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小牧翻開牌，跟海允介紹遊戲怎麼玩。
　　「撲克牌的心臟病有玩過吧？」見海允點頭，小牧繼續說：「撲克牌心臟病是喊數字
，喊到與牌面跟數字相符合的，就往牌堆打下去。德國心臟病不太一樣，它有四種水果，
數字分別是1到5，我們兩個各自翻開自己的牌，相同水果情況下數字加總，總數為5的話
，就按鈴。」
　　小牧把響鈴放在桌子中間，叮叮叮按了幾下，因為有事先調過，聲音不會太大聲影響
其他桌玩家。
　　袁海允花了幾秒鐘理解規則，規則不難，玩法就是考驗即時反應。
　　「我們來試玩看看。」
　　小牧給兩人都發了一疊牌，遊戲開始。
　　水果牌一張張被掀開，有鑑於袁海允是第一次玩，小牧放慢了速度，單張綠色檸檬5
出現，沒有其他檸檬牌，小牧直接按了響鈴。
　　叮地一聲，海允還有些發愣。
　　「這樣就是你輸了，你要給我一張你的牌。這樣可以理解遊戲的玩法嗎？」
　　被抽走一張牌的海允點頭，眼中還有一點懵，但他知道要怎麼玩了。「可以，懂。」
　　「那再來喔！」
　　翻牌翻牌，叮！
　　翻牌翻牌翻牌，叮！
　　翻牌翻牌翻牌翻牌翻牌，叮！
　　翻牌翻牌翻牌翻牌，叮！
　　翻牌，叮！
　　袁海允超不甘心，怎麼他就沒有一次打到響鈴。
　　小牧賊兮兮地笑，他可是多年玩家，遇見這種小嫩咖怎麼可能會輸？「再來？」
　　「再來！」袁海允久違被點燃起好勝心，他也要贏一次啊！
　　翻牌翻牌，叮！
　　翻牌，叮！
　　翻牌翻牌翻牌，叮！
　　翻牌翻牌翻牌翻牌，叮！
　　翻牌，叮！
　　一輪下來，袁海允的牌全數輸光，眼中難得泛起情緒，滿是委屈與難以置信，他一次
都沒有摸到鈴！一次都沒有！
　　「別說我欺負新手。」小牧重新洗牌發牌，「要我讓你一點嗎？」
　　被這樣讓牌真的很令人不滿，袁海允雖然很想硬著脾氣說不用，最終還是妥協，「不
必讓我太多，讓一點點就好。」
　　「一秒。」小牧一邊陪玩一邊還要注意另一桌的客人情況，「總數5出現後，給你一
秒鐘的時間，我等你一秒，要是這樣還按不到鈴……我們就換別種遊戲好了。」
　　覺得自己被看輕，袁海允哼了一聲，點燃起遊戲勝負欲，「我一定會按到鈴，繼續！
」
　　翻牌翻牌翻牌翻牌……叮！
　　這一秒的停頓，袁海允馬上抓住機會，第一次拍到響鈴。
　　而小牧就晚一點點拍下去，所以手掌直接覆蓋在袁海允的手背上，壓覆著。
　　本來要開心歡呼，袁海允旋即意識到他的手背被人握覆，愣了愣，他抬眼看向小牧。
　　「恭喜！」
　　「你的手……」
　　「喔！」小牧狀似這下才發現放開手掌，驚呼了聲，「抱歉！」
　　袁海允有點惶然眨眨眼，這是不小心的意外吧？他不是被吃豆腐吧？看著眼前笑意燦
燦的大男孩，只覺得自己想太多了，要吃豆腐也會挑對象，對方外表遠勝他這麼多，雋朗
帥氣、宛若雕刻出來的立體五官、俊眉大眼……吃他這種小透明邊緣人的豆腐做什麼？
　　「老闆，我們要換遊戲。」
　　另一邊的客人揚聲要求，小牧幫他們換了一款卡坦島。
　　像這樣老手玩家其實不少，可能到附近吃東西逛街，看到桌遊店就進來，吹冷氣休息
順便玩個遊戲，只要支付場地費就可以玩他們想玩的桌遊。
　　如此客人也是讓店家省心，有需求時再去協助就好。
　　「你們先玩，我去拿個午餐馬上回來，有問題等我一下。」小牧跟客人致歉後，拿起
錢包就要向外衝，出門前還不忘跟海允交代一聲，「幫我顧一下店！」
　　袁海允連說不的時間都沒有，就看著桌遊店店長像風一樣奔出店外。心想老闆也太隨
心自在了吧？不怕他趁機把櫃台橫掃一空？
　　櫃台中有一台POS機，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個人物品，其它就是各式各樣的桌遊和與
他看不懂的錫箔小包，伸手摸了摸，裡頭好像是卡牌，袁海允回想起國小時候大家都會蒐
集的戰鬥卡牌，好像就是那種東西，不免被勾起一點回憶。
　　小時候家中經濟普通，零用錢買點零食可以，但大家都在瘋迷的卡牌或是陀螺，他買
不起，只能眼巴巴看著同學們光彩酷炫的玩具彼此交換著玩，要是他們好心一點，偶爾也
會借他玩一下，通常是他的作業被拿去抄的時候。
　　後來父親做生意失敗，雙親離異，父親病逝，獨留他一人與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那
時候他年紀太小，奶奶沒念過書，很多法律知識都不懂，所以在父親去世後留下的債務並
未拋棄繼承，一老一少就這樣背負起債款。幸好家中有房產，奶奶變賣房子後勉強還清債
務，但他們一度窮困到無家可住差點要睡路邊的情況。
　　後來年紀輕輕的袁海允不是上學就是在打工賺生活費，這些娛樂性質的遊戲他是真的
連摸都沒摸過。
　　神遊的他順著門上的鈴鐺響看了過去，就看到小牧拎著兩袋食物走進來。
　　在桌上攤放開來，濃郁的食物香瞬間散發開來，讓另一桌的客人一邊對戰一邊說老闆
好可惡好香！
　　「老闆你那些小吃在哪裡買的？」
　　「中間轉角那邊，靠近布匹市場，那邊有好幾攤都很好吃。」小牧報了小吃店家出去
，然後招呼海允一起吃。
　　「你店裡還有客人，這樣吃午餐沒關係嗎？」也太囂張了。
　　「只有我一個人顧店啊，沒辦法。」小牧拆了筷子遞給海允，跟他介紹買了什麼東西
，「這是旗魚米粉湯跟紅燒肉、雞捲跟油蔥飯、包子和四神湯……還有這個超有名的紅茶
……要是等下吃完還不夠，我帶你去買車輪餅，那個要現烤出來，超好吃！」
　　小吃擺了滿滿大半桌，袁海允覺得能吃完都了不起，怎麼可能還吃不夠？
　　桌遊店老闆用美食香味攻擊客人，他們又換了一款遊戲之後，最終承受不住，決定離
開去覓食。
　　四人在櫃檯付了錢，看了看滿牆壁的桌遊盒，「老闆你這邊遊戲真的很多。每一種你
都會玩嗎？」
　　「我是老闆，不是工讀生，當然都會玩。下次你們再來，想玩其他類型的我也可以給
你們介紹陪玩一下。我們還有Larp劇本殺，可以上官網看我們提供的劇本，有興趣的話可
以預約喔！」小牧找錢還附上名片。
　　一群人走出店家，要去老闆介紹的小吃店填飽肚子。
　　「失策，食物太香讓客人提早離開了。」小牧笑嘻嘻回到桌邊，繼續吃著他的午餐。
　　「這樣營運沒問題嗎？」開店到現在只有一組客人進來。
　　小牧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棟樓是我們家的……」言下之意，不用負擔房租，自己
顧店，人事成本省很多，基本上賺得少也不會餓死。「而且週末午後本來就是人潮較少的
時候，住附近的客人不想碰上觀光客人潮，也是都會避開週末時段。不過從傍晚起客人就
會開始多了。」
　　小牧開了空氣清淨機，食物的味道真的很重啊。
　　「好吃嗎？」
　　袁海允點點頭，「非常好吃，我都沒吃過這些小吃。」
　　「……」小牧停下筷子，「這些不是很常見的小吃嗎？」
　　袁海允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我很少外食。」正確來說除了上班以外他也很少出門
逛街，他最常吃的就是便利商店跟公司附近的便當店而已。
　　「等下……那……在你去事務所上班之前，我們這一區你有來過嗎？」見袁海允搖頭
，小牧哇了一聲，「這裡是出名的老街，尤其過年前必來買年貨的地方啊！你沒來過？」
　　「嗯。」輕聲嗯了下，袁海允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宅，好像真的不太對。
　　「沒事、沒事，我沒有在責怪你！每個人休閒時興趣不同嘛！」發現袁海允臉色有點
不對，小牧趕緊改口澄清，「反正你在這附近上班，要是你住的不太遠，有空就過來玩桌
遊，就當多交一個朋友啊！」
　　人際關係上總是疏離他人的袁海允，對於如此直向進擊的陽光態度，一瞬間他連拒絕
的話都說不出。
　　過往的他對所有工作以外的事情都不感興趣，除了大學同學偶爾還有聯繫以外，也沒
其他朋友，一出門就是花錢，過慣窮困日子的他已經養成習慣不亂花錢，自然就沒什麼娛
樂消費。
　　「桌遊店的消費會很高嗎？」袁海允沒聽清楚剛剛那群客人的計費方式。
　　小牧想了想，雖然不算有錢人，但他的確不太缺錢，開店真的是興趣為重，而且他也
有其他收入來源。
　　「不用付場地費，你來的話就當作實習生，目標是把牆面上這一些桌遊玩到會！」小
牧嘿嘿嘿地笑，青春的眼角皺出摺子，「我一個人顧店很無聊，我們交個朋友，你有空的
話來陪我聊天吧！」
　　「呃？」
　　看著那一雙明亮又帶點熟悉的大眼睛，袁海允像是被蠱惑般，就這樣拿出手機，加了
對方的通訊方式。
　　他呆呆看著通訊錄中的成員，這是第一個非同學與同事，加他的人。
#
　　週六那一天，袁海允就在桌遊店耗了大半天。
　　果然從傍晚起客人就變多，待在店內的海允幫不上忙，結果就被小牧抓去櫃台，教他
按POS機，客人付錢時幫忙找錢。
　　海允心想兩個人是第一天見面，就這樣讓他經手錢，這個店長心也太大了！
　　不過回家也沒事做的他，竟然就這樣乖乖聽話，在櫃檯當找錢工具人，怕他無聊的小
牧還拿筆電開動畫給他看。
　　以為動畫都是小孩子在看的海允，看著影片中的間諜家庭就一發不可收拾，粉紅色頭
髮小女孩好可愛……
　　晚餐時間，小牧直接打電話叫餐，沒多久一個眼睛大大、腦袋圓圓的青少年幫他把晚
餐送過來。少年一進店內，就對著櫃檯裡的陌生人多看了好幾眼。
　　「小牧哥，那是你新男友喔？」
　　少年直接開口問，這一問讓在櫃檯的袁海允嚇到瞬間紅了臉。
　　「朋友！是朋友！」小牧踢了一下少年的屁股，從櫃檯拿錢給他，「晚餐的錢還有跑
腿費，你們店裡忙嗎？」
　　「忙的話就不會去幫你拿晚餐了，我是藥局工讀生耶！又不是小吃店工讀生。」少年
嗤了聲，做了鬼臉後腳底抹油一溜煙就跑了。
　　海允被請了切仔麵還有一包黑白切，以前吃東西不挑只求飽的他，三層肉好吃到他都
快把舌頭吞下去。
　　看著雙頰吃得鼓鼓的海允，小牧心中竟然揚起了痛快餵養的成就感。
　　結果海允就這樣待到桌遊店打烊，本來小牧還想騎車載他回家，海允婉拒說搭捷運就
好，兩人就這樣肩並肩走去捷運站。
　　「我跟泉哥……你們老闆還有悠齡姊都很熟，要是你在這一帶處理房屋的工作上有什
麼問題也可以來問我，專業技能我幫不上，但是人的部分說不定我可以幫你介紹或疏通一
下。」
　　捷運站票口，小牧目送袁海允進閘門。
　　「我是認真的，你有空可以來找我玩桌遊，說好了喔！」小牧再三交代，然後用力揮
手說再見。
　　回家之後，袁海允洗完澡就直接睡倒。
　　隔天星期日他一個人窩在家，以前都是這樣子度過，可是這是第一次覺得，房間裡空
蕩蕩，真的滿無聊的……
#
　　一直到週三，袁海允都沒有見到過另一名建築師，加上他也努力在熟悉公司業務與過
往案子，所以完全沒有想到要先去了解另一位建築師的資訊與工作內容。
　　會議室中，宋醴泉緊蹙著眉，用手中的袁海允人事資料表點著桌子，有些為難地對著
眼前另一名工作夥伴。
　　「這種學校的你也收？」男子很不滿意地說道。「爛到極點，是要來給我們拖後腿的
嗎？」
　　「我已經跟他工作幾天了，他的實力並沒有很差，製圖也超精準超快速，光他這製圖
的功力比上次那個公立大學畢業的好上一百倍有沒有？」宋醴泉幫自己找來的員工說話。
　　「雖然我們不是合夥人，但我是你現在唯一的設計夥伴，你要找什麼樣的人好歹也告
知我一下。」好不容易結束外地一個舊宅修復案回來，就被告知有一名新成員，也沒細看
對方資料，光是聽到畢業學校就直接打槍老闆。「就算你是我學長，這也太任性了吧？都
不尊重我一下！」
　　「偏見！你這是對學校的刻板印象！」宋醴泉對親愛的學弟抗議。
　　就在兩方爭執中，袁海允上班了。
　　他進門打卡，程悠齡就對他使眼色，「另一名建築師回來了，他們在……呃……討論
，你要有點心理準備。」
　　「準備什麼？」袁海允突然發現他連另一名建築師的名字都不知道。
　　「名校畢業，方建築師他很注重畢業學校……」
　　程悠齡的話才說到一半，會議室的門就打開來，宋醴泉看見袁海允上班，直接把人叫
進去。
　　不安的袁海允看了一眼給他雙手握拳打氣的悠齡姐，內心忐忑低著頭走進會議室。
　　「今天是你們倆第一次見面，來打聲招呼。」宋醴泉介紹兩人認識。「他是我們另一
位建築師……」
　　宋醴泉一邊說，海允就一邊低頭鞠躬打招呼，「您好，我是袁海允，以後還請多多指
教。」
　　「……建築師方雲永。」
　　耳熟的三個字狠狠打在袁海允心頭，他猛然一抬眼，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