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哈德蘭在出發進伊爾達特前夕接到一項出人意料的私人請託。
他踏進帕拉瑪莊園時,雪禮詩伯爵的臉色難看得像被迫喝上一壺難喝的小葉丁茶,彷彿掙
扎許久才決定邀請他。
雪禮詩伯爵與他言不及義地談了數分鐘,突然提起提姆斯基,又質疑現任埃德曼公爵的爵
位資格,哈德蘭不確定對方的來意,隨口敷衍幾句,卻似乎讓雪禮詩伯爵會錯意。
「若是你成功帶回藍玫瑰,我會全力支援你當上埃德曼公爵,必要的時候,我的軍隊也會
為你所用。」
這個承諾完全出乎哈德蘭的預料,哈德蘭從未想過爭奪爵位,他沒有一口回絕,只是想探
查雪禮詩伯爵的需求。
然後,他見到雪禮詩小姐,她穿著他們初識那日同樣的長洋裝,裙擺綴著多重蕾絲與薄紗
,左腕戴著那條蠍獅手鍊,朝他笑得一臉淘氣。她伸出右手停在半空中,似在等他邀舞。
哈德蘭扯開禮貌克制的笑容,彬彬有禮地向她伸出手。
少女在他懷中迴旋,雙頰泛紅,眼神閃動著愛慕,哈德蘭別開視線,指掌輕輕搭著她的腰
,盡量不碰觸到對方。
一曲結束,少女順勢偎進他懷裡,微微仰視他,羞澀地問:「哈德蘭,你覺得我跳得好嗎
?」
「不錯。」哈德蘭不冷不熱地回答。
「那你想永遠跟我跳舞嗎?」少女又問。
哈德蘭垂眸凝視她的笑顏,心底浮現某種異樣感。他記得他隱晦拒絕過雪禮詩小姐,為什
麼雪禮詩小姐像是毫無記憶,再度暗示他來求娶?
「很抱歉,雪禮詩小姐。我不常出現在社交季中,您也許更願意與其他貴族共舞。」
「不一定要在社交季才能跳舞,只要你開口,我就會一直一直一直陪你跳喔。」少女執拗
地道。
哈德蘭微微瞇起眼,那種異樣感又出現了。「很抱歉,我——」
「杜特霍可,玩耍的時間結束了。」雪禮詩伯爵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來談談你的任務吧
。」
哈德蘭退開,行了半個宮廷禮,跟在雪禮詩伯爵身後提開舞蹈房,踏入幽深的長廊。
「你覺得我的麗朵娜如何?」雪禮詩伯爵的聲音陷入緊繃。
「她很好。」
雪禮詩伯爵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如果你安全回來,沒有少了胳膊斷條腿,我願意把她
嫁給你。」
哈德蘭震驚地瞪著雪禮詩伯爵的背影,後知後覺地領悟到對方想幫他爭取爵位的主因。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娶她。」哈德蘭的聲音低沉嚴肅。
「你是在嫌棄麗朵娜嗎?」雪禮詩伯爵提高了音量,聲調難掩怒氣。
「爵爺,雪禮詩小姐很純粹,所以請務必將她嫁給一位會將她放在第一位的紳士。她值得
擁有全心全意的感情與寵愛,這位幸運的紳士會讓她的靈魂綻放千萬朵麟花,她們會共享
溫暖的喜悅,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因為生活愉快而微笑,這是她應得的。但這個紳士
不會是我,一定有比我更適合的紳士讓雪禮詩小姐綻放出獨屬於她的芬芳。」哈德蘭的聲
音誠摯,每一個字都帶著感情。
這番言論帶來將近五分鐘的沉默,雪禮詩伯爵這才冷哼。「你比我想得還會搬弄口舌。」
聲音裡已不見怒意。
哈德蘭露出很淺的微笑。
只要感受過皮拉歐熱烈赤誠的情意,體會過碰觸對方心裡就會湧起的溫暖,他就不可能再
接受別人。
那種光是想像見到對方就想微笑的情感,他發自肺腑地希望無論是誰都有機會感受,特別
是在情感表達上同樣真誠的雪禮詩小姐。
「爵爺,容我冒昧。雪禮詩小姐似乎在記憶上——」
「停。杜特霍可,你干涉太多了。」雪禮詩伯爵將他帶到一間客房,「你唯一要關心的就
是你的任務。你最好睡飽一點,明天和克雷斯特一起出發,去把藍玫瑰帶回來。」
厚實的木門隔絕哈德蘭的視線,哈德蘭掀開厚重繁複的窗簾,透過木窗向外凝視,帕拉瑪
莊園的夜晚給人某種極度壓抑的氛圍。
他睡得不算安穩,在夜半被門外雜沓的腳步聲被吵醒,他貼著木門聆聽,聽到侍女細碎的
耳語。
「小姐又發病了,這次叫得特別厲害。」
「小聲一點,爵爺特別交代不能讓住在這裡的貴客知道。」
「我記得小姐以前不是這樣,那時她多溫柔親切,現在卻瘋得厲害,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纏
上了?」
「別胡亂猜測,醫官說這是另一位小姐的活動時間,只要滿足另一位小姐的需求,她就會
安定下來,睡在小姐體內。」
「真希望小姐能快點恢復正常,有時候夜晚聽到她的叫聲,我還以為有野獸闖進莊園裡。
」
「別說了,快走吧。」
哈德蘭垂眸,這或許就是雪禮詩伯爵想隱瞞的真相,難怪雪禮詩小姐的表現與在社交季時
見到的模樣差很多,心智年齡像是退化到不懂人情世故的天真年歲。
雪禮詩伯爵為了女兒打算未來,他能理解,也倍感同情,但他絕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賠上自
己的感情與婚姻。
哈德蘭重新躺回床塌,帶著重重的思緒入睡。
○
睽違多日,哈德蘭再度來到伊爾達特的邊界。
哈德蘭與盧考夫並肩騎在前頭,一隊十人士兵隨行,士兵身上各個裝備仿造黑蟄蠍的大螯
與一小瓶黑色液體,後者是探險隊公會的藥劑官抽取黑蟄蠍的血後加料稀釋,用以迷惑黑
蟄蠍。
跟著他們的士兵很沉默,甚至對哈德蘭有些警戒,他們只聽指揮官伊爾文的指令,一群人
在沙漠之中行動,無人發言,風塵滾滾,
哈德蘭瞄過盧考夫剛硬的側臉,又瞥向身後那群士兵,暫時歇息交談的心思。
太陽下山後,哈德蘭停在在紅礫土區,「就在這裡紮營吧。」他向伊爾文道:「每個帳篷
前後都要升火,讓帳篷夾在營火之間。」
士兵們在伊爾文的指揮下搭起帳篷,升起火堆,哈德蘭也架起自己的帳篷,他與盧考夫並
未說話,卻維持往日的默契,分頭巡視四周,清除附近有毒的植物。
哈德蘭結束巡邏回到帳篷前,將白日打下的紅蜥蜴串在短刀上,架在營火上方轉動烘烤,
紅蜥蜴的油脂滴進火中,香味撲鼻,火焰倏地熊熊竄起,恰巧遮住對面士兵們探詢的視線
。
盧考夫在他身側坐下,默不作聲地烤著一隻紅漠蛙。
火焰劈啪地聲響在寒冷的夜裡湧起暖意。
「對不起。」極低極輕的道歉從盧考夫幾乎未曾掀動唇瓣的嘴角飄出。
哈德蘭望著明亮鮮活的火焰。「為了什麼?」
「為這一切。」盧考夫自嘲地笑,「我把這一切和我自己搞得一團糟。」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以前有個喜歡的女孩,多年前被勞倫諾.貝克奇折磨至死。我得到消息,把勞羅諾打
了一頓。他死了。」盧考夫的聲音毫無情緒,「審議庭判我死刑,但允許我以鬥獸場的五
十場勝利換我的命。我答應了,進了鬥獸場,打了三十場比賽,然後有一天,雪禮詩伯爵
說,我可以接一個任務來抵銷剩下二十場勝利。」
「抓我。」哈德蘭心平氣和。
「沒錯。」
「你後悔嗎?對這一切?」
盧考夫沉默數秒,「雖然我把這一切搞得一團糟,也把人生搞得一團糟。但不,我不後悔
。」盧考夫垂眸,「在每一個時刻,我都做了我唯一會做的選擇。這就是我的人生,重來
幾次都一樣。」
「那就別再道歉了,做你該做的事,你沒欠我什麼。」
「有的,對於用火燒傷皮拉歐,我後悔了,也很抱歉。」盧考夫平靜地宛如放置在木桌上
的一杯水,「我當時聽到你叫我停手,但我沒有。我以為你被他迷惑了,我想幫你拿到藍
玫瑰,但這不是我傷人的理由。以斯堪地聯邦的立場,我或許該這麼做,但我可以選別的
方法。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能體會愛的人被重傷會有多憤怒,我很抱歉這麼對你。我在候
審室與在鬥獸場的日子裡,想的最多就是這件事,我唯一後悔的事。」
沉默在火焰劈啪的燃燒聲中蔓延而開。
好半晌,哈德蘭道:「我無法代替皮拉歐原諒你,但作為兄弟,我個人接受你的道歉。」
話一說完,他感覺某種自他們重逢以來就堵塞在心的硬塊驀地消散,他下意識撫摸藏在衣
領內的薄鰓,掌心間忽地感到一點麻癢。
盧考夫幾不可察地略略放鬆緊繃的背脊,森冷的氣勢隨之收斂。「沒關係,我贖罪的日子
很長。」
哈德蘭撥弄火堆,他原想安慰盧考夫幾句,但安慰的言詞在舌尖轉了一圈後又吞下。
火光未能照耀之處,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
良久,盧考夫主動打破沉默,「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這段時間去哪裡?為什麼要答應
那些人的條件,那場交易對你沒有半分好處。你若真的在審議庭提起抗辯,有很大的機會
能撤銷全境通緝令,不需要跟他們交易。」
「我擔心你,也擔心總事務官。至少拿到摩金的親筆文件,能保障你們的人身安全。」哈
德蘭平靜以對。
「我找到你的時候,我就恢復自由之身,至於總事務官,我在那些貴族底下做事時曾私下
和他見過一面,他在一個沒人能想到的地方,你別擔心。我當時就想暗示你,你的交易對
自己沒有好處。」盧考夫的焦躁不減反增。
「任何蓋有雙方貴族徽印的承諾文件都有法律效力。如果他事後想反悔,你們也是安全的
。」哈德蘭扳下紅蜥蜴的一隻腿遞給盧考夫,「吃吧。」
「那你呢?」
「我的目的是要進伊爾達特,現在有無償的資源能用,何樂而不為?」哈德蘭咬下一大口
紅蜥蜴的尾巴,「柯法納索瓦是隻老狐狸,如果不是因為他佔著巨大利益,你覺得他會同
意蓋上徽印嗎?我們能走得出那座別莊?」
「但你為什麼要進伊爾達特?你真的認為我們能再找到一株藍玫瑰?」
「我想去黑蟄蠍的巢穴。我需要確認某些事。」哈德蘭將紅蜥蜴的骨頭往外一扔。
盧考夫沒等到更多解釋,忍不住又問:「哈德蘭,你還好吧?為什麼獨自回來?皮拉歐沒
跟你在一起?」
「他有他要做的事,我也有我的。」哈德蘭的表情略有鬆動,「我們一直都在一起。」他
鬆鬆握拳輕敲自己的胸口,「他在這裡。」
那句意料之外的發言讓盧考夫靜默,「你微笑的時候,連眼睛都在笑。這樣真好。」
「謝謝。」哈德蘭柔和地說。
這段日子,他學習與過往進行和解,接納實力不夠堅強的自己,試圖更依賴更相信他的漁
人,感情讓他的心變得柔軟,將他的意志打磨得更加堅定,只要和皮拉歐在一起,他會成
為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刃,無往不利,所向披靡。
夜色更深,紅梨燈花在不遠處點亮一條燈河,伊爾文指派士兵輪流守夜,哈德蘭不放心,
讓盧考夫守上半夜,他便鑽進帳篷裡小憩。
夜半時分,副官陵文特悄悄掀開帳篷,走到一旁小解,他尿完後,隱約聽到細碎的聲響,
他警醒地望向暗處,手腕忽然被某種柔軟的東西纏住,整個人被用力往後拉,在他眼前,
艾斯達卡冰刃猛地將一隻通體鮮紅的長蛇釘死在地,那條紅蛇蛇頭呈尖角,吐出血紅的蛇
信,扭動著身軀。
盧考夫以冰刃挑起兀自掙扎的紅蛇,扔到營火堆裡。「下次記得在火堆旁尿。被這種紅腹
蛇咬到,你七秒內就會死,連交代遺言的時間都沒有。」
陵文特嚇出一身冷汗,全身癱軟跌坐在地上,負責守夜的士兵聽到聲響跑來,協助盧考夫
將陵文特拖回帳篷裡。
後半夜輪到哈德蘭守夜,士兵們顯然心有餘悸,想上廁所時都會自動自發跑到哈德蘭身側
,在哈德蘭允許的範圍內尿尿。
天亮之後,一行人踏上旅程。
途中休憩時,陵文特拿出昨晚吃剩的紅漠蛙腿遞給給伊爾文,伊爾文剛要伸手去接,一道
紅影俯衝而下,伊爾文倏地感到強勁的風壓劃過耳側,定睛一看,卡托納尖刀已將一隻紅
蜥蜴釘在紅礫土上,刀柄微微搖晃。
「謝謝。」伊爾文嚥下唾液,望著那隻兀自掙扎的紅蜥蜴,指尖滿是涼意。
「小心一點就好。」哈德蘭朝他輕輕點頭。
這個插曲後,士兵們又經歷幾次紅蜥蜴突襲,他們全靠哈德蘭與盧考夫敏捷地反應才躲過
被紅蜥蜴咬斷手指的命運,狩獵者並未出言責怪大意的士兵,這讓士兵們對狩獵者的態度
變得更加友善,也會主動攀談幾句。
「哈德蘭,那個植物下方的水能喝嗎?」陵文特用毛巾擦著頸後的熱汗,指著附近幾株赤
紅色的多刺植物,在植物下方有一小攤水窪。
「盧可。」哈德蘭叫道,「紅霧閣蓄的水能喝嗎?」
盧考夫靠近那幾株植物,忽地抽刀,一刀砍下植物突出的莖體,莖體落在水窪中,切口滲
出鮮紅色的汁液,染紅那攤水窪。
「現在可以了。」
「呃。」陵文特搔了搔頭,「我也不是一定要喝啦。」
哈德蘭輕笑,相處時日一長,陵文特顯露出本質上跳脫的個性,很快就與哈德蘭稱兄道弟
。
這天晚上,他們仍滯留在紅礫土區紮營,為了提振士氣,哈德蘭與盧考夫特意多獵幾隻紅
羶作為士兵的食物, 幾杯雪透酒下肚後,士兵們逐漸放開來,陵文特喝得多,便起鬨
著讓哈德蘭與盧考夫說起探險經歷。
「我們第一次看到山豪豬時,被牠的獠牙嚇了一跳,那獠牙長得跟大象一樣,牠身上還長
滿各種小刺,為了躲牠,我們爬到樹上,牠居然開始撞樹,我們只好在不同的樹之間跳來
跳去,等牠撞樹撞累了,哈德蘭一箭射中牠的豬鼻子,我一刀砍下牠的豬腳,本來以為很
快就可以吃到山豪豬,結果為了拔刺,那晚我們餓得半死,還什麼都沒吃,只能捕幾條魚
果腹。」盧考夫咬著沒有點燃的煙斗,隨口道。
「山豪豬好吃嗎?」伊爾文冷不防問。
「只有肚子肉還不錯,其他部位都很硬。」盧考夫皺著臉,「還不如啃皮靴。」
「盧可很會烤野食,我們在任務中獵到的野獸都交給他料理,就連你們裝備的黑蟄蠍都被
他烤過。」哈德蘭補充道,「我們都說等他從狩獵者退休後,就可以在賽提斯開餐館,凡
狩獵者用餐就八折優待。」
「黑蟄蠍也能吃?」伊爾文來了興趣,「沒有毒嗎?」
「牠的大螯特別好吃,避開蠍尾和牠體內的毒囊,抓準火候,再撒點鹽和辛香料就能吃。
牠的肉有彈性又鮮美,比一般的蝦蟹更好吃。」盧考夫抽了抽鼻子,彷彿已經聞到食物的
香味。
「那我們之後也來試試。」陵文特插嘴,「我這次還帶了辣粉,就怕沙漠食物吃不慣。」
「你是來殺蠍子還是來野餐?」伊爾文敲了陵文特的頭一記。
「來殺蠍子,順便野餐?」陵文特搔著後腦杓,「隊長,那辣粉夠嗆,你也試試。」
伊爾文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陵文特忽地拍了一下前額,「差點忘了隊長你最近不能吃辣,是我的錯,不該帶辣粉。」
「伊爾文怎麼了?」哈德蘭關心地問。
在伊爾文制止之前,陵文特嘴快地出賣自家隊長,「隊長的右手臂前陣子受傷了,醫官說
這兩個月避免吃太辛辣的食物。」
「沒事吧?如果要面對黑蟄蠍——」
「只是小傷,不會影響行動,別擔心。」伊爾文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哈德蘭,你對找
到藍玫瑰有信心嗎?」
哈德蘭見慣逞強的人,也沒多問。
「說實話,我還真沒有。但如果我們運氣夠好,也許真能找到一株。」
「聽說藍玫瑰能治癒任何傷口,是真的嗎?」面對陵文特閃著純然疑惑的雙眼,哈德蘭微
笑,「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找到了,你可以試試。」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通緝。」陵文特快嘴反駁,卻看見伊爾文警告的眼神,他頓時
一僵,「哈德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損壞斯堪地聯邦一級貴重物品,當然、當然
會受到重度懲戒吧,哈哈哈哈。」
「別擔心。」哈德蘭輕鬆地拍他的肩,「最差的情況也就是你再進一次伊爾達特,再找一
株藍玫瑰。」
陵文特臉色一垮,「我寧願穿著裙子繞賽提斯跑三圈。」
士兵們笑成一團,笑聲遠遠傳開。在他們不遠處,仍有不少野獸蟄伏窺視,卻礙於烈火熊
熊而不敢輕易靠近。
哈德蘭凝望著這群互相打趣的士兵,兩天以前,他們看他時還帶著懷疑戒備的眼神,但經
歷了兩日的旅程,他們逐漸信任哈德蘭,所以在死亡沙漠裡,也能有一場酒足飯飽,一場
賓主盡歡。
他當狩獵者的初衷是為了冒險,也是為了承繼父親的遺志。
但在某些時刻,比如現在,這些人信任他在危機四伏時也能讓他們全身而退,所以他們放
鬆警惕綻開笑容,享有片刻安寧。
這是對他能力的最高肯定,是狩獵者所能得到的最高榮譽。
為了這樣的信任,他一定不負所托。
隔日一早,他們趁天未全亮便啟程,行走大半路,直到日正當空,他們沒碰見任何一隻野
獸。
哈德蘭直覺有異,他停下隊伍,與盧考夫商議。
「有點奇怪。沒有紅斑豹,也沒有紅羶,你覺不覺得有問題?」
「也許我們選的路剛好比較少野獸出沒?」盧考夫習慣性咬著沒有點燃的菸斗,在空中嗅
了嗅,「是乾燥與野獸的氣味。」
「我覺得很不對勁。空中的紅蜥蜴多了好幾隻,但沙漠卻沒有野獸,那紅蜥蜴在等什麼?
難道是在等我們——」哈德蘭倏地抓緊駱駝韁繩,「地在震動。」
他往遠處眺望,那裡沙塵翻湧,似有大批生物狂奔而來,將紅礫土踐踏四散。他的危機感
霎時竄升到最高點。
「盧可,是紅鷺獅的獵殺潮!」他厲聲警告。
-
躲得過一次躲不過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