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Paris
　　──我當然很喜歡老二大的男生，可是我更喜歡你。
　　我並沒有狗膽，真的把這句話宣之於口。
　　或許現在確實已經到了可以說出口的時機，可是亦暘跟神洛都還在，我不敢。
　　亦暘爬到霰玄的背上疊著，瘋狂搖晃下面的我們，「未知數，我後來去看了巴哈還有
遊戲基地，還有你的無名，才發現你很紅耶。」
　　霰玄在被亦暘壓住以後，人就略顯吃力了，很難控制自己不整個人都趴在我身上，只
好自我身上離開，同時也把他背上那個扒著他的小鬼抓下來。「怎麼突然說這個？」
　　「情敵戰略調研啊！」亦暘爬回來，坐在霰玄的大腿上，「對了對了，反正我們有
webcam，四個人拍一張照，發你的無名好不好？想當紀念。」
　　電腦裡，神洛透過喇叭說：「我也不有名，就不必了。」
　　亦暘卻很堅持，「《幽白》四子聽過不？我是幽助，宇真是藏馬，」他還沒說完，就
聽霰玄打斷他：「你別說了，沒人想當桑原。」
　　亦暘用力打了自己的椅子（未知數的腿一下），又接著說：「《獵人》四子呢？我是
小傑，宇真是奇犽，神洛是酷拉皮卡，」
　　霰玄沒讓他把話說完，直接把他扔在床上，自己跑去調webcam，搗鼓起怎麼跟連麥的
神洛一起弄張合照。
　　最後，勉勉強強，取消了兩個畫面中間的分隔線，將神洛的畫面與我們之間的畫面間
距拉到近乎於無。
　　儘管兩邊的背景不相同，但是在霰玄的努力下，硬是把兩邊的背景弄成同一個特效，
看上去，就像是我們四個人同時在同一個空間裡相處著。
　　畫面裡，亦暘抱著我的左手，霰玄攏著我的脖子，神洛從畫面外抱著我的右手的照片
完成了。
　　霰玄在我們的注視之下，借用我的電腦發上無名，標題是：Young and Beautiful
　　相片說明：
　　今天到水漾家裡玩，巧遇了狂工和神洛。
　　They'll tell me that you're mine.
　　發出來沒多久，下面就有留言：
　　zxc09876：正中間被三個男生抱住的，白白淨淨的漂亮小子，就是傳說中的水漾的長
相？還不錯耶！
　　wsdfc6667：所以會長跟火焰狂工有仇這件事，只是誤會囉？照片裡大家看起來關係
還不錯啊。
　　照片很快上了首頁，開始有人各自問起我的無名多少、亦暘的無名多少、神洛的無名
多少。
　　因為這是霰玄自己的無名相簿，所以來留言的人都是他的粉絲，態度很好，絕大多數
說的是「好羨慕，我也想去！」、「何時開網聚啊？」、「就算用網路視訊拍，也能拍得
這麼好看嗎？不愧是我們的大天才。」
　　不知怎地，看完這些留言以後，我對Aeon的那種排斥感，已經消失了泰半。
　　先前在遊戲基地看見的文章、黑色領域那些人對我的排斥，這些事情都逐漸自討厭變
成無感。
　　或許是我意識到，就算我離開遊戲之後，亦暘和霰玄還是會主動來找我。
　　跟那些之前修理我的人一比，顯然我更在乎的，一直以來都不是霰玄與亦暘之外的人
。
　　就像是我雖然不玩鏡花水月Online，卻為了神洛玩重生之夜一樣；遊戲說起來不過是
千篇一律、打打殺殺，是哪款沒那麼重要。Aeon沒有這麼了不起。
　　「叩叩叩」這時有人來敲門，霰玄主動去開了門，見到我媽後，微微鞠躬，面帶微笑
地說：「阿姨好。」
　　媽媽的老臉飛紅，見到霰玄就笑得合不攏嘴，怔了一會兒後，終於想起自己要說些甚
麼，「寶們，十一點了，你們今晚別冒險走夜路，宇真房間裡擠一擠吧？我和宇真他爹都
洗好了，看你們何時要洗。要吃消夜的話，廚房有泡麵，讓宇真弄給你們吃。」
　　我才意識到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時間過得有多快。
　　「我不餓，謝謝阿姨，請早點休息。」霰玄點點頭，送我媽下樓以後回到房間裡，就
看到我在看他的無名。
　　至於我自己的無名，已經長達三頁的好友邀請，我就懶得管了。
　　亦暘也坐在我腿上看我的螢幕，我一隻手抱著他的小腰，防止他從我身上掉下去。
　　霰玄走過來，歎了口氣，「你為什麼喜歡一直坐在小真的身上。」拎著他的後頸將他
抓下來。
　　「我又沒有說我不坐你身上，小氣鬼！」亦暘輕輕地用穿著皮卡丘船型襪的腳，踢了
霰玄的小腿一下。
　　霰玄摸摸亦暘的頭，將他蓬鬆的頭髮揉亂，當亦暘叫說：「本大爺有允許你摸我的頭
嗎？」的時候，霰玄卻在一瞬間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在想些什麼？
　　「你們去洗澡吧。」神洛顯然是透過鏡頭，聽見我媽的話，「既然大家都在一起，就
一塊兒早睡，我明天也還有早八的課。」
　　「我還以為大學生就不必早起了。」我說。
　　「必修課還是去比較好，不然之後當掉很麻煩。」神洛微笑著回答我。
　　我們討論了一下，沒個結論（亦暘又說想和我一起洗），最後決定讓我先洗。
　　我拿著衣服、內褲、毛巾進了浴室，從抽屜裡拿出牙刷和毛巾未拆的備品，準備給他
們用。
　　就聽外頭敲了敲門，「小真。」是霰玄。
　　我開了門，把他拉進來，「門沒鎖。怎麼了嗎？」然後就帶上門，按下鎖。
　　霰玄看起來，本來是很確信想說些什麼的，可本來打算說的話卻沒說出口，只問：「
如果是狂工來，你也會給他開門嗎？」
　　他從後方抱住我。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還有沒戴眼鏡的霰玄把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的樣子。
　　我心裡很清楚，上次在亦暘家裡洗澡，我就沒給亦暘開門。
　　文霰玄身材頎長，卻把他的臉往下埋在比他還矮的我的肩窩上，畫面看起來有些彆扭
，此時的他好像有種比平常更說不出的脆弱。
　　我知道他一定是有心事，想和我當面談，才會專程過來這一趟。
　　我轉過身去，拍拍他覆著淡色青筋的手臂，「霰玄，你有什麼事想告訴我，可以直接
跟我說。別拿我當外人。」
　　霰玄的兩隻眼睛像是揉過，眼白紅紅的，有血絲。
　　他啞聲許久，喉結一動，咽了口唾沫，這才說：「如果說，接下來，我必須去很遠的
地方，沒辦法繼續留在台灣陪你，你可以原諒我嗎？小真。」
　　這話來得太過突然，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倒是忽然有些明白，最近他為何那麼常發
訊息給我；或許他早就想跟我討論這件事，我卻一直忽視他，沒給回應。
　　「談什麼原諒不原諒？你想去哪裡，本來就是你的自由，畢竟我也不是你的誰，沒資
格去限制你。」我言不由衷。
　　我們才拍了那張照片，我發現他能跟亦暘處得很好，既然我可以同時擁有他們，那我
當然是不想要他走。
　　可我還是盡力擺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強扯出一個微笑，望著他，「霰玄，你接下來
要去哪裡？」
　　「國立巴黎聖德尼美術大學。」他面無表情地說：「我甄試已經通過了，這個學期讀
完以後，我不會考學測，而是直接去巴黎。」儘管是天大的喜悅，卻看不出他臉上有任何
的欣喜之色。
　　我聽得呼吸一滯，這才想起，先前他在考卷背後素描的事。原來他真正的專業，並不
是打遊戲，而是美術？
　　我想問他，那他的戰隊接下來要怎麼處理？可我沒控制好自己的念頭，我真正在乎的
甚至都不是他的戰隊，劈頭就問：「林槿軒呢？他，他，」
　　他會留在台灣，對吧？
　　只要他也得不到你，就算我得不到你，那又如何？
　　反正我不能得到的，別人也甭想，何況是我的仇人。
　　「你真的想聽？」霰玄垂著眼瞼，聲音有些懶怠。
　　我點點頭。
　　「巴黎索邦大學歷史考古系，甄試通過。」霰玄淡淡地說道：「他會去巴黎陪我讀書
。他在巴黎的親戚，已經開始在幫我們找房子了。」
　　這一瞬間，我啞口無言。
　　我覺得自己輸得好徹底。
　　林槿軒證明了他的能耐。他贏得正大光明，而我輸得是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