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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擇帶著吳以澄到隔壁自己的倉庫，但是到了門前，卻顯得有些扭扭捏捏地。
「怎麼了？」吳以澄挑眉問。
「那個……可以請你先進去嗎？」李承擇擠出笑容。其實只要一想到這房間內可能有老鼠，他就冷汗直流。
吳以澄幾不可見地吐了一口氣，伸手打開門。一走進室內，他環看四周。門對面的窗戶納入白日陽光，但由於這空間有一半放置著貨架，貨架上也堆放著滿滿的紙箱，導致室內的一部份被這些物品遮蔽住，顯得黯淡無光。
「你說你是做網路商店的？」
「對，這邊是我的倉庫間辦公室，所以東西雜了點。」
「東西這麼多，老鼠躲在哪裡也不知道吧？」
「呃……我聽到的聲音是從小房間傳出來的就是了……」
吳以澄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的李承擇：「你站在那裡做什麼？這不是你的辦公室嗎？你不進來？」
「呃……那個……我……」
「進來。」
「……是。」
被那雙細長眼一瞪，李承擇完全無力反擊，只能乖乖踏進來。這個人的視線好有壓迫感呀，偵探都是這樣的嗎？
吳以澄先檢查了空調的通風口，電線，茶水間和浴室的水管等等。
「老鼠有時候會咬管線或電線，可能會引起電線走火或器物損壞。」吳以澄說：「不過我看這些都沒有被破壞的樣子。」
「難道還在那個小房間裡嗎？」
「跑走了也不一定。」
「你……吳先生請幫我去確認一下，好不好？」李承擇卑微地請求。
吳以澄又瞥了李承擇一眼，視線飄向小房間的入口。「是那裡吧？」
「對。」
吳以澄率先邁開步伐，走向小房間的入口，李承擇跟在後面，而且跟得有點近。
吳以澄看了看小房間內的配置，說：「東西真的很多。」
「我才剛搬來嘛，還沒好好整理……啊！聽到聲音了！」李承擇不禁驚叫：「牠還在？」
確實聽到了輕微的嗡嗡，或是吱吱的聲響，還有一點磨擦的聲音。放在房間地板中央的紙箱震動了一下。
「唔！」李承擇全身顫抖，忍不住將雙手搭在他前面的吳以澄的肩上，而且抓得死緊。
吳以澄回頭不悅地瞪著他：「放手。」
李承擇趕緊抬起手，「對不起。」
吳以澄也看到了方才紙箱動了一下，他問：「你覺得那聽起來像老鼠的聲音嗎？」
「我…….我也不知道。你說呢？」李承擇緊張地說。
「我是覺得不像。不過……」吳以澄說到一半，紙箱又動了一下，感覺像是有什麼在推動著紙箱。
「牠在那裡嗎？」李承擇驚恐地說，不禁倒退了一步。
「去看看就知道了。」吳以澄說著走上前，接著稍微停下腳步，回身對站在入口處發抖的李承擇說：「你也過來幫忙。」
「欸？我？」李承擇張大嘴。
「這裡這麼多箱子，你要我一個人搬嗎？」吳以澄怒瞪著李承擇。
「可是……可是……老鼠……」
「你放心，要是真有老鼠，牠應該比你還要害怕。」吳以澄說：「快過來把這些箱子搬開。」
李承擇想，自己確實也不該把所有事情都丟給吳以澄，只好戰戰兢兢地踏進小房間內，開始移開箱子。他一邊搬，一邊在心裡祈禱著老鼠不要出現。堆放的箱子一一撤開，越來越接近中央那個微微震動中的箱子，聲音也越來越明顯了。奇怪的是，當周圍的箱子都移開後，李承擇忽然覺得這聲音怎麼不太像老鼠的叫聲，反而有點像……馬達的聲音？
吳以澄指著其中一個紙箱說：「看來是這個箱子內的東西有問題。你打開看看。」
「我嗎？」
「這是你的貨物，不是你打開，要誰打開？」吳以澄冷冷地說。
「喔。」
李承擇吸了一口氣，慢慢靠近紙箱，蹲下身，拆開封條。只是稍微打開一點，就聽到裡面傳來嗡嗡的馬達聲，然後紙箱還跟著跳動了一下。李承擇嚇一跳，一時手滑，紙箱歪倒了一下，裡面的貨物撒了出來。
這紙箱內裝的是一批隨身碟，充電器，外接硬碟，藍芽耳機等3C產品，但不知為何其中有一個長型的東西，在這一些產品中看起來特別突出，而且還微微震動著。
李承擇拿起來一看，那竟是一根按摩棒。包裝上寫著：「XXL！[l1] 給你大尺寸的快感！」那根粉色橡膠的假陽具震動著，發出嗡嗡聲。
李承擇尷尬地抬起眼，正對上吳以澄輕蔑的視線。
「呃……不是的，我也不知道這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沒有進這種貨……」
「你還不關掉？」吳以澄只是簡短地說一句。
「啊，對喔。」
李承擇趕緊拆開包裝，手忙腳亂地找到開關，將按摩棒關上。嗡嗡聲消失，周遭恢復一片寧靜。李承擇不禁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老鼠。不過想想，自己拿著一根按摩棒，跟一個才剛沒認識多久的人一起待在小房間內，好像還是挺尷尬的。
「看來不是老鼠。」吳以澄說：「那應該沒事了吧？」
「是呀，幸好不是老鼠。可是，這按摩棒怎麼會自己打開開關呀？」
「這個好像有遙控器吧？」吳以澄朝李承擇伸出手說：「遙控器給我看看。」
李承擇拿出那個可以用自己的大手全部包覆起來的小小遙控器，遞給吳以澄。吳以澄打開遙控器的電池槽，仔細看了看。「有點受潮，顏色都變了。遙控器有時候會因為受潮而失控，就算沒有人碰也會開開關關的。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把按摩棒打開的吧。」
「原來是這樣。」李承擇拿回遙控器，但他把電池拆下來，免得等下又出事。「幸好不是老鼠……不，雖然按摩棒也很糟啦，但還好不是老鼠……嚇鼠人了
……」雖然最後證實並不存在，但那想像中的老鼠還是讓李承擇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喃喃自語地說。
「沒事了吧，那我走了。」吳以澄說。
「啊，謝謝你……」李承擇趕忙說，但一抬眼卻發現吳以澄好像在笑，原本很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揚。咦？是因為剛剛說的冷笑話很好笑嗎？原來這個人會笑喔。而且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不過那笑容只是短暫的一瞥，吳以澄很快就轉過身去，不發一語地離開李承擇的辦公室。留下李承擇一個人站在房間中央，一手拿著按摩棒，一手拿著遙控器。
隔壁的偵探，好像還蠻有趣的嘛。這麼一想，李承擇發現自己在微笑。
*
「你好！」李承擇興致高昂地推開門，看見那個冷淡的偵探坐在辦公桌後，一臉愁容地面對著平板電腦。
吳以澄抬起臉，皺了皺眉說：「是委託人嗎？不好意思，我們這邊要先預約……」
「不是，我不是委託人，也沒有預約，我是隔壁辦公室的……」
「喔，你是隔壁那個按摩棒先生。」吳以澄似乎終於想起來他是誰了。「下次記得敲門。」
「好，抱歉，下次會記得敲門……欸，不是，我不叫什麼按摩棒，」李承擇急忙說：「我叫李承擇，我之前有說過我的名字吧？」
「喔，」吳以澄不是很感興趣地說。「你來做什麼？有其他事情要委託？」
「我今天是來道謝的。」李承擇要笑著說，揚起他手中拿的東西，原來那是一個小巧的鑄鐵鍋，李承擇雙手還戴著廚房用手套，顯見鍋子其實有點燙。
「那是什麼？」吳以澄疑惑地說：「什麼味道？」
李承擇笑吟吟地打開鍋蓋，飄出一陣高湯與香料的香氣，那是一鍋泛著紅色光澤的蔬菜湯，熱騰騰的煙氣伴隨著引人食指大動的香味，漂至吳以澄的面前。
「普羅旺斯燉菜。」李承擇說：「上次謝謝你的幫忙，所以我做了一鍋普羅旺斯燉菜，聊表謝意。」
吳以澄雖然仍是面無表情，但李承擇可沒漏掉他悄悄吞一口口水的喉頭，以及眼神的些微閃動。食物真的是打動人心的最佳方法。
「以澄哥，你這裡有沒有碗跟湯匙？」
「以澄哥？」吳以澄皺眉看著李承擇，多半是在想，這個自來熟的傢伙是怎麼一回事？
「那邊就是茶水間吧？我去看看囉。」也沒等吳以澄回答，李承擇就逕自走進茶水間，吳以澄連忙起身跟過去，搶在李承擇開始翻箱倒櫃前，先拿出碗筷湯匙來。這副模樣不禁讓李承擇覺得吳以澄真像一隻警戒心很強的貓，但真想再看一次前幾天那一閃而逝的笑臉。
兩人對坐在客用沙發上，喝起普羅旺斯燉菜。吳以澄姿勢端正地端著湯碗，雖然速度仍是不疾不徐，但從他喝了第一口之後，就不間斷地持續將食物塞入口中的表現，可以知道他應該是覺得很好喝。李承擇微微低頭，試圖掩去嘴角的笑意，喝了一口湯。
「結果後來我整理了一下，發現真的沒有老鼠耶，還好是虛驚一場。」李承擇說：「都是那個按摩棒惹的禍……啊，那個真的不是我進的貨，是送貨的人包錯了，真的！」
吳以澄哼了一聲：「那你退貨了？」
「也沒有，他們說那根按摩棒尺寸太大了賣不出去，擺在他們倉庫裡很久，大概是因為這樣遙控器才會受潮吧。他們說就免費送給我了，可是真是傷腦筋呀，我又不用……還是說以澄哥，你要用？」
「你怎麼會覺得我要用那種東西？」吳以澄不悅地轉開視線。
「是喔，我本來想說你要用的話就送你吧。」李承擇搔搔頭說：「好吧，反正還是新品，我把遙控器修一修，看看當作贈品的話有沒有人想要[l2] ……」
「送得出去嗎？」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是有想要用XXL按摩棒的人的。」
「祝你順利。」吳以澄冷淡地說，似乎不怎麼關心這世界上需要XXL按摩棒的人口究竟有多少。
吳以澄喝完湯，站起身收拾湯碗。「謝謝你的湯，很好喝。」
「真的嗎？太好了。」一被稱讚，李承擇不禁眉開眼笑。
「你可以回去了吧?」吳以澄冷冷地斜睨著仍放鬆地坐在沙發上的李承擇。
「欸~再稍微聊一下嘛。」李承擇不情願地說：「以澄哥，你什麼時候開始開偵探社的？你當偵探很久了嗎？事務所一直都在這裡嗎？」
吳以澄微微抿唇，似乎有些受不了李承擇的連環提問。
「我等一下有預約的客人要過來，」吳以澄解釋：「還有，我不是你哥。」
「好，那就不打擾你了。」李承擇識相地站起身，但仍試圖稍微靠近吳以澄一點。「你不希望我叫你以澄哥嗎？可是你年紀應該比我大一些，又幫我趕走老鼠，我很尊敬你呀。」
「我沒有幫你趕走老鼠，根本沒有老鼠不是嗎？」吳以澄不耐煩地說。
「對我來說，確認有沒有老鼠就已經幫了我一個大忙了。」李承擇毫不放棄：「而且我爺爺教我要尊敬長輩，所以讓我叫你一聲以澄哥，也沒什麼不對吧？」
以上這些話八成都是胡謅，但對李承擇來說，稱謂的變化是關係變得親近的證明，也是他試圖與吳以澄拉近距離的方法。
吳以澄看了看手表，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他拿起已經空了的小鑄鐵鍋，塞進李承擇手裡。「隨便你。」
「真的嗎？」獲得許可的李承擇喜上眉梢。「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接待客人。以澄哥，明天見！」
明天見？吳以澄聽了又皺眉頭，之後又恢復一張撲克臉，李承擇才剛踏出走廊，就將事務所的門關上。
真的好冷淡呀，李承擇想，這個人接待客人的時候也是頂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嗎？不至於吧？但李承擇就是忘不了那曾經在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笑容，多麼好看的一張臉。
而且吳以澄嘴巴上說不接他的委託，但最後還是過來幫他看倉庫裡到底有沒有老鼠。這個偵探即使看似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其實人還蠻好的嘛。這位外表與內在落差這麼大的偵探，真是令人好奇。
這還是第一次，李承擇這麼想要了解和親近一個人。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李承擇覺得心臟興奮地鼓動著，一方面卻又令人坐立難安，既開心，又焦躁。他還不懂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只是期待著，明天又會發現偵探什麼樣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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