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4 藏書室的陌生人
#尋人 #圖書室的屍體 #遺書 #綁架 #水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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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實在不得閒。
吳以澄一早匆匆進了事務所,打算收拾一下,拿一些之前放在事務所的用品之後,就要出發去廖偉樵租屋處了。但此時李承擇又從隔壁晃了過來。
「以澄哥,早呀。」他看起來一臉容光煥發,「咦?你現在要出門了?」
「案子還沒結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吳以澄倉促地說:「我得走了。」
「以澄哥,你要去哪裡?」李承擇邁開長腿跟上來。「啊,難道是要去那個警衛的住家?我跟你一起去吧。」
這傢伙猜得也太準了吧。「你跟來做什麼?」
「要搜索住家這種事情,多一個人總是可以多幫一點忙嘛。這次我也可以幫你錄影喔。」
吳以澄看約定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他也不想跟李承擇爭辯,只是快速拿了東西,離開事務所,鎖上門。
昨天晚上,寒流消退了不少,李承擇自己提議要回去倉庫住。吳以澄看氣溫回升,危險性降低,也就沒開口留他。李承擇自己也是個成年人了,只能相信他應該懂得判斷情勢吧。
「以澄哥,我昨天整理了我放在倉庫裡的行李。我想你說得也對,一直住在這種地方也不是件好事,這裡畢竟是辦公室,不是住家,而且要是被房東知道了,我也可能會被趕出去。」李承擇跟在他身邊,語氣平靜地說:「我打算要去找房子了。」
「嗯。」
「然後呢,我在整理行李的時候,竟然發現這個以前進的貨,超有趣的,你看!」李承擇興奮地說,從他的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差不多是他手掌大小的東西來。
吳以澄一看,那東西的造型看起來像是一把槍。這確實是把槍,但整體槍身的造型實在是太怪異了,吳以澄一時以為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他皺著眉頭說。
「嗯……是水槍吧?」李承擇自己也以不太肯定的語氣說。
大概真的是水槍,感覺通體是塑膠材質製成的,看他拿在手上也很輕。但問題不是在於這是不是水槍,而是這造型,整把槍身竟然是做成一個男人的身體。這男人的上半身挺直,腰部以下彎曲,可以看得出來上半身是槍管,下半身是槍托,頭部是槍口,板機則位在胯下的部位。這水槍的造型不僅詭異,還很不雅觀。只要想像持槍的人一壓位在胯下的板機,就會從嘴裡吐出水來……這是什麼違反社會公序良俗的產品?
「你為什麼要進這種貨?」
外形不雅就算了,製作也很粗糙,塑膠壓模的毛邊沒有清理乾淨,整體也感覺是隨便上色,顏料塗得不均勻,男人的臉還被畫得很詭異。
「我之前是覺得還蠻有趣的呀。」李承擇說,還扣了一下板機。這畫面真是不忍卒睹。
「你進貨前有沒有想過,有誰會買這種東西?」吳以澄忍不住吐槽。
「呃……對喔,難怪賣得不太好,被我壓在箱底?」李承擇思索了一會兒說:「不過我本來是想說,當作派對用的小道具應該有點機會的,難道真的是看起來太奇葩了嗎?」
李承擇說著抬起拿著水槍的右手,先是仔細端詳一下,然後又開始扣板機。此時兩人正好走到車站附近,現在雖然已過了上班時間,但車站附近的人潮還是不少,在大庭廣眾之下拿著這麼個奇葩造型的水槍, 應該會被懷疑人格有問題吧。
吳以澄趕緊拉住李承擇的手臂,「收起來,這種東西不適合在人多的地方拿出來吧。」
「也是喔。」李承擇若無其事地說,便將水槍隨手塞進口袋裡。
兩人這樣一邊抬槓著,又讓李承擇跟進了車站。吳以澄已經有點放棄思考讓李承擇離開的方法了。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
廖偉樵的租屋處也在東區,大概是在找到S東大學的警衛工作以後,才在這裡租屋居住的。不過同樣是東區,也是位在很邊緣的地帶,比前一個案子的委託人童正博所居住的舊街區還要再偏遠一點。
吳以澄和李承擇同樣先坐一般電車到較大的車站,再轉換洄游軌道電車,深入社區。軌道電車慢慢晃著,周遭的景色也漸次改變。即使是高度發展的S市,離開了市中心,意外地卻是一片田園風景。建築物逐漸變得低矮,稀疏,眼見著離環繞S市東側的山區越來越近,市中心少見的一片濃綠逐漸襲來,寒流的餘孽化為一片灰色烏雲,低沉地壟罩山頭。
但他們還未真正進入山區就下車了。這裡是靠近山區邊緣的一個小型城鎮,因為離市中心太遠,所以人口一直無法增加,發展也相對較遲緩。廖偉樵選擇住在這裡的單身公寓,可能是因為便宜吧?但S東大學警衛的薪水,應該沒有低到必須要住在這種離工作地點車程超過1個鐘頭的廉價房子吧。或者,廖偉樵有什麼其他的考量?
離開軌道電車站,吳以澄依照趙逸文發給他的地圖,找到了廖偉樵居住的公寓。雖然離車站還算近,但從破敗的外觀都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棟大概屋齡超過50年以上的房子了。4層樓,沒有電梯,樓梯旁的牆上爬滿了青苔,後面有一條水溝,發出帶著潮濕氣息的臭味。
他們抵達的時候,看見公寓的一樓站著一個40多歲的中年男性,跟一個超過70歲的瘦小老人家。中年男性是理工學院大樓警衛室的主管程欣浩,老人自稱蔡伯,他是這棟公寓的居民,同時也幫房東管理公寓的大小事。蔡伯接到房東的指示,來幫他們開門。
程欣浩向吳以澄及李承擇打招呼致意後說:「他住在3樓,我剛剛先上去看了一下,沒人應門。我想等偵探來再開門比較好。」
4人魚貫地走著狹小的樓梯上樓。樓梯算打掃得蠻乾淨的,蔡伯可能是蠻勤快的管理員吧,但就算打掃得再乾淨,依然掩蓋不了階梯地板的裂痕與牆上壁癌的痕跡。他們來到3樓那扇小小的生鏽鐵門前,蔡伯拿出鑰匙,打開門。
門後是一個非常小的房間,大概不出5坪,一開門是小小的玄關,右手邊是廁所的門,進去只是一個正方形的空間,沒有廚房,但至少還有一個對外窗,窗上掛著泛黃的白色窗簾,冬日的陽光微微透入室內。
裡頭的家具也很簡單,一張單人床,小小的桌椅,小冰箱,簡單的衣櫃和層架。沒有電視,有個收在角落的電扇,桌上除了檯燈,沒有其他電器用品。因為家具布置太簡單,反倒顯得這5坪房間空曠了起來。
當然,這房間裡沒有人。
不管是房間還是浴室,都有人曾經生活過的痕跡。桌上有衛生紙和水杯,冰箱裡有喝一半的牛奶,罐裝茶,2、3顆雞蛋,沒吃完的便當,綠葉已萎縮的小白菜和蔥。層架上有小烤箱,IH爐,電鍋,他大概是用這些來煮飯的吧。浴室內洗臉台的架子上有牙膏,牙刷,漱口水,刮鬍刀,洗面乳等用品,當然洗髮精,沐浴乳等,也排放在小小的浴缸邊緣。衣櫃裡的衣物不多,掛著幾件襯衫與西裝褲,外套,抽屜裡是簡單的家居服和內衣褲。
有人曾經生活在這裡,而且等一下就會回來了。這是吳以澄看過一輪之後的感覺。
實在不像是一個預謀消失的人的房間。
發現房間內沒有人,也沒有屍體,程欣浩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看來每個人在知道是廖偉樵偷走氰化鉀以後,心裡都浮現了一個可能性。
從落在桌上薄薄一層的灰塵,吳以澄判斷廖偉樵應該已經離開超過1個星期了。很可能在他向學校提出要請長假以後,就離開這個房間。總感覺他帶走的東西並不多,大多數的生活用品和衣物都留著,就像是他沒有要離開很久的感覺。或者是他認為,從此以後他也不需要用到這些東西了?
「沒有人在……」程欣浩喃喃地說:「他去哪裡了?東西真的是他拿走的嗎?」
吳以澄走進浴室,從口袋中拿出手套,和一個透明的塑膠夾鏈袋。他從浴缸排水口撿起一個小小的,透明的塑膠瓶子。瓶子裡看來沒有內容物,但底層有一圈乾涸的痕跡,顯示裡面曾經裝過類似液體的東西。
吳以澄將這小瓶子裝進夾鏈袋內,走出浴室,對程欣浩說:「程先生,請你把這個東西帶回學校去化驗一下。」
程欣浩露出一臉惶恐的神色,接下夾鏈袋。他看著這小小的瓶子,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似乎覺得這東西的存在證實了廖偉樵的犯行,令他很是苦惱。
接下來,吳以澄和李承擇翻了一遍這個房間內的所有東西,但物品實在是太少了,且都是普通的生活用品,沒有什麼可用的線索。這房間內沒有電腦和手機,也沒有信件或日誌,就算現在的人不太用紙本紀錄,都是線上作業了,但廖偉樵所留下的實體物品實在是很少,甚至連一本紙本書都沒有。
沒有興趣,沒有娛樂,只是住在這裡,活著。
一直站在門外等待的蔡伯戰戰兢兢地探頭進來問:「那個……有沒有什麼問題?我要怎麼跟房東說?」
「沒事,再一下就好了。」吳以澄說,停了一會兒又開口:「你就跟房東說,他不會回來了,不過請他先保留一下房間,不要馬上清乾淨。」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一瞬間露出疑惑的神情,只是似懂非懂地點頭。
確認從這裡再也找不出任何線索後,吳以澄等人就離開了。程欣浩先與學校連絡,告知狀況,林宏揚要他盡速把那空瓶子帶回學校檢驗。
回去的路上,吳以澄問程欣浩,他覺得廖偉樵是什麼樣的人?
程欣浩思索了一會兒,神情似是有些為難。「很普通的一個人,工作上很盡責,跟同事們都相處得不錯,但沒有私交。這種事很正常,大家都是來工作的,不是來交朋友的嘛。但是偶而休息時間聊天時,他幾乎不會說自己私生活的事情,我們只知道他沒有家庭,但不知道他原來過著這樣的生活。」
實際親眼看到廖偉樵的住處,似乎讓他感到有點震撼。而程欣浩不知道廖偉樵其實有不錯的大學學歷。
他驚訝地睜大眼睛說:「是這樣嗎?我跟廖偉樵差不多同時期到S東大學做警衛,面試我們的人事主管好幾年前就離職了,可能只有他知道吧?我們資歷差不多,我是聽說3年前原本的警衛主管離職時,上面的人是考慮要從我們兩個之中找一個升做主管的。有謠言說原本是先找廖偉樵當主管,可是他拒絕了,才輪到我。」
「他為什麼會拒絕?」吳以澄問。
程欣浩聳肩,「我怎麼知道?後來主管位置是我接手的,要我去問他也尷尬。而且這些都只是謠傳而已,我也不好先開口吧。」
但他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又說:「廖偉樵工作雖然蠻盡責的,但感覺就是把事情做完而已,不會多做事,雖然也沒少做啦。以我這幾年當警衛主管的經驗,是覺得這種員工是蠻不錯的,不會出太大的差錯,但也有點……不知長進的感覺?可是如果他真的拒絕升遷,我會想他可能是故意的吧?」
「你今天看到他的住處,有什麼感想?」
程欣浩摸摸髮量逐漸稀疏的前額,「我是覺得他是很低調,嚴謹的人,應該不至於過太虛榮的生活。可是今天實際看到他住在這麼舊又這麼小的房間,家裡幾乎什麼都沒有,總覺得,怎麼說呢?讓人有點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