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接過手電筒，袁海允看了一眼，差點沒被亮瞎眼睛，他眨眨眼，把強光打到屋架結構
處，照亮上方，讓方雲永評估做紀錄。
　　照著照著，一張黑臉突然出現在梁柱上方，將海允嚇到短促叫了一聲，差點沒把手電
筒抖落，直接躲到方雲永身後龜縮起來。
　　「幹嘛？怎麼了？」紀錄到一半的方雲永不解，接過海允的手電筒往上一照，認真看
了看，並沒有發現奇怪的地方。「上面什麼都沒有，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別浪費時間，
快點拿好手電筒。」
　　冰冷且帶著些微不耐煩的語氣，海允一瞬間真的不知道是阿飄恐怖，還是罵人的方雲
永比較恐怖？他顫抖接過手電筒，咬著牙將光照到上方，盡管超級害怕，還是瞇著眼睛往
剛剛的梁柱處看。那裡有一片黑黑的區塊，像是被燒灼過的痕跡，他是真的看錯了。可是
剛剛那張黑臉會晃動啊……
　　即使在恐懼之中，海允還是做好打亮工作，照著建築師的指示移動手電筒光線，將整
間宿舍都掃過一次，後來沒再出現什麼令人誤會的東西，只是他沒自覺因為害怕而靠方雲
永靠得非常近，幾乎是快要黏到對方身上去。
　　方雲永自然有感覺到貼近，強忍著想將他推開的慾望，但不想耽誤工作，只好不停翻
著白眼以表不耐。
　　損害評估完成第二間，外頭的雨依舊沒有停，看來會一路下到晚上，陰暗的光線不管
是拍攝或是評估，都需要一人打光協助，這樣實在是太浪費時間與人力成本。有自然光時
，宿舍中雖不到一目了然的程度，但至少大部分屋損還是清晰可見，用人為光照實在是太
慢，且這樣很容易疏漏或誤評。
　　看了看時間，方雲永決定今天工作到此為止。
　　「去旅館吧，太暗了，這樣工作成效也不好，回去休息。」
　　「好。」
　　海允鬆了一口氣，跟著方雲永身後出宿舍，撐了傘，亦步亦趨緊緊跟著，像條小尾巴
一樣，不敢讓兩人間拉開太大的距離。
　　回到車上，海允把傘放在腳踏墊上。很自然就問出口：「萬一明天還是這種天氣怎麼
辦？」
　　他的疑問惹來方雲永的斜瞪，雖然沒有說出口，海允很清晰感覺到對方心中應該在大
罵他烏鴉嘴。
　　「明天早上還是過來繼續工作，但要是雨依舊下個不停，中午就結束這邊回事務所，
這樣強行工作也只是浪費時間。」踩油門前行，車子緩緩開離。
　　這一帶地處偏僻，一般道路與產業道路縱橫交錯，導航根本不給力，在他們第三次經
過某座廢墟倉庫之後，海允在心中不禁想他們是不是遇到鬼打牆了？不然怎麼會好像出不
了這一帶？
　　不過幸好只是導航失靈，他們最終成功開出去，準確朝市區前進。
　　很久很久以前，這個地區很繁華，剛好是兩條交通要道的交會處，一邊連接山，可以
從山上運送樟腦與檜木下來，據說山裡還有許多樟腦提煉場的遺址，而順著道路往另一邊
，則是可以用河運，把商品送進來或運去遠方，直到鐵路開設，因為地形坡度，鐵道繞過
此處，這裡就逐漸沒落而到衰敗，留在此多是世居的農家，此地就成為人們記憶中一片消
失的拼圖。
　　那些頹圮荒蕪的廢棄倉庫，成為見證過繁華的唯一痕跡。
　　海允看著窗外，從罕見人煙到屋舍逐漸增多，他們像是重回到人類居住生活之所。
　　那麼偏僻的地方即使重新活化使用，再進行開發，能帶來多少人潮也很難說，加上附
近又沒有什麼有特色的地標或觀光景點，海允其實不懂這種老舊的建築群再次修復使用，
真的有其意義嗎？
　　萬一吸引人潮失敗，那數十億的公帑不就全都打水瓢了？
　　所長幫他們預定的民宿在前往市區的小鎮上，等他們開到，已經接近傍晚，照著地址
找到住宿地，將車停好，他們帶著行李進入，跟櫃台的人報了訂房者的姓名電話。
　　「唉呦，你們怎麼沒接電話？我打了好幾通都不接。」頭髮捲捲的民宿老闆娘一臉憂
煩。
　　「訂房的是我們老闆，他可能在忙沒接到電話，怎麼了嗎？」方雲永心一頓，不會房
間莫名被取消了吧？
　　「就是……那個……你們訂了兩間房，我們清潔打掃的時候發現浴室有阻塞，處理之
中就不小心把水管弄破了，現在房間淹水，這樣你們就有一個房間無法住了……」閩南口
音很重的老闆娘感到很抱歉，不過也很無奈，前面的客人到底是沖了什麼鬼東西到水管中
？煩死了，有問題的客人真是一堆。「打電話給你們是想問，你們有多少人要入住？可以
擠一間嗎？我會算你們便宜一點。」
　　「就我們兩個。」海允看看方雲永，只有一間房，他不會被趕去睡車上吧？
　　「那就好，我們每一個房間都是雙人床，也有沙發，要是不介意就麻煩你們擠一擠住
一個晚上，可以嗎？」
　　方雲永深吸一口氣，壓下脾氣問：「沒有別的房間了嗎？」
　　「我們鎮上這兩週有廟會活動，來玩的人不少，房間都滿了，也是剛好有人退訂，你
們老闆才定得到。」
　　「那……其他間？或是在往市區方向……」
　　「啊就跟你說來玩的人很多，我也不能保證其他家旅館還有沒有房間可以住，肖年郎
你確定不要，那我就把房間給其他客人了喔？」這種活動旺季，老闆娘不怕沒有臨時詢問
的客人來住。
　　考慮十秒鐘之後，方雲永只好妥協點頭，「先帶我們去房間看看好了。」他怕即使有
雙人床跟沙發，房間也小到跟蝸牛居一樣，這樣是絕對不可能讓兩個男人住的。
　　老闆娘帶著兩人前行，途中經過那間正在搶修的房間，裡頭地板真的是水汪一片，老
闆娘沒騙人。
　　他們到了最後一間僅剩的房間，房間不小，除了睡床區以外，另外還有小客廳，可以
說是挺寬敞的空間，方雲永這才答應住下來，他拿了證件要海允跟老闆娘去櫃檯辦入住。
　　到了櫃檯，海允也拿出自己的證件出來，老闆娘一邊登記一邊閒聊。
　　「你們看起來不像來玩的，是來找朋友嗎？」
　　「我們是來工作的，住一晚，明天就回去了。姐姐請問一下，你們有供晚餐嗎？」
　　眼前青年長相乾淨清秀，加上嘴又甜，剛剛被另一位挑剔客人弄得很不好的心情，瞬
間都有點心花怒放起來。
　　「我們沒有供晚餐啦，只有早餐。外面那條路，你一出去就看到，直直走，那邊有很
多賣吃的，去那邊買就好，我跟你報幾間，你跟老闆報是阿英介紹去的，他們會送你小菜
喔！」
　　「好，謝謝姐姐。」海允拿回證件，轉身就先回房間。
　　只是邊走邊想，這樣子他不就跟方雲永住同一間房？莫名好尷尬，可是拒絕同房的話
，他就只剩去睡車子裡的選項，好兩難……
　　回到房間，方雲永翹著腳坐在沙發上，整理平板中的今日紀錄，他的休閒西裝外套披
掛在椅子上，襯衫扣子解開兩顆，袖子捲到手肘處，手臂上的青筋有力且性感，一派悠然
閒適的放鬆模樣，讓海允心臟不自覺砰砰砰多跳了好幾下。
　　當年袁海允記憶中的他還是爽朗少年，現在眼前的方雲永卻是成為成熟有魅力的男人
，跟自己的外表完全天差地別。
　　將證件放到桌上，「這裡沒有供晚餐，建築師你要去外面吃嗎？還是我去買回來？」
　　「你去買回來就好。」方雲永從皮夾中抽出千鈔遞給海允，「隨便買，報公帳。」
　　「好……」海允躊躇一下，才鼓起勇氣開口：「那個……我是可以睡房間嗎？還是…
…要去睡車上？」
　　方雲永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要是不太嬌貴的話，去要一床棉被來睡沙發，想打地鋪
也可以，幹嘛睡車上？」
　　「喔，好。」可以睡房間裡，海允心中小小歡呼。
　　「帶著房卡出去，等下我要洗澡就不幫你開門了。」說完後，方雲永又繼續盯著平板
。
　　袁海允帶著鈔票和房卡出了房間，關上門後，他摀著臉頰，感覺到臉上是火辣辣的燙
，心臟也砰砰砰砰砰砰跳得很大聲。
　　他有點弄不清楚這種反應是什麼，雙手對臉搧著風，希望溫度趕緊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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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間坐落在歷史建築中的特色民宿櫃台，點著一盞鵝黃色檯燈，不大的接待處燈光
也暗了下來，呈現一種朦朧的懷舊感，輕柔的爵士音樂緩緩飄盪在其中。
　　櫃台中有兩人，一人在看平板影片，另一個人則是背靠在他身上，正在讀訊息。
　　「交往第三天，看不到我的另一半。」方牧衡看著海允傳來的街道照片，說他正在買
晚餐。「好想他喔！」
　　「你們多久沒見面了？」蘇恩洽分心問了一句。
　　「半天。」
　　蘇恩洽趁影片廣告時白了方牧衡一眼，「是說你也太快就又有新男友，前一個才分手
沒多久，都不需要療傷耶。」
　　「我被劈腿分手分習慣了，療傷有個屁作用？前任都有對象了，我再傷心難過他也不
會回來。」方牧衡回傳一張比耶的自拍照傳給海允，說好想他。「真的不懂，我到底是哪
裡有問題？怎麼每一段戀情都這麼不持久？」
　　腳步聲傳來，走出房間的蘇恩璧看了櫃檯中兩人一眼，不接受她的追求就算了，還跟
她哥靠緊緊，不知情的人絕對會認為他們兩個在搞基。
　　「去哪裡？」蘇恩洽問。
　　「去逛街。」
　　「這麼晚了！才剛回來就到處亂跑，在韓國玩不夠？回來還繼續趴趴造？有空就跟我
交換顧店啦！」
　　「喔……老古板！老古板！」蘇恩璧才不理他，咻地一聲就跑走。
　　「女大不中留啦！」
　　方牧衡補了一句，結果就被蘇恩洽轉身過來，揪住他的腦袋用指節扭了幾下，兩人就
在狹小的櫃台中打打鬧鬧，近身貼著嬉鬧，要是旁人路過一看，真的就像蘇恩璧心中所想
：不知情的人絕對會認為他們兩個在搞基！
　　幾分鐘後兩人才氣喘吁吁停戰。
　　方牧衡撥著凌亂的頭髮，看著手機，然後像獻寶一樣轉給蘇恩洽看，「你看他的自拍
，有沒有長得很好看？」
　　照片自拍技巧很差，但沒有技術含量不代表會影響到照片中人那清秀靦腆的細緻五官
。
　　蘇恩洽看得認真，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
　　「就上上週走讀活動啊，他被介紹來參加。」
　　蘇恩洽想起來，那天他跟另一位朋友在當小牧的小幫手，的確是有看過這一張面孔。
「不對……走讀不是才上上週？你不到一週就把人家釣到了喔？」海王！
　　「什麼釣？我是規規矩矩追求他的好不好？」方牧衡看著手機，嘴角泛起掩藏不住的
笑容，「他大我兩歲，但是真的很可愛，個性很純很呆萌，如果是他，希望他成為我最後
一任男朋友！為他結束單身、進入婚姻，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