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今年是我最後一次參賽了，結束之後我就會宣布退休。」
「什麼？」麥菲爾一愣。
「七塔在兩年前賽龍祭就受了傷，雖然經過治療與復健，醫生也說牠應該還能再
飛四五年，但是……我不想等到一切都無法挽回才後悔。」亞里斯說，「賽龍的訓練
很操勞，我知道復發是遲早的事，也不希望牠勉強撐著參加比賽。」他吹了聲口哨，
黑龍聽到後立刻放棄正在追趕的小魚，湊到主人身邊，讓對方抓著龍鞍，藉由牠的帶
領往岸邊游去。
「這次將是我們在正式比賽一決勝負最後的機會，抱歉，麥，你能成全我這個任
性的要求嗎？」
洗完一身熱水澡出來，再把兩人衣服全扔進洗衣機，麥菲爾晃了一圈，沒在屋內
找到亞里斯，於是他走到庭院，果然看見對方坐在凳子上，正替黑龍按摩翅膀。
麥菲爾拉來另一張椅子，招手叫喚灰龍，灰龍從窩裡鑽出來，卻刻意繞過亞里斯，
還瞪了對方一眼，然後一頭趴到麥菲爾腿上，示威意味十足。
「抱歉，牠記仇，牠認為都是你才害我從牠背上跳走。」麥菲爾說。
亞里斯不以為意地笑笑，「你跟牠在一起多久了？」
「五年三個月，我到收容中心之前牠已經在那邊待超過七年，照護員曾以為牠永
遠找不到收養人了。」麥菲爾說，「啊，對了，因為我們還在觀察期，要參賽的話，
我得先去遞交申請。」
「五年，麥你果然了不起。」亞里斯說，「老實講我以為在進入岩柱島前就能完
全甩掉你，哪知道你越跟越緊，還幾乎追過我。」
「你繼續誇我也沒用，今晚你睡沙發我睡床，沒得商量。」麥菲爾說，「下次真
的不要再這樣了，南島不是靠平面圖就可以飛的。」
「嗯，我知道了。」
「還有項鍊的事我還沒原諒你。」
「對不起。」
「那麼約定呢？」
「照舊吧，除非你不想跟我交往了。」
「你在開什麼玩笑？也不想想你現在穿著誰的衣服和褲子。」
「沒辦法，行李跟著下水濕了啊。」
「啊——所以你剛剛還載著行李——可惡！」
＊
「大家早安，歡迎收聽北島體育頻道，我是大家最愛的主持人艾凡。
「昨天我們訪問了桑諾堤先生，收聽率創下本月的最高紀錄，真的十分感謝大家
厚愛。今天呢，我們邀請到的是迅雷閃電隊的偉德．巴特爾。請跟大家打聲招呼，
巴特爾先生。」
「嗨早安，我是偉德．巴特爾，現在隸屬於迅雷閃電隊。」
「那麼在正式進入訪問前，我先問一下，昨天說的失戀是真的嗎？」
「幹，欸，不是，這沒在訪綱裡吧？我拒絕回答！」
「哈哈哈看來可信度蠻高的啊。好的，讓我看一下今天的……是的，巴特爾先生
被認為是本屆賽龍祭奪冠的熱門人選之一，歷年來的成績也都十分優秀，職業生涯拿
過兩個冠軍、十二個亞軍、八個季軍，本季目前的積分則名列全國第二，並被大眾譽
為是『辣個最接近亞里斯的男人』——」
「等一下，這句是誰寫的啊！什麼最接近，我是『即將打敗他的男人』！今年我
一定會取得三冠優勝，亞里斯你聽到了沒！不准先跑！給我等著！」
「那麼巴特爾先生，除了桑諾堤先生之外，來談談其他您特別注意的選手？」
「注意的選手嗎？我們隊上的潔希吧，還有狂風彗星的布萊頓雙胞胎……老實說，
這兩三年並沒有很突出的新進選手，可能是因為榜單都被我們佔據了，造成積分落
差……」
「果然是因為桑諾堤先生太厲害了嗎？」
「我！我們！還有我！今天訪問的不是我嗎，為什麼三句裡面就有一句在捧亞里
斯啊！」
「抱歉，這個，不得不說收聽率還是有差……」
「總之！比起已經在役的職業賽龍手，我更期待未來青少年聯隊的新人。小鬼們，
聽到沒有，趕緊來超越我們吧！就這樣！」
「好的，非常感謝巴特爾先生一番激勵人心的喊話，最後，巴特爾先生還有什麼
話要對聽眾朋友說的嗎？」
「請大家務必買票到現場幫你們支持的賽隊選手加油，順便一起見證我打敗亞里
斯的歷史時刻。喔，還有，亞里斯，不要以為只有你有八卦可以爆，我現在就幫你昭
告天下，什麼國民男友，你暗戀那個誰十幾年的事要不要自己出來說明一下？」
「咦——欸？好，呃——這也不在腳本上耶——好，謝謝大家——剛剛來賓的言
論並不代表本台立場，如果要客訴——」
「喂！」
「——我是主持人艾凡，北島體育頻道我們明天再見。」
＊
儘管昨天熬了將近大半個夜，麥菲爾仍在天剛微微亮時醒來。他伸手摸了摸床上
隔壁位置，餘溫早已散去，彷彿斥責著他客人都起床了主人怎麼還在賴床這件事。
他伸個懶腰，抬頭從窗戶望出去，就見空中有個熟悉的黑影正在緩緩飛行。庭院
這時傳來灰龍凹嗚凹嗚的催促聲，他只得認份下床梳洗，披上外套，打著哈欠走出房
間。
客廳明顯被收拾過，昨晚的一片混亂已不復存在，書雖然還是疊在地上，至少排
得比較整齊。桌上放著一杯溫紅茶，以及一盤蓋著保溫墊的肉蛋三明治佐馬鈴薯沙拉。
亞里斯不愧是亞里斯，竟然能從他貧乏的冰箱變出這些東西。
接著，麥菲爾發現兩本攤開的過期雜誌也在一旁，上頭的內容他很熟悉，正是
十二年前亞里斯進入青少年聯隊後，首次比賽便獲得季軍的報導。當時攝影師不知怎
麼取景的，把青澀靦腆的亞里斯拍成了陽光又可愛的美少年，這張照片也被公認為其
人氣直線上升的起點，更成為往後每每提及亞里斯生平事蹟必定被放入的示意照之一。
麥菲爾端起雜誌，往後翻了一頁，該期專題主要介紹其他幾位前途看好的年輕選
手，包括偉德和勒納，及十幾名少年少女。而多數的他們現在仍活耀於職業賽龍場，
那個年代甚至曾被賽評誇為五十年一遇的黃金時期。
他還有印象當時賽後許多記者要求採訪他們，一群人擠在練習場入口，最後通通
被不耐煩的教練甩門拒絕的火爆場景。
再往後翻，雜誌內側出現了突兀的裂痕，有幾頁不見了。是他親手撕掉的。
儘管已經消失，他卻仍然清楚記得那一頁斗大的標題——「首戰奪冠的天才新星
麥西．克拉瓦」——就像是一根刺，紮在他心底永遠拔不起來。
事情得說回二十年前。
八歲的麥西——那時他還不叫做麥菲爾——家隔壁搬來了新鄰居，是一名單親父
親與他同樣八歲的兒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