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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人是在3天後造訪泰格偵探事務所。
那天吳以澄處理完一個找走失寵物的案件，正窩在事務所內整理結案報告需要的資料，而李承擇似乎是去進完貨了，閒著沒事又來到事務所串門子。不過吳以澄不想理他，李承擇倒也不以為意，自己一個人坐在會客用的沙發上，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在那兩個人無預警地敲門之前，事務所內倒是呈現一副安靜平和的景象。
敲門聲響起，吳以澄反射性地說了一句：「請進。」
然而門開了之後，出現的是吳以澄沒預料到的人。其實吳以澄猜測這兩個人或許近期內就會來訪，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不好意思呀，我們沒事先說就過來了。」周作武說：「你現在有空嗎？」
吳以澄站起身，面對周作武那張佈著皺紋的親切笑臉。「沒問題，兩位請進。」
跟在周作武身後進入事務所的，是一位年紀約莫50開外的男性，他身材魁梧，不過小腹也很突出，穿著一身低調的深褐色西裝，搭配黑色大衣，膚色黝黑，細小的雙眼露出精悍神色，平頭的髮量茂盛，但已半是灰絲。
吳以澄不久前也見過這個人。他是來到馮昊遠宅邸，主導廖偉樵自殺事件現場檢驗的警官，胡李源。吳以澄當時想，依胡李源的年紀，應該是周作武的後輩，所以他之前打電話給周作武，告知他主導調查的警官的姓名。
周作武聽了馬上說：「我知道，他是我以前的部下。我來跟他聯絡吧。」
這兩個人這麼快就過來事務所，想必是調查有了什麼進展，而且可能就跟吳以澄猜想的方向一樣。吳以澄請兩人在會客沙發坐下，當然李承擇早已機靈地從沙發跳起身，趕緊進茶水間準備給客人的熱茶。
「審訊當時看到你的名片的時候，還想真是那個泰格偵探事務所嗎？」胡李源呵呵笑著說：「沒想到還真的是。唉，吳泰格先生呀，真是懷念。聽說他2年前過世了？真是可惜。」
「胡先生也認識家父？」
「15年前我參與過一部分的綁架案調查，但在這之前就跟吳泰格先生合作過一些尋人案件了。」
「那時候只要是S市的尋人案件，幾乎都是委託泰格偵探事務所，我們蠻常跟Tiger還有他事務所的員工接觸的。」周作武解釋。
沒想到以前吳泰格竟然這麼頻繁與警察有接觸與合作。現在由於「偵探對應法」的規定，偵探與警察雖然仍保持協力關係，但有許多限制，因此今天現任警官與退休警官的來訪，表面上不能說是公事，只能說是私下的拜訪。
「兩位今天過來，想必是因為案件有進展了？」吳以澄問。
周作武和胡李源對看一眼。胡李源先咳了一聲，然後說：「我知道如果沒有正式委託，偵探不可以介入案件調查，所以今天就當作是拜訪老朋友，順便聊聊『近況』，如何？」
吳以澄點頭，「我也希望這麼做，畢竟我也沒有登記可以調查類似案件的營業標籤。」
「好吧，那麼就低調點。」
此時吳以澄發現上完茶以後站在一旁的李承擇好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看向李承擇問：「怎麼了？」
「不是，那個……」李承擇難得地有點扭扭捏捏：「既然是私下造訪，我在場是不是不太好？」
胡李源看了看李承擇：「你是偵探助手吧？只是『聊聊』而已，而且那天你也在場嘛。不過……」他小眼轉向周作武。
周作武則是看了李承擇一會兒之後，緩緩開口：「沒問題，我想你留下來比較好。」
聽周作武這麼一說，李承擇戰戰兢兢地在吳以澄隔壁坐下。他偷覷吳以澄一眼，發現他沒什麼表情，似乎也沒在生氣。
胡李源對吳以澄說：「這件案子呀，總而言之就是確實有進展了，而且跟你提示的方向一樣。」
果然如此。否則這兩人也不會聯袂前來。
周作武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下垂的眼皮掩蓋不住帶點興奮的光芒。「以澄，謝謝你打電話給我。我已經退休5年，退休前還想說這件案子查了這麼久，都沒有什麼新的證據出現，會不會我有生之年都無法看到破案的一天呢？但老天有眼，總算是讓我這個老人了了一樁心願了。」
「這沒什麼，因為我多少也有點在意。」吳以澄轉頭對胡李源說：「可以請胡警官在容許的範圍內說明一下你們這幾天的調查結果嗎？」
胡李源點點頭，接著又咳了一聲說：「就閒聊，閒聊一下。」
他接著開口：「現場檢驗與驗屍的結論是，廖偉樵是自殺的。馮昊遠常使用那間圖書室接待客人，不過那一天預定要見的客人只有你們，而早上清潔人員打掃過，鑑識人員所找到的指紋，除了你們兩人以外，都是清潔人員和幾個在那棟房子裡工作的員工的指紋。」
「意思就是，當天進入圖書室的外人，就只有我們跟廖偉樵了？」
胡李源點頭，繼續說：「那個裝著氰化鉀的小瓶子上，只有廖偉樵的指紋，和殘餘一點他褲子口袋的纖維。要我說我對這個現場的印象，那就是非常乾淨俐落，我覺得我都可以看到那個男人走進去圖書室，站在壁爐前，從褲子口袋裡掏出裝氰化鉀的小瓶子，喝下。」
「他進入圖書室後，真的只做了這些動作？」吳以澄懷疑地說。
「大概只能推測他進入房間以後，在壁爐前停留了一會兒，但沒有坐在沙發椅上。」
「也沒有摸任何東西？壁爐，桌子，或書架？」
胡李源搖搖頭：「鑑識人員檢驗了圖書室內的家具物品，但檢測出來有他的指紋的，只有門把和那個裝氰化鉀的小瓶子……啊對了，還有壁爐旁的一張小桌子的邊緣，有採到一枚模糊的指紋，但確認是廖偉樵的。」
「現場確實很乾淨，」周作武緩緩地說：「但問題是他是怎麼進來的？還有在這之前，他都待在哪裡？」
「我們的推測是，廖偉樵應該是偽裝送貨人員進入宅邸的。」
「送貨人員？」吳以澄和周作武異口同聲地說。
「怎麼會知道他偽裝成送貨人員？」李承擇也忍不住開口問。
胡李源伸出一手，做出猶如阻擋的姿勢，似是在勸大家不要操之過急。「後來我們搜索過整棟宅邸，在一樓工作人員休息室的垃圾桶內，發現了一件外套。那件外套是常常送貨到這棟房子的貨運公司的制服，而外套內側採集到跟廖偉樵身上的襯衫一樣的纖維。」
那是一件白綠相間的夾克，手臂上低調地印著貨運公司的名稱。據說這家貨運公司與馮昊遠簽約，固定由他們配送一些生鮮食物或日常用品，平均2天會來一趟。因此若是穿著這身制服外套出現在馮昊遠宅邸附近，應該是一點也不顯眼。
「雖然他是穿著貨運公司的制服外套，但那天應該有工作人員看到他吧？後來有人指認嗎？」
「這就是神奇的地方了，我們詢問過所有工作人員，沒有人說曾看過穿著貨運公司制服的人進入房子。那天早上其實貨運公司已經送了一趟貨物，但當時送貨的人並沒有進入房子，只將貨物搬到後門口，兩個幫忙搬貨的工作人員都可以作證。」
「那麼是誰讓他進來的？」吳以澄問。
胡李源說：「我們調閱了那房子周圍的監視器影像，在後門出入口附近的監視器，發現了廖偉樵的身影。」
其餘3人不禁傾身向前，專注地看著胡李源。
「工作人員和貨物都是從這個後門進出，那天早上剛過10點，看到有穿著貨運公司制服的人搬了貨物過來，但他確實沒有進入房子，而是由兩個工作人員出來搬貨。監視器有拍到那個人的側臉，檢驗後證實不是廖偉樵。
「接著到了下午1點左右，有另一個穿著貨運公司制服的人出現在後門。監視器只有拍到一點點側面，但這個人應該就是廖偉樵了。」
「誰幫他開門的？」周作武馬上語氣尖銳地問。
「監視器並沒有拍到。似乎有開門的人，但對方一直待在監視器拍不到的室內。」
「1點嗎？」吳以澄皺著眉頭思索：「所以他在我們抵達的接近1個鐘頭前就進入房子了……」
「法醫說，廖偉樵的死亡時間就在1點過後到1點半之間，也就是你們抵達之前的30分鐘到1個鐘頭左右，所以可以合理地推測，廖偉樵在進入房子以後，沒過多久即來到2樓的圖書室，然後過了一段短暫時間後，就仰藥自殺。」
「可以請問一下這房子1樓和2樓的構造嗎？我們那天是從正門進入，所以不清楚後門的狀況。」吳以澄說：「廖偉樵是從後門進入的，雖然看似有人接應，但其餘的工作人員卻沒有人說曾看到有穿著貨運公司制服的人，或是陌生人進入房子內。那天是不是還有其他非工作人員進入房子？」
「好，我從頭說明一下。」胡李源點頭。「馮昊遠的宅邸共4層樓，其中的1，2樓是當作會客用，也是照顧與維護這座宅邸的工作人員的工作空間和休息室。上面的3，4樓是私人住宅，可以上去的除了馮昊遠和他的家人以外，只有少數的清潔人員，管家和廚師。當然，有時候他們也會邀請客人上去，但是出入口設有可以做人臉和指紋辨識的密碼鎖，不是家人或相關人員是不能開門的。
「1，2樓是公共空間，是馮昊遠用來接待客人，或是提供給公司和相關企業開會辦活動的場所。那天早上有一個『遠程電機』關係企業的高層董事會，就在1樓的一間會議室舉行，共有6個人參加。但是這些人都在會議結束也用完午餐後的12點半以前離開了。所以我們確認，當廖偉樵出現時，整棟房子內只有平常的工作人員。」
「總共有幾個人？」周作武問。
「廚房4個人，管理人員5個人，清潔人員6個人，警衛4個人。」胡李源沒有看任何筆記就快速回答，可見得他的記憶力非常好。
「廖偉樵進入的後門，平常都不會有工作人員在嗎？」吳以澄問。
「其實平常工作人員都是從那裡進出的。從後門進入以後是一個工作空間，兩側可通往廚房跟儲藏室，大家會來來去去這幾個房間，因此如果是平時，這個工作空間一定會有人在，不會沒注意到有個穿貨運公司制服的人進入房子。」
「如果是平時？」吳以澄機警地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