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風》 12 Jul.
連假結束後，馬上要登場的是旭元的股東大會。這次的股東會會舉行董監事改選，雷千朗
和雷彥玲都參加了這次董事選舉。雷十郎一直防範李馥香插手公司事務，李馥香原先還指
望著兒子雷彥承，但雷彥承完全無心，她只好把希望都放在雷彥玲身上。一些股東旁敲側
擊著雷十郎的態度，他都沒有正面表態。
雷十郎不待見李馥香是一些老股東都知道的事，然而雷彥玲好歹是他唯一的孫女，雖無功
但也無過。雷十郎年事已高，目前的接班人人選唯有雷百全，雷彥玲做為雷百全的親女兒
，支持者倒也不少。
「可能的股東都拜訪完了，但是到投票結束前都不能鬆懈。」徐惠風說著。
自從雷千朗得知李馥香有意要推雷彥玲出來選董事時，他們就一直在布局。他們無法取得
股東名冊，只能迂迴曲折、透過各種關係拉攏可能的股東。集團裡也存在著不少小股東，
若能得到小股東們的支持，他們的贏面便大。雷千朗在之前聚餐刻意坐到主桌，是要讓人
以為董事長支持他，這其實是把雙面刃，若是有人存心跟董事長唱反調，他便得不到那些
人的票。不過根據徐惠風之前蒐集到的資料，董事長派的人數還是多些。
雷千朗對董事的位子並不感興趣，但他不想讓雷彥玲進董事會，雷彥玲曾經觸怒他，他一
直找不到機會反擊，更別說自他擔任總經理以來，往他身上潑的髒水就沒停過。從一開始
說他沒能力，到後來說他背後有徐惠風。雷千朗在身分曝光前就是徐惠風的小跟班，徐惠
風被派去當特助一直讓其他人霧裡看花。
「真想讓時間快轉到禮拜三。」雷千朗坐在辦公椅上，雙手撐著後頸往後仰，盯著天花
板。
徐惠風之前摔下山後，各種他們不合的傳聞甚囂塵上，流言蜚語四起。所幸徐惠風吉人自
有天相，恢復狀況良好，很快就回來一一戳破謠言。這個意外稍微打亂了他們的布局，到
現在都還有陰謀論的風聲。
***
股東大會在旭元集團總公司召開，同時開了好幾間會議室，在主會議室以外的小會議室以
視訊直播。雷千朗偕同徐惠風在會議開始前去每個會議室晃一圈，然後才到主會議室坐
定。
李馥香和雷彥玲、雷彥承也都出席了股東會，他們與雷千朗兩人分坐兩邊，壁壘分明。
股東會進行時，突然有小股東發言質疑雷千朗不適任總經理，說他一個人就有一個特助和
兩個祕書，且兩個祕書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懷疑他們有不正當關係。
「這位先生，」雷千朗隨即親自回應，「你說的完全是空穴來風、子虛烏有。旭鎧不只是
我的秘書年輕，大部分員工都很年輕，我傾向於錄用年輕人，財報擺在那裡大家都看得到
。因為年紀輕就忽略一個人的能力我想是不洽當的。至於不正當關係，還請你拿出證據，
別空口說白話。我對每個員工都是一視同仁，你儘管去查，我每天準時下班離開辦公室，
回到家繼續工作。如果有人要持續汙衊我，就休怪我提告毀謗。」
雷千朗自問無愧於心，回答得鏗鏘有力。徐惠風倒是捏了一把冷汗，總經理和秘書確實沒
有不正當關係，但是和特助就不好說了。
現場鴉雀無聲，大伙兒都在等董事長開金口。雷十郎掃視臺下眾人，神色凌厲地說道：「
這種指控是需要證據的，還請不要散布不實謠言，影響團隊向心力。」
想挑起風波卻被輕輕撫平，小股東鼻子摸摸，坐下不再發言。
會議持續進行，到了最後的董監事改選，雷彥玲和徐惠風都擔任監票，以防競爭對手耍陰
招。先前電子投票的結果是雷千朗略勝一籌，雷彥玲要挽回局面只能靠現場投票，她緊盯
著唱票和計票，臉色越發難看。
本次改選將選出六席普董、四席獨董，雷十郎理所當然取得了最高得票權數，其次為雷百
全，其他席基本上都是雷十郎的人馬。雷千朗最後以第五高的得票權數當選，雷彥玲則是
以些微差距落敗。
股東會結束，一些股東上前向雷千朗賀喜，雷千朗同他們一一致意，之後便和徐惠風離開
了會場，從頭到尾未搭理李馥香母女。
會場人潮逐漸散去，雷彥玲和李馥香坐在位子上鐵青著臉，雷彥承藉口得回去上班先行離
開。
雷彥玲起身攔住了從她身旁經過欲離開的雷百全，沉默半晌才開口。
「你們是不是幫他配票？」
董監改選配票是一定會做的事，重點是把票配給誰。配票需要精密的分析和策略，以及足
夠忠誠的股東。
雷百全盯著自己的女兒和滿眼氣憤的李馥香，緩緩說道：「沒有。彥玲，你如果沒有搞那
些小動作，可能還會贏的。」
對雷十郎來說，不論是雷千朗還是雷彥玲進董事會，都不會對他造成影響，是故他不偏袒
任何一方，讓他們自己去競爭。雷百全就不同了，他透露了許多消息給雷千朗，只差沒提
供股東名冊，但也僅僅如此。要怎麼利用那些消息，全看雷千朗如何判斷。
「你怎麼都不幫幫自己的女兒！」李馥香控訴著。
「爸說了，大家公平競爭，不插手。你別老是教孩子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雷百全冷淡地
說道，隨後又叮嚀女兒：「彥玲，輸了就是輸了，回去好好工作，你還有下次機會。」
他們從一開始起點就不同，本就談不上公平。雷千朗是易吃虧的個性，此局若無徐惠風在
，他可能還贏不了。
雷百全語畢便轉身離去，獨留母女二人。
「你說你怎麼這麼沒用！連個小辮子都抓不到！」李馥香轉而怒罵雷彥玲。
「……你行你就自己上！不然叫雷彥承來！他才沒用！」雷彥玲忍不住朝著自己母親怒
道。
她從小就不被母親重視，要不是雷彥承逃家，這種事還輪不到她來做，思來想去覺得自己
真是委屈，遂不理會身後母親的碎念，邁步離開。
***
忙完董監事改選，雷千朗原以為可以鬆口氣了，豈料公司的財務經理又給他拋了震撼彈。
雷千朗愕然看著他的財務經理邱叔，一旁的徐惠風同樣震驚地說不出話。
「我待到你找到人為止，做好交接。很抱歉沒辦法再跟你們一起打拚了。」
邱經理原是旭元的資深員工，旭鎧成立時自願調任。他也是一路看著雷千朗成長的人。
「邱叔，你要保重身體。」雷千朗心情亂糟糟的，只擠得出這句話。當初很多人不看好他
，是邱經理挺身支持，是故他喚他一聲邱叔。
邱經理未屆退休年齡，方才坦白是因為生病才要辭職。
「邱經理，你有沒有推薦的人選？」徐惠風率先回了神，現在重要的是要趕快找到接任的
人。
「嗯……我覺得可以問問彥承。」邱經理思考片刻後說道。
邱經理從前在旭元的時候跟雷彥承過過幾招，看出他並非池中物。
「你說雷彥承？他不可能來的。」雷千朗攤了攤手。
「問問他有沒有推薦的人。」
雷千朗很想跟邱經理說，雷彥承跟他一樣沒朋友，但這樣好像消遣到自己。
「好吧，我會問他。邱叔你也再想想有沒有其他人選。」
***
夜晚的公園裡，燈光明亮。有運動的人、有散步的人，也有人帶著孩子在遊樂區玩耍。
除了人類外，也有不少動物。有著四條小短腿的柯基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屁股毛修剪成完
美的圓弧，牠選了一個位置解放，牽著牠的男子拿著手機不斷對著牠按下拍照鍵，每種角
度都要來幾張。
手機鈴聲響起，男子一邊清理柯基產出的黃金，一邊接起手機。
「喂？哥。那麼難得你會打給我。」
平常都是雷彥承打電話給雷千朗，雷千朗還不一定會接。
雷千朗跟他說旭鎧的財務經理要離職，請他推薦接任人選。雷彥承為雷千朗竟然會詢問他
這種事感到訝異，暗自欣喜雷千朗對他的信任。他略略思索後推薦了一個他的大學同學，
雷千朗知道能讓雷彥承信賴的大學同學怕不是尋常人物，遂逼問他和該位大學同學的關係
，雷彥承才吞吞吐吐地說那是他現任女友。
雷千朗得知兩人關係，給他打了預防針，「先說，不是你推薦我就會錄取。」
「我知道啦，你就參考看看吧。」
兩人稍微聊了一下最近的事才掛電話，雷彥承牽著柯基步伐輕快地回家。
***
會議室裡，人資正一個一個面試前來應徵財務經理的人。
旭鎧前陣子放出徵才訊息，讓雷彥承推薦的人按著程序遞交履歷，除了總經理和特助，無
人知道應徵的人裡有特別的身分。即使是雷彥承推薦的人，若到不了最後一關，也沒有錄
取的必要。
雷千朗在總經理室和徐惠風透過監視畫面看著面試過程。
「下一個就是雷彥承推薦的人。」徐惠風提醒道。
「嗯，好像說姓胡吧，是嗎？」雷彥承有跟他講名字，他沒特別放在心上。
「是，叫胡玉心。」
他們緊盯著畫面，畫面裡出現一個穿著黑色套裝的女子，綁著短馬尾，看起來乾淨俐落。
雷千朗看著胡玉心，原本一派輕鬆的臉色逐漸凝寒。
***
胡玉心面試完剛走出會議室，就有一個滿面笑容的女孩等著她。
「胡小姐，我是總經理秘書張曉俐，總經理要親自跟你面談，麻煩你跟我來。」
「……好。」胡玉心愣了一下，隨即跟上。
粉紅色雪紡襯衫搭配米色窄裙，張曉俐今日穿得甜美可人。她其實有段時間不太打扮，因
為之前不曉得從哪裡傳出她想勾引總經理的謠言，她為了避嫌都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穿
著暗色系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前些時候雷千朗告訴她，她並不是穿得特別暴露或不得
體，不必在意別人的閒言閒語。
胡玉心看著走在她前面亮麗的女孩，心想總經理秘書真是漂亮。
張曉俐帶著她走到總經理室，敲了敲門，徐惠風開門後帶她到裡頭的小會客區，她進到小
會客區時，雷千朗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胸。她嚥了嚥口水，在他對面坐下。
「你好，總經理，我是胡玉心。」她禮貌地說道。
徐惠風帶她進去後就回到自己的座位，隔著屏風他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但聽得到聲音。
總經理室一片寂靜，只有徐惠風在點擊滑鼠的聲音。
胡玉心不敢看雷千朗的臉，只好盯著他的手。
裡頭毫無半點聲響，徐惠風蹙眉想著雷千朗到底想做什麼。
「總經理……」胡玉心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先開口。
「你腦袋有沒有破洞？」
雷千朗一開口就是這句話讓胡玉心和徐惠風都愣了。
他家總經理雖然有時罵起人來不太好聽，但還不至於對初次見面的人這麼無禮。
「什麼？」胡玉心疑惑地問。
「你怎麼敢來面試？你覺得我會錄取你嗎？」
胡玉心緊閉雙唇沒回應。
「不然你說說你有什麼目的好了。聽說你是雷彥承那個笨蛋的女朋友？」
「彥承不是笨蛋。」她維護了一下男朋友的尊嚴。
「喔，所以，你跟他在一起的目的？」
雷千朗咄咄逼人，像在拷問罪犯。
這是在代替雷彥承篩選女朋友嗎？徐惠風不解他此時舉動。
胡玉心沉默片刻，低眉輕聲說道：「……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沒有什麼目的。」
然而雷千朗真正想問的是接下來的問題，「你到底為什麼要來？你知道這裡的總經理是誰
吧？」
她遲疑了一下，答道：「彥承拜託我來，他說你需要幫忙。」
雷千朗嗤笑一聲，暗罵雷彥承多事。
徐惠風停下手中動作，屏氣凝神地注意裡面的情況。他聽出點端倪，這兩人恐怕是舊識。
兩人靜默良久，久到徐惠風考慮探頭查看。
雷千朗凝眸望著眼前的女子，驀地冒出一句，「胡秋月，給我一個解釋。」
「……我叫胡玉心。」
徐惠風聽著兩人之後的對話，稍微理出了頭緒。
胡玉心原名胡秋月，是雷千朗的高中同學，兩人原本相約大學要填報同個校系，胡玉心卻
失約了。高中畢業那年她家為了躲債舉家逃到南部，不告而別。之後胡玉心電子信箱帳號
被盜無法取回，便跟雷千朗斷了聯繫。她大學畢業後曾經到雷千朗以前住的舊公寓找他，
但雷千朗早就搬離，再看到雷千朗的消息時，他已經是旭鎧的總經理。普通同學搖身一變
成了天之驕子，她不曉得她還有沒有資格出現在他面前。
「我奉勸你一句，你最好不要讓雷彥承知道我們的關係，不然我跟你保證，他會馬上跟你
分手。」雷千朗突然警告她。
「沒那麼誇張吧……」
「那我問你，你們畢業後再見他有馬上認出你嗎？」
「沒有，他說對我沒印象。」他們大學時本就無交集，她覺得認不出來很正常。
「……總之你不要讓他知道。」雷千朗想了想，決定不告訴胡玉心她男友的心思。「好了
，面談結束，你可以走了。」
雷千朗起身送胡玉心出去，胡玉心一走出屏風就看見徐惠風站在門前微笑地看著她。她愣
了一下，尷尬地朝他頷首。徐惠風幫她開門，然後請張曉俐送客。
徐惠風關了門回身，雷千朗還站在屏風前沉思。
半晌，雷千朗語氣極淡地道：「調查一下。」
「調查胡小姐嗎？」徐惠風微訝，方才兩人結束談話時聽起來已經和解。
「對。」
「那要錄取她嗎？」徐惠風再問。
「先看人資怎麼說吧。」
徐惠風原本還想問不能讓雷彥承知道的關係是什麼關係，思索過後，認為這是雷千朗的私
事，他能聽不代表能問，遂作罷。
人資和雷千朗討論過後，決定錄取胡玉心。邱經理花了一些時間和胡玉心交接，他想低調
地離開，所以也沒有辦送別會。數日後調查胡玉心的報告出爐，沒查到什麼問題，她家裡
欠債都已還清，目前和雷彥承同居，養了一隻柯基。雷千朗快速閱覽完調查報告，便令徐
惠風將報告送進碎紙機。
胡玉心不負期望，工作處理妥當，與同事相處也算融洽，旭鎧安穩地度過了雷千朗當上董
事後的第一個月。