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cangwei (蒼微)
2022-10-24 01:30:59※ 笑一個吧.上
※ 很忙很忙,所以將就一下吧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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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光陰彷彿倒回初識,依舊是一張沙發兩個人,籠罩在暖黃的水晶燈下。
夏油傑記得他在告訴五条悟,早點去休息不要等他時,五条悟打自心底流露的不捨與
掙扎,於是他將必要的事務都安排在日間進行,留下一大段空白的夜晚,以為五条悟會興
高采烈地黏上來。
沒想到一起吃完晚餐的五条悟,遠遠坐到沙發的另一端,交疊的長腿自在擱於矮几,
捧著平板瀏覽。
拎取新買的書籍,夏油傑遲疑片刻,才沉默在慣常的位置落座,他反覆思索晚餐經過
,不過每一個動作與每一句對談都很愉快,他想不出有任何問題。
悄悄瞥向五条悟的側臉,五条悟立刻就注意到了,眼神短暫相接,夏油傑就迅速收回
,他隨意翻開書頁,故作鎮定地上下掃視,但字句模糊成抽象的圖案,他無法理解,不由
得又望向五条悟。
「傑,那本書、有什麼問題嗎?」
「嗯唔、沒有。」夏油傑慌亂捏起書的切口,又放開,撥動的頁面帶起一陣微風,他
卻沒有感受到些許清涼,而是無數說不出的煩躁,最後他乾脆闔起,轉頭對疑惑的五条悟
比劃兩人過大的間隔,表情相當認真,「悟有什麼話都可以直說,就算是不好聽的話也沒
關係,不需要……坐得那麼遠。」
五条悟不動聲色地關掉網站分頁,內容類似戀愛相談討論區,他的腦海盤旋著他所看
見的戀情保鮮秘訣——距離產生美感。
他凝視夏油傑緊皺出豎紋的眉間,心想距離產生的,恐怕不是美感,而是憂鬱吧?
不過除了工作以外,近來極度重合的休息時間令他徬徨。
每個人都需要有一個獨享的空間,過去錯開的工作時段,能讓他攢緊珍貴的相聚而沒
有太多負擔,他回憶起他興致勃勃地黏貼模型漢堡上的芝麻,用尖細的雕刻針壓出一個個
逼真的凹窩,對於旁觀者來說,無比枯燥乏味。
而夏油傑僅是無聲看顧著加熱的樹脂,對於他早已習慣的刺鼻異味沒有任何抱怨,直
到他亮出手底完成的上層麵包,才發現淺淺笑著的夏油傑似乎有一絲寂寞,所以他問:「
傑,你想做生菜嗎?很好玩的喔!」
「看悟做得那麼認真,想必是用在很重要的地方吧?」夏油傑沉吟許久,眼底的興趣
一閃而過,他站起身,掩飾掉最後一些思緒的痕跡,「對了,悟想喝茶嗎?我有買蜂蜜喔
。」
「傑你不覺得桌上一堆裝滿液體的杯子,等等不小心跟熱茶搞混,我一喝就完蛋大吉
了啊?」五条悟連忙將夏油傑壓回椅子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半滿水盆,「好啦好啦,就
兩片葉子而已,如果失敗我就捏成高麗菜球。」
「悟的意思是、無論如何,總會有別的用途嗎?」
「對啊!到時候我就把捏好的高麗菜球,混在昨天去超市買的那堆菜裡。」
「什麼?悟你到底在想什麼?」
「傑你不覺得在切菜的時候,中心突然掉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今天、晚上七點、
老爹的店、不見不散』,很讓人興奮嗎?」
「不、姑且不論既然決定要烹煮餐點,又到餐廳約會的意義何在?光是在蔬菜裡發現
不該出現的異物,就足以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了,明明可以當面說、手機通話說,也可以
發訊息說。」
「傑你這麼說對得起桃太郎嗎?我看桃太郎裡面的婆婆在桃子切開的瞬間很高興啊!
」
「其實我以前讀桃太郎的時候,一度很欽佩老婆婆的刀法,成熟的桃子和嬰兒皮膚都
相當柔軟,但老婆婆卻能夠順利切開巨大的桃子,嬰兒毫髮無傷。」
「欸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要讓老爺爺跟老婆婆撿到桃太郎了。」
「嗯?為什麼呢?」
「傑你現在想像老爺爺年輕了三十歲、不四十歲好了,他面對大桃子,向還年輕貌美
的老婆婆展示他健壯有力的二頭肌,接著抽出祖傳的菜刀在桃子上比劃,覺得切開桃子天
都黑了,就把菜刀往後一甩,他拔起釘在老樹樁上的柴刀,啊喳一聲一刀劈開大桃子,然
後……」五条悟對著一臉疑惑的夏油傑聳肩,「桃太郎全劇終。」
「噗哈哈、老爺爺的名字該不會就叫五条悟吧?完全就是悟會做出來的事嘛。」
「嗯哼,順帶一提,老婆婆的名字就叫夏油傑喔!」看著笑得開心的夏油傑,五条悟
認為他應該是想跟著一起笑的,但他不知怎麼提不起勁,注視夏油傑的側臉,許久才彎起
一抹微笑。
「玩笑話就說到這裡為止。」夏油傑瞄往五条悟的眼神,隱約蘊含在意的溫暖,轉換
話題的語氣有些生硬,訴說的速度快到能清楚感覺夏油傑的羞慚,反倒讓五条悟心想,只
是個玩笑而已,愉快地笑了起來,夏油傑有些急迫,「所以悟說的生菜,要怎麼做呢?」
五条悟站到夏油傑身後,輕握住他的手,在水盆裡撒了瓢淺綠色的合成樹脂,顏色不
太符合,便隨意增加半瓢白色,他放手的同時,催促夏油傑將手伸到水底,捻住樹脂邊角
往下拖。
「這個姿勢……」夏油傑似笑非笑,原本想揶揄五条悟老是藉各種機會貼近他,但五
条悟汗涔涔地驚醒,卻笑著對他說,冬天就到醫院睡的場景掠過他眼前,他抿起嘴唇,謹
慎而緩慢地拉動漂浮於水面上的合成樹脂,「對嗎?悟,是這樣拉的吧?」
「傑太小心了啦!隨意一點隨意一點。」五条悟的左手掌探入水盆,迅速壓沉夏油傑
的手背再提起,看起來很粗魯,實際接觸才會知道,力道非常輕柔,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
成品的表面光滑圓潤,大部分都經由夏油傑完成,搶救不及的五条悟,前後翻看連高
麗菜球都捏不成的綠色薄片,瞥過夏油傑凝重的側臉,恣意甩掉薄片上的水珠,直接往頭
上一頂,他笑著拉夏油傑的手臂,迭聲喊:「傑傑傑你看!河童!」
夏油傑微怔,很快就歡暢地笑了起來,聽見五条悟慫恿他這次拉慢點,再做一個圓盤
扮河童,他不可置信地問:「那生菜呢?」
「聽說扮成河童做的生菜更像生菜喔!」
「我明白了,反正就是再快一點。」
「不然打個折,忽快忽慢怎麼樣?」
「呵呵,那會變成什麼樣子啊?」
「唔嗯、大概就是失足落水的河童吧!」
這次夏油傑拉出皺折感強烈的生菜,連葉脈都很逼真,五条悟滿臉惋惜地嘟噥著,好
似非常想要看夏油傑的河童扮相。
「悟不繼續做其他部分會來不及的吧?」夏油傑的手指自五条悟頭頂拂過的姿勢很自
然,綠色圓盤轉眼就戴到頭上,「這樣、可以嗎?」
應當是滑稽的景象,五条悟卻沒有笑,他甚至不太記得那片綠色圓盤之後的歸宿,只
記得夏油傑回頭時,笑瞇起來的眼睛,所有的線條都柔軟而溫和,像一場微醺的甜夢。
「也沒什麼,只是、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書了吧?」五条悟從記憶底層返回,夏油
傑需要一點私人空間這個念頭,僅是他毫無根據的直覺,他望著嚴肅到皺起眉頭的夏油傑
,總是無所畏懼的他,沒來由地有些理屈,他紅著耳根搓擦後頸,偷瞄夏油傑手上的書,
《論幸福》三個大字,他光是看見就想打呵欠,硬是要朗讀給夏油傑聽,也只會零零落落
到無法理解,「總之不是傑想的那樣啦!」
夏油傑聞言鬆了一口氣,隨後便對如臨大敵的自己感到好笑,他倚靠沙發椅背閉了閉
雙眼,才側過頭,低聲安撫被他傳染慌張的五条悟:「悟沒有說,我還沒發現,確實已經
很久了,那、我就先享受一下了喔!剛好訂了一批書,正愁沒有時間可以看呢!」
五条悟原本跟著夏油傑嘴角上揚的幅度笑,但聽到夏油傑想看的書不只一本的時候,
表情裡透出微弱的鬱悶,可是他依舊板起臉極力隱藏,鄭重地說:「嗯、傑有需要可以直
接講啦!隨時!」
「悟,看書會累的喔。」
「嗯?」
「所以、等一下再麻煩悟陪我聊聊天吧。」
「知道了。」五条悟撐在沙發墊上的指尖抽動,但很快就隨著不知所措的眼神收回,
夏油傑此刻的笑容太過炫目,令他想要立即推翻剛說出口的話,他反覆開啟關閉著視窗,
在空白輸入欄中鍵入一串亂碼,再點擊刪除,平板發出的微弱螢光讓他愉快的笑顯得色彩
飽滿,卻又斑駁得有些寥落,夏油傑凝視他的側臉,光是撫摸封面,遲遲不肯開始閱讀,
令他不滿地說,「傑你趕快看書,不要理我啦!」
等到夏油傑真的將注意力投入書籍,五条悟才以餘光窺視夏油傑安穩的側臉,他突然
覺得心裡很空曠,宛如一顆癟掉的氣球,落在地面飄不起來。
當時說要去泡茶的夏油傑,也是這種感覺嗎?
他茫然地拉動網頁捲軸,夏油傑淺淺的呼吸聲規律傳進他的耳際,他很快就開心起來
,夏油傑就待在他一伸手就能觸碰的地方,所以沒問題的。
夏油傑閱讀了一段時間,忍不住透過眼瞼,輕揉發痠的雙眸,甫睜開就發現五条悟先
是以兩根手指模仿走路的姿勢,緩慢靠近,而後順勢躺在他腿上,湛藍的眼底有愉悅的光
芒,笑著說:「傑,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喔!」
「我不是一直……」疑惑的夏油傑聽見五条悟心底小小的寂寞,他有些內疚,沒有早
點察覺五条悟的心情,卻又好似在寒冷的天氣裡,飲用溫熱得正好的茶水,他垂下眼簾,
胡亂揉搓五条悟的前額與眼睛,笑著嘆息,「好久不見呀悟。」
「就說了不要像摸小孩子一樣摸我的頭啦!虧我還找到很有趣的東西想給你看!」
「那這樣呢?」
夏油傑用指尖來回輕劃五条悟的脖子與耳後,五条悟笑著扭動,邊擋住夏油傑作怪的
手指,邊抗議道:「更糟糕了,這根本就是逗小寶寶才會出現的動作吧?」
「是是是、是我不對,沒有注意到我家的五歲悟,已經是個懂事的大孩子了喔。」
「敷衍!既然想哄人就要誠懇一點啦!」五条悟雖然拉長了臉抱怨,但還是高舉平板
給笑得開懷的夏油傑看,「欸傑,你看墨西哥的聖誕節會敲這種叫做皮納塔的東西耶!」
皮納塔是一種以紙或黏土做成的容器,形狀不一,有驢子、小馬與多角星等,高掛於
寬敞的處所,參加遊戲的人要矇住雙眼,原地轉幾圈以後,再用手裡的棍棒敲擊皮納塔,
打破的瞬間,裡頭填充的糖果餅乾就會掉出來,讓所有人撿取。
「我看看、先讓矇眼的人喝一杯龍舌蘭酒的shot再轉圈?呵呵,悟會在轉圈之前就醉
倒在地上的吧?」
「吼!明明就有一般玩法的介紹,為什麼傑你第一眼就看到地獄玩法啊?」
「可能是職業病吧?」夏油傑一點都沒有困窘的模樣,笑著抬頭打量屋內空間,「但
是要敲皮納塔的話,好像沒有適合的場地,悟要不要將就一下,一起去買些喜歡的點心吃
就好了呢?」
「我又不是為了要吃糖果,皮納塔的重點是敲!是轉圈圈以後,擾亂對方到敲不到的
醍醐味啊!」
「那夏天到海灘敲西瓜是不是更好一點呢?皮納塔似乎很難買到,自己做的話,敲碎
又很可惜。」
「那我們聖誕節要做什麼?我已經吃膩肯德基了。」
夏油傑此時才明白,五条悟是想找件在聖誕節能一起做的事,本就柔和的嗓音變得更
輕更軟,他低聲說:「都可以呀,一起到街上散步也可以,悟不是很喜歡聖誕節的燈飾嗎
?有很多地方都有佈置喔。」
「只有散步的話,傑不會覺得無聊嗎?」
「不會喔,因為、跟悟在一起嘛。」
五条悟猝不及防地紅了耳根,臉上的笑意更是怎麼以手背遮擋也掩蓋不住,他索性不
再隱藏,興奮地調出地圖,接連指出好幾個地點,明亮的聲音裡彷彿嵌滿了期待:「那就
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一大塊!旅遊簡介裡面標注這些都是不可錯過的人氣景點喔!」
「繞六個街區嗎?呵呵,悟你饒了我吧。」
「那兩個街區可以嗎?這樣走的話可以看到最多不同的聖誕裝飾。」
原本覺得在嘈雜擁擠的聖誕夜,繞兩個街區也很勉強的夏油傑,瞥見五条悟就算有些
沮喪,也沒有討價還價,依舊低著頭,認真研究行走的路線,思索片刻,他笑著說:「三
個,極限是三個喔!所以這邊也可以逛。」
「那逛完的話剛好可以去這間店裡休息!傑我跟你說,這間店的笑臉甜甜圈很有名喔
!不只有甜甜圈,也有鹹的三明治、熱茶、咖啡還有酒,幾乎想得到的飲料都有喔!」
「聽起來是間很舒服的店呢。」
「對吧?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暗自煩惱無法好好給予回應的夏油傑發現,他不需要耗費太多力氣,也能順利與五条
悟相處。
打定主意要補償五条悟的那刻,夏油傑曾以為他會失去自己的時間,從沒想過,能在
有另一個人的空間裡,仍能專注在他喜歡的事物上,更意料不及的是,他好期待每天五条
悟的靠近。
他不知道,原來臀部可以用來跳,也不知道背脊可以用來爬,五条悟可以每天都換一
種花樣,彷彿有無盡的精力,讓他既困惑又驚訝,但最後剩下的僅有期待與好笑。
於是某天,晚歸的五条悟一言不發地躺下,側身枕著他的大腿,他還以為五条悟只是
累了。
他隨手扯下披掛於沙發椅背的薄毯,覆蓋在五条悟身上,五条悟沒有像平常一樣,彷
彿遇見什麼好事般,扭動著身體朝他笑,他停頓片刻,指尖才輕輕順沿五条悟的髮流,比
劃幾下,想了想,轉向拍撫五条悟的手臂,溫聲道:「悟很睏的話,還是去床上睡會比較
好吧?」
「三十分鐘、只要三十分鐘就好了。」
五条悟回應的聲音很微弱,有股說不出的疲憊,夏油傑沒有回應,僅是看了看計時器
,仔細拉好薄毯,不讓冷風鑽進去,接著翻開手裡的書籍。
他很喜歡《論幸福》這本書,雖然被分在哲學類,卻是無數輕鬆易讀的小故事集合,
延伸的道理他有時候同意,有時候啼笑皆非,但給人的氛圍形似溫暖的幸福,令他總是不
由自主地想起五条悟。
再一次,他毫無自覺地浮現微笑,打算閱讀完畢之後,挑選幾篇念給五条悟聽,不知
道五条悟到時候會同意、反駁,抑或是拚命掙扎著不要睡著呢?
有句話突然鑽進他眼底——
不是因為幸福所以笑,而是笑了才會感覺幸福。
打從與五条悟相識以來,夏油傑對於五条悟特殊的行為一直感到懵懂,後來他將那些
當作五条悟獨特的個人風格,倒也不是無法接受,雖然有時候會感到有些困擾,但等到孤
身一人,最先回憶起的,卻都是那些胡鬧的畫面。
而今,他驀地想追逐五条悟背後的動機,思索同時,一併浮現的是五条悟總是認真地
蹲下來望著他的臉,還有他聽過無數次,卻覺得沒頭沒尾的「啊!笑了」,以及在打招呼
以前,就先展開的燦爛笑容。
就好像他在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就好像光是見到他便感到幸福。
宛如漣漪般的難過,自五条悟心底傳來,細微到不屏住呼吸仔細聆聽就無法察覺。
夏油傑瞪大雙眼,過晚發現的他無措地幾度屈伸手指,考慮許久才嘗試以指腹輕柔摩
娑五条悟的耳後到頸脖,往常他只要一碰,五条悟就會笑到打滾,現在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更擔心了,但他依舊一下接著一下地撫摸著。
沒過多久,五条悟就輕輕攫住他的手指,乾笑兩聲問:「傑,你在劃什麼啊?重複那
麼多次、我知道了!是在寫我喜歡你嗎?」
夏油傑沒有出聲,他毫不費力就掙脫五条悟的手,掌心順著五条悟頸部弧線,像是擦
除字跡般抹拭,他緩慢且慎重地在平滑的皮膚上書寫,我喜歡你。
五条悟的耳根漸漸發紅,先是側身像要躲避般地稍稍蜷縮,接著微揚起頭像是要偷瞄
夏油傑,晃動幾下,終究還是翻過來仰躺,他的眼神四處飄移,偶然對上夏油傑關心的目
光,他囁嚅幾次,才悶悶地問:「傑,我、你覺得我是不是個冷血的人啊?」
「悟為什麼這麼問呢?」夏油傑的眉頭抽搐了下,便恢復如常。
「手術、失敗了,是、今天的第一臺。」
「今天只開一臺嗎?」
「七臺,今天開了七臺,不過其他的沒事。」
夏油傑抓起五条悟來不及收回薄毯裡的手,攤平之後仔細研究掌紋,若有所思地淡淡
感嘆:「啊啊、原來神之手的標準這麼嚴格呀,成功是沒事,失敗了就是冷血。」
「也、也不是這樣。」
五条悟在夏油傑充滿鼓勵與安撫的微笑下,斷斷續續述說,他講得相當簡略,也稍微
帶著一些不熟練的顛三倒四,夏油傑花了一段時間才拼湊出事情全貌。
今天失敗的手術是個肝硬化末期的病患,反覆的腹膜炎與意識喪失,讓七海建人決定
使用活體換肝治療,由於是罕見血型,好不容易才找到外甥女的肝臟符合條件,不過外甥
女卻在身體檢查的時候,意外發現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女性的肝臟本來就比男性小,再加
上孕育新生命,七海建人擔心外甥女捐贈了大部分的肝臟後會有危險,就勸她不要捐了。
原本外甥女有取消捐贈的念頭,但病患已經沒有辦法再等待,外甥女終究是面有難色
地簽署了同意書。
七海建人評估自己動刀的手術成功機率過低,詢問過五条悟的意見後,就將病患轉給
五条悟處理。
五条悟對於這樣的捐贈者也很謹慎,他反覆計算數次該取下的肝臟重量,也找了灰原
雄以及婦產科的新田明討論,但劃開外甥女腹部,看起來健康的肝臟卻稍微挑起便像豆腐
般碎裂,原因不明,飛快止血修復後,五条悟決定取消活體換肝。
此時,五条悟注意到病患引流的腹水裡,有零星的食物殘渣,他猛然意識到病患反覆
的腹膜炎,很有可能不是肝硬化的併發症,而是由於某處腸胃穿孔,他開腹探查後,果然
在小腸發現一個非常細小的破孔,縫補完再清理過病患腹腔,他還專程確認了病患的肝臟
狀況,維持得好還能支撐一段時間,有機會找下個捐贈者。
他向家屬說明了狀況,家屬先是不可置信,接著低聲咒罵了外甥女幾聲,五条悟忍不
住皺起眉頭,嚴厲地拋下一句:「有時間在這邊講廢話,還不如快去找下個符合的人。」
家屬想著還有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病患沒有換肝這件事,僅是簡單說了句手術
成功,打算過幾天再說明。
沒想到病患下午便偷溜出醫院,喝空一整瓶威士忌,外加一大堆海鮮慶祝,接著就失
去意識,被送回御三家醫院。
經過一系列的治療,病患還是很快就併發嚴重的腦水腫,乙骨憂太聯絡伊地知潔高以
麻醉抑制惡化,但沒什麼效果,打算請夜蛾正道為病患開顱減壓,但夜蛾正道恰巧在動手
術,於是病患兜兜轉轉又回到剛忙完的五条悟手上。
一眼就看出病患已經全身器官都開始衰竭,很快就會死亡,就算開顱也沒有用的五条
悟,罕見地愣怔片刻,他不知道他的眼睛為什麼突然失靈了。
直到乙骨憂太向他報告了事情經過,他氣得一把甩掉無菌衣,什麼都不想解釋,掉頭
就走。
一想到就算換肝成功,外甥女冒著生命危險捐贈的肝臟,也會被這樣糟蹋,最後的下
場依舊是再次肝硬化,他就忍不住罵道:「這傢伙沒救了,直接通知家屬準備後事吧!」
焦急的伊地知潔高發現自己派不上用場,不斷期盼著能有人來幫助病患,看到五条悟
有空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覺得五条悟一定有辦法,沒想到五条悟光是看,什麼也沒做
,以為是下班時間快到了,五条悟嫌麻煩不願意處理,一句「冷血」脫口而出。
五条悟頓了下,最終沒有停止離開的步伐。
「踐踏別人好意的傢伙,根本沒有接受治療的必要,他活該!」五条悟用這句話作為
整個故事的總結。
夏油傑不敢相信這是五条悟會說出來的話,雖然五条悟喜歡胡鬧,但他一直都沒有惡
意,那瞬間,他還以為眼前的五条悟是誰假扮的。
他想問,你真的是悟嗎?
伴隨氣憤的話語,自五条悟心底滿溢出來的是——無盡的悲傷與內疚。
夏油傑瞪大雙眼,隨即眉頭緊皺,他知道他應該安慰五条悟,不過生命的重量是無法
以單位估算的,不能說他挽救了其他六條性命,就忽視沒有成功的那一條。
無論是附和或反駁都不對,他無話可說,僅能表情凝重地垂下眼簾。
他一側臉頰突然被五条悟輕戳,凝視他皺起眉頭的五条悟,眼底的藍是代表悲傷的藍
色,但仍然努力地翹了翹嘴角,略帶輕快地說:「傑,有酒窩。」
「我才沒有、那麼可愛的東西。」夏油傑雖然反駁著,卻持續回想五条悟嘴上說著狠
辣的話,心裡盛滿悲傷,想著書上看到的「笑了才會感到幸福」,然後既難過又內疚的五
条悟用手指戳他的臉頰,企圖逗他開心,於是他勉強笑了笑,思考片刻,夏油傑湊到五条
悟耳邊問,「悟想做愛嗎?想的話,這次姿勢讓我決定好不好?」
沒有反應過來的五条悟直接說好,但在聽清楚夏油傑的要求後,他就忍不住瞪大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