一會兒又
手腳張出利爪、冒出尖牙,爬在地上撓啊、滾啊,皮膚浮現鱗片,樣子太可怕了,
我都不敢進屋裡。」
  女子光是想像就蹙眉附和:「這麼古怪啊?可能是異族混血的孩子吧?」
  「唉,那真是可憐啊,這樣的孩子往往是哪一族都不認同,常常被遺棄的,該
不會是被扔下來的吧?不過他長得還真高大啊。」
  女子看向恍惚失神的灰眼青年,嘆道:「要是我們么兒平安長大,說不定也和
這人差不多歲數吧。」
  「不過可能不會生得這般高大。」
  「呵呵呵,那可不一定。要是我這個當娘親的有好好給他補一補……」
  「放心,青陽他們也都不是需要喝奶的孩子了,會照顧好他們小弟的。永韶會
平安的。」
  「永韶。」女子淚濕雙眼,正要拿帕子擦拭,就看到那青年的灰眸漸漸凝出一
點光亮。
  「永……永韶……」灰瞳男子啞聲喚出那對夫婦也熟悉的名字。
  瘸腿男詫異:「他怎麼、怎麼知道我們么兒?他活過來啦?」
  女子白他一眼:「這孩子本來就沒死好麼,他只是很虛弱。你快點再看看他的
情況如何,我方才有個驚人的猜想,他會不會是丁兄和紀娘子的孩子?」
  「那顆蛋麼?」
  女子點頭,夫妻倆一時間五味雜陳,但都想盡力治好這灰眼男子。
* * *
  一身暗紅勁裝的人們抬著一頂軟轎飛過險峻山勢,在一處緩坡停下來,入冬後
到處都積雪,山中只能賞雪景,而這一帶是鳳鳴山一處絕勝,此時還有瀑布可看。
  徐絳昕為了哄曲永韶開心,帶人出了山莊稍微透一透氣,不過曲永韶下了轎子
卻說:「我們不能離開這座山麼?」
  徐絳昕解釋:「這片山域是我的地盤,離遠了不安全。你不喜歡這裡?」
  「也不是不喜歡,不過聽說我先前散功時,害這座山的景色都毀了,你帶我走
了一路看下來也的確是……」景色很醜呢。
  「那我去城裡請些戲班、雜耍回來?」
  「不用啦,我不想看那些。」曲永韶心想看什麼雜耍呢?看你山莊裡的人表演
就夠啦。
  徐絳昕耐心哄他說:「你再忍一忍,很快我們就要結契了,之後我帶你到任何
你想去的地方。」
  曲永韶瞅著眼前的俊雅男子,忽然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如今只是個
要死不活的凡人,不吃續命丹還可能沒命。」
  徐絳昕望著他說:「因為我喜歡你。」他目光往下落,像在對待野生的生物那
樣小心翼翼伸手想去牽曲永韶,可是曲永韶卻轉身去賞景,也不知是有意還無意錯
開接觸的機會。
  「雖說被我破壞了山景,不過瀑布還是挺壯觀的啊。」曲永韶看了眼瀑布,餘
光仍留意身旁男子。他沒想到徐絳昕又伸手要來摸他頭髮,他偏頭避開,盯著徐絳
昕說:「你不是說我們相處皆以禮相待,我先前也講過不喜歡被人碰到,你為什麼
要這樣?」
  徐絳昕垂眼閃避其目光,隨後又看著曲永韶,神情有些委屈說:「是我不好,
偶爾忘了你失去記憶,但我還記得過往,再者我們又快結契了,難免會想和你更親
近點。相處這些天,我以為你能信我,也肯依賴我,多少也會喜歡我的,可我連你
的手也碰不得麼?」
  曲永韶理所當然答道:「你問都沒問我,何況我們還沒結契呢。」
  「也不差那幾天,結契後你我之間會更親密,便不僅止於牽手,還會同床共寢,
你……沒想過男子之間該如何行事麼?」
  曲永韶平靜看著他說:「你很急著想跟我睡?」
  徐絳昕似乎光這麼看著曲永韶也有些臉熱,目光游移低語:「只是想讓你早點
習慣。」
  「那你弄些春宮圖讓我看看,到時候我盡量不弄疼你。」
  「你是指?」
  曲永韶莞爾:「不是我上你麼?你這麼喜歡我,可我又還沒記起過往的感情,
讓你上我的話我害怕啊。既然你喜歡我,那你先讓我上吧,等我喜歡上你了再換你。」
  徐絳昕聽到有些愣怔,他失笑道:「我再讓人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避火
圖……」
  曲永韶忽然伸手捏徐絳昕臉頰,後者僵掉的表情變得更古怪,俊臉也被他弄得
有些滑稽,他收手噗哧笑出來,不顧徐絳昕錯愕的表情,向著瀑布大笑。
  「你好奇怪。」曲永韶笑夠了丟給徐絳昕這麼一句話。
  徐絳昕什麼話也沒回,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曲永韶笑得那麼開心,這人笑起來太
美好,滿山蕭瑟淒然的冬景在這笑容和爽朗的笑聲裡彷彿也大地回春了。他錯愕的
表情也染上笑意,但願往後的日子都能擁有這人的笑容。
  回山莊後,徐絳昕也捨不得和曲永韶分開,他隨之來到住院裡,曲永韶問:
「你今日不忙啦?」
  「忙得差不多了,今天都能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啊,我還能去找你爹說說話。」
  徐絳昕淺笑:「那換你陪我吧,今天讓我爹得一日清淨。」
  曲永韶皺了下鼻子:「說得好像我老是在吵你爹。我偏要去找他,要不你也一
起來?」
  徐絳昕答應了,和曲永韶去看徐廷曄,他也有點好奇曲永韶怎麼老是往這裡跑。
曲永韶把徐廷曄當活人一樣聊天,說了今日外出的事,徐絳昕聽得想笑,嘴角帶著
笑意。這天他們各自回房就寢前,徐絳昕喊住曲永韶,曲永韶面無表情回望他,即
使入夜了,眼前的男子依舊耀眼得令他目眩神迷,他說:「永韶,我對你是真心的,
我真心愛著你。不管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是為你,我就是為你而生的。」
  曲永韶聞言一陣暈眩,腦中像是迴蕩著誰的聲音,說了類似的話語。
  『我喜歡永韶哥哥,哥哥喜歡什麼樣的,我就變成什麼樣的。我是為了你而生
的。』
  『為了你而生的。』
  『為了你……』
  「永韶,我愛你。」
  曲永韶驀地回神,見到徐絳昕深情款款看著他,他心中卻只覺一陣煩躁,腦子
暈眩得厲害,他踉蹌了下,扶著一旁柱子才站穩。
  徐絳昕一驚,立刻上前關心道:「你怎麼了?」
  曲永韶一被他握住手就猛地甩開:「不要碰!」
  「我只是想看你的脈象。」徐絳昕皺緊眉心,實在不明白為何曲永韶如此抗拒
他的碰觸。
  「沒事的,只是今日外出玩得有些累,你不也說了麼?我散功後身子虛弱,得
長期休養。好了,我回房歇下了,徐大哥你也早點歇著。」曲永韶不讓徐絳昕再接
近自己,說完就回房關上門,然後坐到床裡把之前徐絳昕還他的儲物法器拿出來看。
  徐絳昕在門外站了許久,自覺委屈卻又心疼對方,但終究還是走了。
  「呼。」曲永韶看外面人影離開,他才仔細看自己的法器。他已經是個凡人,
本來沒有任何修為能開啟儲物法器,不過這幾日他從訪客賀禮中發現一些丹藥能助
他累積靈力,也從山莊偷到一些材料,調和後服食了幾天,每晚他都會拿法器試看
看能否打開。
  法器裡都是些零嘴和小玩意兒,還有一條項鍊,項鍊的墜子是塊像水滴般很透
亮的玉石,裡面有水在流動,他一見就很喜歡,還有幾張字畫,但光看字都不是他
的字跡,字畫上落款為韶墨,他盯著它們研究了會兒,喃喃自語:「韶墨?是指我
的筆墨麼?可這又不是出自我的手筆啊……」
  啪搭,一滴水落在畫上,他趕緊拿袖子擦掉,水又一滴一滴落下,他這才摸上
自己的臉,是濕的。「奇怪了,我好像,好像很難過。」他腦子空白一片,什麼都
沒有,本該空蕩蕩的心裡此刻被無來由的悲傷佔滿,最後抱著那些字畫坐在床裡壓
抑的哭了起來。
  徐絳昕回寢室後輾轉難眠,想起這兩天都沒再用涵光鏡窺看鄰房,又對適才曲
永韶的樣子感到擔心,於是再度施展涵光鏡,他看鏡中人坐在床裡抱著一堆雜物哭,
原是有些不解,卻在發現那些字畫後了然。他當初並沒有強行開啟屬於曲永韶的那
些儲物法器,本是想著能利用那些東西哄一哄人,沒想到那裡面竟有不少丁寒墨留
下來的東西。
  「難道……不,你已經沒有修為,不可能突破我的封印想起來的。為什麼要哭
成那樣?你有我就夠了啊,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除了丁寒墨以外。」徐絳昕沒
想到自己如今還會這樣吃醋,為了一個死去的雜種。
  時序很快就到冬末,鳳鳴山莊上上下下都很熱鬧,修真界有頭有臉、喊得出名
號的都來吃徐仙督的喜酒了。曲永韶還沒能完善自己的逃跑大計,但他不能再等了,
雖然他沒了修為,但原有的武力還在,來送喜服、伺候他更衣的幾人也對他毫無戒
心,打暈他們後他就換上其中一人的裝束,戴上法器裡發現的項鍊後溜出山莊了。
  這天的鳳鳴山莊比平時都要熱鬧,曲永韶將之遠遠拋諸身後,從之前打聽的路
徑趕下山,一刻也不敢停歇。直到他進了山下一座小鎮上才發現自己渾身汗,隨便
找了間茶館歇腳休息,附近那些人也在聊鳳鳴山莊的喜事,他端起杯子喝茶,心想
那都不關他的事了,接下來還要再跑遠一點,遠到徐絳昕找不到他才好。
  也許在別人看來徐絳昕對他百般討好、千般呵護,是其他人求都求不來的,但
他根本不想要,他只覺得無時無刻被牢牢盯緊了,窒礙難忍,就算表面沒有約束他
不可做什麼,可是他在徐絳昕那裡只感到束縛,非常不自在。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
設法逃離,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外面!
  「小弟?」
  「小弟!」
  曲永韶付完茶水錢往外走,聽到有人喊著小弟,越來越接近,一隻手搭到他肩
上的同時,他單手呈爪扭身抓去,對方靈活躲開並一臉錯愕看他。他面無表情打量
對方,那是個高瘦俊俏的男子,他歪頭問:「我認識你麼?你認錯了吧,再敢碰我,
我打斷你的手。」
  曲青陽急忙攔住曲永韶的去路,拍拍自己胸口說:「小弟、你不認得大哥啦?
永韶!」
  曲永韶抬頭盯住對方問:「你是我大哥?別亂認。你是誰啊?」
  「我曲青陽啊,你親大哥,曲青陽!天啊,你這是怎麼了,我一聽說你要和徐
仙督結契的怪消息就知道有問題,立刻就趕過來,你怎麼……」
  曲永韶看到不遠處走近另一個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警戒問:「那又是誰?跟
你一伙的?」
  曲青陽嘆了口氣解釋:「那是江叔叔,一直以來都照顧我們、教養我們長大的
恩人。你怎麼連親大哥也不認得,那你記得自己還有兩個姐姐麼?曲紅葉是你二姐,
曲槐夏是你三姐,還有你原先認了一個弟弟叫丁寒墨,你們後來結契了。唉,一時
也講不完這些,我們找個地方談?」
  曲永韶猶豫半晌點頭答應,卻又提醒道:「我最恨被騙,要是你們騙我,就該
死。」
  「小弟……」曲青陽表情複雜,露出想哭又想笑的樣子說:「啊,罷了,你從
小就是這樣直的性子,對外人更是沒什麼顧忌的。跟我來吧。」
  曲永韶看那位江叔叔對他點頭微笑,他也不由自主點了下頭,尾隨在曲青陽身
後朝一間客棧走,聽到曲青陽喃喃低語:「這是吃了多少苦才變成這樣啊,心疼死
我了。」
  江煥生拍曲青陽的肩膀安慰道:「現在人平安無事才是要緊的。」
  曲青陽要了一間廂房,江煥生設下禁制,尚存戒心的曲永韶選擇坐在離門口最
近的位置,曲青陽坐在他對面,江煥生則到窗邊那裡留意附近的風聲。因為本該在
鳳鳴山辦喜事的其中一人出現在這裡,明顯是逃出來的,或許一會兒有追兵也不一
定。
  曲青陽問:「你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吧?」
  曲永韶垂眼盯著桌面,不自覺微嘟起嘴,無奈又委屈的說:「我也不知道是怎
麼回事,一醒來就什麼也不記得,連自己姓名都忘了,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徐絳昕,
他告訴我,我叫曲永韶,父母雙亡,我倆自幼一塊兒長大,還訂過娃娃親。」
  「呸,他胡說八道什麼啊!」曲青陽沒忍住,拍桌罵了句,又怕嚇著小弟,收
歛怒火說:「抱歉,你繼續。」
  「他說我中了澤天秘境一種毒蕈,是染在古劍碎片上的,跟他爹中一樣的毒,
解毒之法只能散功,所以他逼不得已幫我把一身修為都散盡了。還說有妖魔誘拐我,
逼迫我結契,他殺了妖魔,自然就解契,又因為要為我續命,所以得再和我結契。」
  曲青陽和江煥生聽到臉色都不太好,曲青陽咬牙低語:「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敢這樣欺負我小弟、姓徐的……」
  江煥生走來握住曲青陽的手給予無聲的安慰,再看著曲永韶說:「永韶,你被
徐絳昕蒙騙了,千萬不可和他結契。當初就是他造謠你和他交往深篤,我們隱居的
濟定山那裡也無端多了許多生客,防礙修煉,所以我們才各自遠走,找尋適合修煉
的地方。我和你大哥一塊走,你與丁寒墨一起,後來你們回無名島修煉,也在那裡
結契。前些日子你來信提到你們想去澤天秘境尋親,因為你的父母就是在那裡遇上
劫難的,沒想到……如今事態會演變至此。」
  曲永韶說:「我也不可能就此聽信你們的一面之詞,除非你們有證據,證明自
己沒撒謊。」
  曲青陽點頭道:「好,我願立心魔誓,我對你方才所言絕無欺瞞。」
  江煥生同樣立下心魔誓,曲永韶聽完他們倆立誓,當即變了態度跑去拉曲青陽
的手臂說:「你當真是我大哥啊?你怎麼那麼高那麼帥啊?不過我仔細一看,我們
長得還有幾分相像呢。」
  曲青陽拍拍小弟的手淺笑:「我們是親兄弟嘛。我收到你姐姐她們的信,她們
應該也快趕來了,要在這個鎮上會合。」
  曲永韶一臉期待:「原來我有這麼多家人啊,真好。」他笑容又忽然消失,垂
眼疑惑低喃:「不過丁寒墨是我的道侶,那他如今在何方?徐絳昕說他殺了那妖魔,
難不成……」
  曲青陽趕緊安撫他說:「寒墨他很厲害,又不是人族,沒那麼容易出事的。你
先不要慌。」
  江煥生走向窗邊,突然開窗將外面的人拍落地,地上趴著的青年痛呼一聲:
「噯呀、師父你下手輕點啊。」
  「對不起,一時沒認出你。」江煥生笑著拉起徒弟聶坤說:「有門不走,怎麼
從窗子進來?」
  聶坤無辜道:「我方才去買小吃,回頭你跟曲大哥就不見人影了,我記得你們
和槐夏她們約好在鎮上客棧會合,鎮上也就只有這間客棧,我就找來啦。」
  一陣香風吹進室裡,幾隻白色蝴蝶從窗外飛過,江煥生淺笑:「說人人到。」
  曲紅葉和曲槐夏也從窗子飛進來,不過不像聶坤被誤認而挨了一掌,曲青陽把
小弟的事向她們說了一遍,曲紅葉表面看似冷靜,手卻緊緊握著佩劍忍著不發作,
而曲槐夏則是抱著小弟哭。
  曲永韶有些尷尬提醒道:「我該喊妳三姐?我失憶了,所以這就有點……嗯,
我長這麼大了,三姐妳這樣抱我不太好吧?」
  曲槐夏哭花了臉大吼:「我管你的!我可憐的弟弟啊,該死的徐絳昕,老娘要
剝了你的皮!」
  聶坤深吸一口氣過去安慰曲槐夏說:「我幫妳,一塊兒剝他的皮。」
  「多謝。」曲槐夏看清是聶坤以後,趕緊拿出帕子擦眼淚,撫順了鬢髮,嗓音
都變得細柔許多:「沒嚇著你吧?我是一時太氣憤才……」
  聶坤點頭:「我懂。我也把永韶當親弟弟一樣看待的。」
  曲紅葉對小弟說:「大哥是醫修,你讓他看看是怎麼了。」
  曲永韶走到曲青陽那兒,曲青陽掐了一手訣,雙手張出一道圓亮淺金色的光由
曲永韶的天靈向下罩,光圈落到足下就消失,曲青陽輕輕握起小弟的手說:「記憶
的確被封住了,不是太複雜的封印,只不過我修為不足,解不開這道封印。」
  江煥生出聲說:「我來試試?」
  曲青陽搖頭:「不,你也不成。」
  曲槐夏著急道:「那要不我們一塊兒上?」
  曲青陽失笑:「雖說這也是個辦法,不過我們各有各的法門和專精,一塊兒上
的話靈氣駁雜,怕誤傷了小弟,屬於下策。還是另尋他法吧。」
  客棧外面突然熱鬧起來,他們幾人往窗外看,空中飛來一大隊人馬,有抬了紅
轎的,有奏樂的,那是一支迎親隊伍,而徐絳昕則騎了一匹赤紅駿馬領在前頭,是
頭靈獸。
  曲永韶被三姐、聶坤護到身後,曲紅葉、曲青陽站在他們前方,江煥生則在最
前頭,這是他失憶以來第一次感到有點安心,他相信這些人就是他的家人,會和他
站在一塊兒。
  徐絳昕認出江煥生,優雅微笑道:「這不是濟定山那位江前輩麼?還有曲家的
人都在,這樣正好,都來吃喜酒。永韶,過來。」
  江煥生神情嚴肅道:「徐仙督,永韶不願與你結契,此事就算了吧。勉強並不
會有善果。」
  徐絳昕眼神冷下來:「江前輩想阻撓我和永韶的喜事?我和他結契,全是為了
他好,他散功後元神過於耗弱,又失了記憶,我願與他共享壽元、同擔劫難,也會
一心一意待他好,為何你們不允?永韶,我對你有哪一點不好的?你不信我麼?為
了你,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曲永韶探頭看徐絳昕回應道:「本來不必你豁出性命的,我也不稀罕你的命。
不過我說了,最討厭被騙,你對我撒謊,你真要豁出性命的話,現在就可以去死。」
  徐絳昕蹙眉:「永韶,他們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這其中肯定有不少誤會,所
以你才這麼看我。」
  曲永韶昂首喊道:「這簡單,那你也立心魔誓吧。你敢麼?」
  徐絳昕並不回應此事,反而提起不相關的話題:「江前輩,諸位曲家道友,我
是誠心邀你們來山莊作客,對永韶也是真心的。而且託永韶的福,不久前我才能夠
進階化神期,修為更上層樓。」
  曲永韶不滿道:「你別拿修為威脅人!」
  又一伙人馬從空中飛來,帶頭的是魏燃,那一頭火紅長髮的男子樂呵呵跟曲永
韶打招呼:「這不是曲兄麼?我還納悶怎麼等這麼久沒見兩位新人出面,原來都在
這裡啊,仙督親自來這兒迎親啊?不過永韶怎麼沒穿喜服?」
  曲永韶大喊:「我不跟他結契,我是被逼的,不結啦!」
  徐絳昕身旁侍從忙著解釋:「這其中有些誤會,魏少主請回山莊等候吧。」
  魏燃笑說:「我看你們也別忙啦,其他人也等了許久,我也想幫點忙,乾脆就
邀他們一塊兒過來了。」
  遠方天空陸續出現點點亮光迅速接近,他們很快就看到那是一早都在鳳鳴山莊
等著吃喜酒的賓客,孫家、狄家還有其他修真門派的代表都飛來了。
  徐絳昕冷冷看了眼魏燃,沉聲問:「你想怎樣?」
  魏燃笑得有點痞:「我說啦,我只是想幫點忙而已。就像當初,徐家幫魏家那
樣……」
  曲永韶雖然失憶,但也猜出徐、魏兩家有結仇,其他人更清楚主因就是從前為
了競爭仙督之位,兩家互相算計而結下的恩怨。
  其他跟著魏家過來的修士們都在觀望,有人提議:「既然有誤會,何不就此講
清楚?」
  另一人附和:「是啊,我們等著喝喜酒呢。」
  「是什麼樣的誤會啊?」
  徐絳昕說:「三言兩語難以解釋清楚,還是先隨我回去再說吧,永韶。」
  曲永韶回應道:「你還沒立心魔誓,要我怎麼信你?況且你所說的多半是謊言,
諸位,我並非單純的遇難受了傷失憶,是有人將我的記憶封印住了。我的家人找到
了我,告訴我實情,也為了證明他們講的都是事實而立下心魔誓,所以我信他們,
而且我原先就有道侶了。徐仙督若想證明自己沒騙我,此刻也大可以立誓證明。」
  其他門派多是來看戲的,沒想到會撞見這種事,但他們並不傻,曲永韶和那幾
人的勢力比不過鳳鳴山莊,他們不會貿然仗義相助,只是現在也忍不住開始竊竊私
語。
  魏燃聽曲永韶對徐仙督撂話,大笑起鬨:「是啊,仙督,你快立心魔誓,好帶
他回去完成儀式啊。我們全都來幫你見證。」
  曲青陽沉下臉怒道:「我不會讓小弟到鳳鳴山莊,想帶他走,除非我死!」
  曲紅葉和曲槐夏也擺出開戰的姿態,曲紅葉說:「此事並無誤會,是徐仙督想
要強娶永韶。」
  有人認出了曲紅葉和曲槐夏,和同行者說:「那不是常月庵的弟子麼?」
  「常月庵,那她們應該不會亂說才是。」
  「那不是器修江煥生麼?連上乘法寶都有辦法修好的那位。」
  「是江前輩沒錯,江前輩為人正直,不會無故惹出紛爭。」
  「他弟子我認得,姓聶的青年,在我道友那兒待過,很有天賦,是個老實的孩
子啊。」
  「鳳鳴山莊這不是仗勢欺人了嘛……之前分明說是仙督從一妖魔那兒救回和他
有婚約的道侶,怎麼跟傳聞不同呢?」
  徐絳昕的隨從聽不下那些話語了,大聲喊:「都說是很難解釋清楚的誤會了,
你們不要講些風涼話!」
  孫蓉冷笑:「何時輪到你一個無名小卒來命令我們了?仙督只要講清楚是不是
強娶了曲公子就是,敢做不敢當麼?」
  場面更混亂了,不過底下凡人躲的躲,藏的藏,就算再好奇修真界緋聞也不敢
冒出頭來,免得被波及。
  徐絳昕低聲令隨從們說:「你們安靜,別嚇著永韶了。」話說完就釋出化神期
的威壓,令在場生靈全都難受不已,修士們還能勉強撐住,只是無法再分心聊緋聞,
至於凡人則是直接嘔吐、暈厥,或嚇得屁滾尿流。
  曲永韶本就虛弱,那威壓的突襲令他當場跪坐在地上,摀嘴欲嘔。曲槐夏連忙
跑去護住他,注入真氣護好他心脈,扭頭對窗外半空中的徐絳昕破口大罵:「你
喪心病狂啊!娶不到要殺人是不是?」
  徐絳昕緩緩抬眼注視曲永韶,語調比平常更溫和的低語:「有何不可?以我如
今的修為,在場沒有誰鬥得贏我。」
  魏燃冒了一頭冷汗,臉色難看吼道:「你瘋啦?你想和全修真界為敵?」
  徐絳昕振臂釋出華星劍說:「是你們逼我的。」
  曲青陽感受到寒意與危機,猛地推開身旁江煥生,眼看華星劍的刀尖帶著迸發
的火光,即將刺爆曲青陽的頭臉,被推開的江煥生拼命將人拽進懷中,不惜用後腦
杓對上那殺招。
  眾人以為的血腥場面並未發生。
  鏗、轟!
  華星劍爆出一大團刺眼光亮,徐絳昕驚見雷電自光裡散開,同時一股驚人又霸
道的無形力量將他彈開,他往後翻飛落回靈獸背上,靈獸不安的踢著前足昂首嘶叫,
他餘光見華星劍的劍身佈滿冰霜,這本命劍正和寒氣相抗而不時竄出細微電光,僅
是這麼握劍都讓他猶如灼傷般難忍。
  「穩住。」徐絳昕一手拉韁繩低喝,試圖讓靈獸安靜下來,他額冒冷汗盯緊強
光散去的客棧房間,窗外多出了三道身影,前方現身的二者分別是曲桓陵和蘇惠詩,
而站在他們身後的那個灰眸男子……
  徐絳昕愕視那傢伙,咬牙低吟:「你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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