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將軍的報酬
奧德蘭的生活逐漸忙碌了起來。
要讓庫伊族能成為福利管理局援助的對象,必須說服議會把少數民族規劃進福利政策
之中,還要和其他議會的案子爭奪預算。光是前期的籌備就非常龐雜,尤其奧德蘭只有接
受過祭司的教育,對南鍺國社會的運作幾乎一竅不通。
阿爾沃調度了幾個蜂鷹小隊的成員,擔任庫伊族先知的幕僚,替奧德蘭惡補必要的知
識,規劃推動這一切的策略。說好聽些,奧德蘭是主事者,但實際上都是這幾個幕僚在規
劃和執行、為薩瓦多的想法開路,奧德蘭只是偶爾提出意見、大多數都還是處在學習的角
色旁聽,這整件事情需要的是他的身份,而不是腦袋裡的想法。
「你們還在討論嗎?」從軍營訓練回來的阿爾沃探了顆頭在書房門外詢問,這是他為
了奧德蘭專門騰出來和人商議的地方。
和奧德蘭同桌商議的幕僚們紛紛起身,行了軍禮,「將軍好。」
「沒事,你們坐。」阿爾沃擺擺手,看向奧德蘭。
「……還好,差不多到一個段落了。」奧德蘭說。
聞言,阿爾沃便走進去,靠在奧德蘭身邊,親了親他的臉頰,「這幾日都幾乎沒看見
你。」語氣裡還帶著些許埋怨,惹得其他人笑出聲。
從阿爾沃親自把奧德蘭帶回將軍官邸時,蜂鷹小隊的成員就知道將軍對這個Ω特別重
視,也對將軍時不時來擾鬧伴侶的行為感到好笑。
在他們眼中,這是將軍難得的深情,卻沒有人想過,對奧德蘭來說,阿爾沃這種親暱
有多諷刺可恨。
標記自己的α理應是Ω最仰賴親近的人,但這人卻是佔領庫伊高原、殺了他原先伴侶
的南鍺國將軍,奧德蘭不知道面對這個α的親近到底該擺出什麼態度。
奧德蘭推開阿爾沃的臉,「怎麼了?」
英俊高大的α朝他眨了眨眼睛,低頭附耳、用其他人都聽不見的音量道:「我想,你
該休個假了,是不是?」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奧德蘭的耳殼上,他忍不住縮了下脖子,聽見
阿爾沃又道:「上次你欠我的……沒忘記吧?」
奧德蘭咬著下唇,瞪了阿爾沃一眼,硬聲道:「我沒忘記。」嘴上逞強著說沒忘記,
卻在害怕眼前的α找他兌現。
阿爾沃沒逼他,只是執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兩下,「我會等著的。」他的輕浮言
語惹得旁邊的幕僚們和僕人們紛紛吹起口哨。
「……」奧德蘭非常困窘,他立刻抽回自己的手,「今天就這樣吧,我、我先離開了
。」一溜煙地就逃離了他專用的書房。
阿爾沃看著他離開,也沒追上去,只是笑了笑。
奧德蘭離開,眾人也收拾了東西準備散會,其中一人見阿爾沃臉上的笑容延續許久,
忍不住問出心中的困惑,「將軍,您這是……真的把他當成伴侶了嗎?」此話一出,原先
有些鬧哄哄的書房倏然安靜,都在等著阿爾沃回答。
阿爾沃在自己的官邸中通常只穿常服,讓人看了心生親切,但他的臉色一冷下來,眼
神瞬間銳利,不需要散發鐵鏽氣味的費洛蒙也使眾人感到凜然。「加夫列爾,你覺得呢?
」他反問。
「可是、他是庫伊族……您怎麼會?」加夫列爾不明白,庫伊族人甚至還曾經是他們
的戰俘,根本不需要結為伴侶就能恣意對待。
奧德蘭站在書房外,方才匆匆離開,他落了一份文件沒拿,折返回來,聽到裡頭的交
談事關己身,不好闖進去,只好站在門外,但他心中也有一樣的問題。
「奧德蘭已經是我的伴侶了,我希望你們能夠真正明白我說這句話的意思。」阿爾沃
嚴肅道,空氣裡逐漸染上淡淡的血腥氣味,警告在場的所有人,重視他所說的話。
「陛下要庫伊族人與鍺族人平起平坐,奧德蘭不單單只是附屬於我的Ω,也是你們應
該重視的、將軍的伴侶,他的地位不因他的種族而有所動搖,南鍺國裡的每一雙眼睛都在
看。」
「奧德蘭不是我的玩物。」阿爾沃說,「既然我們已說服陛下讓庫伊族成為平民,就
該真的那麼做。」
「既然如此,為什麼陛下還要我們出兵庫伊高原……?」另一個名叫卡洛斯的士兵不
解地問道。
「少數種族在南鍺國境內一直沒有發生什麼大問題,是因為他們多半被貴族控制、很
難團結,既然要庫伊族以平民的身份融入南鍺國,這就是必要的犧牲……」阿爾沃說著,
突然嘆了一口氣,打住原先講給外人聽的那些話,在蜂鷹小隊的成員們面前低聲道:「事
實上,這不是理由,主要的原因是陛下在試探我,看我會不會背棄他。」
裡頭的人愣了一下,他們都想起里卡多被逐出前對阿爾沃說的話,雖然並不是完全明
白阿爾沃話裡的意思,但也理解了將軍的處境為難,他們是阿爾沃手把手培育出來的士兵
、也是整個第一軍團的核心幕僚,馬上就表明了忠心,「我們會永遠追隨您!」
「善待奧德蘭和庫伊族人,為了我,也為了南鍺的和平。」阿爾沃最後說道,就算是
最親近他的蜂鷹小隊,也難得看到將軍如此柔軟的請求,他們紛紛允諾。
書房外的奧德蘭則轉身離開。他在廊道上埋頭快步走著,不小心撞到幾個正在做事的
奴僕,卻只能匆忙道歉、又不斷往前行,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在國家之前,南鍺國將軍對自己好,只是因為他是將軍、自己是庫伊族人罷了。他提
醒自己,這些人骨子裡流著侵略的血,之前已經奪走了他的家園,奪去他的信仰,現在還
想奪走庫伊族人的心。
而他,絕不服從。
在經過一個多月的籌備下,奧德蘭終於第一次以庫伊族人的身份,站在議會的質詢台
上。
面對另一頭議員的詢問為何要花費珍貴的稅金為少數的庫伊族人制定社會福利政策時
,奧德蘭還未開口回答,就不知道從哪丟來一顆雞蛋大的石頭,砸破了他的額頭。
一向肅穆的議會上出現如此荒唐的事情,卻沒有人質疑是誰犯下如此罪行,只是全體
哄笑,等著看這個庫伊族的Ω夾著尾巴逃走。
奧德蘭臉上表情絲毫沒有動搖,他只是拿出手帕,捂著出血的地方,等稍微止血之後
,便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薩瓦多的盤算,是透過庫伊族人作為平民進入南鍺社會,動搖南鍺國一直以來穩固的
階級結構,尤其是為貴族勢力支撐的奴隸階級。
「這並不只是單單為了庫伊族人。」奧德蘭回答,「經過調查、現今南鍺屬於自由之
身的少數種族不是只有庫伊族人,還有……」庫伊族Ω完全忽略自己受的傷,把握開口的
機會侃侃說著,因為他知道,假如他不堅持下去,那麼明日生存在南鍺國各個角落的庫伊
族人,可能就不只是被扔石頭砸破額頭這麼簡單。
答問花了很長的時間,長到他額上的血都乾了,等奧德蘭從質詢台下來時,就看到阿
爾沃等在他的隨從旁邊,臉上的表情十分冷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是誰做的?」阿爾沃迎上前去,攬住他的腰,高大的身軀壟罩住奧德蘭。在一干南
鍺國議員中五花八門的氣味裡,能聞到自己的α氣息,讓奧德蘭感覺輕鬆些許。
方才事情發生得太快,奧德蘭沒有看到是誰朝他丟石頭。
為了避免議員們生出不必要的警惕,那些被阿爾沃調度來協助奧德蘭的蜂鷹小隊成員
沒有跟在他身邊,只有阿爾沃另外調派的兩名隨從。
隨從們也沒有看到兇手是誰,這讓南鍺國的將軍十分生氣,渾身都散著刺人的血腥氣
息,看阿爾沃似乎不放棄地想替他主持公道,奧德蘭只是擺擺手,「我們回去吧。」
他的淡然讓南鍺國的將軍不悅,他皺著眉頭,「你是我的伴侶,沒人可以這樣對你,
況且這裡是議會,根本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奧德蘭看著他,目光銳利,「所以呢?你想替我聲張正義?然後這些人就知道,我就
是個沒用的庫伊族Ω,最終還不是要由您阿爾沃將軍出面才能為自己的族人爭取權益?」
「難道我就應該縱容這種情況嗎?」阿爾沃問道,語氣和費洛蒙裡都夾雜了些許憤怒
。
「不然你打算怎麼樣?殺了冒犯我的人?」額上的傷有點疼,奧德蘭只想趕快離開滿
是費洛蒙氣味的議會,他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α,直呼對方的名字,「阿爾沃,你想維護
的是你作為將軍的尊嚴,還是想維護我的尊嚴?」
阿爾沃瞪著他,「你的尊嚴就是我的尊嚴。」
奧德蘭冷笑一聲,「那您的尊嚴可真是廉價。」
知道奧德蘭在議會受傷,阿爾沃放下手上的事情就飛快趕來,沒想到自己的Ω會是這
樣的態度,他抿著唇,轉頭就走。
奧德蘭放下手上染紅的帕子,目送他離開,也沒去追,抬頭挺胸也跟著離開議會。
從議會回去將軍官邸的路上,偌大的汽車裡,庫伊族的先知沉默地看著窗外飛速而過
的景色,阿爾沃雖然先走了,還是馬上將加夫列爾派到奧德蘭的身邊保護。司機和隨從坐
在前方,加夫列爾則坐在奧德蘭的另一側,他想了想,開口道:「您不應該在議會和將軍
起衝突的,將軍也是好意。」
「把庫伊族人從庫伊高原上驅逐,也是你們南鍺國的好意。」奧德蘭嘲諷地說。
加夫列爾幾次和這個庫伊族的Ω接觸,對將軍伴侶的脾氣也摸索出了一點心得,他露
出無奈的苦笑,「這確實是陛下的野心……但您有沒有想過,就算讓你們繼續待在庫伊高
原上,當雪災再次發生,或者南鍺和東矽國真的開戰,庫伊族人難道就能安然存活嗎?」
「那你們又有想過,當庫伊族人離開了高原,他們要怎麼在南鍺國過活?」奧德蘭說
。
「所以將軍花了很多心力。」加夫列爾回答,他是蜂鷹小隊元老級的成員,從阿爾沃
成為第一軍團的最高負責人前就跟著他了,阿爾沃為庫伊族的處置犧牲了他在薩瓦多面前
累積至今的信任,還要扛住來自四面八方的質疑和反對,當中的辛苦只有阿爾沃自己最清
楚,就連蜂鷹的成員也不過略知一二。
「若不是阿爾沃將軍親自帶第一軍團上去,而是由其它軍團攻打,現在庫伊族不會有
任何活口。」
「這陣子您讀了南鍺的歷史、南鍺的種族組成,一定很清楚鍺族人是如何對待戰敗的
異族人。」加夫列爾說。
奧德蘭沒再說話。
除了奧德蘭剛來將軍官邸、阿爾沃因為標記和Ω的發情和他睡在一塊之外,兩人至今
沒再同房。
奧德蘭夜裡睡不著,心中煩憂,整個將軍官邸在夜裡陷入寂靜,他穿著睡袍,赤腳走
出睡房,走廊就算在夜裡也點著燈,不會看不清路,除了輪值的奴僕和侍衛之外,沒有其
他人。
「奧德蘭大人,您要去哪兒?」守著他這裡的奴僕問。
「我……睡不著。」奧德蘭說。
「將軍在二樓的睡房,需要我帶您過去嗎?」
「不了,我想一個人待著。」奧德蘭回答。
奴僕點頭,去拿來鞋子和披肩,示意侍衛跟著他,奧德蘭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儘管
他還是沒習慣南鍺國首都比庫伊高原溫暖許多的黑夜。
他走出主屋,在庭院中散步。
將軍官邸占地廣闊,主屋和偏屋之外,有一大片的庭院,種滿各式植栽,平日裡有專
門的人在打理,從後庭院出去,旁邊就是一座小湖,平日有許多人會在湖邊野餐或者在湖
上划船。
奧德蘭不知不覺走出庭院,來到湖邊。
庫伊高原有雪水融成的溪,聖山裡還有幾個低窪積成的小潭,但都不像將軍官邸旁邊
的這座湖一樣大,晚風帶著水氣,吹在人身上,帶走些許燥熱。
這日剛好是滿月,湖面在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有幾艘小船停靠在湖邊,無人看管
,奧德蘭站著看了會兒,身後突然傳來一句話:「上船吧。」
奧德蘭轉頭,阿爾沃穿著便袍,大概從他離開主屋時就跟著了。
庫伊族的先知在將軍無聲的牽引下上了船,在甲板上坐好,阿爾沃站著,搖起船槳,
兩人各據一側,隨著小船漂擺搖晃、離開了岸邊。
夜裡的湖很安靜,只有夜風微微吹過的聲音,以及船槳划過水面的聲音,嘩啦嘩啦的
,奧德蘭趴在船邊,夜裡看不見湖水裡有什麼,但他聽到了魚尾拍打水面的聲音,十分好
奇,把手指放在水面上,隨著船的前進滑過水面。
白日的吵鬧全在這一刻沉澱下來,月光照在人的身上,鍍了一層薄光,庫伊族人不只
頭髮是金色的,連眉毛、眼睫毛還有面部細小的絨毛都是金色的,在月光下淡淡散著光芒
。
庫伊族的先知垂著眼眸,專注看著湖面,阿爾沃看著他,本想和奧德蘭談一談的心思
瞬間淡了,繼續安靜地為他的Ω搖槳。
南鍺國的將軍把他的費洛蒙收起來,沒讓Ω聞嗅他此刻的心思,這座湖有些大,小船
划到湖中央,停下來,阿爾沃站著,下巴抵著船槳,繼續盯著奧德蘭,庫伊族的先知曉得
他在看著,卻也沒有回頭看他,依然望著水面。
大概是把庫伊族先知的指頭當成是餌食,湖裡的魚突然咬了奧德蘭的食指,嚇了他一
跳,後退了些,整艘小船因為他的動作大幅搖晃,阿爾沃立刻蹲下身來抱著奧德蘭穩住平
衡。
等小船恢復平靜、不再搖晃時,奧德蘭被阿爾沃抱在懷裡,有些訕訕道:「……湖裡
有東西會咬人。」他的意思是他不是故意要弄晃小船的。
「明天我叫人把這些魚都釣上來吃了。」阿爾沃低頭看著他一本正經說。
「……這麼大的湖,全都釣上來吃得完嗎?」奧德蘭回答,「還是不要吧,留給別人
。」
阿爾沃抱著懷裡的Ω,低聲笑了,「好吧,留給別人。」
月色下、在湖中央,只看得到小船的影子,還有船上兩個抱在一塊的人,阿爾沃此時
才淡淡放出了一點自己的費洛蒙,偷偷摸摸地纏在了奧德蘭身上,發情期之後沒幾天,他
沾在庫伊族先知的身上的味道就沒了,現在正好補上。
庫伊族的先知不懂他的心思,只知道標記他的α味道聞起來很舒適,也就安靜下來。
直到奧德蘭打了一個呵欠,阿爾沃才放開他,坐在另一側的甲板上,搖搖晃晃搖著小
船回到湖岸,等他搖到了,庫伊族的Ω也被搖睡了。
阿爾沃輕手輕腳抱著奧德蘭回去睡房,庫伊族的先知第一次面對議會,精神緊繃,這
會兒放鬆下來,睡得很沉,南鍺國的將軍把人安頓好,坐在床邊,看著庫伊族先知額上被
人砸出來的傷口,摸了摸對方的臉頰,嘆了口氣,才回到自己的睡房。
在議會爭執過後,阿爾沃撤換了奧德蘭身邊的隨從,發話奧德蘭不准單獨外出,所有
行程都必須由他陪同。
奧德蘭沒有把這個命令當一回事,從那夜之後兩人幾日都未交談,直到奧德蘭想出門
卻被攔阻,這才發現阿爾沃是認真的。
他氣沖沖地衝到書房,打斷阿爾沃和一個伯爵的談話。
阿爾沃看見他,原先還算愉快的表情立刻故意垮了下來,上了年紀的蒙頓伯爵見狀,
微笑了下,回頭便和阿爾沃道:「親愛的將軍,看來您這兒有家務事得要處理,那麼,我
們改日再談。」
奧德蘭並不關心這兩個α在商討什麼,待伯爵離開之後,忍著心裡的著急,開口道:
「我今天必須去找沙德夫,已經約定好時間了。」
「所以呢?」阿爾沃明知故問。
「你的侍衛不讓我出門。」
「我說過了,你要出門必須由我陪同。我的侍衛只是在盡他應盡的責任。」
「我不需要你的陪同!」奧德蘭忍不住急道,今天他要和沙德夫商討的議題很重要,
他不能遲到。
「我說你需要,你就需要。」阿爾沃回應,他靠過去,一手攬住奧德蘭的腰,一手替
他梳攏耳朵邊的落髮,露出飽滿的額頭,前幾日在議會上被砸出來的傷口在管家的照看下
恢復得不錯,已經結痂了,「不然你再受傷的話怎麼辦?」
「你!你憑什麼……」奧德蘭拍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憑我是你的α。」阿爾沃說,跟著往前一步。幾日不見,除了後頸上的咬痕之外,
奧德蘭身上已經什麼味道都沒有了,乾淨得一點都不像是被標記過的Ω,這讓他有一點點
不高興。
「你是我的α不代表你可以控制我的一切,也不代表我必須服從你,我不是你的士兵
。」奧德蘭說,又強調了一次,「我得出門!」
基於禮貌,阿爾沃將自己的味道收了起來,以免衝撞同是α的蒙頓伯爵,伯爵走後,
他就沒了顧忌,淡淡的鐵鏽味慢慢透了出來,包裹住庫伊族的Ω,讓對方身上沾染自己的
氣味。
看著奧德蘭皺著眉顧著生氣,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浸在阿爾沃的氣味裡,這讓南鍺國的
將軍心情好了起來,「親愛的先知,我沒有禁止你出門。」阿爾沃提醒他。
「什麼?」奧德蘭用一臉阿爾沃是不是腦袋不清楚的表情瞪著他。
「你可以開口,向我要求。」阿爾沃說,嘴角微微挑起,「在我的陪同之下,你可以
出門的。」
奧德蘭瞪大眼睛,「……我才不……」又後退了一步,他已經欠了阿爾沃一次。
阿爾沃打斷他,「聽說你跟沙德夫約在一個小時後碰面,是不是?從這裡過去要二十
分鐘的車程……你確定你要跟我爭執?還是你覺得你可以在這四十分鐘內打暈我的侍衛?
」
他怎麼可能打得過將軍官邸的侍衛?奧德蘭再後退一步,後腰輕輕撞上書桌時,才發
現他已經被困在這個高大的α身前,帶著鐵鏽氣息的阿爾沃低下頭,英俊的臉龐放大在他
面前,「我很好說話的,奧德蘭。」
「我、……」奧德蘭伸手想推開他的臉,阿爾沃捉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口,「
嗯?」
明明已是被標記過的關係,但阿爾沃盯著他的神情卻讓奧德蘭覺得自己好像被野獸盯
上的獵物,他慌張地收回手、低下頭,避開對方的視線。
奧德蘭身上是南鍺國的服飾,訂做的貼身正裝精緻繁複,有著華麗繡紋的腰帶勒出纖
瘦的腰身,很好的襯托出他的氣質。
他的身高不算矮,不過和高大的阿爾沃相比,還是嬌小許多,阿爾沃想,只要他現在
伸手一抱,奧德蘭正好可以貼在他的懷裡,從第一次見到奧德蘭開始,他就這樣認為了。
「如果你很想一直和我待在家裡,我也非常樂意的。」他說,伸手握住奧德蘭的腰,
將奧德蘭整個納入懷中。
兩人身軀緊貼,幾乎沒有縫隙,奧德蘭無處可退,整個人被抱在阿爾沃的懷裡,男人
溫熱的身軀烘暖了他的身子,他突然想起前幾日阿爾沃要他休假的背後含意,總覺得尷尬
,忍不住又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試圖讓這人離自己遠一點。
阿爾沃當然不會如他所願,反而將他抱得更緊,奧德蘭逃不開他的懷抱,眼看約好的
時間越來越近,雖然不甘願也只得妥協,聲如蚊蚋道:「你……跟我一起去……」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阿爾沃說,聲音帶上了笑意。
「……」奧德蘭咬著下唇,和阿爾沃僵持了一會兒,發現對方真的沒有要放過自己的
意思,只好又再大聲了些,「我說,請你跟我一起去找沙德夫。」
「可以啊,但是你要給我什麼當作報酬?」阿爾沃道。
沒料到他會趁火打劫,惱羞成怒的奧德蘭抬頭瞪向南鍺國的將軍,發現男人一臉笑意
望著自己,「南鍺國的將軍紆尊降貴特別陪同你出門擔任護衛,難道你不該有點表示嗎?
」
「又不是我要你……」奧德蘭爭辯著。
「距離出門時間剩下二十分鐘了喔。」阿爾沃眉眼彎彎看著奧德蘭,他身上還是休閒
的常服,要出門也得梳洗打理一番。
「……你想要什麼?」奧德蘭放棄掙扎,南鍺國人十分注重時間,會面遲到是大忌。
「什麼都可以?」阿爾沃問。
「……你不要太過分。」
「那就一個吻吧?」阿爾沃道,他比了比自己的嘴唇。「這應該不過分吧?」
奧德蘭一臉震驚地看著阿爾沃,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落入和這個傢伙打情罵俏的境地
,南鍺國的將軍厚臉皮地往前湊了湊自己的臉,好意提醒道:「你不要猶豫太久,留點時
間給我換衣服?」
「……」奧德蘭咬著牙,都已經開口求他陪同了,現在也沒時間再討價還價,「你閉
眼睛。」
聞言,阿爾沃知道自己得逞了,乖順地閉上眼睛,距離靠得太近,濃黑的眉毛、深邃
的眼窩特別清晰,少了盯得人發窘的視線,看上去特別無害的樣子,誰知道這具好皮囊下
滿肚子壞水?奧德蘭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伸出雙手捏住男人的腮幫子往外扯。
「唔!」阿爾沃從沒被人這樣扯過臉皮,沒想到奧德蘭居然會這樣做,哀了一聲,在
他想出聲抗議時,卻感覺唇上一暖,讓他微愣了下。
奧德蘭滿臉通紅,邊用袖子擦著嘴邊說,「這、這樣行了吧?」
「不行。」阿爾沃喃喃說。
「什麼、你……嗚……」奧德蘭來不及反應,阿爾沃便低頭精準尋到他的唇,再次吻
上去。
先是唇瓣相貼,而後輕輕磨蹭,緊閉的唇肉都被蹭得開了,親暱的接觸讓奧德蘭忍不
住縮了縮身子,阿爾沃不讓他退後,又貼過去,含住他的上唇嚙咬、吸吮,兩人鼻息交融
,呼吸間都是α散出的淡淡鐵鏽氣息。
被標記那幾日的交歡場景不合時宜地浮上心頭,讓奧德蘭渾身燥熱,等奧德蘭呼吸不
過來、抬手捶了阿爾沃兩下,男人這才回神、放過他的嘴。
奧德蘭的唇瓣周圍都被吻得紅了,白皙的臉頰也泛著紅暈,襯得原先就精緻的面容更
加動人好看,阿爾沃把臉埋在他的肩窩上,埋怨似地道:「……真不想讓你出門。」
「……說話要算話,阿爾沃將軍。」奧德蘭憋著聲音、好聲好氣地說,人在屋簷下,
不得不低頭。
「遵命,我的奧德蘭。」阿爾沃不甘不願道,這才去換衣服。
「……我才不是你的。」奧德蘭無力地糾正。
在阿爾沃的陪同下,奧德蘭總算順利出門。
汽車停在福利管理局的建築前,一樓是供民眾洽公的辦事處,大部分會來到這裡的人
經濟狀況都有些窘迫,衣衫襤褸、精神萎靡。
南鍺國階級分明,他的強盛來源自上流階層的團結,他的齷齪也來自於此,貴族和商
團聯手剝削平民的情況比比皆是,薩瓦多透過福利管理局照顧著弱勢平民,也藉機利用單
純來求助的民眾蒐集那些貴族們見不得人的情報。
見到那些前來求助的人,令奧德蘭想起那個死在街邊的庫伊族β,阿爾沃的副官後來
安排那些孩子和他們的父母到一些友善的貴族家庭去當家僕,庫伊族人在高原上賴以為生
的技能,到了平地之後幾乎無用武之地,這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奧德蘭撇過臉不再去看那些人,進了沙德夫的辦公室,阿爾沃和加夫列爾、卡洛斯兩
個蜂鷹小隊的幕僚跟在他身後進去,一塊參與商討,由於此案還在研議階段,沙德夫關上
辦公室的門,還囑咐秘書不要隨意讓人闖入。
他們要推動的方案不只包含庫伊族,還包含其他平民身份的少數種族,但人數不多,
為了真正掌握那些人的情況,沙德夫特別找來了平民身份的麒族人共同商討。
麒族人傳說是龍的後代,他們膚色黝黑、背生銀鱗,是數百年前從東矽國逃亡過來的
少數種族,據說可以引來水氣、幫助農作,也因此大多數被貴族爭奪、圈禁豢養,外人對
他們的了解不多。
近年來,由於機械學和氣候學的引入,掌握田地的貴族對麒族人的迷信開始削弱,轉
而仰賴新的技術,一些貴族開始解放被世代圈養的麒族人,但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不
想浪費糧食。
眼前的青年額上有著洗去家徽烙印的傷疤,看著就感覺很疼,據說他之前是亞克伯爵
家族擁有的奴隸,最近才被洗去奴籍。
奴隸是南鍺社會最底層的生命,他們被視作貴族財產,沒有自由、只能仰靠主人生存
,但是比成為奴隸更悲慘的,或許是從奴隸身份被解放也不一定,明明就恢復了平民身份
,但就連一般的平民也會因為曾經的奴隸身份歧視他們。
聽著青年淡淡訴說被解放後所遭遇的一切,沙德夫辦公室裡的人都面露不忍,沉浸在
他的悲慘中。
「我勸你們不要多事,對那些奴隸而言,或許作為貴族的財產這才是最好的。」青年
道。
「你們就這樣甘願屈於貴族之下,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掌握嗎?」福利管理局的一名
辦事員問道。
只有既得利益者,才會講出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話。青年露出嘲諷的笑容,沙德夫辦
公室裡的溫度陡降、一股青草氣味擴散開來,陪伴奧德蘭出席的阿爾沃突然擋在自己的Ω
身前,將他護在身後。
奧德蘭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利刃刺入身體裡的聲音。
南鍺國的將軍很快釋放自己強勢的α費洛蒙,試圖壓制眼前的麒族青年,他和兩個蜂
鷹的士兵迅速掏出別在腰間的手槍警戒,但還沒來得及上膛,卻突然感覺心臟重重緊縮,
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在胸口炸開、忍不住跪倒在地,被青年的費洛蒙完全壓制。
在場所有人都遭受一樣的攻擊,跪倒在地,只有奧德蘭沒事,「啊,庫伊族的傳聞是
真的呢。」麒族的青年感嘆,「麒族人可以呼風喚雨、幫助乾旱,但你們知道我們最厲害
的地方是什麼嗎?」
「成年以後的麒族人長久沒有性交會死,在死之前,我們會釋放出對所有性別都有害
的費洛蒙,可以讓人在痛苦裡死去。」麒族青年的腹股溝處插著一把匕首,鮮紅的液體往
外大量濺出,夾帶著大量的費洛蒙。
阿爾沃抓著胸口的衣襟,痛苦得喘著粗氣發出悶哼,見到標記自己的α被攻擊,奧德
蘭急了,他接過阿爾沃手上的槍,舉槍對著麒族的青年,「你做什麼?快停下、不然我、
……」
「哈!你不應該把槍口對著阿爾沃嗎?他才是害你落入如此境地的人吧?」麒族青年
笑道,大股鮮血持續從他身體裡流出來,「麒族人一旦開始散發這種有毒的費洛蒙,就回
不了頭了,必死無疑。」
麒族的青年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往自己的要害捅刀,因為失血過多,他很快暈死過去,
大片大片的血液在沙德夫辦公室的地板上蔓延開來。
奧德蘭愣住,他這輩子第一次握槍,拿都拿不穩,兩條手臂都顫抖著,阿爾沃掙扎喊
了聲:「奧德蘭……」接著就暈過去,其他一塊參與會議的人早就全都倒下,只有對費洛
蒙不敏感的庫伊族先知還清醒著。
誰都想不到竟會在福利管理局的局長辦公室被麒族人的費洛蒙攻擊。
麒族青年說的沒錯,這是他可以親手殺死阿爾沃的大好機會,奧德蘭咬著下唇,站在
原地,面對眼前的情況,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沙德夫、阿爾沃和兩個蜂鷹的隊員、福利管理局的辦事員都已經失去意識,他可以一
槍一個像阿爾沃的士兵一樣把這些人都殺了,為納米、長老們,為他死去的那些族人報仇
。
但奧德蘭就是下不了手,他抖著手想上膛,卻不知怎麼弄的把彈匣打開了、所有子彈
都掉出來、撒落一地,庫伊族的先知懊惱地從喉間發出挫敗的吼叫,才丟下手中的槍,架
起沉重的阿爾沃、拖著人先離開沙德夫的辦公室。
外頭的人見狀嚇了一大跳,這才發現剛剛局長辦公室裡發生大事,趕緊跟著入內幫忙
、把受到攻擊的人都送到醫院。
奧德蘭跟著阿爾沃一路到了醫院,臉上都是眼淚,他不是為受傷的α著急難過。
第一軍團已在庫伊高原駐紮,庫伊族人沒有武力能夠奪回屬於自己的聚落,回不去原
本生活的地方,只能待在平地與鍺族人共處,如果現在阿爾沃死了、這些人死了,庫伊族
人很可能會被麒族人拖累、繼續過著艱難的生活,甚至因為此事變得更難生存。
庫伊族的先知從未這麼掙扎,不管選擇殺或不殺阿爾沃,他都覺得非常痛苦,只能無
助地落淚。
他想到了阿爾沃之前說的那句話:「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不是最好的謀略。」終於明白
是什麼意思。
麒族人瀕死前的費洛蒙攻擊是只有圈養奴隸的貴族間才知道的事情,但沒人可以處理
這種有害的費洛蒙,醫生們束手無策,翻遍典籍都找不到解決的方法,奧德蘭坐在病床邊
,眼淚止住後,呆呆看著昏迷中臉色蒼白的阿爾沃。
蜂鷹小隊的其他成員很快趕到醫院,他們封鎖了將軍遇刺的消息,畢竟阿爾沃手握兵
權,若他真的死去,可能會讓整個南鍺國陷入動盪。
看著很快變得虛弱的阿爾沃,奧德蘭感到一陣一陣心慌,他忍不住抬手去碰觸不久前
還向他討要報酬的南鍺國將軍,在庫伊聚落裡,若有人生病了,除了草藥之外,只有神官
和祭司的祈禱,他不知道鍺族人這些看起來很厲害的醫生和他不曾接觸過的儀器能不能挽
回阿爾沃的生命。
庫伊族先知的手掌接觸到阿爾沃的手背時,一直纏繞著阿爾沃的麒族人費洛蒙,突然
稍微淡了些。
一旁看護將軍的α醫生很快察覺,露出訝異的表情。
通常只有強勢的α或Ω能夠利用自己的費洛蒙清理比自己弱勢的那些費洛蒙,但是剛
剛他已經找過幾個α和Ω來,對麒族難纏的費洛蒙都沒有用。
金髮紅眼的庫伊族人沒有氣味,對常人的費洛蒙氣味敏感度也低,但這個無味的種族
和鍺族人同樣是靠著費洛蒙維持運作的,只是因為聞不到,無從判斷庫伊族人的費洛蒙到
底是強是弱,那名醫生按住奧德蘭的手腕,「奧德蘭先生、您不要放開。」
奧德蘭看著他,不明所以,那名醫生又說:「您能感受到將軍身上的氣味嗎?」
奧德蘭點點頭,「都是那名麒族人的味道。」
「請您試著、對阿爾沃將軍釋放您的費洛蒙。」那名醫生說,庫伊族是無味的種族,
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費洛蒙控制,「我知道這個請求聽起來有些荒唐,但是您把注意力集中
在後頸的性腺。」
α醫生把手按在奧德蘭的後頸上,庫伊族的Ω本能感覺到危險而縮起脖子,一般的Ω
被按住這裡都會釋放大量的費洛蒙,來驅逐威脅,雖然奧德蘭沒有氣味,但他也是一個Ω
,有可能只是常人聞不出庫伊族人的費洛蒙而已。
奧德蘭不懂他在幹嘛,但原本他就只是想為阿爾沃念禱,便閉上眼睛,兩手覆著阿爾
沃的手,緩緩為這個α念著庫伊神的祝福。
果然,那些麒族人的費洛蒙逐漸散去、最終房裡只餘消毒水的味道,阿爾沃的臉色也
逐漸恢復,慢慢釋放出自己的鐵鏽氣息,一直過快的心跳終於變得穩定。
「天啊!等這些病人都痊癒之後您願意來協助我們的研究嗎?」那名α醫生興奮道,
拖著奧德蘭去其它人的病房,一一為受到麒族費洛蒙攻擊的人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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